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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像是古老的钟声一般，一直萦绕在他的耳旁，经久不散。
身体中，内丹静静地旋转。
远处凌月之巅，月牙朦胧，时隐时现，偶尔闪烁着一道红芒。
四周，夜风拂过，冰冷刺骨。
第五十九章 差距（）
夜色，愈来愈浓。
波光粼粼的小溪边，陈言东脱光衣服，走了下去。
整个身体沉入水中，脸上的血迹和脑浆，在冰凉的溪水中，渐渐化开。
此时的他，没有半点恐惧。
第一次杀人后的颤抖，在江家那些早已陌生的冷漠目光中，渐渐平复了下来，心中，充斥着寒意，全身，却已放松。
杀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脑袋沉浸在缓缓流淌的溪水中，思绪在寂静的黑夜里飘飞。
曾经那些年来斜阳岭的日子，不管是同辈的表哥表姐，还是表弟表妹，抑或是那些面上总是带着卑微笑容的下人，总会在小姨看不见的地方，欺凌羞辱他。
即便是那些长辈看见，也是视若无睹，漠然而过。
那时候他小，并不懂得，只知道一味地低头忍让，只知道这是父亲惹下的祸。
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
自始至终，江家从上到下，除了有限的几个人，都没有把他当作自己人。
就连一个下人，他都不如。
在他们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随手就可以丢弃。
是的，现在他被江家丢弃了。
这种丢弃，就等于让他死亡。
没有江家的庇佑，斜阳岭的任何家族，都以随意杀了他。
环绕在四周的山林中，更是隐藏着数之不尽的危险。
江家那位老人的意思很明显，死了一个下人，不论是谁对谁错，不论是什么原因，他，都必须死。
因为他没用，对江家更没有任何价值。
“可惜啊，他们哪里知道，现在的我，怎会那么轻易死去？”
陈言东从溪水中冒出了头，冰冷的目光望向了远处那座缥缈的山巅，既然你们江家那么想得到上面的东西，那我倒要看看，你们江家的哪个天才，有那个本事！
狐小妹在溪畔洗着他那身染血的衣服，漆黑的眸子偶尔看他一眼，像是头顶上那缕皎洁的月光，澄净而温柔。
“小狐狸，你在可怜我？”
陈言东洗完了身子，却并没有立刻上岸，抬眼问道。
刚刚心事重重，精神恍惚，直接脱光衣服就下了水，根本就没有顾忌到身后还有一名女孩，此时想来，耳根微红。
狐小妹洗完了衣服，拧了拧，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他裸。露的胸膛看了几眼，嘴角微翘道：“不，我在欣赏你。”
陈言东闻言一怔，不知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道：“我这肌肉……”
“我是说，我在欣赏你的勇气和胆量，你第一次杀人，就能这么快冷静下来了，的确值得欣赏。”
狐小妹打断了他的自我意。淫，很平静地道。
陈言东张了张嘴，感觉这小狐狸为什么总是那么欠揍呢。
但是，被揍的一般都是他。
“好了，上来穿衣服吧，咱们该去找个暂时能住的地方了，这斜阳岭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乱和危险。”
狐小妹从箱子中翻出了衣服，扔在了他的面前，很淡定地看着他。
陈言东觉得她是故意的，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不太吃亏。
于是他也很淡定地走上了岸，全身，一丝不挂。
月光下，白花花的一片，黑漆漆的一丛……
“陈言东，你这个臭不要脸不知廉耻的死贱人！”
狐小妹猝不及防，顿时吓了一跳，慌忙背过了身子红着脸颊，羞恼地大骂起来。
陈言东没有理她，继续淡定地穿着衣服。
收拾好箱子和湿衣服，两人正准备离开时，前方的山坡上，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宛若鬼魅，背着月光，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陈言东心中一紧，目光森寒。
江家，是怕自己死不了，要亲自来动手斩草除根么？
“陈言东，不要怪老夫，本来老爷把你驱逐出江家，就是要让你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斜阳岭的，老夫也本不想插手。不过，看到我儿子那被你残杀的模样，老夫回去后想了想，还是过来亲自了结你，心里痛快些。”
江家的忠实护院赵恒，带着一名少年，从山坡上走了下来。
他背负双手，淡淡地看着陈言东，就像在看一只熬不过寒冷的冬天即将死亡的流浪狗，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怜悯。
那名少年是赵明的表弟，当时赵明死的时候，他也在场，可是赵明死的太突然，太凄惨，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此时，他咬着牙，阴冷地看着陈言东，要亲自报仇，一雪耻辱！
