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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征感到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我之所以要他们立即停止行进,更不要射杀或者碾死那个挡路的青年学生,是因为——因为我很清楚,现在正在观看这一情景的不止我一人,住在北京饭店的外国人几乎都在观看,而且他们手里都有照相机和摄像机。”
“哦——”杨文峰轻声叹息,声音里夹杂着痛苦。
“总指挥接到我的电话,及时制止了前进中的坦克,总算避免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要知道,大队坦克进城是在夜晚,当时虽然是枪林弹雨,血肉横飞,但没有人可以用摄像机摄取当时发生的情景。而且就算是白天,长安街两边的房子也受到警告,不得开窗拍照,否则乱枪扫射,可是,大家没有考虑到这里有一个北京饭店,更没有想到,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学生突然跳了出来——”
“不过,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当时有一个叫许长征的情报局长及时英明地防止了一起暴露你们暴行的事件。”杨文峰嘲弄地说。
“不错,”许长征却有些自豪,“我不经过国家安全系统,就直接干涉戒严部队的行进,本来是要秋后算账,甚至上军事法庭的。但不几天,当全世界都播放了某个西方记者偷带出去的录像带,播放了当时一个年轻学生只身挡坦克的画面时,我受到当时新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亲自嘉奖,被授予‘共和国卫士’和‘无名英雄勋章’两个最高荣誉。”
“当之无愧呀,”杨文峰开口道,“想想,如果不是你英明果断,如果当时那个坦克按照你们的计划碾向学生,如果后来那段录像带播放出碾死一个青年学生的画面,那你们真是——你完全是当之无悔的‘共和国卫士’!”
“不错,我确实当之无愧!”屡次听到杨文峰口气中有嘲笑,许长征也有些不耐烦,他口气稍微强硬了一些,继续说:“后来那画面成为天安门事件的经典画面,被国外电视台反复播放。前任总书记兼军委主席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心怀叵测的美国媒体当场播放这段录像,咄咄逼人的记者当场质问总书记:你怎么看这段录像?我们的总书记谈笑风生地说:这段录像不正说明我们没有杀害无辜的青年学生,否则他一个人能够挡得住几十辆坦克吗?……”
许长征没有说完,就被杨文峰鼻子里的哼哼声打断,杨文峰阴阳怪气地说:“真不简单,你们的总书记为此很自豪,对不对?用几十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开进天安门,面对一个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你们没有碾死他,没有杀害他,倒看出你们的正义来了?这世道真是乱了套。”
两人沉默了一会,杨文峰突然转过头,盯住许长征,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你并没有放过那个只身挡坦克的年轻学生,你一路追杀他,直到盯住他血流干而死才放心,为什么?”
第十四章(6)
六
许长征大吃一惊,杨文峰的话,仿佛把他拉回到十几年前那个荒山野岭之中。他用脑袋里的眼睛拼命搜索,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回忆起当时荒山野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躲藏着一双眼睛。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本来想问问杨文峰为什么会那么清楚,但当他看到杨文峰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的时候,他决定,最好还是先回答他的问题。
“你知道,当时那个青年学生已经成为反华反社会主义、煽动推翻共产党统治的图腾。他和那些天安门的学生运动领袖不同,他显然不善于演讲,也不善于发动群众,调动群众的热情;他也和天安门幕后黑手不一样,他不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指挥别人冲锋陷阵;后来的调查还显示,他和天安门那些游行的学生,甚至和那些被误杀的学生有一个根本的不同,那些人绝大多数是城市知识分子的后代,例如现在在美国的王丹和那个被我们误杀的丁子霖的儿子……而眼前这个只身挡坦克的学生,他是一个农民的后代!”
“他叫什么名字?”杨文峰问。
许长征犹豫了一下,当他看见杨文峰的目光时,欲言又止,低下头说:“名字有什么重要?”
杨文峰知道问不出那人的名字了。而且,转眼之间,他想明白了,幽幽说道:“我明白了,对于这个人,名字确实不重要,而正是因为这一点,你们才惊恐万分,才必除之而后快!”
