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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庆说，“你是军人出身，我是哈军工出来的，也算半个部队的人。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听说你开了个拖拉机厂，还是当地政府批准成立的第一家私营工厂。”
李路心里暗暗道，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他点点头，说，“是的，王厂。”
“你是厂里的名人了，我到光明厂一个星期，听得最多的就是你的事迹。据说，厂里的单身女同志，经常给你写信写诗，都装了一箩筐。”王嘉庆说。
李路老脸微红，有些尴尬，“都是革命同志之间的文学探讨，厂长，我的生活方面没有违反纪律的。”
“你别急嘛，我可没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你紧张什么。”王嘉庆抬了抬手笑道。
抽了口烟，王嘉庆说，“说正事。老书记找我谈过，说你那个红星拖拉机厂，想要承接一部分十五匹拖拉机的生产。”
光明厂的15匹马力拖拉机已经研制成功，这种小四轮对光明厂来说压根没有任何的技术难度。李路就找到老书记说了自己的想法，老书记很看重他，虽然没答应下来，但也没有明确表态。敢情老书记是等新厂长到任。
原来不是坏事，李路稳了稳心绪，问道，“厂长，我是厂职工，在外面办工厂，违反了规定，这个事情……”
王嘉庆摆了摆手，说，“我没跟你谈这个事情，你就把心放下。再说，你的拖拉机厂是市府重点关注的工厂，我还敢反对不成。”
李路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厂长，有你这句话，我就彻底放心了。”
王嘉庆笑道，“光明厂明年要移交地方，很多东西要改变，虽然你以职工的身份开了个工厂，但从地方经济大局来看，你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们不会反对，反而应该提供帮助。”
李路笑了笑说，“厂里不处分我就烧高香了，不敢奢望帮助。”
“这么说，你是不想接小四轮的生产任务了？”王嘉庆眯着眼睛笑道。
李路连忙道，“当然不是。厂长，咱们厂的产能都用在了南方牌轮式拖拉机和光明牌履带式拖拉机上面，一车间现在又在搞亚洲虎坦克项目。就算能腾出一部分产能来，也很难满足小四轮的产量。小四轮是咱们厂应对市场化经济的重要产品，产能跟不上可不是小问题。”
王嘉庆抬了抬手，“你继续说。”
李路点了点头，道，“采取外包的模式，光明厂提供技术支持，由红星拖拉机厂分担一部分生产任务。一来保证了光明厂的利润，二来也解决了产能的问题。”
王嘉庆笑着点头，“没错，我对这样的模式很有兴趣，所以今晚过来就是想和你谈一谈，你的拖拉机厂，有没有这个生产能力。”
“绝对没问题的，这一点厂长可以放心。”李路挺了挺胸脯，话锋却是一转，道，“不过，一些生产设备，恐怕要光明厂联系购买。一些比较重要的车床，红星拖拉机厂买不到。”
当前的环境下，那些设备不是你一个私营工厂说买就能买到手的，国营大厂根本都不会搭理你。光明厂出面的话那就不一样了。
无疑，王嘉庆是富有改革精神的领导，他又是技术人员的年轻干部，思想更加的开放。否则，他绝对不会对这样的方式产生兴趣。这与南方处于改革开放前沿有着密切的关系，他又担任过机械厅副厅长，珠三角地区那边不断出现的外资、合资企业，王嘉庆显然是没少接触新思维的。
这要是放在思维固化的老干部身上，会痛骂这种行为是挖国家墙角。
“来，具体谈一谈你的想法。”王嘉庆道。
李路精神振奋，领导问及具体，那说明距离落实是不远的了。
第081章 明明有才华为什么要靠拳头吃饭（）
“王厂，去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在全国逐步推行，大块的土地被划分成了面条田。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拖畅销了二十多年的大型履带拖拉机骤然滞销。到今年，一拖的年产量跌至一万二台，国家早在前年，不再给一拖下达指令计划，一拖失去了计划生产任务。”