“宽儿，去吧，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了，记住我教给你的拳法，一拳致命，两拳碎骨。虽然这两人没有任何挑战性，但是你时刻要谨记，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把你真正的本事都发挥出来吧，这也是一个磨练的机会。”
赵恒站在原地，背负着双手，像是一个临场教授学生怎么解题的老师，神情淡然，把陈言东两人当做两截不会移动的木桩，让他的学生随意去练习。
“陈言东，你这小废物，现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差距！我是江家的下人，你却连江家的一只狗都不如，你就认命吧！”
那少年奔掠如风，全身气势暴涨，看向陈言东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然而下一刻，“砰”地一声，他的身子就倒飞而出，重重地砸落在了赵恒的面前，全身抽搐了几下，突然就静止不动了。
“宽儿？”
赵恒从容的气势骤然一变，慌忙弯腰查看脚下的侄儿，这一看，脸色顿时“唰”地一下惨白无比，满脸惊骇与茫然。
那少年心口凹陷，肋骨粉碎，七窍流血，竟已彻底死亡！
他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尸体，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止，心底发凉，突然感觉到毛骨悚然。
那小废物，他会武功？
并且这武功……
不待他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陈言东目光冰冷，已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真正的差距，不是武功，而是人心，我在你们眼中连一条狗都不如，但是你们在我的眼中，就是一条真正的狗！我要杀狗，轻而易举！”
“砰！”
一声闷响，赵恒尽管反应极快，回过双臂格挡，还是被那重重的一拳击飞了出去。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一股什么力量。
他从小习武，如今已经四十多年的武功在身，可是……反应没有对方快，内力也没有对方……不，那股力量，绝对不是内力！
“你……你这到底是……”
他狼狈地落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惊恐而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言东。
他不相信，这竟是一个少年的力量！
并且这个少年，曾经是那么的窝囊和无能，就算连下人和孩子都敢欺负他，都能欺负他，他明明只是一个没有半点武功的废物啊！
可是现在……
怎么可能！到底怎么回事？
“江家觉得我是废物，对他们没有半点用处，可是他们不知道，现在在我的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我杀你这条狗轻而易举，我要杀他们，不管是其中任何一个，也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
陈言东握紧双拳，目光泛红，话语充满了森寒。
这门亲戚，不要也罢！
“你……你……”
赵恒瞪大双眼，像是在看一个嗜血的怪物一般，陌生而惊颤。
陈言东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咔嚓”一声，肋骨全断，口鼻中鲜血四溢，全身颤栗。
赵恒凸起眼珠，惊惧而亡！
黑夜，更黑。
远处传来了狗吠声。
树梢上，银月如钩。
第六十章 很明显（）
在溪边洗了手，拖着行李箱开始寻找住处。
陈言东望着前方浓郁的黑暗，心中的躁动渐渐平息下来，此时此刻，他目光平静，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杀人，并且是连杀三人，他曾经做梦也未想过。
可是如此的他，却没有任何胆怯和犹豫，就痛下杀手，事后，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惶，有的只是一腔滚烫沸腾的热血，在体内汩汩流淌。
或许是内丹带给他的煞气，又或许是斜阳岭从未禁止过杀人，世代就是在这样血腥残酷的生活中度过。
来到此地，他或许也沾染上了一些嗜血的气息。
不过他心中清楚，他做的没有错。
此时的斜阳岭，正在激烈动荡，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现在他被江家抛弃，出去的路又封了，如果还不醒悟该如何活下去的话，恐怕连今晚就难以度过。
何况这两人，本就是抱着杀他的心。
想到此，他对江家的冷漠更加心寒起来。
他不信赵恒两人出来杀他时，江家没有人知道，没有江家人的默许，他们也不敢如此。
夜风微凉，陈言东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看着那隐没在黑暗中的江家，目光中，寒芒闪烁，宛若星辰。
“小东，现在到处都是危险，咱们还是去山中吧。”
狐小妹纤细的身子站在旁边，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轻声说道。
