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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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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被气得不轻,乃至于三天都不肯出门。当然,也有人说,他其实是在想对策对付这令他大失颜面的新科武状元。

我当时并未去追陶玉拓,而是扶住陶姨妈,跟徐夫人请示一下,便到了徐府的偏厅坐下歇息。她慢慢平复了情绪之后,整理仪容,向徐夫人告辞。我送她回到陶府,陶玉拓并未回去,但她的贴身丫鬟素枝守在门口,对陶姨妈说潘云腾来告知过,他在安抚玉拓,并在日落前会将玉拓送回。陶姨妈也没有别的选择,便回府内去了。我则谢绝挽留,坐轿回到了文府。

红珊就在门房,见我回来了,指指前厅。一个小太监正站在文府前厅的门外。我走上前去问:“公公可是在等我?”

那小太监行礼,说道:“宣宋掌籍乾清宫东暖阁见驾,即刻。”

乾清宫?我行礼说:“领旨。”

他看着我,面无表情说:“请尽快。”然后径自一甩拂尘走了。

我看看天,日头仍在西南方高挂,毒毒地晒着头顶。府里的男主人一个都没在,院子里也都静悄悄的,唯有偶尔的凉风带动柳枝沙沙作响。

红珊帮我重整仪容,洗面,换装,梳头。我收拾好以后依旧是乘了轿子去宫城。如今一靠近宫城,便念念想着徐瑶,她必浑然不知刚才之事,仍然忙碌在尚仪局、书库和宫闱间。我无法确定潘云腾到底什么想法,我如今只希望他不要增加陶玉拓的伤心。但见他方才酒席上的一番表现,我想,我或者暂时可以不用担心了。

过钦安殿、坤宁宫便是乾清宫了。这里是皇帝的寝宫,尤其东暖阁平日里我是不能去的,我距离过这里最近的位置,就是西暖阁御书房。在宫门口我见到一名御前牌子,恰是上次泼茶事件的那一个,他见我到了,行礼,示意让我跟他走。当快到了宫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回身对我说:“宋掌籍,陛下病了两日,体力不如平时,请特别注意言行。”

“陛下病了?”我意外地问道。昨天徐瑶告诉我今日开假后,我很早就忙完离开尚仪局了,并没听说皇上生病的事。

“是。昨早上起来就感觉不适,午时让御医瞧了,是染了风寒。本无大要紧,但今早仍抱病早朝,回来后便愈发重了,现在乾清宫东暖阁内歇息,只宣宋掌籍觐见。”他想了想,又嘱咐一遍,“切勿使陛下伤神激动。”

好,敢情连太监们都认为我整日是不贪财不好色专以气人为乐的,不过我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两次把皇上给气着了,虽然我认为那并不都是本人的错。我无奈地点点头。他便引我入了大门。

东暖阁比起西暖阁的书卷气和各种加急文书造就的紧张气氛而言,似乎确是适合居住的环境。室内宽敞明亮,桌椅罗帐装饰皆色调柔和,没有大龙案,但有一张琴桌在里头,上面摆一张古琴,一只宋姜铸铜香炉,烟气微缈。

“陛下,宋掌籍到。”御前牌子嗓音放轻,在内室的群青色罗纱帷帐外报道。

内里一阵书页合拢之声,“唔。你下去吧。”皇上的嗓音沙哑,语气也不甚明朗。

那御前牌子对我使了眼色,欠身退去了。我拿不准是在原处行礼还是进去时,听得他在里头不耐烦地道:“还不进来。”

我便挪步进了内室,微垂着头,对坐在垂帐龙床边的人跪下行叩首:“臣妾叩见陛下。”

他不回答。我能感到内室的窗子也开着,外界午后的热力游移入内,知了有一声没一声地鼓噪,这室内通朗之间又弥漫着夏日特有的花朵清香,十分宜人。一瞬间我有些恍惚,不能确定自己待在什么地方,面前是谁。这里是森严大内,皇帝脚下,可我居然觉得舒服,我一定是脑子热糊涂了,便忍不住甩了下头。

“甩什么头?”他突然发出一声笑,继而咳嗽了两声,说,“起来吧。”

我站起身,立到一旁。想要问问他的身子,却觉得身份太过不合宜,没有开口。

“内宫的书库可整理好了?”他啜水的声音。

“回禀陛下,尚未。大概还需要月余。”我回答。

“潘状元为人可好?”

