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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本王来。”
没再浪费时间,李泰走到了祠堂下站定,转过身,看着跟上来的众人,一眼落在一身海棠红,淡妆丽色的遗玉身上,目光轻闪,心中余留的一丝沉闷也被她的身影一拂而散,他从袖中掏出一卷软帛,在手上展开,随行的宫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圣上亲谕——”
下面人一愣之后,便“唰唰”跪倒一片,就连身僵色硬的长孙娴也被同行的人拉扯着跪下,这一下,祠堂前,除了李泰,就只剩下那墨绿衫的老妇还在站着。
这不是门下省发的诏令,是皇上亲手书的谕令,便不是政事了,想到这里,不少人都侧目偷瞄向遗玉,想着是不是这位魏王侧妃,婚期被订了,李泰并没让他们揣摩多久,浑厚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圣上亲谕,兹闻已故怀国公卢中植之遗孙女卢遗玉,知书达理、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皇四子李泰年过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卢遗玉待宇闺中,与皇四子堪配,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指配皇四子李泰为王妃。一应礼仪,交由礼部、太史局操办,择良辰完婚,此令——”
他抬起头,看着人前那跪倒的倩影,她若有所思地抬头望来,在一片垂头听谕的人们还没吃透这谕旨时,四目相对,望进那片眼波粼粼,似惊又喜,还有些怔愣的水眸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袭来,他冷硬的薄唇,扬起一抹浅弧,低声道:“卢遗玉上前接谕。”
遗玉两手撑在地面上,先是被他唇角惊鸿一瞥的笑容晃了下眼睛,心中已被一种难言的情绪胀地满满得,多的叫她有些招架不住,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流泻出喜悦的光彩,让他将她此刻的心情看的一清二楚。
他和她就这么对视着,这一刻,放佛周围所有的人都不在他们眼中,他们只能看见对方。
“谢主隆恩。”
遗玉一拜,起身,走上前去,两手从他手中接过那薄薄的一张黄帛,涩涩地道了一声:“原来,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两年前,也是这天,她十三岁生辰时候,他抱着她在露天的阁楼上,许下两个承诺,今日,那第一个承诺,他当真做到了。
“答应你的,未曾忘过。”
他便是这样,明明话不多,可每一句都能戳到她心坎,她忍住没让脸上的笑容扩散地抬过分,瞥他一眼,小声道:“你的伤势如何,这两天按时换药了吗?”
“今日还没。”
遗玉蹙眉,正想说他,奈何这会儿可不是聊天的好时机,身后的窃窃私语声,提醒她,还有事没处理完。
她转过身,目光扫视已站起身的众人,从张张颜色不同的脸上掠过去,定格在一张红肿的脸上的后,挂上笑容,语调轻缓,给了她最后一记重击。
“高夫人,我这及笄礼虽是被你们毁了,可好在我的婚事没被你们毁去,果真是有圣谕来,承蒙你吉言令中,多谢了——来人啊,送高夫人她们出去,这等连脸皮都不要的人物,我卢遗玉,不屑与之。”
“你、我、我,”长孙娴红着眼睛,耳中回荡着她的声音和李泰宣谕的声音,心中似有怒火在烧,一把焚尽理智,她目光猛地转向李泰,嘶声道:“你怎么会娶她,她大哥杀了我二弟,是我们长孙家的仇人啊,你是疯了吗,你娶她是想同我们长孙家——”
“放肆。”
一声厉斥打断了长孙娴差点出口祸语,并非是李泰,而是站在人群后的墨绿衫老妇人,打眼望去,就见她被侍女搀扶着,拄着拐杖,走上前来,人群很自觉地分开,让她行到长孙娴面前,一拐杖敲在地上。
“混账,皇后家的脸面,算是叫你丢尽了。”
成了听这声斥,遗玉唇角掠过一抹笑,冷眼看着长孙娴不知死活地回嘴:“你骂我?”
