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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之两生花-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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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

“烧了?”凤延棠再一次吃惊了,“谁烧了?”

“我烧的。”忽然看见凤延棠眼中透出一股凌厉之色,如环吓得一抖,连忙补充道,“是小姐让我烧的——小姐画的画、写的字,统统都是要烧掉的。”

“为什么?”

“小姐说,不想以后让老夫人和家主看到那些东西想起她,所以统统烧掉,不留下一丝儿痕迹。”说着这一句,一向活泼的如环也跟着忧愁起来,“我开始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才知道,原来小姐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病,已经在安排自己身后的事。”

“她是什么时候说这话的?”

“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吧。”

凤延棠沉默了,心无端地往下沉,坠得一丝丝地疼,道:“从今以后,她画了什么,写了什么,你都交给我。”

“是。”

“不必让她知道——你就告诉她已经烧掉。”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五章修罗阵(2)

花千夜虽说每天只花两个时辰同楚疏言讨论阵势,回帐之后却少不得要自己琢磨,也是殚精竭虑,每天必须吃两颗回春丸,才能维持住精神。

凤延棠手上事忙,安抚地方、上书朝廷、督察将士、拟定破阵之后的破城攻略,一面还要留意朝中动向,往来信件不绝,常常要到半夜,才能睡上一觉,神气虽然未改,眼中却常有血丝。

好在破阵之事,进展飞快,这天,楚疏言终于定下了破阵图解,送到帅帐来。凤延棠连忙召集众将。

楚疏言道:“这修罗阵,与传说中的九宫八卦阵大体相同,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等八门,九宫分离、艮、兑、乾、中、巽、坤、坎等宫。其中,八门里死门最为险恶,九宫里以中宫为全阵之眼,其他七门八宫,我都已经拟好图解,众位将军照图行近便是,唯有死门与中宫这一路,需得一个深解阵义的人。”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对阵法的了解,只限于王爷传下来的阵法初解,大约明白一些里头的基本内容,说到“深解阵义”,那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的。

凤延棠问:“这一路,除了楚少侠,还有谁可以入?”

楚疏言道:“我要在阵外主持破阵,不能入内。据我所知,军中懂得阵法的人,唯有王妃。”

他一派温文,眸子澄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一切只以破阵为先,别的什么都没想。见凤延棠的脸色一变,解释道:“死门与中宫是全阵之眼,变化万端,不是区区图解可以说得明白的,全要靠入阵之人破解。死门与中宫一破,修罗阵便破矣。死门与中宫不破,就算其他七门八宫都破了,修罗阵转眼便可恢复生气,我军可要前功尽弃!”

凤延棠的脸色一变之后,随即恢复如常,眸子却有一丝闪烁,道:“王妃体弱,如何经得起刀兵?”

“这点属下早已想好。”答话的是清和,看来他和楚疏言早已商议过这件事,只听他道,“营中有十六唐门武士,可以护得王妃周全。”

其实楚疏言说到要一个“深解阵义”之人的时候,凤延棠便想了花千夜。但是那样一个连马也不会骑的弱女子,怎能陷到阵法最险恶的死门中去?

然而楚疏言要主持全局,身上的担子更重,花千夜虽说懂得阵法,到底不如楚疏言,也不能和楚疏言易地而处……他的拳头不自觉握紧……明明知道她是进入死门的不二人选,可是真要定下来,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违逆,不愿把这个名字吐出口。

清和见他犹豫,道:“有唐门武士保护,王妃定能安然无恙。而且这一路自有将军领兵,王妃要做的,只是破阵与引路,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凤延棠眉头微微拢起,谁也不知道那刀锋般的眉目下流转着怎样的心思,只听他道:“先安下其他七门兵马,死门一路,我自会安排。”

他既然这样说,清和与楚疏言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当下计议一番,纷纷散去,帅帐顿时空旷起来。凤延棠一个人坐在长案之后,看上去,竟有说不出的倦乏和寂寞。

后帐帘幕,传来一声轻响,墨绿的裙摆拖过地面,花千夜悄然来到前帐。见他穿朱红外袍,双手相扣,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从侧面望去,眉眼低垂,极静处有股肃然气势。

而且,侧脸,很好看。一条线,从硬朗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到温和的下巴。花千夜想起他唇角那一丝温柔的笑意……就那么一丝,那么少,好像初春时候的第一抹新绿,叫人从心底里清透出来。

她出神地看着。凤延棠察觉她的视线,回过头来,乍见墨绿湖面,漾出一朵雪白清荷,目眺迷蒙,又似荷笼青烟,看不透彻。他心中的疲倦和寂寞,统统化作一声叹息,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她便像那次在马上一样,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把她拉到身前。彼此的掌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会贯通,这样握着手,竟觉得时光有片刻的停顿。他凝视着她的脸,眼中有种迷离的疼痛,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花千夜点点头,一双眼眸,如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仿似梦幻泡影。他轻轻地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怀里,心底深处,有股说不出来的无力和疲倦,低声道:“我要你去破阵,你肯吗?”