许长征抬头看着杨文峰,眼神表现出对他所言似懂非懂。
“你不会不明白吧?”杨文峰声音透出鄙视,“正因为这个年轻学生没名没姓,他不是振臂一呼的英雄,更不是把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的知识精英,他只不过是1989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反腐败反专制的爱国民主运动中默默无闻的学生和民众中的一员,他们无法被代表,也不想代表别人,但那场伟大的运动正是这些走上街头的无数的爱国学生和民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和延续下去的,他们其实才是你们最害怕的无名英雄——普通民众。这个时候,他们中的一员,突然闷声不响地走出来,采取了那种让你们胆战心惊的方式,你们感觉到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不错,就是天就要塌下来了,你们可以把那场所谓的暴乱归结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和所谓幕后黑手操纵的。你们可以罗织罪名把天安门活跃分子抓起来或者赶到海外,而且煞有其事,理直气壮,可是,当你们面对这普普通通的只身挡坦克的学生的时候,你们发现天——你们总算知道中国人民中国老百姓才是你们的‘天’——要塌下来了。”
杨文峰眼里含着泪水,许长征心情复杂之极,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所以,对于那些和你们讲道理的人,你们用你们的道理把他们关了起来;对于那些和你们对抗的,你们用手中的钢枪把他们杀掉;然而,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的学生,你们却失去了主张。更因为摄像机捕捉到的镜头而使他成为图腾,所以你采取了连你们也认为是可耻的秘密追杀的方法除掉了他。你们感觉到就算把他关在牢房里也不会让你们安心——”
“杨文峰,这些都是为了国家利益,为了安定团结,为了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为了这些年高度发展的经济——”许长征拉长了腔调,突然想起了今天还有重要事情要求杨文峰,马上换了一副口气。“我们今后再慢慢谈这个,今天——”
“我还没有问完,你们当时追杀他时,他怎么会抱着一个婴儿?”
许长征脸色变得煞白,他不知道杨文峰知道什么,知道多少,觉得还是如实回答为妙。“那个婴儿是这个大学生逃到湖北境内,在东躲西藏时捡到的弃婴,他大概想交给某户人家抚养,但我们追他追得很紧,他又不愿意把婴儿随便丢在别人家的门口,所以就一直抱着那个婴儿,这也让我们的追杀变得简单,否则他一个年轻人,随便消失在人群中,我们还真没有办法,最主要的是,我们无法发通缉令,绝对不能让他的面孔和名字曝光!”
“那个婴儿——”杨文峰嘴里喃喃道。
“我可以保证,”许长征接过杨文峰低声的话语,“我们绝对没有为难那个婴儿,当时他在山上,被一个老不死的老道士拾到,当然他不可能活下去,但那不是我们的责任,我没有杀他,婴儿是无辜的——”
“那个无辜的婴儿就是李昌威!他昨天才为了国家安全和人民的利益而牺牲!”杨文峰悲愤地说。
许长征惊得目瞪口呆。
两人沉默了一会。这中间,沙伟借口递一个材料,探头进来。许长征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因为谁都知道,眼前的杨文峰不但可以用手杀人,而且也可以用大脑把一个人逼疯。就像他当初让“死魂灵”变成行尸走肉一样。
许长征自己也很担忧,如果有选择,他永远不想和杨文峰对抗,特别是当他已经知道眼前的杨文峰正是自己排名第一的六号情报员,曾经是美国总统的“精神卫士”的时候,他还有自知之明,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今天没有选择。他本来想采取和气引导的方法,和杨文峰促膝谈心,开诚布公。然而,没有想到杨文峰一上来就提起十几年前的事,两人徒然间处于对立面。他冷静地评估目前的形势。杨文峰还是以前的杨文峰吗?他刚才话里有些内容显示他很冷静,他眼睛有意回避自己,他说了这么久的话那头疼毛病竟然没有犯,他刚才还在话里带出了“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恢复了记忆?按照心理医生的话,他如果再经历当初失忆前相类似的经历时,可能会突然恢复记忆的。他不是刚刚从东海回来吗?他不是亲眼看到自己的战友李昌威惨死吗?——如果杨文峰已经恢复了记忆,为什么不立即站出来承认自己是006号情报员,把自己两年前就找到的对应之策讲出来呢?
是的,不管怎么说,“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这句话千真万确。现在,眼前的杨文峰无论恢复还是没有恢复记忆,他都是自己今天唯一的希望,也是共和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的唯一希望!就算冒着被他反精神分析弄神经的致命危险,今天也要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如果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我得让他说出对应之策,如果他没有恢复记忆,那么我得说服他去刺杀“毛泽东”,保护总书记!
