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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自严道:“有皇上在,洪承畴没这个胆子,要是有,他之前就做了。”
张荣穘听着心惊胆战,洪承畴手里握有五千兵马,禁卫只有两千人,要是突然发难,四周的兵马根本就来不及救援。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敢说话,低着头,心里揣度着胜负以及可能的后果。
朱栩摇了摇头,道“不着急,慢慢说。对了,毕阁老在这里等朕,是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吗?”
张荣穘猛的抬头,看向毕自严,心神凛然。
第1273章 政治道德()
现在朝局之所以动荡,晦暗不明,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朝廷定山柱石毕自严将要致仕,由此还引发出了一系列事情。
这些事情,至今还是没有消停,很多人都在猜测,毕自严不想走。如果毕自严不想走,皇上又要赶他走,君臣二人对峙,可以想见会是一场多大风波,牵连多少人!
张荣穘抬起头又忽然警醒,将头低下来,心中无比慌乱,颤巍巍的等着。
毕自严倒是没有张荣穘想的这么多,神情平静如常,沉吟片刻,语气轻松自然,同在京中与朱栩商讨政务别无二致,道:“皇上,臣由北向南,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我大明承平两百多年,很多问题已经深入骨髓,若不痛下决心,刮骨疗毒,根本改变不了什么。是以,臣近来一直在反思过去的政策……”
朱栩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毕自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道:“臣也对商事进行了观察,臣发向,他们的势力已经很大,用商事来缓解农事固然可行,但日后还需做出足够的调整,甚至的防范。商人逐利,若是他们进入朝廷,恐会影响国政……”
毕自严说的是两个大方面,一个旧有的顽疾,一个是新势力。这两个问题应该是困扰大明上下的最核心的问题,毕自严与朱栩说这些,也是表达了一种态度。
一种平和的态度,他不会出手阻挡新势力,会平稳的移交权力。
这是毕自严正式的表态,当着朱栩的面。
朱栩心里无比的欣慰,看着毕自严,轻轻点头。
这位老大人是他倚重多年的左膀右臂,是他的老师。这些年若不是他稳住朝局,善后那些大小事情,大明上下还不知道乱什么样子。
或许毕自严有历史局限性,困在固有的认知里,与他的想法,期待有很大距离,但为大明确实是呕心沥血,贡献了一切。
大明能有今天,毕自严的功劳是首屈一指的。
朱栩对他有尊敬,在这个错乱的时代里,还能有这样的能力与魄力,着实难能可贵,同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朱栩心里分外舒坦,虽然曾暗自决定不管如何都给这位老大人一个体面的结局,但他在最后还能冷静,睿智的有这样一个态度,实在是令他欣喜。
朱栩拿起茶杯,掩饰内心的波动,过了一阵子,才道“嗯,这两件事朕也思索很久了。解决第一个问题,就是‘新政’,‘新政’不是一成不变的,时代在变,时移世易,我们的政策,施政的方式方法都要变,不能墨守成规,马放南山的坐吃山空。这件事,老大人回京后,与孙白谷好好谈,朕也会与内阁多商议……”
毕自严倾身,道:“是。臣回京之后,打算与内阁六部等再商讨一番,对‘新政’进一步的完善,对一些事情进行定调,对一些人事进行处置……”
朱栩听出来了,毕自严这是要在临走之前给孙传庭扫清一些障碍,他背负这些‘罪名’。
朱栩看了他一眼,默然一阵,道:“关于第二个问题,如何控制资本,不让他们变成怪兽,吞噬大明,这是一个新的课题,需要认真的商讨。但现在来说还早,商人不过是在‘新政’刚刚获得甜头,还远没有到登堂入室的地步……”
大明这个时候最多就是资本主义萌芽,更多的是大地主阶级的附有,想要发展起来,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毕自严对这件事有保留,没有多言,点点头,继而道:“另一个问题,就是科举。皇上筹建书院,这自然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无可非议,必可流芳百世。只是,政院现在主导了科举,将天启之前的士子几乎都排除在外,外加东林党等事,朝廷与士林间的对峙已非一日,如此旷日持久的内耗下去,始终不是办法,若是他们改头换面进入朝廷,臣担心张居正旧事会重演……”
所谓的‘张居正旧事’,就是张居正死后,保守势力反扑,将他的改革几乎全数推翻,辛苦几十年一朝化为乌有。
这不仅是改革失败,如此一番折腾,将张居正改革后稍好的形势悔之殆尽,朝政迅速沦落,加速了大明的衰落。
所以,一些人讨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居正的改革,非但没有给大明续命,反而加速了它的灭亡。
这是后话,朱栩理解毕自严的担心,目光冷峻,哼了一声,道:“朕在一日,就容不得宵小翻身!”
