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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智眉头一挑,并不答她,“他你是不认识,不过他的兄长你肯定认识。”说完便带着遗玉朝甘味居走去。
“他兄长?”遗玉跟着他一同朝前走了几步,不大会儿便有些迟疑地问道:“是……杜先生?”说来那人面容倒是同杜若瑾有几分相似。
卢智点点头。“正是,那人是杜府的二公子,名叫杜荷,是杜大人平妻所出,虽不若杜先生在学里来的有名,也是个文采颇高之人。”
杜荷,遗玉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名字,起初觉得有些耳熟,听到卢智的评价后,才想到几日前她在红榜之上看到书学院那几个得了甲评的学生名字,正是有一个叫杜荷的。
“刚才下学后,长孙娴来找了我,说是邀我这次沐休到她府上去参加茶会,还给了我一块牌子。”说着遗玉就掏出那块刻字的精致木牌给卢智看。
“咦?”卢智的声音有些惊讶,拿着那牌子前后翻看了几遍,方才问道:“她可有说别的?”
“还提到了什么尔容诗社,大哥,那是什么东西?”
卢智思索了一阵,而后对她解释,“这尔容诗社是长孙娴及笄后办的,里面的成员多是长安城内官员之女,都是有些才名在外的,虽它是长孙娴办的,但这诗社的成员却是什么人都有,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派别,像是城阳公主和高阳公主也都是这诗社的一份子。”
“那她邀请我去参加她们的茶会,是个什么意思?”
卢智扭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也是带了些疑惑,“这我也弄不清楚,不过她给了你这牌子,却是有招你加入诗社的意思。”
“嗯?”
“这诗社里的每个人都有一块牌子,大哥也认得一两个诗社的成员,所以见过那牌子的,同你这块一模一样。”
“你说,她这是安的什么心?”她被楚晓丝差点整死,长孙娴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地邀请她加入尔容诗社,这不是脑子就毛病。那便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不管她安的什么心,你若是问我意见,我觉得你最好是去这茶会上看看。”卢智的声音很是平静,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遗玉沉默了一阵。
太子、吴王、魏王,三方虽然势大,但在当今皇上正值壮年的情况下,明投暗效三方的人马其实是不如那些中立的势力强盛的,像是长孙无忌、杜如晦之流,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他们两兄妹不会参与到夺嫡之中,卢智在文学馆做文士,而她现下最好的去处怕就是这与魏王府下文学馆异曲同工的尔容诗社了,能够借此结识一些态度中立的公主小姐,也是件好事。
直到走到甘味居门口,她才开口对卢智道:“那我就去看看好了。”
第106章 找上门
傍晚从甘味居出来,卢智被人叫走,遗玉和陈曲一路散步回了坤院,天还微亮,快到院子门口时候,远远看见守门的两个仆妇正同一个穿着不俗的陌生妇人说话。
起初遗玉并没在意,院里学生的家人到宿馆找人这种情况很是常见。只是其中一个仆妇看见她后,却对那陌生的妇人指了指她,然后那妇人便一脸惊喜地朝自己跑了过来。
遗玉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妙之感涌上,果然那妇人跑到她跟前一步处停下后,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可、可是卢小姐?”
“你是?”遗玉并没回答,反而朝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像,真是太像了!”那妇人也不理她,自顾上下把她打量了一遍,而后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位夫人若是无事,还请借过。”遗玉微微垂下头避开她投在自己脸上过于热切的目光,一手拉着陈曲就要从她身边绕过去,可是刚走两步就被她慌忙伸手拦下。
“瞧我!这、这都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孩子,你现下可有空,陪姨去个地方可好?”妇人强忍住激动。眼眶有些微红,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拉人。
“对不住,我这会儿没空。”遗玉听到她的自称,脸色更是深沉,一侧身躲过她朝自己左臂伸来的手,表现出一副不愿意同她多谈的模样。
“你、你……你别走啊!”妇人这才发现了遗玉有些不合作的态度,一时间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张开手臂拦在她的前面。
遗玉顿感头疼,她大概已经猜到了这妇人的身份,没有想到那边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只是她实在没什么兴趣与对方来上一出十二年后再相认的戏码。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学生都吃过了晚饭回院,路过的看着她们这样子,纷纷回头打量,有好奇心重的还站在不远处观看起来。她这几日正是“出名”的时候,真是不想再惹出什么话题来任人议论。
“夫人,怕是你认错人了,我根本就不认得你。”
“那是你不知道!孩子,你是不是还有两个哥哥,带我去见见他们好吗?”