“闭嘴,没教养的东西,”老妇沉着脸,看着她狼狈又疯癫的样,“你一个小辈,行事迹劣,老身骂不得你吗?就是你姑姑,老身也斥过。”
听这话,众人更惊疑她身份,裴翠云见势态已成这样,便站了出来,上前几步,对着这墨绿衫的老妇躬身一礼,又对另外两名老妇人同样一拜,恭恭敬敬地唤道:“见过周国夫人,孔夫人,莫夫人,翠云先前失礼了。”
在场的宾客,多是久居长安,又是士族出身,哪有听到这名头,还想不起是谁的,就连长孙娴都惊回了那股子疯癫劲儿,一阵安静后,但凡认出人的,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先不说另外两位来路,只讲这最后一位,就是斥骂长孙娴的,这位有正经封号的周国夫人,说起她,就不得不提起她的胞姐——当朝皇帝亲母,先皇高祖李渊的皇后,太穆窦皇后,两姐妹,都是神武公窦毅与北周武帝姐姐襄阳长公主的女儿,窦皇后是一个奇人,有传说她儿时就生发过膝,聪慧过人,周国夫人没这般神奇,却也不遑多让。
只可惜窦皇后芳华早逝,在李渊称帝之前便去世,留下的儿女,儿时全赖一位品行过人的姨母照拂,登基后,李渊便封了她三品的夫人,她丈夫死后,到了李世民时,又晋一品周国夫人,自行搬去洛阳定居,虽不怎么回京,可谁不知道,皇上有这么一位敬若母长的姨母,人正言直,说话极有分量。
遗玉得周夫人指点,知悉周国夫人的软肋,是最看不得有辱后族门第的事情发生,不管是过去她窦家的,还是现在长孙家的,这才会故意诱了长孙娴屡屡失态,惹毛了这老妇人。
“不必多礼了,”周国夫人摆摆手,又将注意转向长孙娴,继续斥道:“同是长孙家的女儿,你身上哪有一丝你姑姑的德行,身为皇亲国戚,却不自省,蛮横自大,自以为是,丢自己的脸,也丢家里的脸。听说你办了个什么诗社?老身瞧你们这一群女子年纪不大,却自视清高,没有什么品德,还敢用花草来评人——不管你们这沽名钓誉的主意是哪来的,总之,不许再用。”
蛮横自大,自视清高,沽名钓誉。
听着她这般训斥,祠堂前的人们,再看向长孙娴她们的目光,可就要露骨许多。要知道,这训人的可是周国夫人,是比一千个人指着脊梁骨骂都要厉害,今日过后,这几段话传了出去,果真是如遗玉先前所讲,那脸啊,就别要了。
长孙娴那群人,也是清楚周国夫人方才训斥的影响,个个粉脸是“唰”成青白青白的,又以长孙娴的脸色最为精彩,遗玉看过去,至少瞅出了七八种样儿来,加上她现在一副让人不敢恭维的尊荣,狼狈的叫人不忍睹,看着像是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模样,再联想她当初清高冷傲的神采,叫人目不忍睹。
遗玉知此局已定,她只需事后再稍微使一些手段推波助澜,长孙娴就算是彻底毁了,还有那尔容诗社,也要沾染上个臭名,思及此,她心情却有些烦躁,撇开眼睛,不再看长孙娴。
“罢,你且回去,思过一阵子再出门吧。”
周国夫人一语敲定,就听一阵惊呼,长孙娴身子软倒在地,同行七人,却仅有两个上前去扶了她,剩下的五人,恨她连累,原地一站,朝着周国夫人行了一礼,便身形匆匆地离去了。
“做的不错,”李泰淡淡一声,在遗玉背后响起,“你记住,有人对你狠时,你定要比她更狠。”
“我还不习惯。”遗玉轻声道,在别人伸手打来时候反抗,同狠狠地反击回去,是不一样的。
“无需多想。”李泰伸手,在她肩上轻按了一下,便又松开,那掌心的温度,叫遗玉重新打起了精神,对着四周宾客一拜,道:“诸位,小女送你们。”