毕自严看着朱栩年轻的脸庞,想着他不过二十岁,确实有时间慢慢解决,便道:“最后一个问题……臣知道,皇上一直想要建立新的大明,不断的试图与过去进行切割,但我大明传承自太祖,两百余年,想要一朝切割干净是不切实际,臣认为,皇上不妨再耐心一些,以润物无声的方式,消化掉……”
这也应该是朝野关注的另一个问题,朱栩连宗室,卫所制等在内的祖宗成法都敲击的一干二净,对过去的一切都在不断的进行清理,似乎要与朱元璋建立的大明进行完全的切割。
朱栩听着点点头,道:“恩,是雷霆雨露,朕心里明白。”
毕自严见朱栩对这件事不肯多言,心里所感,道:“莫非,洪承畴与此事有关?”
朱栩端起茶杯,目光冷色,道:“有人让洪承畴来救驾,还搭着卢象升,看来,图谋是不小了。”
卢象升现在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轻率不能问罪,甚至一些不好的传言都不能有。
毕自严沉吟一阵,道:“皇上,骆养性,朱宗汉两人得尽早处置,不能拖了。”
虽然对于锦衣卫的事情毕自严知道的不多,但多少了解一点,也清楚,朱栩有意的在养着他们。
朱栩屈指在桌面敲了敲,道:“再等等,这二人的能量朕心里都没底,得让他们再蹦跶蹦跶。”
毕自严不在这上面多插话,瞥了眼张荣穘,道:“皇上一路行苦,臣不多打扰,等皇上休息好,臣再来。”
朱栩倒是不怎么累,知道错过这一次,下次就没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机会了,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口道:“毕师,你觉得,我大明朝局败坏的原因是什么?”
毕自严一怔,看着朱栩,神色顿了顿。
他本以为该说的说完了,两人就该各自休息了。但看着朱栩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思索着朱栩的话,毕自严微微皱眉。这个问题,朱栩与他,与内阁,内阁,六部,甚至其他各处都有讨论,总结的理由无数,归结起来,无非就是‘纲纪败坏,群臣结党’之类。
但眼见朱栩再次提及,自然不会是这样的答案。
毕自严沉吟一阵,斟字酌句的道:“皇上,臣认为,首要罪责便在首辅,群臣之乱,首辅当诛。”
要是别人说这话,定然是诋毁,推卸责任,但作为‘首辅’的毕自严这样说,那就是自我反省了。
朱栩抱着茶杯,看着外面,摇了摇头,道:“这些年,朕一直在反思,但始终找不到深层次的原因。朕要说的,是朕近来思索而来的,咱们君臣二人说一说,论一论。”
毕自严作恭敬状,认真的听着。
他很清楚,眼前的皇帝陛下看问题向来准确,深沉。
张荣穘一直是透明的存在,此刻连忙躬身,脸上都是冷汗。
他今天听了很多事情,都不是他该听的,继续下去,他不知道还能听到什么。
朱栩抱着茶杯,望着门外,道“我大明的官员基本都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讲究修身,对清名视若如命。我们不说那些没皮没脸的小人,单说这些‘修身’的人,他们秉持着高洁的品德,事事以圣人为榜样,可为什么,在朝政上反而相反,处处都透着狭隘,自私?为了点权利,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甚至不惜卖国……”
毕自严,张荣穘认真听着,没有插话。
朱栩目光幽幽,道:“朕觉得,他们只顾着修身,忘记了修另一样东西,那就是政治道德!考中了进士,入了仕途,做了官,就得有为官的道德,这个为官的道德要区别于社会道德,应该有更高的要求,更高的束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个政治道德要远远的在朝廷设置的纲纪之上,不管是违反纲纪,还在徘徊在纲纪附近,都是有失政治道德,不配为官……”
毕自严听懂了,这就是所谓的‘官德’,只是,皇帝说了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目的?