我诧异地停顿了片刻,答:“臣妾不解陛下圣意。”

“你不解?”他又咳嗽一声,“据传你与潘云腾交往约会,可是真的?你还有何不解?”

原来是这个。我不卑不亢回:“臣妾的确在外见过潘状元,但臣妾自问心无愧,他人言语出自他人口,臣妾无法。”

“嗯,说得有理。”他放下瓷杯,沉默了一会,说,“你过来。”

我走过去,便不得不看着他了。这一看之下,又是一种意外:不过数日未见,皇上便瘦了一圈,脸颊开始凹进去,颜色也不再饱满润泽,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无惮而洞悉。

“陛下……”我叹了口气,“万望陛下保重龙体。”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朕看起来果真那么糟糕?”

“是很糟糕。”我点了一下头。

他笑了。这笑容平和清澈,没有威严也没有苦涩。我心里升起疑云:上次离开时,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为了我的拒绝。现今他就已经不再气了么?他难道有了什么别的念想?

“你脑袋里能不能少想一些东西,多准备一些实话给朕呢?”他看见我的表情,收敛了笑意,说。

被他再次看穿心事,我颇尴尬地回答:“臣妾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陛下不再生气了,臣妾内心稍安。”

“谁说朕不生气了?”他声音一沉,在我错愕之际伸手拉过我的胳膊,我便受力被拽坐到他身旁。龙床很柔软,可我如坐针毡。

“陛下……”即便他病着,力气也在我之上。我挣不开他的手,又不能对天子使对付歹徒的那招,只好请求,“陛下……请勿为难臣妾。”

第二卷 龙之卷 第二十二章 离宫

“朕为难你何事了?”他的目光全然不像他的手那么强硬,而是温存柔和,带有湖水一般粼动的波光。

我咬咬嘴唇,努力镇静下来,不再挣扎,直视他双眼道:“臣妾不是妃嫔。”

“那是你不肯受封。”他仍然淡定地望着我,“朕不会勉强女子。”

“那陛下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我反问。

他听我这么说,却双眸轻眯,暗哑调笑道:“你说呢?”

我冷冷回答:“陛下在做的正是‘轻薄’二字。”

“朕还以为自己一直以来所对你做的是‘宠溺’二字,原来竟是‘轻薄’么?”他低头浅叹道,“既然如此……”

我感到他的手松了,立刻想起身闪开,不料他只是迅速将手挪到我的腰后,而另一只手则竖起食指抵在我唇前,说:“休要讲话,璎珞。”

他的脸距离我的只有两寸而已,我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只鼻嗅到似有若无的兰花香气和药味混合进他身体奇妙的味道,皮肤感知到被一种发烧之人身上特有的热量所笼罩。他略有血丝的眼中此刻并无半丝戏谑或威吓,却是灼热而专注地正逐一扫过我的发,额,眼,鼻,腮,口……

“陛下……”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不知是紧张还是惧怕,只觉得浑身开始汗涔涔。

“不要动。”他缓之又缓地在我面前闷声微喘,低声道,“让朕再好好看看你吧。”

我怎么可能不动,这情形于我太过不利。我的腰被控在他臂中,而脸就在他面前。不,现在不仅仅是面前了……他双眸带着隐秘的需索火焰深深望进我的眼,目不转睛。继而微微歪过下颌,将脸庞慢慢地靠近、靠近……我不住往后退,却因空间有限,仰了几分便再无后路,只得伸手去推住他胸口,但他却像早有所料般已经施力在胸膛上,在受推拒的一瞬间便将我压在了龙床柔软的樱草色褥垫之上。