花千夜轻声道:“我在后面,已经听到了。”

“军中除了你,没有一个人能够入得死门……”他低低地说着,每一个字好像都要费极大的力气,说得这样艰难,仿佛要拼尽全力说服自己,他道,“会有唐门武士保护你……你、你自己要小心……”说到这一句,身子轻颤,把脸埋在她身上。

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传来,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这样肌肤相亲,心底却没有一丝绮念,只觉得无力,因而抱得更紧些,仿佛要整张脸都埋进她的身体里去。她抚着他的头,像抚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她的手无比柔软,一下、一下地抚着,整个帅帐如此安静,刚想跟出来的如环见到这一幕,也偷偷把脚缩回去。

花千夜轻声道:“你知道我一直想做点什么,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掌心抚着他柔软的发,他刀锋般的眉目贴在她的身上,隔着衣裳,感觉到那温热的肌肤,有什么东西又轻又暖,在心底涌动,她道,“我帮你梳梳头,好不好?”

说着,取下他的发簪和头冠,一头微卷墨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她以细长的手指为梳,穿过他的发,轻声问:“我看几位王爷的头发都不是卷的,怎么你一个人这样特别?”

凤延棠靠在她怀里,低声道:“我母亲是卷发。”

“是这样啊……卷得很好看。”

丝丝滑过指尖,是这样的细密而温柔。世上还有比发丝更温柔的东西吗?也许有吧,那唯有情丝。

“我母亲是渔家女儿,一头卷发,就像海藻一样。后来进了宫,父皇对她的头发爱不释手,那个时候,宫里面最得宠的就是我母亲……”凤延棠半闭着眼睛,低低地道。他从未在人前谈论起自己的母亲,声音低得仿佛在自语。

这样的他……不像富贵尊荣的九王爷,不像心深莫测的凤延棠,他如此软弱,如同一个婴儿,花千夜慢慢地在膝边蹲下来,眼眶不知怎么有些酸涩,望着他俊美的五官,道:“你的母亲,一定很美。”

“是,是很美。美到苍天见妒,她……她……”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她去得很早、很早……你说,是有天妒红颜这回事的吗?我母亲是这样,你,又是这样……”他捧起她的脸,这张脸,真是绝美呵,冰雪似的白,远山似的眉,下巴尖尖的……他看着她的下巴,握起她的手。墨玉镯子在白玉似的手腕上,空荡荡,仿佛一不留神就要滑下来。他的心里一阵阵发紧,像是被谁拿绳子在心上勒了一道又一道。他低低地、低低地道,“自从到了这里,你瘦了这么多……”

那一刻,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真恨不得好好哭一场才好。但是——哭?从他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来,胸口再是哽咽得透不过气来,眼里也是干的。他只是执着她的手,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心疼是这样强烈呵,眼睛也关不住它,泛滥似的流露出来,花千夜看见了,身子轻轻颤了起来,眼角已有泪光,嘴角却带了一丝笑,道:“知道吗?这样很不像你啊!你应该雄风朗朗地送我上战场的。”

她这样说,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才惊觉自己的情绪竟这样失控。慢慢地,他松了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脸色渐渐恢复到平时的冷峻和漠然,然而眼底、心底,却还有丝丝混着疼痛的温柔收不起,他道:“无论如何,我,多谢你。”

“不要提谢字。”花千夜道,“也许此生你有许多妻妾,但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丈夫。”说着,她也慢慢站起来,拢了拢秀发,姿势娴雅无比,轻声道,“明日就要破阵,我要去找楚少侠商量一下死门与中宫的破法。”

凤延棠点点头,看着她一步步地踏出帅帐。墨绿的裙摆,宛如在地上洒下无数菊花瓣,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要把她晒化。

第二天的太阳,早早地升起。

漫山遍野都洒满阳光,唯有修罗阵方向,浓雾阵阵。

阳光总会散荡浓雾,今日之后,那由阵法召来的浓雾,终将消散在大晏边境。

中军帅前,白底金边的火焰凤凰帅旗迎风猎猎,五万人马列队点将台前,将令一道道发下去。

“程中道,领一千兵马,破休门!”