“礼还未毕,哪有送客的道理,”周国夫人转面向遗玉,一指四周的杂乱,“收拾一下,续礼,老身等是特意来观礼的,腿脚不便,来的迟了,没看着前头,可这后头,是要看完的。”
“是啊,卢小姐,这添笄还没完呢。”有李泰在这里,有那道圣谕,又有三位老夫人在,谁还有离开的心思。
遗玉一笑,并未再作态,又一礼,道:“待小女稍整仪容。”
祠堂前,小案后,一身海棠红的遗玉端坐,就好像最开始添笄时的模样,三位老夫人站在一旁依次添笄,其他女宾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都有些兴奋,能同时见着这三位老人在及笄礼上出现,怕是只能见这么一回了,怎能错漏了什么。
“添钗一支,固本修德。”周国夫人将手中金簪别在遗玉髻上,又恢复成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谢夫人。”
“添笄一支,岁岁平安。”一直没做声的孔夫人,在遗玉头上别了一根笄后,便退到一旁。
“谢夫人。”
“添簪一支,蕙质兰心。”莫夫人,也就是那个头戴竹节玉簪的老妇,一边动作缓慢地将珠簪定在遗玉髻上,一边用着旁人听不见的音量道:“心计莫乱用,仁义不可丢。”
遗玉目光微闪,点头,“谢夫人。”
她心里,着实好奇这三位的到来是受谁所托,可想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三人添罢,剩下的女宾,再上前去,各自取了添头出来,却都没往遗玉头上别,而是放在一旁司者的托盘中,说了吉祥话,这是对三位老夫人的尊重。
李泰没有落座,在一旁站着观礼,看着遗玉添笄后,又焚香醴酒,直到见司者拿了纸张出来,铺在案上,去请身为男性长辈的卢荣远,待给遗玉取字,方在众人的意外中,走上前去,伸手对卢荣远道:“本王来。”
有圣谕在先,遗玉便是李泰未过门的正妃,由他来取字,却也合适,卢荣远犹豫了一下,便将手中毛笔递上。
一撩衣摆,李泰在遗玉对面盘膝坐下,看了眉眼含笑的她一眼,提起笔,在雪白的纸上落下一字,再将纸张反转在她面前。
珏,二玉相合为一也。遗玉看着纸上笔锋凝练的一个“珏”字,目中神采流绽,解读出另一层意思——
珏,伴王之玉也。
第60章 忍不住了
一场被一根莠草搅乱的及笄礼,就在一纸圣谕和三位贵客的到来下,柳暗花明,漂亮地落下帷幕,当中波折,几人话语,字字珠玑,日后不胫而走,让那花草评人的把戏,彻底成了一个无疾而终的笑话,同时也让三夫人添笄便成了一桩美谈。
周国夫人位份之高,不必多提,且说另外两位:一是那位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吉祥话的孔夫人,这位终身未嫁的夫人,追溯起来,出身可就特别了,她是正儿八经的孔子第三十二代子孙,孔嗣悊的姊妹,正统的儒家传人,孔子后人,隋末时候,便以其礼度闻名洛阳城,论辈分,十八学士中的孔颖达,还要唤她一声姑母。
至于莫夫人,同样身为书法名家,这位早年出嫁的莫夫人的名头,可是没有她胞弟虞世南来的响亮,虞世南虞世基两兄弟少年时,曾同王羲之的七世孙智永禅师学习书法,当初还是虞家小姐的莫夫人,亦随师,深得二王真传,高祖在位时候,宫中的妃嫔公主无不以能得她一幅赐字为荣,后来亦闭居寡出,再想求她的字,甚至比其兄更难。
这三位夫人同时出现在一人的及笄礼上,着实叫人惊讶了一把,事后,对于卢家如何请了这三人观礼,说法不一,却没离了对遗玉本人的肯定,毕竟当日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卢家二小姐的品行礼数如何,很快便传了出去。