李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道，“咱们光明厂的大型履带拖拉机之所以没有出现明显的滞销情况，是因为咱们有大量的部队农场可以供应，而且咱们厂以履带式拖拉机底盘为基础衍生出来的各种工程机械，产销比例一直在增加。再加上咱们厂是这几年才转产民用产品，没有一拖那么重的历史负担，起点比较明晰，因此现在是暂时看不出产品线有什么问题。”
他话锋一转，道，“但是，一拖现在面临的困境，也必将会是光明厂面临的困境。一拖早就展开了市场调研，下定了决心走市场化的道路。十五匹马力的小型手扶拖拉机对咱们来说没有任何技术难度，对一拖来说就更不是问题。可是他们依然用了最好的技术力量高度重视东方红15型小型拖拉机的研发。这说明一拖充分认识到了面临的困境，并且他们很显然找准了一个切入口。东方红15型拖拉机在东北地区已经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李路道，“较早时候，我与裴工聊天的时候谈起，曾经提议，趁一拖的小四轮还没有在市场站稳脚跟，咱们光明厂应该及时跟进，最起码能够迅速填补现在依然空白的广大南方地区市场。当时老书记很重视，因此才有了咱们南方15型小型手扶拖拉机的诞生。”
王嘉庆慢慢的颌首，对李路有了更多的赞善，他说道，“让你干保卫，可惜了。我打算搞个市场调研科，把你调到市场调研科，怎么样，谈一谈你的想法。”
李路连忙摆手说，“不不不，王厂，我干不了研究工作。我就是一粗人，跨马持枪比较适合我。”
“你这个同志，明明是有才华的，怎么一定要靠拳头吃饭呢。”王嘉庆手指点着李路说。
李路笑着说，“王厂，您知道，我打过仗，服役四年有两年在前线战场。说实话，现在一天不摸枪，我睡觉都不踏实。”
想了想，王嘉庆说，“既然你的抵抗情绪这么强烈，那我也不勉强。不过话我是要说在前头的，这方面的事情，你还是要多提出建议和看法来。”
“那是当然的，爱厂如家嘛。”李路呵呵说。
王嘉庆打量着李路，道，“听说亚洲虎坦克项目落户光明厂，最初的建议者是你，你小子真叫人看不懂。”
“旁观者清罢了。”李路道，“当时我刚到厂里上班，听裴工谈起这个事情，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相对客观一些。”
“这可不是角度不同这么简单，旁观者多着，但就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敢于提出这样的想法。”王嘉庆摆了摆手，“行了，我也不多问。既然你谈到了南方15型拖拉机对光明厂具有重要意义，那么你就接下往下说一说，你对光明厂的未来发展的看法。”
李路吓得连连摆手摇头，说，“这我可不敢，我就是一保卫科副科长。王厂，针对南方15型拖拉机，我可以说一说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太大的题目我做不来。”
“行，你讲吧，怎么想的就怎么讲。”王嘉庆又点了一根大中华。
李路揉了揉鼻子，说，“其实我的看法很简单，把销售的重心逐渐转移到小型的农用机械上面来，依托南方15型拖拉机，形成完整的产品线，迅速占据空白的市场。”
他的话刚说完，王嘉庆就在微微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
光明厂的两款主力产品的主要用户是军队所属的农场。部队农场可不少，光明厂是军工厂，部队当然是要优先采购自己系统内生产的拖拉机。
除了军队农场之外，大大小小的路桥企业是第二重要的采购方。全国能够制造大型履带式拖拉机的工厂，除了一拖就只有光明厂。以履带式底盘为基础，研制出来的一系列的农业机械。包括运输、耕犁、收割、牵引、播撒等功能机械。
除此之外，光明厂另一个其他工厂不具备的优势就是，光明厂的履带式底盘在国内是最好的，也只有著名的一拖才有比拼的实力。作为拥有几十年坦克生产历史的坦克车厂，履带式底盘技术压根就是光明厂的强项。
于是乎，以履带式底盘作为基础研发出来的推土机，被大量的制造出来，投身到了沿海地区声势浩大的大规模基础建设热潮当中，尤其是筑路建桥这些大工程。上个月的数据显示，光是全国大大小小的路桥公司，就从光明厂这里采购了近一百台履带式推土机。
