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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遗玉-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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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喉头发苦,冲着杜楚克道:“杜大人,殿下刚带了各地文卷回来,正是忙于修编《坤元录》的紧要关头,怎好在此时——”

“李管事此言差矣,”杜楚克一脸不赞同地打断他的话,道:“正是因为殿下忙于外事,这偌大的魏王府才需要妃子来管理,且王爷今年二十有二,太子、楚王、吴王、齐王、蜀王都已有后,王爷却尚无一子嗣,实不利兴。”

“这——”阿生迟疑道,“杜大人说的是没错,可主子嫡妃未娶,便纳这么多女子进门,怕是不妥。”

杜楚克看看“装聋作哑”的李泰,再看看阿生,想起一些流言,脸色微沉,冲着李泰抬手行了个恭礼,闷声道:“殿下,恕克己无礼,您离京两年,这京中已不是当初模样,长孙皇后仙逝后,九皇子晋王被皇上亲养在身边,眼瞅着圣眷益盛,是已盖过您当初,吴王被之官离京,太子又多被御史参奏,废象有待。您如今回来,正是该好好筹谋一番,如何重获圣心,多做让皇上高兴的事,明珠小姐是您亲选,岂有反悔之理,依克己之见,您需明日进宫请明皇上,选在初八那日宴上,诏了婚期才是。”

杜楚克这番话,站在一个已投诚的幕僚的位置,是半点无错,句句都在替李泰着想,身为王府长史,他管这些也无错,可是这般要求李泰该做这个,该做那个,着实有逾越之嫌。

阿生跟了李泰这么多年,自当知道这种态度是最触李泰禁忌的,当杜楚克说完,便赶紧插嘴引走话题:“杜大人,您是一心为殿下考量,可您是不是忘记,咱们魏王府订下的小姐,不只是东方家的一位。”

闻言,杜楚克脸上红光尽褪,他是有意不提遗玉,可被点名,又如何能装聋,攒了攒握起的手,半点没了刚才提起李泰婚事的热切,轻描淡写道:“那位卢小姐,尚未及笄,虽可婚嫁,但却不是育嗣的好年华。”

嘴上这么说,杜楚克心里想的又是另一件,虽时隔两年,可遗玉若被正大光明地抬出来,必是有人会重新记起当年长孙家嫡子惨死一案。

阿生实没想到,李泰这一回来,杜楚克的胆子是又大了,竟当面就将未过门的妃子,作成生育之用抬上明面来讲,这话他是再不敢接,就怕被李泰迁怒,只闭了嘴,干脆当起哑巴。

“王爷——”

“咚咚”的敲门声,赶在杜楚克再开口惊人之语前响起,阿生如释重负地一溜烟跑去应门,当听得下人来报后,脸上喜色一过,又小跑回来,凑到李泰耳边,低语了几句。

于是杜楚克睁大眼睛,就见李泰听完阿生传话,不疾不徐地站起身来,静看了他一眼,一语未发,便扬长而去。

这一眼,竟盯得杜楚克心头发凉,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他不想看见的事,将要不可避免地发生。

龙泉镇。

下午,两匹健马拉着一辆棕漆的马车驶进镇子,阿生在前头驾着车,口中时而出声,街道两旁的行人便自觉避开。

马车上,李泰一人端坐,背脊是习惯性地绷直,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拿着半卷文稿在看,脑中分神想着别的事,脸上不时露出些细微的表情,或是蹙眉,或是抿唇。

去年这个时候,他离开普沙罗城,到东北平州去办事,不算来回路程,也耗去半年之久,等到总算事定回程,因意外受了伤,便传书派人去普沙罗城接遗玉回京,却把人接丢了。

一年里,除了她一封信上三个字,再没她只字片语,尽管他信心十足,也在他至京她未归的时候,生出一丝不安来,这方听说龙泉镇宅子有了动静,竟是迫不及待地亲自赶来。

分明是有些后悔同她分隔了整整一年,可笑的是,当初说要给她选择的机会的人,是他自己。

马车路过一片红果林子,在一栋白墙红瓦的大宅门前停下,李泰掀帘下车,望一眼精修的门头上“璞真园”三个秀气的刻字,这是离京前她亲书后,他找人刻了送来的,便是这别院的名字。