我清楚听得他的喘息,带着那胸中压抑的沉郁病气。他蜻蜓点水般抚过我的脸颊,再次将唇靠近。我忽然想起在云梦山,无边的云雾林涛里,那一刻,文禾初次轻柔而湿润的吻。我闭上眼一秒,然后看着他,平静地道:“陛下,再往前一寸,便无法回头。”

他停住了。我以为这人又要开始发脾气,但他没有。他只是又盯着我看了一刻,深深吸入一口空气,似乎要控制眩晕般静止了半晌,继而直起身子,起身的同时也把我拽离了龙床。

我立刻顿首礼道:“请陛下……”

“慢。”他打断我,沉吟一下,说,“你与朕都当知道一件事情。朕当知道的事情乃是‘不可强求’四字,那你可晓得你当知道的是什么?”

“臣妾当知道的是,陛下素来的恩赐抬爱。”我回答。

“朕还以为你并不清楚。”他仍深深相望,苦笑一声,“你既然明白朕疼你,那便够了。只是,朕仍想知道,若当初你先遇到的是朕,又会如何?”

那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先遇到我,除非他是镜的拥有者。我抬头看着他憔悴的脸,答道:“文禾对臣妾表白之时,说的是他爱臣妾。皇上呢?”

他想了想,眉头微蹙,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回答。

“皇上说的是‘想要’。臣妾了解,皇上只能说想要,不能说爱。可是,臣妾要的偏偏就是爱,皇上要如何给得?”我望着他一瞬间落寞的表情,狠狠心,说道。

“……朕十分明白。”他苦涩地边说边侧过脸去,把目光投向窗外,“所以朕不为难你了,璎珞。只是,你可还有什么要求么?”

要求?这时候让我提什么要求?我一头雾水,但既然如此,机不可失……我抿抿唇,空首礼道:“臣妾请去南京。”

他依然看着窗外湛蓝明亮穹中那些轻柔的流云,久久都不发一言。我不愿再去琢磨他那紧绷的表情和微抖的眼眸,只静静等着回复。

“朕本来就是要放你走的。只是没想到,你即刻就要走得那么远,呵呵。”他笑,终是回过头来,“平身吧,以后你不再是宋掌籍。”

“谢陛下!”我再次顿首,起立,仍不敢相信自己这么轻易就自由了。但转而又想起方才他拥着我时的那句“让朕再好好看看你”,突然明白,其实传我来之前,他就已然是打定主意了的。

“山遥路远,世事动荡,但望保重。”他稳稳坐在那里,语气与他的姿态如出一辙。那双冷静平和的眼睛并无任何痛楚流露,但我却注意到了他紧紧抓在手里的那方袍角。

“民女就此拜别陛下,也恭祝陛下安康如意。”我慢慢地行礼,起身。在他不可言喻的目光中无声地后退出去。

“再会了,璎珞。”在我已看不到的帷帐之后,他轻轻地说。

我从乾清宫出来,便奔尚仪局。但是,我的速度显然没有传令太监快,等我到了尚仪局,两位尚仪已经站在屋子中间等着了。她们俩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拿出了一道刚刚送达的简单手谕,宣读一下“兹令尚仪局宋璎珞掌籍免职除籍,即刻出宫,钦此”就得了。

我走走形式叩谢圣恩,便算自由身了。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和带走,那些日用琐碎都是宫里提供的,但我很想再见见徐瑶。仿佛知道我的心意似的,徐瑶立刻出现在门外。她看了看两位尚仪,过去说了几句话,便出来对我道:“我送你出宫吧。”

我和徐瑶往宫门去,躲着太阳走在高大宫墙的阴影里。我瞅瞅她如秋水无波的脸,道:“璎珞此去不知还能否相见,多谢徐典籍这些日子的照顾,璎珞衷心感激。”

“不必客气,且不说我们有点熟人亲戚关系,就算没有,我也还是会喜欢你,照顾也是应该的。”她微笑回答,“你如今要走了,其实是好事,虽然我有不舍。”

“我也有。”我和她对视一眼,都笑了。她再也见不到潘云腾了,我很清楚,但我并无可怜她之心,却更多是敬佩。这敢爱敢恨,不卑不亢又有坚忍的女子,世间几多?