这个量是不简单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四轮的生产，那一点利润，光明厂显然瞧不上眼，更别说把重心逐步转移过来。而小四轮的研发，完全是因为一拖搞了小四轮而且卖得很好。确定要移交地方了的光明厂，一直把一拖作为竞争对手，其他拖拉机厂根本没资格和光明厂比。
你有的我一定要有，我有的你不一定能造的出来，这就是光明厂眼高一切的总体思想。
“说说你的代工模式吧。”王嘉庆果然的没有接着往下问，尽管他是改革派，但是思维依然受到了时代的限制，远没有李路这种穿越人士的开拓以及富有远见。
李路心里微叹一声，整理了一下情绪，道，“光明厂把南方15型小型拖拉机的生产全部或者部分外包给红星拖拉机厂，议定一个价格，红星拖拉机厂按照规定时间交付合格产品。其实就是光明厂提供技术支持以及支付款项，生产的所有环节都交给红星拖拉机厂来做。还有一种模式，光明厂提供原料或者零部件，红星厂负责组装生产，光明厂只需要支付议定的费用。”
王嘉庆仔细琢磨着，道，“后一种模式对缓解产能没有太大帮助。”
“是的，第一种完全代工的模式才能起到缓解产能紧张的作用，只要控制住销售，利润的大头还是在光明厂。”李路笑着说。
对这个年代的光明厂来说，一台拖拉机所需的几乎所有零部件，都是自己生产的，哪怕一颗螺丝。不像几十年后的大型工厂，只掌握核心部件的技术与制造，其他的都由相关的专业配件产商提供。
基本上，王嘉庆决定采取这样的方式来开始南方15型小型拖拉机的生产。
李路提出的代工方式因此无疑受到了思想开明的王嘉庆欢迎。聊了两个多小时，李路基本上明白了王嘉庆的建厂思想。王嘉庆是肩负省府交付的改革重任而来的，以光明厂的为试点，探索出国企改制的道路，积累经验。
这一切都和另一个时空的历史没有出入，如果没有李路这只蝴蝶或者说李路不加以影响抑或是影响不了，光明厂照样会轰隆倒下，成为国企改革的反面教材。
第082章 技术工人从哪里来？（）
新任厂长的第一把火烧了起来——与红星拖拉机厂签订合作协议，以每台1600的价格委托红星拖拉机厂生产一千台南方15型小型手扶拖拉机，交货期是一年。
具体内容包括光明厂提供技术支持以及工人培训，不再另付费用。
一拖生产的15匹小型拖拉机市场售价在2200元到3600元之间，各个地区的售价不尽相同。光明厂出产的南方15型小型拖拉机显然是瞄准这个价格区间的，以每台1600元的价格委托红星拖拉机厂生产，光明厂的利润空间非常的充裕，这便于他们针对一拖发起价格战。
李路拿着已经签订了的合同给马金涛看的时候，马金涛正站在材料研究所二层小白楼前面，看着热火朝天的厂房建造现场。
马金涛指着建设中的厂房，对李路说，“平均日产八十四台，你才能按照合同要求的时间完成。小李，你自己看看，你连厂房都还没建好，你一台生产设备都没有，你一个工人都没有，你拿什么生产？”
“马工，生产设备已经联系好了，光明厂会帮忙，您也看了合同，光明厂同时也是要负责技术支持的。”李路笑道，陪着马金涛在厂区里转。
马金涛背着手，说，“人呢，工人呢，你一下子从哪里找来足够的熟练工人？小李，有理想是好事，但是不能好高骛远。”
李路胸有成竹，道，“如果半年后能实现生产线生产呢？”
“生产线？”马金涛惊讶了一下子，对国内工厂来说，生产线是新奇的玩意儿，他道，“小李，可不好放卫星。”
李路笑着说，“马工，我是说真的。两条福特公司淘汰下来的老旧生产线已经起运，最晚一个月，就能抵达陆港。我虽然不同技术，但是我知道汽车生产线经过改造，完全能够生产比之更简单的拖拉机。”
马金涛转过身正对着李路，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道，“你怎么弄来的生产线？”
李路说，“光明厂不是正在和美国克莱斯勒防务公司合作搞亚洲虎坦克吗，我和克莱斯勒的技术副总理韦德先生一见如故，托他帮忙联系的。”
他说的是事实，为了更快的获得这两条老旧生产线，李路请韦德帮了忙，否则光凭杰克那三两下子，哪怕是要回炉的生产线，他也弄不到手，更别说往外运。
马金涛皱眉，问，“没问题？”
李路笑道，“奋远贸易公司以废旧钢材的类别作为采购方，奋远贸易公司是港资合资企业。我跟您说过，奋远公司也是我的产业。”
说着，李路拿出电报递给马金涛，道，“另外，美国那边回电了，您需要的实验设备器材，大部分都顺利完成了采购，和生产线一同回来。”
“是吗！”马金涛顿时激动起来，夺过电报一目十行的看，他的英语是厉害的，他最关心的还是他的材料研究所，尽管小白楼现在还是一栋空楼！