阿生前去敲开紧闭门,这两年遗玉和李泰离京,他没少往龙泉镇跑,来应门的侍从认得他,仅是瞧了李泰一眼,便知身份,也没通传,便躬身迎人,阿生笑问道:“你们小姐可是回来了?”

侍从摸摸头,似是不知如何答话,扭头叫另一名下人先跑去同传,又伸手一引,道:“请随小的来。”

李泰和阿生便跟着进了大宅,穿过门东的长廊,走过一片小花园后,北面是一间花厅,门帘卷起,能听见隐隐人声,待到走上石阶,门内的人已是迎了出来,当躬身一礼,道:“参见魏王殿下,下人没说明白,卢氏未有远迎,还请赎罪。”

李泰目光掠过说话的卢氏、她身后站着的周夫人、韩厉、韩拾玉,甚至还有两名丫鬟,唯独不见他想见的人,声音略沉,道:“人呢?”

第36章 喜事稀罕事

想打听长安城里的大事小事新鲜事,不需多跑地方,去到西市井门坊找间老字号的小酒馆坐着,半下午,一壶好酒、两碟小菜,左邻右桌且听着,实在不行,一双箸子敲在碟边上,便有店伙计凑上来,看桌上点的酒菜决定是哈腰还是赔笑。

“客官,还有什么要的?”

穿着缃缎滚绿边锦袍的瘦弱少年,伸手指指一旁空着位置,笑声道:“小哥坐着,这会儿客人不多,陪本公子说说话?”

“这——”眼瞅一块碎银被翻手搁在桌上,店伙计嘿嘿一笑,便捡起钱来揣进袖子里,一跨腿坐在长板凳上,机灵地冲少年道:“听公子口音,带些蜀中味道,想不是长安人士,您有什么想问的,只管说来,小的好歹在这杂市里跑了六年的穿堂,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哈哈,”少年爽朗一笑,翻手又是一块银子搁在他跟前,道:“我不问你多的,只想打听打听,这近两年,长安城里可是有什么值得一闻的事。”

“要说这能听的事可多了去,公子是要听喜事、丧事、怪事还是稀罕事?”

“唔,你且先说喜事吧。”

“喜事么,看公子也是个富贵的人家,小的便不讲那些小门小户的与您听了,单说这两年排的上号的喜事,有三件——一是前年五月,长孙皇后病前,皇上下诏将城阳公主指婚给了尚书杜如晦大人的二子杜荷少爷。”

“咦?”

听少年疑声,店伙计压低了声音,朝跟前凑凑,道:“您也觉得吧,城阳公主是皇后嫡女,杜二公子只是杜大人的庶子,可据说啊,这婚事还是城阳公主自己求的呢,因皇后娘娘前年病逝,婚事拖到去年十月才成,成婚没半个月,杜大人就去了——照实说,这桩婚事可不搭茬,您瞧这霉的。”

“搭不搭都是皇家的事,小哥你继续说。”

“这第二件喜事,是在去年底,长孙家的大小姐,素有才女之称的长孙娴小姐,同高士廉大人的嫡孙,高子健少爷完婚,这表亲间的婚事,门当户对,喜上加喜,算得一件美事。”

“这第三件喜事,嘿嘿,今年初,皇上四处征招了一批世家女子入宫,不再一股脑沉湎于皇后病逝的哀痛里,有言道‘夫不祭妻’,这总归是件好事吧。”

少年脸上的浅笑化去,敷衍地点了下头,道:“丧事莫提,再说说稀罕事吧。”

“稀罕事啊,小的这里是有首坊人编说的打油诗,”店伙计摸了摸喉咙,瞄了一眼少年跟前的酒,对方会意地斟了一杯给他,笑嘻嘻地喝了,才又娓娓道来:“程女十八不愁嫁,夕颜绝色不露人,袁师相人不预事,魏王修书不见归。这诗的最后一句是要改改了,今下午才听说魏王殿下近日已归京了,初八还要在芙蓉园办宴接风呢。”

店伙计揣手摸摸袖里的银子,看看夹着菜细嚼慢咽的瘦弱少年,道:“公子可还有要问的?”