朱栩说这么多,自然是要毕自严做事了,放下茶杯,道:“那个清风司,朕挂在议会之下,朕想着,让他们制定一个政治道德标准,若是违反,就向议会投诉,议会通过表决,可以对这样的官员进行免职,而后其他部门跟进调查……”
清风司,之前是归属内阁,主要是为了清理大明上下的颓堕之气,但因为没有实权加上议会还不够强势,现在并没有显露什么威力。
毕自严思忖着,眉头微皱,道:“皇上,这个清风司管理的范围是所有官员吗?”
朱栩神色不动,这位老大人还是一样的犀利,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他没有打太极,道:“朕想的是,全部。”
“包括军政两次辅?”毕自严又追问了一句。
朱栩道:“不错。”
第1274章 没有傻子()
朱栩这句话,等同于让议会有了对内阁或者大明所有官员的弹劾之权。
这种弹劾之权威胁巨大,等于除了皇帝之外,有另一把剑悬在他们头顶。
毕自严宦海多年,深刻的明白这种看似微小,平静的变化,将来会怎样深刻的影响着朝局。
议会,将在不久的将来,超过内阁,成为大明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毕自严这个即将致仕的‘首辅’,对朝局未来更加不安了。
他抬头看着朱栩,犹豫再三,道:“陛下,关于国家议会,您心里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国家议会的来历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各地巡抚等大员不能长久离开,做为替代出现的。但这个‘替代’在逐渐‘转正’,被赋予的权力与日俱增,现在连弹劾左右次辅的权力都有,未来还会怎么发展?
朱栩看得出毕自严平静之下对未来朝局走向的不安,笑道:“不放心?”
毕自严没有遮掩,道“是。现在的朝局是堪堪稳住,臣担心若是孙白谷操之过急,会稳不住。”
‘新政’到了现在,基本上就是‘水火不容’,深层次的改革又不是谁一两句话或者杀几个人能解决的,若不能妥善处置,一旦有个意外,就会如多骨诺米牌般倒塌,谁也拦不住。
朱栩能理解,点点头,道:“不急着走,朕打算在内阁组建一个幕僚司,将诸位阁老的幕僚都集中起来,专门给内阁的建言献策,拾遗补缺,毕师替朕管理一阵子?”
毕自严一怔,倒是没有想到,朱栩居然还想要留他一阵,还以为他会直接被踢回老家。
不过片刻,毕自严就摇头,道:“臣虽然勉励稳住朝局,但对很多事,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种阻碍,臣不能留在京城。”
毕自严这个时候还有这样冷静,平和的心态,实在是出乎朱栩的意料之外,令人敬佩。
朱栩想了想,道:“尽快回京吧,孙传庭朕让他在辽东多留一阵子。”
毕自严知道,朱栩这是给机会,京中基本没有掣肘他了。
毕自严没有动,沉吟一声,道:“最后一个稳妥,皇上对于阁臣,是否有了安排?”
朱栩看着她,道:“周应秋一个,另一个,朕考虑沈珣或者徐大化。”
毕自严眉头微蹙,道“徐大化明年可以致仕了,沈珣能力有余,魄力不足,怕是不能帮上孙白谷。”
周应秋是多年的吏部尚书,又在辽东多年,资历,能力都是足够,外加他是帝党的二大领袖之一,他入阁无可争议。
但毕自严对徐大化,沈珣都不看好。
朱栩神色不变,道“那毕师觉得谁人合适?”
毕自严抬头看着朱栩,道“臣属意方孔炤,此人气度雍容,行事大气,有首辅之风。”
朱栩端起茶杯,心里思索起来。
方孔炤确实有大将之风,能力也不错,经历厚实,唯一缺的,就是现在品级有些低,是礼部侍郎。
这是毕自严最后的要求,朱栩沉吟一阵,道“这样吧,朕让沈珣接替张问达,接任陕川六省总理大臣,方孔炤接任礼部尚书,接着接替周应秋辽东总理大臣,三年左右,可以入阁。”
毕自严听着,站起来,跪地而拜道:“臣叩谢皇上恩典!”
朱栩心里轻叹,起身扶起他,道:“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朕。”
毕自严心里自然感慨万千,能有这样一位君主,他虽死无憾!
“臣告退。”毕自严郑重的抬起手。
朱栩目送毕自严离去,心里是彻底松了口气。这位老大人在朝中多年,威望深厚,他要是‘任性’朱栩会很头疼。
好在这位老大人深明大义,知道进退,倒是让朱栩十分欣慰与钦佩。
毕自严走了,偏堂内就剩下朱栩与张荣穘。
张荣穘战战兢兢的站在朱栩身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他今天听到了太多的事情,这些都是他企及不到又无比渴望的事情,但现在来说,他完全没有资格。
偏偏,皇帝与首辅就让他听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
张荣穘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慌张的背后已经湿透。
朱栩收回心思,转头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想法?”