遗玉暗叹一声,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出声对她道:“你先随我来。”接着她吩咐了陈曲先回院子,而后带着目露喜色的妇人转身朝学宿馆后门走去。
在宿馆对面的街边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遗玉对那妇人道:“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你跟我去个地方好吗?”妇人眼神透着说不出的祈求。
遗玉却摇了摇头,“你若是没话说,那我便回去了。”说完她转身作势欲走,对方才赶紧又伸手拦下她。
“好好。我说、我说。”
遗玉将双手缩进了袖子里面,看着她那张略显老态的脸上流露出的复杂神色,静静等待着她开口。
好半天,她才将表情定在哀伤这一格上,“我、我是你亲姨。”
“噗哧”一声,遗玉笑了出来,两只眼睛微微弯起,语气带了些调侃,“夫人,您该不是得了癔症吧,这大白天的怎就说起胡话来。”
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的妇人一时只愣愣地看着她笑,嘴巴微微张着,竟是不知如何接话。
遗玉眉头一挑,神色很是轻松,“我可从没听我娘说过我有个姨来着,您又是打哪里知道有我这么个外甥女的?”
“我、我……”妇人本来心中有着九分主意,可此时却被遗玉的态度打消了一半,一时间也开始有些怀疑起来,到底这事情本就是不大确定的,这世上毕竟巧合是多了去的,以前他们也曾经误寻过不少人。这次该不是又找错了?
遗玉看她表情,便已经猜到对方尚不能确定自己身份,神色更是轻松起来,“怎么,您说不出来吧,呵呵,夫人您若是想认亲,还是看看清楚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遗玉转身就要走,却不想那妇人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扯她,她挣扎了两下,却从袖袋里面抖落出一件东西来,正是一件彩绣荷囊。
妇人看见她掉在地上的东西,快她一步弯腰捡起,遗玉眉头一皱想要伸手去拿,却被她转身避开,妇人动作极快地翻看了荷囊,一边转身挡着她的手臂,一边迅速扯开囊口,再看清里面的纹路后,顿时呆愣住。
遗玉趁她失神一把扯过了荷囊,又瞄了一眼她脸上的神情,刚暗道一声不妙,就被她一把搂住。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遗玉不想挣扎,怕肩膀扭到,只能有些情急地喊道。
“不,你别走,怎么你就不承认……对、对,你那时候尚未出生。肯定是还不知情,我是你亲姨,你母亲是我三妹,你还有个两个舅舅,你外公和外婆都还尚在。”
“放开我!”遗玉不想听她多说,便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妇人却将她搂地更紧。
“孩子,你信我!我认得那荷囊,那是岚娘亲手绣的,我知道你们一家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你母亲心中有怨也是应该,可是当年咱们也是逼不得已的……都怪那个畜生!等知道了你们沦落在外,已经是寻不着人了,呜呜……这十二年了,你可知道咱们从没断过一天寻你们!”
听见她最后一声有些撕心裂肺地喊叫,遗玉一时愣在当场,也忘记了挣扎,妇人就垂头趴在她肩上,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喃喃说着:“丹州、衮州……晋州……太原、安洲……这大江南北,老爷子亲自带着人马,寻了你们整整十二年,腿也瘸了,头发也白了。娘更是哭瞎了一双眼,咱们也曾当你们早就死在那些偏地的暴乱中去了,可老爷子就是不信,好孩子……好孩子,可怜可怜你外公……”
后面的话,妇人说的不清不楚,遗玉更是垂下眼睑,默默地任她抱着自己,她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对方,然后坚持她认错人了,可是她没办法。她承认在听了这般不似虚假的解释后,她心软了。
“小玉!”
遗玉有些迷茫地回过头去,看着一脸紧绷的卢智从宿馆门后朝她们跑来,在离她们还有几步远就伸出了手臂,下一刻遗玉便觉得一股大力从右肩传来,卢智生生把那仍在哭泣的妇人从自己身上扯开,然后小心地把自己护在一旁,侧头有些担忧地询问:“怎么样?”
遗玉微微动了动左肩,而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妇人一边用袖口抹着泪一边抬头看向两人,见到卢智之后,红肿的眼睛顿时一亮,伸手就去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你是智哥儿,对不对,我记得,我记得,你小时候就长得极秀气,现下都成了大人了——”
“这位夫人,”卢智冷冷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你认错人了!”