少年放下箸子,抬头冲他摇头一笑,又搁了一块银子在桌面,便起身而去了,留下那店伙计两手揣袖愣在那里,好半晌听得掌柜的一嗓子交唤,才回神拍了下脑门。

“我的娘,一个男人家家的,笑起来恁的好看。”

龙泉镇,璞真园。

“人呢?”

“殿下问的是小女吧,”卢氏道,“玉儿她送了我们回来,便出门去了,说是要先到国公府知会一声,明日我们母女再一同回府上看看。”

卢氏尚不知卢荣远爵位连降两级,国公府的牌子已被摘去之事,她也没说假话,这一路从西南行过来,将他们送到宅子,她便换了衣裳出门去,说是要去卢荣远那里。

“何时回来?”李泰听说她人到底还是回来了,放下心,扫了一眼卢氏身后冲他和善地笑着的韩厉,又看向面色如常的周夫人,平州事了,他便将取得的信物派人送到普沙罗,没想这老妇竟跟着遗玉一行回来。

“早上去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回京的路上并没那么安全,可是他们这一车老弱病残,却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虽说有韩厉压阵,但是拿主意的还是遗玉,这一年的时间,足够卢氏知晓这个儿时性子软,又有些没主见的女儿,实则是渐渐地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因此,对遗玉眼下要做什么,去哪里,卢氏便不再细究。

“王爷若无要事,不妨在这里等等。”韩厉突然出声道,才到这宅子一天,俨然成了能说话做主的人,卢氏反应慢,无察觉,站在边上的两个丫鬟却皱了下眉头。

“不必了。”李泰稍一思量,便知遗玉是有心躲他,尽管这认知叫他胸闷,可也清楚等在这里也未必能见着人。

“卢夫人,”阿生在一旁恭声道,“主子初八是要在芙蓉园设宴,若小姐回来了,您且帮着转告一声,身为殿下未婚的妃子,是有必要与宴的。”

卢氏点点头,李泰又淡淡地瞥了一眼笑容不变的韩厉,便折身离开了,阿生同卢氏交待了两句,才告辞跟上去。

主仆俩走远后,花厅里方才响起人声。

“这便是李泰,那个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我只当他是面相有异,原来是生的太俊——嗯,该说是生的太过貌美才对,那眼睛的颜色,啧啧,既是皇帝的儿子,那他娘是胡人?”韩拾玉颇感意外地对韩厉笑道。

“既到长安近前,言行就需得规矩,”周夫人转身走到椅上坐下,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韩拾玉,道:“是非之地,一个不慎,便会为众人招惹灾祸,此处非是六诏,难容你任性为之。”

“我知道了,”韩拾玉敷衍着答了一声,扭头便搀着卢氏的手臂,“娘,上午睡了一觉,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住处,咱们去逛逛?”