陈言东收回望向江家的目光，看了一眼远处连绵不绝的峰峦，点了点头，道：“虽然山里也很危险，但是相比人，野兽应该更加亲切一些。”
说罢，拎着箱子，走在了前面。
狐小妹微微一怔，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跟了上去。
“小东，不用气馁，江家不要你，那是他们的损失。他们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修武的凡人，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过咱们的仙法。你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与其说是他们丢弃你，不如说是他们根本就没资格和你站一起，以后你会明白的。”
一边赶路，狐小妹一边安慰道。
陈言东拎着箱子，轻易地上着山，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在今天没有感悟灵气之前，我就知道，凭着体内的这颗内丹，江家的那些人再厉害，也伤害不了我，而感悟灵气之后，我就看的更清了，他们的嘲笑，看起来真可怜。不过为了我爸妈的心愿，我准备一直忍着的，可是……那江杰，太过分，江家，也太陌生，我真的没法在闭着眼睛了……”
狐小妹安静了一会儿，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小东，你要是心里不爽，你就把内丹先给我，我去把江家的人都杀个一干二净，为你出气，如何？”
陈言东闻言一愣，停下了脚步，转头盯着她，看了半响，只说了两个字：“有病。”
这少女轻声一笑，也没生气。
两人进了幽暗的山林，一股阴寒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不远处的丛林中响起了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许多夜行的鸟儿穿梭而过，像是黑夜的精灵。
即使没有月光的照射，以两人特殊的体制和目力，也能很轻松地看清脚下的道路。
又行了数百米的距离，旁边的灌丛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哼哼”的声音，随即，草木一晃，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猪急蹿而出，直接向两人撞了过来。
不待两人躲避，那像炮弹般冲出的野猪突然“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身子连翻几个滚儿，正要挣扎着爬起时，茂林的灌丛中“嗖”地一声蹿出一支粗大的老藤，直接把它整个身子缠绕了起来。
野猪大惧，更加拼命地挣扎起来，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嚎叫。
那生着几片绿叶的老藤仿若蟒蛇，速度极快，瞬间便把野猪那庞大的身躯全部包裹起来，密不透风，随后又缠绕在旁边的一棵古树上，愈勒愈紧。
“咔嚓！”
野猪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骨头断裂开来。
然后，叫声越来越小，挣扎的越来越乏力起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那野猪便犹如包裹的粽子般躺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老藤缓缓松开了那颗古树，“呼啦”一声把野猪的尸体拖进了一丛繁盛的花丛中，那丛中花朵，鲜红似血，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光，及其诡异。
陈言东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他虽然知晓这山林危险，但是却从未见过。
那时候年幼，跟随大家一些进来过，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精彩的捕猎厮杀，并且还是一株植物和动物的厮杀。
“小东，那猪看起来不错，咱们把它带走做香肠吧。”
狐小妹在旁边流着口水道。
陈言东看了一眼那妖异的花丛，道：“还是算了，咱们是有尊严的人和妖，不能吃嗟来之食，咱们要是想吃，就自己捕猎吧。”
“谁是妖？”
狐小妹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陈言东看着她背着大大的包，有些单薄可怜，只得耸了耸肩，道：“我是妖，行了吧。”
谁知这少女并不满意，道：“咱们这里没有人和妖，只有美女和人。妖，陈言东，你是美女吗？”
陈言东怔了一下，正要厚着脸皮说是时，少女很豪放地拍了拍他平平的胸脯，道：“很明显，你不是，你没有女子最明显的特征，所以呢……”
陈言东很生气，不待她说完，也伸出手拍了拍她那鼓鼓的胸脯，道：“很明显，你是的，你有女子最明显的特征……”
“啪！”
话未说完，狐小妹直接给了他一耳光，怒道：“臭不要脸！”
陈言东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摇了摇头，很无奈地道：“很明显，咱们不能愉快地说话了，美女动口不动手，很明显，你不是美女……”