暂不提后,只说这及笄礼毕,遗玉照规矩由程小凤陪着去小东厢换鞋袜,一关上门,便被程小凤拉住手使劲儿晃起来。
“小玉、小玉,你要当王妃啦,不是侧妃,哈哈哈。”
会为了你的高兴而高兴的人,便是真心对你的人——遗玉欣喜地点着头,由她拉着在屋子里转圈圈,小满也在一旁捏着手,兴奋地红了脸,不住地对陈曲道:“你听见了吗,咱们小姐要做王妃了,我的娘哎,真不敢想,咱们小姐有一日会当王妃,不、不对,小姐人这么好,怎么就不能当王妃了,就是得当王妃才行……”
闹腾了好一阵子,程小凤才松开头晕眼花的遗玉,一手叉腰,得意道,“长孙娴这回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瞧她今天颜面扫地,来日还能张狂地起来,小玉,你骂的好,她这坏心眼的,嘴巴又臭,还敢胡编乱造地羞辱你们,要不是我娘拦着,我非上去抽她嘴巴不可,嘿嘿,岚姨真厉害……”
遗玉听她说话,才迟迟想起另一桩来,卢氏被长孙娴惹恼时候,是脱口而出了她的名字,虽然声音不高,边上又没什么外人,可长孙娴应该挺清楚了,就不知这么一闹,她会不会还记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大理寺一案一锤定音,房家又有了一个“卢氏”,哪能再有第二个。
换好了鞋袜,遗玉再出来,欲寻那三位夫人,人已是向卢氏告辞离去,没有给她机会弄清楚,她们因谁而来,为何而来,她只能按下这个疑惑,等来日再解。
李泰站在祠堂前,卢荣远卢荣和正在他跟前说话,见遗玉出来,一个眼神过去,便叫她明白意思,心情好似这二月春光的她,挽着卢氏的手臂,凑近道:“娘,我同殿下出门一趟,行吗?”
卢氏这会儿自当是欢喜的紧,因为那一张圣谕,女儿的名分有了着落,连带她再看李泰也顺眼起来,拍拍遗玉的手,道,“去吧,”顿了顿,又叮咛,“莫回来晚了,明早咱们还要回镇上去。”
答应要“借”给卢家三万两,卢氏惦记这这事,遗玉清楚,点点头,见她眉眼上都是笑,一踮脚挨到她耳边,娇声道:“娘,玉儿可是找了个好人家?”
卢氏一愣,想起几年前娘俩私下谈话,便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戳,笑瞪她一眼,“什么不还都是你说的算,快去吧,早去早回。”
马车上,遗玉规规矩矩地坐着,两手放在膝盖上,白皙的面上盈着红光,一对水溜溜的眼睛盯着对面正在喝茶的李泰瞧,腮帮子微微鼓着,蘸了淡淡胭脂的粉唇抿紧了笑容,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松劲儿,便会咧到耳朵后面去。
李泰将茶杯从唇边移开,看了一眼她这憋笑小模样,心里的愉悦又多了一分,很早以前,他便发现,让她开心让她笑,他的心情就会无端地好转。
“高兴么。”
“嗯。”遗玉点点头,没开口,发出了一个鼻音。
“手。”
“嗯?”她疑惑地伸出一只手,便见他隔着茶案同样伸出一只手来,在她手上拂过,她掌心便多出一样物事。
这是一枚青色的玉印,小指长短,幼圆的柱形的印身,晶莹剔透,没什么雕刻,可捏在手心里,温温软软的,还带着他的体温,翻过来看了,印面上,一圈不大明显的凹凸纹路,团起了一个“珏”字,带着他独有的笔触。
李泰见她看了印,便突然握紧细白的五指,一语不发地侧过头去,轻扬了下眉头,低声道:“不喜欢?”