张荣穘抬头看向朱栩,对视朱栩的目光,立即又低头,道:“臣,不敢想。”
朱栩又审视了他一眼,转身坐了回去。
这个张荣穘属于‘壮志未酬’的一类人,偏偏眼高手低,仗着是半个国丈,很是会笼络人心。
朱栩端起茶杯,道:“想明白你为什么会被除爵了吗?”
张荣穘虽然眼高手低,但绝对是聪明人,这么长时间即便他自己想不透也会有人告诉他。
他噗通一声跪地,道:“臣糊涂,差点连累皇后娘娘,四殿下。”
朱栩失望的摇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去吧。”
张荣穘怔了怔,还是想不透,只得起身道:“臣告退。”
“将总商会的事情,写个详细的奏本给朕。”张荣穘转身,朱栩又道。
张荣穘慌忙转身,道“是。”
朱栩对这个张荣穘确实挺失望的,看不清大势就罢了,连基本的禁忌都不懂得避讳,刚才他毕自严聊了半天的‘政治道德’,这个人是一点没听明白。
曹化淳进来,道:“皇上,洪承畴被安排驻扎在十里外,府兵那边已经进行了调整,外加曹统领监视,应该无大碍。”
朱栩瞥了他一眼,不由笑着道:“不要当卢象升是傻子,他在千里之外能得到消息派洪承畴来救驾,他就不明白这里面的蹊跷?他就不担心?不做些安排?”
曹化淳一楞,事急慌乱,他倒是忘了这一茬,疑惑的道:“那,卢大都督为什么没有奏本,按理说,应该比洪承畴先到。”
朱栩神情有些晦涩,冷哼一声,道:“朕在撒网,有些人也在布局,卢象升恐怕是知道了一些还不确定的事情,因此选择了沉默。”
曹化淳神色凝重,军队向来是一个禁忌,一般人不能轻易触碰,这些人,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说到这里,朱栩多少有些困倦,伸了个懒腰,道“什么事情也不要做,行辕大门敞开,但谁也别放进来,朕累了,睡一觉。”
曹化淳眼神一凛,道“是。”
朱栩摆了摆手,起身向外面走去。
有宫女领着朱栩,来到寝宫,张筠已经躺下,听着朱栩进来连忙就要起身。
朱栩摆了摆手,道:“躺着吧,孩子们都睡了?”
张筠坐在床头,道:“嗯,他们都有些惊吓,现在已经睡着了。”
朱栩一边脱衣服一边点头,道:“等醒了,带他们现在行辕里玩一玩,明天吧,再出去转转,等朕处理完事情,再带他们四处转转,孩子们都还小,玩一阵子就忘记了,没事。”
最大的小淑娴,小慈烨也才六岁,确实都是小孩子。
张筠掀开锦被,让朱栩上来,道:“别的臣妾不担心,倒是淑娴,病的有些加重。”
已经六岁的孩子,朱栩不担心夭折,躺下来,搂着张筠,道:“让她好好休息吧,咱们要在这里待几个月,有的时间玩。”
张筠依靠在朱栩肩头,轻轻应了声。
两人都累了,没有多说什么,刚闭目休息,曹化淳的脚步就在外面响起,急匆匆的道:“皇上,洪承畴求见。”
朱栩眼都不睁开,道“就说朕睡了。”
曹化淳顿时会意,低声道:“是。”
曹化淳快速离去,朱栩调整下姿势,搂着张筠睡觉。
门外等着的洪承畴,是刚刚布置完带来的骑兵,匆匆赶来见驾复命的,耳听着‘皇上舟车劳顿,已经歇下,有事晚上再说’,面上不动,心里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次的行为太过出格,必然引起怀疑,却没想到,皇帝连见他都不不见,表面功夫都不做。
洪承畴无奈,只能离开。
他身后跟着几个人,态度奇怪。按理说,皇帝到一个地方,接见地方官员是第一位的,洪承畴肯定是必须要见的,毕竟涉及到安全问题。
洪承畴自然没办法解释什么,只能带人回去。
在洪承畴走后没多久,在行辕不远处的一个茶楼内,朱宗汉一个人坐在那,遥遥的看着行辕方向,默默的喝茶。
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在这里多久,他一直看着行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