下定了决心的国家安全部部长许长征立即调整了心态,恢复了冷静,他凝聚如炬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射向杨文峰。
杨文峰也转过头,两人目光相遇。许长征锐利的目光像匕首一样直刺进杨文峰眼睛里,却消失在那有如大海的深邃中。
第十四章(7)
七
许长征没有退缩,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站着党、站着人民和国家。此时此刻,共和国和共产党政权面临致命危机,能够化解这危机的却只有面前的杨文峰。他许长征是在为共和国冒险,他以此来鼓励自己。于是,他开始说话,声音低沉但却铿锵有力。他要一口气说下去,不让杨文峰打岔。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杨文峰,他需要随时观察他的表情变化,探测他内心的斗争。
“两年前,我在美国最优秀的情报员006突然失踪,应他要求前去接应的周副局长也一去不返。第六号情报员是因为截获美国中央情报局一项对华大阴谋而被他们一路追杀,置于死地而后快的。由于我尊重006在合作开始时定下的规矩,所以始终没有去调查他的背景。他出事了,我心中极其不安,共和国不能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无名英雄。于是我动用潜伏在华盛顿的096情报员全力以赴去找出真相。当006情报员的身份慢慢揭开的时候,当初他发现并为此付出沉重代价的中情局对华大阴谋也渐渐暴露出来。这个大阴谋是惊天动地的。中情局借助先进的生物科技和单细胞遗传新发现,研究出以前靠飞机大炮、靠自由民主的意识形态都无法达到的目的——一夜之间控制中国共产党,接管中国政权,掌握十三亿人民命运的和平演变方法。
“这个时候,我们的政权在国内也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文革余孽们多次利用改革开放制造出的一大批弱势群体对政府的不满一边搞‘万言书’,指责我们的改革开放,一边组织残余势力,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积极策划阴谋政变。但由于他们逆历史潮流,都被我们一一压了下去。可是,不久前,他们竟然想起了躺在天安门纪念堂里的毛主席——
“文峰,你也许早就想起来了,就算你仍然失去了记忆,那么以你的才能,也应该推测出来。不错!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和中国的文革余孽老左们都想出了同一个方法,一个科学的方法——他们都利用先进的生物科技克隆出自己的代言人。老左们克隆了毛主席,让毛尸复活。目前这个毛主席已经转战大半个中国,经过遵义会议,爬雪山过草地,现在正在西柏坡红色革命根据地,正准备挺进北京城,接掌中国政权,复辟闭关自守的毛时代!而美国中央情报局则卑鄙地克隆了现任总书记兼国家主席和军委主席古月,他们的技术更加成熟,使用的时间也更加久,据说,那被克隆出来的总书记外表和真的总书记一模一样,而且四个月前已经悄悄运送到中国大陆边境,等待机会调换真的总书记——
“文峰,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告诉你,中华民族正面临万劫不复,或者可以说是徘徊在地狱的边缘。林将军他们克隆的毛主席到底怎么样,是否有健全的大脑,又或者那些克隆他的人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样的毛泽东思想,灌输的是毛泽东思想中的哪一部份,我们一无所知。但我们知道,以毛主席他老人家在中国弱势群体中的影响,加上改革开放二十多年造成的社会不公早已经远远超过1949年解放前,毛主席如果真出现在天安门广场,势必引起轰动,而且当今中国将没有政治人物是他的对手。现任总书记上台后为了收紧舆论和控制人民的思想,也一度抬出毛主席这个主神牌,那更使得他绝对不是毛主席的对手。毛主席回来了,他第一要做的就是再次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实现他当初说的‘文化大革命要七八年来一次’的诺言——有识之士都知道,中国再也经不起折腾了,中华民族如果再经历一次十年浩劫,那么——”
许长征讲到这里,真正地动了感情,声音都有些哽咽。但他的眼睛仍然盯住杨文峰,杨文峰表情却越来越木然。