“不!我没认错,”妇人见卢智竟同刚才遗玉一般态度,神情又开始慌乱,瞄见被他挡在身后的遗玉,忙伸手想去拉扯,“荷囊,有荷囊证明,我没认错人!”
卢智扭头看了自家小妹一眼,见到她有些魂不守舍的表情,微微皱眉,而后又对妇人道:“夫人,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希望你不要打搅到我们兄妹的生活,请你记住,我们确实不认识你。”
说完便环着遗玉大步朝宿馆走去,那妇人连忙跟着他们朝前走,却不想卢智又猛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若是你想给我们添麻烦,那就继续跟着我们。”
妇人被他一语定在原处,微微颤抖着嘴唇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滴滴泪水又从眼眶中滚落,口中忍不住低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卢智将遗玉送到坤院门口,见她仍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好在陈曲看着不对去寻我,刚好又被我碰上。小玉,别想太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别起晚了。”
见遗玉低声应了,他喊来守门的仆妇吩咐了几句,又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卢小姐,您不进去吗?”一个仆妇看着立在院外不动的遗玉,便出声询问。
遗玉点点头,微微侧头看了左肩处的一片湿润,伸手摸了摸,随即抿着嘴唇进了院子。
回到屋中,她就和衣在床上躺下了,闭上眼睛一手背在额头上,脑中全是在宿馆门外那妇人的哭语声。
“……找了十二年么……腿瘸了,眼睛瞎了,头发白了……”她自言自语了一阵,不安地翻了几次身子,想要甩去耳边的哭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遗玉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套上鞋子就朝外面冲去,客厅里正坐在椅子上打盹的陈曲被她这动静惊醒,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背影。
遗玉只顾着朝宿馆门外奔去,没注意到路人看她这极失礼节的行为都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还好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没人看清楚她的长相。等她到了门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站在台阶上借着门头的灯笼四处张望,只可惜来回看了几遍也没见着自己想找的人影。
稍一犹豫,她又转身快步朝坤院走去,到了院门口让守门人进去喊了卢智出来。
仅是在院外等了片刻,就见卢智大步走了出来。
“怎么了?”
遗玉咬了咬下唇,伸手扯过他的胳膊,“大哥,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卢智目光一闪,任她拉着自己朝后花园走去,两人在一处偏僻的凉亭坐下,没等遗玉开口,他就直接问道:“可是为了之前那个妇人?”
遗玉微微点头,正想着如何把那人说的话学给他听,便又听他道:“小玉,在你开口前,先好好想想娘当初怀着身孕,被夫家嫌弃,又被娘家抛弃,被亲爹当街训斥不孝,然后下了断绝书,那是个什么处境,然后再同我讲。”
遗玉放在腿上的双拳紧紧握起,眼中挣扎之色再明显不过,亭外的灯笼明明灭灭,仿若她此刻的心情。
“大哥,你也先听我讲完,然后再好好想想,行么?”她不是来当说客的,她也没这个权利去决定卢智怎么想,她只是认为有些事情卢智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卢智点头,“好,我听你说。”
遗玉松了一口气,缓缓把在宿馆外面,那妇人搂着自己哭泣时候的话对他讲了,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可是让她失望的是,等到她说完,也没见他面上露出一丝动容来。
“说完了?”
“……嗯。”他这态度,遗玉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本想着说出来,两人也可以商量商量,但是显然卢智半点也不为所动。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卢智竟是嗤笑一声,目光中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小玉,你到底是个女孩子,这同情之心是比我多上十倍不止,大哥告诉你一句话——做错了事,永远都不要想着能后悔。”
他这最后一句话,虽是风淡云清,可遗玉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寒意和冷漠,还有难以掩饰的恨意,一时间仿若又回到了他进京赶考前的那一晚,同样是透露着种种负面情绪的声音,这时的淡然,反而显出一种偏执来。
遗玉双拳握地更紧,卢智的话主要针对的怕并不是外公一家人,她一直都知道卢智有着心结,他对十二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生父的利剑和亲人的抛弃,童年的打击和磨难在他心中铭刻,若是别人肯定无法理解这种情绪,可是她却有几分清楚,毕竟她是做过二十年的孤儿,最理解被人抛弃的那种滋味。
她虽清楚卢智的症结所在,却又对此无能为力,劝导?她自己都不敢想象,若是她被人冤枉后,亲爹不护着她,却要拿剑削去她的脑袋,她定也会恨那人一辈子。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恨意卢智几乎从未显露过,他总是冷静的,可冷静的背后却是外人看不见的腐烂伤口,这恨意亦是卢智的动力,她虽不知道自家大哥现在到底进展到了哪种地步,但他独身在国子监的那三年必定是凶险无比的。
想想她才来了多久小命就差点送去,卢智那三年又怎么会好过,一个庶民出身的学生,没有加入到任何势力中去,却可以在太学院有着一席之地,这是付出了多少代价换来的,她不敢想象。
轻呼了一口气,遗玉松开双拳,伸过手去抓住卢智有些冰凉的大手,缓缓道:“大哥,我也就是说与你听听,咱们既然说好了不认,那便是不认,你莫要生我气,可好?”