“得令!”

“魏呈辉,领一千兵马,破生门!”

“得令!”

“万俊,领一千兵马,破伤门!”

“得令!”

“周召,领一千兵马,破杜门!”

“得令!”

“樊子诚,领一千兵马,破景门!”

“得令!”

“袁同,领一千兵马,破开门!”

“得令!”

“杜远非,领一千兵马,破惊门!”

“得令!”

盛烈阳光下,将士一个个得令率兵而去,点将台上,只剩一个俏白的人影。

她穿一身梨花白短打马装。镶白滚边,腕束箭袖,长靴束腿,一头长发,悉数用白色方帕包住。没有了如水长发披身,没有大幅的墨绿裙摆,她看上去只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竟然是那样纤瘦,那样幼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太阳再大一些,仿佛就会被融化的冰雪人儿,要去破此行最为凶险的死门!凤延棠握着将令的手,紧了紧,紧了又紧,脸色几乎和胄甲一个颜色,眉峰压不住眼中的幽暗,极力压制,声音方能放平:“花千夜,领一千兵马,破死门!”

“得令!”

花千夜领令上马。一个士兵蹲在马前,让她踩着背上去。一名士兵打扮的人策马停在她身边,道:“十八表姑安好。侄儿唐俊,奉命保护表姑,表姑请坐好。”唐门子弟极多,花千夜依稀认得他是舅舅手下极得力的晚辈之一,点点头。

唐俊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替她牵着马,又道:“门下还有十五位兄弟,都在这一千人队伍之中。到时会贴身保护表姑,表姑请放心。”

她再次点点头。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衣上,仿佛要消融那身冰雪,凤延棠看着,一股无法克制的情愫,自心底升上喉头,他唤住她:“千夜——”

她回头,容颜那样美丽。

他的胸口剧烈翻腾,底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死眼看着她,良久,道:“自己小心。”

她没有说话,回眸之间,凤延棠只觉得那眉梢眼角似乎就要冰消雪融,心底无端地惶惑,升起一股极不好的预感。心跳一下,每一下都那么沉、那么重,他握紧了拳,听得见自己的喘息,心底有个冲动,想和她一起入阵!

清和见他脸上变幻,手上青筋隐现,隐隐猜到他的心事,低声道:“王爷,三军不可无帅,请王爷以大局为重,不要以身犯险。”

那边厢,楚疏言升起了八面大旗,九面大鼓,脚下分布八卦九宫方位,每升起一面旗,就听得一声鼓响。八路士兵阵容严密,向修罗阵行去。修罗阵中的浓雾更胜往日,似乎也知道胜败只在今日,雾气冲天,连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

一两江湖之两生花 第一部 染花身 第五章修罗阵(3)

杀戮之声,隐隐传来。

火焰凤凰大旗下,凤延棠的脸,凝重得仿佛要结冰。一向飘逸轻淡如清和,眼中也盛满了忧忡。所幸的事,未时刚至,阵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鸣炮声,楚疏言身边的一只大鼓“咚咚咚”连响三下,景门中一队人马功成身退,押着战虏回到营地。

未时三刻,开门破。

申时,杜门破。

酉初,惊门破。

酉时三刻,伤门破。

戌时,生门破。

亥初,休门破。

每隔一时三刻,便有人马成功地破阵收兵,然而快到了子时,死门的兵马还未退出来。

浓雾散去,夜色替代它。

最艰难的一条路线,即使连最精通阵法的人都被困住。

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这几个时辰,凤延棠坐在椅子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但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却令身边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打颤。他整个人宛如一座冰雕,阴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修罗阵中。

手边的沙漏发出细碎的声响。

子时将至。

他忽然站了起来,飞身掠向自己的战马。

清和猛地一震,“王爷,不可——”

他说得慢了,凤延棠已经翻身上马,扬鞭狠狠地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向阵中飞奔而去!

花千夜被困在阵中。

对于这九宫八卦阵的变形——修罗阵,她从来都是纸上谈兵,一切的意象和概念,全是算箸和石子儿。

她捂着嘴,马背上的颠簸令她五内翻腾,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四周是茫茫的黑。这些天的心力交瘁,过量服用回春丸,她的身体已如强弩之末,眼前汇集的算箸与石子儿纷飞杂乱,路线若隐若现,怎么也抓不住。心里一急,她嗓口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十八表姑!你怎么样?”身边的唐门高手焦虑地问,一面替她挡掉四处飞来的箭羽。

再这样吐下去,别说带他们出阵,就连她自己的命也保不住。

“没事。”

花千夜拭去嘴角的鲜血,重新打量身边的浓黑。集中精神,将它与桌案上的算箸石子儿重叠在一起。

身后的兵士只能靠盾牌抵挡飞箭。好在其他路线颇为顺利,阿洛的兵力看来略有削弱。

背后忽然响起马蹄声。

花千夜大吃一惊,要是这个时候,阿洛国来个首尾包抄,他们就完了!