她又沉默着走了一阵,说:“宋姑娘,我仍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但请直言,我会尽力。”我说。

“你是知道的,我的表妹玉拓也喜欢那个人。我如今在宫里,一生如此了,但若有可能,”她看着我,“我是说,若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还请帮忙撮合。我那表妹虽然身形生得不如意些,却是真正的好姑娘,有肝胆,有才德,如果那个人并不嫌弃她的容貌,他们其实很合适。”

“这个……”我回去就得看看那两个人到底闹的是哪一出才是。可是,徐瑶所拜托我的这件事情,倒让我愈发为她难过了。

“但如果他嫌弃玉拓容貌,那他也配不上玉拓的心,便算了。”她接着说,“我也只能跟你说一句罢了,如有可能,还请稍加费心。”

“璎珞记下了,徐典籍放心。”我见她如此,也只好应承下来。

“多谢。”她又是一笑,继续往前走。

在宫门口最后一次使用牙牌,然后交出。又与徐瑶依依道别之后,我走到了宫城大门外头。虽然我站的这地方依然在高而厚的宫城墙阴影之内,但以往的压迫和郁结都不见了。因为我自由了,因为他终于决定放我走。那张消瘦脸还留在我的脑海里,连同那不带微澜,冷静平和而暗自控制的最后表情。

再会,或者永不再会……请兀自珍重。我站在冰冷肃穆的宫墙脚下,对着乾清宫的方向,只心默言道。

第二卷 龙之卷 第二十三章 锦绣

因了这一件举府惴惴数月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文老爷子破例晚上邀我一起吃饭。未来公公一直很注意避嫌,但今天,他是真正的高兴。

“你去南京可带着红珊和翠珠,家丁带两个也好,去了南京,文禾那里也有长洲文家的人过去照应着,不会缺人。”文老爷子眉头舒展,喜逐颜开。

“我带红珊就够了,若是官船,文府配两名男丁也就足矣了吧。”我也被他的笑容感染,愉悦回答。

文老爷子放下筷子,望着我,说:“官船?你尚不知道陛下为你派了一条船么?”

皇上派了一条船?他没有说过。我心一揪,说:“他只说让璎珞离宫,没有说什么旁的。”

文老爷子点点头,道:“路途上并不安生,陆路水路都难保不遇上麻烦。如今流寇盯的便是官船,陛下派的是扮成商船的官船,还在上面安排了若干护卫,这些护卫有些还是御林军中的。此事有违律令,所以是陛下亲口单独对我交代。璎珞,”他叹口气,“陛下想得周全,你却仍要小心。你们行路不比文禾,他是男子且小时学过防身之术,日夜兼程也不在话下,而你,要去南京至少个把月,万事要谨慎啊。”

文老爷子并未追问陛下何以对我有特别安排,而是告诉我,安全第一。这文家的男人,都如此敢于交付信任的么?我点头道:“璎珞谨记,文伯父请放心。”

“好。老夫不罗嗦了,小娃儿,”他微笑着举杯与我轻碰,“后天启程,老夫在此预祝你一路顺风,早日与文禾相会。”

我谢过文老爷子,饮尽此杯。

第二日带了红珊去往陶府辞行,也是为了看看玉拓情形。我刚由门房进去,就见陶玉拓正悠哉绕照壁出来,笑吟吟地道:“恭喜璎珞姐姐要去南都和姐夫相会了!”