“文峰,再看看美国人的把戏,他们一直处心积虑、千方百计地妄图和平演变中国,从开始花大力搜集我最高领导人的想法发展到研究新科技控制我们领导人的大脑,我们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由于担心新任总书记和领导核心古月经验不足,左右摇摆,老军委主席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忍辱负重,不顾全世界人民的讽刺,而不得不在军委主席职位上多呆了两年——最后,也就是前不久,他老人家在读你的《致命弱点》时,突然悟出了反和平演变和控制大脑的方法,而且是科学的方法。结果,在政治局多数常委委员民主表决通过后,我们对古月总书记大脑进行了脑外科切除手术,把他脑袋中那负责独立思考和作决定的部分一刀切除了。现在的古月总书记虽然仍然是核心,是集三个最高职务于一身的共和国、党和军队的最高领导人,但他基本上无法做出任何决定,更不会胡思乱想。这也是老军委主席最后放心把军委主席一职交给他的原因,而且,老军委主席说,这样就可以避免重蹈当年苏联被一个戈尔巴乔夫脑袋里的‘新思维’就硬是搞垮了整个苏联的覆辙。”
许长征说到切除古月总书记大脑时,特别留意杨文峰的反应。他注意到杨文峰眼睛中闪过一丝极度的不安,但那不安停留的时间也不过是一刹那,之后,杨文峰目光很快恢复了木然和漠然。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怎么也没有想到,美国的科技发展已经更上一个台阶,他们已经放弃了控制我最高领导人大脑的办法,而干脆克隆了一个总书记。这个总书记虽然外表和我们真的总书记一模一样,可是他却是在美国CIA的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他满脑子美国利益,为美国主子效劳。甚至,他对那些克隆抚养他的美国人像对亲老子一样,孝顺有加,有求必应。可想而知,如果他被调换到现在总书记的职位上,那么整个中国就在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掌握之中。中华民族将跌落进地狱。美国人只要在关键时刻,借助这个克隆的总书记轻轻一推,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完蛋了……
“这次,连老军委主席也束手无策,他说既然第一个解决办法能够从你第一本小说《致命弱点》里悟出来,那么对付克隆人的办法一定可以从你第二本小说《致命武器》里找到答案。我不这样认为,因为我已经看了六遍《致命武器》。可是,你和我都很清楚,对付克隆人的方法一定隐藏在你第三本小说《致命追杀》里。林将军派遣直升飞机要置你于死地,也是因为他看了那本草稿,知道那方法很厉害——文峰,如果你已经恢复记忆的话,我求你,把方法告诉我们,共和国需要你出手,共产党将把你作为恩人,人民——也是你最热爱的人民——需要你去拯救!”
许长征停顿了一下,他声音里充满着激动和感情,到后来,已经近似哀求杨文峰了。
“文峰,一个克隆人已经够中华民族受的,现在同时出现了两个,其中任何一个掌握了中国政权,都会给中华民族带来无穷尽的灾难。可是如果两个中任何一个都无法暂时取胜,内乱和内战就会爆发,那么带给中华民族的灾难就更为巨大。
“文峰,自从我看到你写的中国第一部政治间谍小说‘致命’系列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把你当敌人,我能够感觉到你心里装着国家和国家安全,你关心的始终是中国人民和他们的前途命运,你对抗的始终是想压榨人民的政府和政府中的那股萌生于人类自私和丑恶灵魂的邪恶势力——我说的没有错吧?你的第三本书《致命追杀》我没有看到,但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你对付克隆人的独到方法,也有你华民族命运的思考和探索,对中国前途的期盼。不知道你是否记得那些内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那位失踪的第六号情报员在美国的名字叫亨利…杨,出国前在中国的名字叫——”
许长征再次犹豫了,他从杨文峰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他恢复了记忆的迹象。那么,现在突然说出“杨文峰”三个字是否会要了他的命?许长征清楚记得心理医生和催眠师的话,那就是,像杨文峰这样的人,恢复记忆,也就是当他恢复了当初强迫忘记的记忆时,就是他崩溃甚至死亡的时候。
如果现在突然告诉他,他就是006情报员,他没有死,而他的妻子和儿子则永远留在了太平洋海底的话,他会怎么样?
许长征把自己即将说出的“杨文峰”三字硬硬打住,他不敢冒险。因为,即使杨文峰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当初他找出的对付克隆之道的锦囊妙计,那么另外一种挽救共和国挽救共产党政权的方法仍然只掌握在杨文峰手里。这也是许长征希望他去做的。
于是,他把那个名字吞下去,清楚地说道:
“文峰,就算你记不起有什么锦囊妙计挽救共和国,我还有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完成。”
杨文峰抬起了头,漠然的眼睛里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