“太好了！”马金涛激动得很，他甚至不再理会红星拖拉机厂如何解决技术工人这个问题。
李路松了口气，说，“马工，您要的我都做到了，我想请您帮个忙。”
马金涛还在看电文，仿佛那上面是什么重要实验数据，他说，“你说，我一定帮。”
稍稍低了低声，李路说，“听说您有几个学生在一拖工作？”
“嗯，怎么了？”马金涛点头说，好一阵子，他才回过味来，慢慢抬起头盯着李路，“你？你想干什么？”
李路笑了笑说，“马工，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咱们没技术工人啊。现在招哪里来得及，就算有光明厂负责技术培训，那也是来不及的。前年，一拖最成熟产值最大的东方红40拖拉机奉命停产，同时不再给一拖下达生产计划，几万职工无米下锅。现在他们的东方红15拖拉机刚刚弄出点眉目来，还没实现很大的利润收入，我得趁这个机会从那边挖点工人过来。”
“你胆子真够大的！”马金涛倒抽一口凉气，转念一想到李路干的这些事情，有哪一件是胆小的人干得出来的，便无奈叹了口气，说，“我劝你别想了。从国有大型工厂到你这个小作坊，你自己想想这现实不现实。”
李路却是毫不在意马金涛的一针见血，道，“马工您都来了，说明我这个厂子还是有吸引力的。”
“我是奔……奔这里的研究条件来的。”马金涛老脸一红，差点说出“奔你的钱来的”这话。
李路道，“只要钱给得足，会有人动心的。计划经济在消亡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生产计划，国有企业旱涝保收的日子一去难再见。马工，您帮帮忙，联系联系你的学生，我只要他带个路，其他的不用管。”
马金涛坚定的摇头，他过不去挖社会主义墙角那个心理关，哪怕他已经屈服在研究经费面前。
李路抛出杀手锏，“每年十万的研究经费，下个月我就给你。”
“十万？”马金涛瞪大眼睛，眼睛是发亮的，但他还只是喉结动了动，依然摇头，“这样做还是不合适，这是挖国家墙角嘛。”
“不能这么说，国家都说了，市场化经济，什么是市场化经济，我的理解是两个字，竞争，产品竞争人才竞争，有竞争才有进步嘛。”李路道，想了想，又是一记大招，“马工，我再给你加五万！并且我保留你追加申请的权利，怎么样？”
马金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基本上已经能够想象那样一个场面了，以前没钱买的实验器材可以大方买了，以前在实验材料上的扣扣搜搜作风也可以摒弃了，一些进口的实验设备也可以想一想了！
“我联系一下，我只负责给你搭个线，其他的我可就不管了。”马金涛道。
李路顿时眉开眼笑，“当然当然，走走走，马工，我送你去拍电报，或者到光明厂打电话。”
“拍电报吧。”马金涛叹口气，跟着走了。
1981年的十五万元可以做成哪些事，农村盖房子一间大瓦房用不了一千块，十五万可以给一条大村子每一户人家盖一间大瓦房；一拖生产的东方红15型拖拉机在北方的售价是两千块左右，十五万可以买七十五台……
第083章 时代土豪（）
两台解放141卡车轮番的从福叔的砖窑往红星厂工地拉砖头。
特别为红星厂制造的更结实的红砖，给李路的单价是一分二一块。福叔砖窑往外销售的普通红砖已经卖到了一分二一块，给红星厂烧制的更结实的红砖也是这个价格，看上去是优惠价了，实际上因为红星厂要的量大，福叔砖窑的利润反而更高了一些。
李路在出发洛阳之前，到工地这里看看。
看见那台墨绿色的LC80直接碾压着坑洼不平的地面开进工地，在那里指挥着卸红砖的福叔就赶紧的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
“老三啊，你来了。”福叔笑呵呵的说。
李路打招呼，“福叔，吃了没。”
“吃过了吃过了，这不，吃完早饭我就赶紧的过来看着。你放心啊，我已经让砖窑全面加速，保证不会耽误了你的工期。”福叔拍着胸脯说。
李路笑道，“恐怕你的砖窑供应不上来，呵呵。福叔，你找我什么事？”
福叔正在琢磨李路前一句话呢，闻言，便左右看了看，压着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借一步说话。”
张卫伟扫了福叔一眼，举步走到一边去。
“说吧福叔。”李路道。
福叔压着声音道，“上次你说能搞到这个车？”
他说着，目光往身边的LC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