“这丫头嘴一日贫过一日了!”我摇头,“那我是不是也该恭喜你点什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有戏。

陶玉拓乃拉着我胳膊往里走:“我们进去说。”

到了前厅里,只见陶姨妈正交代几个婢女事情,她见了我,点一点头,又说了几句,便遣走了婢女上前来道:“玉拓,你又紧紧拽着璎珞做什么?”

“这是我的救兵和判官!”玉拓努努嘴,“娘,你且让她说说,我们要不要去汉中?”

“你们要去汉中?”我惊讶。

陶姨妈无奈瞥了玉拓一眼,对我道:“璎珞,那潘云腾如今是延绥参将,延绥乃九边重镇,他这一去赴任,便绝少机会来京了。玉拓要去延绥,我不应,她又说要去汉中,好歹离他近些。”

“这……这潘参将跟玉拓是要……”我望向玉拓。

“璎珞姐姐,你别瞅我,他没说要娶我。”她一脸委屈地说。

“这孩子!”陶姨妈拉了她一把,对我说,“潘云腾确乎没明说要迎娶我家拓儿,但他的意思也很明白了:只要拓儿愿意,他随时提亲。可拓儿偏认个死理,非要他主动提娶,说男子应当求而婚。明明是她追着人家,如今又摆谱。这也就罢了,毕竟拓儿也是有身份的小姐,可这潘云腾也不再提亲事,她却要追随过去。这叫什么事儿!”

我真的很努力忍住想爆笑的冲动,差一点就开口问玉拓:你也是被那镜子骗来的么?为何满脑子思想居然如此现代!我问陶姨妈:“潘参将现在何处?何时启程?”

她答:“还在聊馆。玉拓说他当初选住聊馆,就是因了聊馆离我府近些,这人怕是一早就算计好了玉拓会向他表情。”她无奈地指指女儿,“这傻丫头。潘云腾三日后启程,是在你离去之后了。”

我原本只道潘云腾住聊馆是因为离徐府近,可是我没刻意思量过,其实他离二府几乎一样近,甚至跟陶府之间还少一个街口。想来他是早知玉拓心思,故意给她机会的么?我望向玉拓。陶玉拓装作扭捏的样子,眼神里却藏不住明澈欣喜。看来这两人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如此这般,此去南京也少了一份挂牵。我与玉拓又一番互相恭喜打趣,直到把陶姨妈也逗乐为止,方才告辞。二人依依不舍送我至门口,玉拓送我一对血玉平安符,又抱了我一刻,差点再次把我弄窒息了,幸亏红珊巧语拉开了她。终是告别。

离开陶府,我们又往桃花渡去跟宁家人告别。之前让人送信过来说上午来访,估计这时应该宁家人都在了。

等我出了轿,和红珊迈进桃花渡店门,才发现,这里不止我估计的那几位。一层堂上迎过来宁超夫妇寒暄,兰绛往楼上一指,我看到二楼正中最大的那间雅座门口,宁蔻儿着一身梅红罗纱襦裙正拉着程丹墨的袖角不依不饶说着什么。而隔过三间雅座,在卷起的湘帘底下直直立在栏杆旁的,正是潘云腾。

我登上二楼,宁蔻儿方才放开一脸无奈的程丹墨笑嘻嘻走过来道:“亲姐姐你可是来了!”

这口改得真是快啊。我与她数日前因潘云腾的事见过两回,也是匆匆的,一直都没有机会聊一聊,如今又要走了。这日子过得真快。我说:“亲妹妹好等,我来迟了。”

程丹墨捂着腮帮子说:“牙可是倒了!你们亲姐姐亲妹妹聊,我先去后厨看看那个——”

“慢着!”宁蔻儿手疾眼快又拽住他袖子,“哪里去?我正要让璎珞姐姐评理!”

我的天,今日我是判官命么?怎么到了哪儿都让我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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