卢氏正有心思好好看看这二年前盖成她却无缘住得的华宅,周夫人说是回头再逛,她便同韩拾玉一起出了花厅,韩厉竟没跟去。

带路的是屋里的两名下人,一个梳了妇人的发式,一个仍旧留着额发,两人引着卢氏她们从小花园,朝西逛去,游廊穿巷,从前院到后堂,花园到小林,书房到香室,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工匠的精心琢磨,以花草和亭台楼阁相互成趣,简单却不失气派,气派又不失雅致,当得这宅子一个“璞真园”的名,是以返璞归真之意。

“您瞧,那屋檐上雕了好多鸟儿,”韩拾玉指着一处小楼给卢氏看,“漆了色,好像是真的鸟落在上面一样呢。”

卢氏望去,也是稀奇,边上那个梳了妇人发式的年轻女侍,忍不住出声道:“夫人,这是小姐的主意,那鸟儿的模子都是她画的呢,当时便说您看了定会喜欢。”

卢氏神色动容,韩拾玉收回目光,看着那女侍,道:“难怪这鸟看久了,让人觉得不舒服。”

韩拾玉和韩厉,被遗玉使计带到了长安城,因韩厉不怪,韩拾玉便也妥协,可心里总是觉得当初同卢氏一家三口在普沙罗城的日子快活,也不掩饰她对遗玉的不爽。

卢氏皱眉,还未出声,那妇人发式的女侍便不满地回了嘴,“到了别人家来住,即是客,还是客气点好。”

“你说什么?”韩拾玉收起笑容,冷下脸,在普沙罗城,她是人人敬畏,被捧在手心的阿诗玛,眼下被一个奴仆下人呛话,能忍才怪。

“我是说———”

“小满,”卢氏打断了她的话,一口道出了这女侍的名字,然是在两年前就嫁为人妇,曾服侍在卢氏和遗玉跟前的侍女小满。

“娘,您让她说啊。”韩拾玉抬起下巴斜视着小满,道,“一栋破宅子罢了,若不是她卢遗玉强求我们,谁爱住在这里。”

“你这——”

“好了。”卢氏厉声喝止了她们相争,将手从韩拾玉臂中抽出,先是瞪了小满一眼,而后对韩拾玉道:“你若不喜欢这里,便和你爹搬出去住,这龙泉镇的闲宅不少,我明日便租一处给你们。”

说罢,便伸手对另一名侍女道:“陈曲,扶我回房。”

“是,夫人。”这又是另一个当年服侍过遗玉的小姑娘。

“娘,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韩拾玉跺跺脚,追了上去。

另一处,长安城卢府,卢家两兄弟正聚在一处,商量着魏王归京的事。

“二弟,你说,咱们是不是去魏王府递个帖子,送些礼品,拜访一下为好。”

“不妥,还是该先将小玉先接回来,我们同魏王相交甚浅,魏王府的大门可不好进,需通由她引见。”

“嗯,是这么个理,不过,也不知小玉是在龙泉镇还是在魏王府。唉,这孩子也是不懂事,回京了都不回来看看,难道是还在怪咱们当日事出后,任由她被撵出京?”

“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是她自己提出要离京避祸的,怎么说都怪不到你我头上,依我看,还是先派人到龙泉镇去看看,再到王府跟前打听下消息。”

两兄弟商定了详细,正待喝了手边半盏茶便去办事,忽有下人在门外通传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第37章 相见未见

二月初五,傍晚时分,李泰坐着马车,从龙泉镇回到了长安城,直走在朱雀大街上,阿生在外头持着车缰,一边留心走道,一边想着李泰这趟远行回来后的反常。

早在秘宅时,阿生就注意到了李泰对遗玉的不同寻常,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李泰态度的变化阿生都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若有若无、可有可无,再到后来的步步紧逼,这一晃两年过去,李泰对遗玉的在意明显地有增无减,这叫阿生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一方面他希望李泰能够拥有正常人该有的感情,一方面他又觉得遗玉的存在是拖了李泰的后腿。

说实话,在阿生心里,虽对遗玉有好感,可在他看来,这长安城比遗玉适合李泰的才女佳人大有人在,芳心暗许的,知书达理的,家世、人品、才情、样貌,都比阿生记忆中那位个头小巧的小姐要胜出一截来。

时隔两年,阿生是很想看看当初那个聪慧又好脾气的小姑娘到底是长成了哪般,才让李泰甘愿不计代价地选了她,可叫他郁闷的是,李泰西南一行的具体情况他知道的并不多,不知两人一路上经历了什么,且到现在都没见着遗玉人影,叫他无从辨得李泰到底值不值。