不是美女，那就只能是人。妖咯。
狐小妹瞪眼看着他，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很明显，她说不过这贱人。
于是“啪”地一声，她再次给了他一耳光，昂首挺胸，双眸轻蔑，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你喜欢动口，我喜欢动手，你动口，我也可以动口，我动手，你敢动手么？”
陈言东讥笑一声，道：“有何不敢？”
说罢，两只手伸出，右手摸了一下左手，道：“你看，我动手了，你奈我何？”
“……”
狐小妹忽然觉得，叫他贱人，实在是太抬举他了。
……
第六十一章 洞中（）
小溪边，赵恒两人的的尸体，很快被发现。
这次江家是真的震动了。
一天之中，连死三人，何况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当江连城带着一群人匆匆而来，看到那两具尸体的死状时，这位老人向来淡然从容的神色，忽然间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到底是谁，竟如此心狠手辣！”
老人目光中闪烁着寒芒，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江健检查了一下两人的尸体，眉头紧皱，异常凝重道：“爹，凶手应该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武功不在老四之下，赵恒这样的高手，竟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直接被对方一击碎骨，断掉所有生机，然后被踩碎内脏而亡。这人的手段……恐怕还有所保留。”
说到此，他语气微微颤抖，眼中露出了一抹惊悸。
四周江家之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噤若寒蝉。
江源冷笑一声，道：“爷爷，咱们斜阳岭有如此手段的人，恐怕还真没有几个，想必是那几个老家伙动手了，真是卑鄙！”
江连城看了他一眼，沉默了数息，转头看向身后的江家老小，道：“赵恒这么晚出来，可有人看见过？”
江源目光微闪，上前低头道：“爷爷，当时我在门口见过他，我知道……他是来杀那姓陈的小子的，他为儿报仇，我就没有阻拦，毕竟那小子已经不是咱们江家的客人了。”
“胡闹！”
江连城闻言，顿时怒喝一声，脸色阴沉地盯着他道：“源儿，你是我江家年轻一代中练武天赋最好的，整个江家都对你报于厚望，你怎么能如此没点头脑！那孩子虽然被咱们江家驱赶出去自生自灭，但是绝不能由我江家亲自动手，你可明白这道理？”
江源恭敬道：“孙儿自是明白，不过孙儿想的是，那小子手无缚鸡之力，赵恒应该随手就解决了，以他的能力，消息肯定不会传出去的，谁知道……”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人没杀到，他自己却死了，是吗？”
江连城冷哼一声，严厉地看着他，显然还处在怒火之中。
江建见儿子被老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只得上前转移话题道：“爹，以源儿所说，赵恒两人是因为要杀那姓陈的小子而出来的，可是他们两人为何会突然惨死在这里呢？并且这里也没有那小子的尸体，难道有人帮那小子？”
江连城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凌月之巅，道：“这斜阳岭中，除了咱们江家的两个人，谁会帮他？他虽然住在我江家，但是我江家的任何事情他都不知道，他对那些人来说，也没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这件事应该跟他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赵恒两人刚出来，根本就还没有见到那小子，就遇到了凶手，被杀害了，爹是这个意思？”
江建问道。
江连城不置可否，看了脚下的尸体一眼，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片刻，他看向了旁边的江源，道：“源儿，明日早些起来，跟我去陆家，记得把你母亲留给你的那块玉带上。”
顿了顿，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喃喃地道：“那孩子，今年也该有十四岁了吧，去年差点把你四叔打残废，今年……咱们就再去讨讨揍吧。”
江源一听，双眼立刻一亮，满脸惊喜道：“是，爷爷。”
江建知晓老爷子的打算，想了想，道：“爹，咱们今晚回去多准备一些礼物吧，我亲自去库中挑选。”
“不用这么麻烦。”
江连城摆了摆手，道：“礼物再多，陆家也不会稀罕。咱们明日只是去提提这事，那孩子天纵奇才，整个斜阳岭独一无二，咱们不能太急。”
“爹说的是。”
江建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一抹兴奋。
如果能和陆家结亲，那如今的斜阳岭，谁还敢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