卢智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一会儿,眼中才又露出那副惯常的笑意,“大哥可没生你气,这事情你不用再管,交给我处理。好了,夜寒露重,我送你回去。”
第107章 呈远楼
隋朝义宁二年,李渊篡隋称帝。定国号为唐,改元武德,定都长安,长子李世民被封为太子,次子李建成为安王,三子李元霸为廖王,四子李元吉为齐王。时以开国功臣三人声威最甚,一为李渊堂弟李孝恭,封西安王,一为隋炀帝萧后之弟萧禹,封宋国公,一为陇西豪绅士族卢中植,封怀国公。
建国初,李渊派次子安王建成征战四方,剿灭各路乱党匪雄,武德四年,安王因战功势力膨胀,多数朝党纷纷暗投其下,一时朝中隐有改立呼声,李渊病显,太子势孤。武德五年,怀国公卢中植颇受安王一派压制,奏帝反被斥责,愤然辞官离京。
武德九年,李渊病重,安王掌握皇城禁卫军,九月逼宫,长安城外又有齐王率兵协助,危急之时,禁卫军却临阵倒戈,又有不明兵马将齐王围剿于长安城外,安王兵变不成,党内大部分官员均已被策反,事败。
后李渊退位,太子李世民登基,改元贞观。贞观三年,西安王交割兵权,宋国公萧禹连番被贬,而举家外迁的卢中植则不知去向,昔日开国三元勋,淡出朝臣视线。
长安城在皇城以南素有东贵西富之说,位于朱雀大街东三街的平康坊乃是一处酒楼林立歌舞升平之所,不论是权贵富绅亦或文人骚客,多喜来此处风流消遣。
平康坊北有一座酒楼,名为呈远楼,环境最是独特,周边既无妓楼亦无赌馆。乃是平康坊中鲜少一处清静之地。
华灯初上,呈远楼外的灯笼也已挂起,楼中自是宾客满座,一墙之隔的后院却是静谧非常。
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悄悄从一间房内退出,将门带好后,转身招来一旁护院,低声问道:“二姑奶奶可是回来了?”
护院摇头答道,“没见着人。”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刚要再问话,余光瞄见南边的砖雕照壁后面绕进来个人,垂着头也不看路,直直朝另一旁的屋子走去。
“二妹。”男子低喝了一声,来人方才缓缓抬头,院中点了六挂灯笼,可以很清楚地让人看见其脸上的狼狈,还有发髻的凌乱,这人正是傍晚找到学宿馆纠缠遗玉的那个中年妇人。
男子几步走到她跟前,语带责备地说:“你是不是一个人跑去找他们了。”
“二哥……”妇人眼中顿时蓄满泪水,“他们不认我……这可怎么办……”
男子微微一愕,随即皱眉道:“爹好不容易休息下了,你别又把他哭醒。回屋再说。”
说罢他就转身带着妇人进了一侧的厢房里,两人进屋后便有下人上来送茶,退出去时还不忘把门关好。
男子脸色这才沉下,声音比起刚才更是严厉了两分,“咱们昨日到了京城,我是怎么交待你的,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先不要冲动,怎么下午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跑出去!”
“呜呜……二哥,他们……他们不认咱们……”妇人只顾着落泪,并没注意到男子脸色的难看。
“啪”地一声,男子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低斥道:“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再哭我就送你回扬州去!”
妇人被他吓了一跳,忙忍住了泪水,咬着嘴唇看着他,好半天才缓过来鼻间的酸劲,“二哥莫恼我,下午你走后卢正就传来了信儿,我得了孩子们的消息,怎么还能坐得住,就想着先去看看,谁知道人是见着了,可他们根本就不认我……”
中年男子第三次听见她嘴里说出“不认”这个词,眉间的怒气散去,换上了些许忧色,语气也有缓和,“他们查来的消息我也看了。这次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