万幸的是,听起来似乎只有一匹马。

队伍尾部的兵士率先看见,纷纷叫了起来:“元帅!元帅!是元帅!”

花千夜惊闻回首,浓墨般的黑夜,瞧不清长相与服饰,只看见马上的人飞掠而来,抽剑挡开箭羽,赶到她的面前,声音夹杂着一丝寒气,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几乎是同时,她问:“你怎么来了?”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箭矢飞啸而来,两人都明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凤延棠手臂一探,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她那么轻、那么轻,仿佛是一片羽毛。这片羽片一落到怀里,他惶急不安一整天的心蓦然安定了下来,深深吐出一口气。

可是这样一动,花千夜苦苦压抑的一口鲜血,无声地吐了出来。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血丝溢住唇角,止也止不住,从指间滑过,一滴一滴,滴在衣襟上,滴到他拉到缰绳的手臂上。他感觉到了这黏稠的液体,肺腑间的寒气再一次升腾起来——淡淡的光芒照出她苍白的脸,那种灰白,接近死亡的灰。

这张脸,带给他死亡般的恐惧!

千军万马他没有怕,飞箭如雨他没有怕,四野浓黑苍茫毫无出路他没有怕,看到她这样一张脸,“怕”这个字,幽灵般地冒出来,他几乎不能呼吸:“收兵!”

“不行。”她倔强地扶住他的手臂,“死门中宫的核心不破,修罗阵明天又能成形……不能退兵。”

“可是你这副样子,除了把命留下,还能做什么?!”

花千夜紧紧攀住他的手臂,“不要退、不要退,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我可以的!”她已近似哀求。

然后,闭上眼睛。

一定,一定可以!

臆想中的算箸与石子重新汇聚,组成鲜明的阵法,慢慢与眼前的黑暗重叠。

一切路线,在黑暗中渐渐显形。

“往南,两丈。”她说。

队伍往南两丈,遇上一小拔阿洛兵,他们身上只有弓箭,很快便被俘虏了。

“往东,三丈。”

“往北,两丈。”

“往西,两丈。”

“……”

依靠着他怀里这个微弱的声音,队伍缓缓前行,浓黑的墨色渐渐散开,星光隐约漏下来。

阿洛国的弓箭手一拨拨或歼灭或俘虏,清理得干干净净。

周围的敌军,越来越少了,花千夜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东南……三丈……”

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难以睁开,最后一步算完,她听到了有兵士惊喜地欢呼:“啊、啊,阵破了!”

那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这个声音给她莫大的安慰,她的嘴角浮现了一丝淡若云烟的微笑,再也支撑不住,头轻轻一歪,闭上了眼睛。

凤延棠觉得怀里轻轻一动。

然后,她花茎般的脖子一偏,头垂下去。

他的一颗心,仿佛也随着那轻轻一偏,重重地垂下去。一丝凉气,刹那间从肺腑扩散到指尖。身后传来三下鼓响,大军迭起,杀气震天响起——破阵之后,就是破城。清和已经挥师而来。

前面是阿洛的燕云城,身后是大晏的军队,怀里是晕死过去的花千夜——而他是三军主帅,怎能临阵退缩?退不能退,全身四肢的凉气,统统化作了杀机,他嘶吼一声,一马当先,冲上去!

阿洛国第二天便送上降表。

九王爷凤延棠的名字,在阿洛国此后的数十年,常常被阿洛妇人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是那样一个人啊!他的眼睛是血红的,他的脸是苍白的,他的剑如飞光,取首级无数,他的杀气浓烈得让人无法靠近。他的怀里拥着一个纤瘦的女子,那女子绝美呵,只是胸前白衣已被鲜血染红。

许多年后,阿洛国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幅画:杀意满脸的戎装男子,挥剑带起血光,脚边伏尸无数。而他的怀中,却有一个美如冰雪不染尘埃的女子静静安睡。

这画是什么意思呢?后世的人赋予它的意思太多了。譬如杀人的魔与救世的佛,比如猩红的血与静白的莲。

然而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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