这并不是一块新玉,是由他第一枚私印重新打磨成的,那印他使了近十年,前不久才亲手刻成这枚,因为是旧印来的,所以只能制成这么小一枚。
“……很……”她晃晃头,发出不大清楚的声音,叫他蹙了眉,道:“若不喜欢,再换一枚便是。”
“很喜欢啦。”
她总算不再忍,笑着出声,扭过头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儿是因为开心,雾蒙蒙的眼睛,是因为感动,粉艳艳的唇瓣儿,是因为忍笑咬的。
视线落在她下唇上那一小排细细的牙齿印子,李泰心思浮动,搁在茶案上的左手轻抬了一下,便又落下,拿起茶杯,缓缓握紧,又盯了她一眼,才移开目光,将茶杯送到唇边,饮了半杯凉茶,心里窜起的火苗,却怎么也浇不灭。
遗玉跟着李泰回了魏王府,下了马车,一前一后朝里走,进了梳流阁的院子,她才抬手扯扯后来一路上都没再搭理她的李泰,轻声问道:“那印我真的很喜欢啊,就是太高兴了,才不知道怎么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边上一声闷笑,叫遗玉扭过头,发现那个太监还跟着他们,先是皱了下眉头,而后抬起手,声音不大确定:“李管事?”
“嘿嘿,是属下。”阿生摸摸脸,冲她咧出一口白牙,这阳光一闪,就叫遗玉想起,之前逮着长孙娴的用词不敬喊“大胆”的宫人,可不就是他么。
“小姐,您午饭还没吃,属下去叫膳房准备些清淡的。”说着话,阿生便先小跑着一旁去了,遗玉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他对自己,是多了些亲切。
就说这两句话的功夫,李泰已先进了楼里,遗玉跟进前厅里,平彤和平卉照旧在前厅忙活些碎事,见她回来,赶紧行礼,两人还不知遗玉已被指做李泰的正妃,不然,指不定会喜成什么样子。
遗玉又郁闷地叫了李泰一声,他这才回过头,先是对俩侍女道,“去准备药,等下让阿生过来。”再瞥一眼遗玉,道:“我乏了,去歇一下,你先用膳。”
“哦。”遗玉有些悻悻地点点头,还来不及再说什么,他已转身回了房间,她揉揉耳垂,想着是哪出了问题。
李泰的伤药,都是现成的,遗玉那天准备的多,内服的煎上,外敷的同生猪油一配便好,平彤平卉上楼去准备,一盏茶后,平卉便端着放了药碗和纱布等物的托盘下来,可阿生去膳房,还没过来。
“来,给我吧。”遗玉犹豫了一下,便干脆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伸手去接过平卉手里的托盘,朝李泰的卧房走去。
他房门是半掩着的,遗玉敲了两下,听里面低低的应声,才抬脚走进去,李泰的卧房很大,除了大片素蓝的帷幔外,没多少摆设,同两年前并无两样,屋里的薰香气味总是在,和他身上的是一个味道,略浓一些。
六扇山水叠屏后,李泰正靠在软榻上翻书,听见屋里的脚步声,便知不是阿生,他抬头看着屏风处,见她端了托盘绕进来,便指了下身边的银足案,道:“放着吧。”
见他继续低头看书,遗玉走过去将托盘放下,并未离开,而是将双手按在他膝头,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仰起脑袋,迎上他的俊脸,柔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我帮你把把脉,好吗?”
他目光一移,看见她眼里难以掩饰的关切,沉默了片刻后,目光连闪,轻叹了一声,将书卷放在一旁,手掌扣在她腕上,略一使力,便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搂进怀中。
遗玉被他突然抱住,只是僵硬了一下,便顺从地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肩窝上,手腕被松开后,又顺势从他腰侧滑过,在他宽阔的背后环住,慢慢收拢,使劲儿吸了口气,让心肺里满是他的味道,感觉扶在她背后的手掌用力按了一下,就听他低浑的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