“主子,”马车行到一处路口,左边就是宣平坊,阿生请示道:“要不要拐到卢府去看看?”卢氏是说,遗玉要去原本的怀国公府报平安的,阿生便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好能提前见着人。

车内的李泰没有应声,阿生心里痒痒的,还是只能朝前赶去,待到又过了两个路口,才听车内响起声音。

“去宣平坊。”

“是。”阿生响亮地应了一声,一扯马缰,在路边转了个弯儿,又原路往回跑去,他驶的快了些,大概一刻钟后,马车便进了卢府所在的街道上。

往昔夜里灯火通明的宣平坊三大街,因为怀卢家的落败,变得萧条,远远望去,只有卢家大门口左右还悬挂着几盏朱灯。阿生有一年没往这条街上来,怕走岔路,隔着老远就盯着那门匾瞧,余光瞄见一道人影从府内走出来,等马车近了,阿生看清门匾上“卢府”二字,那人已是翻身骑上拴在门外的马匹,调转马头,在阿生勒缰停在卢家墙下时,迎面驭来。

车马交错的时候,阿生还好奇地瞄了一眼那马背上的人,灯光太暗,只道是一名穿着缃色缎子袍的少年,对方同样看了他一眼,阿生只觉夜色里那少年的眼睛似是有一瞬发了亮,待细辨时,一人一马已是错过。

“主子,到了。”

“驾。”

阿生回头说话的同时,安静的长街上突然响起一声低喝,紧接着,车帘便被人从里面飞快地撩起,阿生灵敏地后缩了下身子,眼前掠过一道人影,再扭头看,李泰已是站在车外。

“主子?”

李泰没理会阿生的询问,定睛望着前方不远处奔跑的马匹,那马背上的少年似是察觉到他紧盯的目光,侧身望来,遥遥之间,四目相对,一双眼睛勾起莫名的笑意,另一双眼睛却是危险地眯起。

阿生见李泰站在马车边不动,心念一动,便探头看去,只来得及见着消失在街角的半边马腿。

“主子,要追上去吗?”

“不必,回府。”李泰冷着脸撩起衣摆上了马车,在软铺上坐下后,左拳才紧紧握起,并非生气,这种类似于被挑衅的感觉,竟叫他的心冷静不下,开始蠢蠢欲动。

二月初八,一大早便不是个好天,下着小雨,也是这样,魏王府门前的车马,比前两日少了许多,还有人担心着,这雨若是不停,晚上芙蓉园的夜宴便不能在露天殿,只能改到御宴宫去了。

王府的门大开着,却没人敢冒然闯进去,都是老老实实地递了名帖,有戴着黑色幞头的长脸管事撑着一把伞走出来,外头十几辆马车上掀着帘子等通传的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见这管事走到街对面一辆马车边通传,多是知道今日又没戏见着魏王,打道回府前,还不忘好事地看着那车子里下来的,是哪家的大人。

先入人眼的,是一袭鸭卵青的长衫,颀长的男子,水玉扣带,腰身略削,手握纸伞,步履徐徐,轻飘的衣摆悬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一眼望去,只说背影,这男人便像是那方从溪底拾起的卵石,干净且清润。

不少人凭着这背影便认出人来,长安城里的翩翩公子多的好像是腊月里的霜花,儒雅占了一大半,可这种丰姿的,而今唯有一人。

长脸管事领着人进了王府,穿廊过厅,进了一间小院子,在当中正开的门前停下,弯腰躬身冲着里头道:“殿下,杜大人求见。”

“嗯。”

听这低声一应,杜若瑾收起绘梅的纸伞递给管事,扫手拂了衣衫下摆的水珠,看着屋门内仅有的一扇巨大的石屏,迈步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北面墙上挂着几幅字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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