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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两回事。”他才没那么容易上当。
“说到这个，你好像很久没叫过我了，不然你说，你要叫我什么啊？雅玟老师？”她得意洋洋。
“你有教过我吗？”他直中要害。
她脸一红，强词夺理道：
“什么嘛！我至少教过你一天，你敢否认？”赶快拉回来。“别想扯开话题，你要叫我什么啊？你说。”就是要闹他。
他微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干净的下巴，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他放下手，望住她，用那极为温醇的嗓音启唇唤道：“雅玟。”
她怔愣住，感觉耳膜好像震动了一下。
因为实在震得太大力了，因此，连心脏都在那一瞬间加快跳动了。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她倏地满脸通红。
不知所措地别开视线，她居然无法和他对看。明明很多人都这样叫过她，她不知道自己内心为何会如此动遥耳朵好烫，手心好热，她……好奇怪哦……本来、本来她只是要强迫他叫出大姐姐或雅玟老师的，都是因为他突然这么叫她名字，害她什么防备都没有，才会感觉不对劲。
方雅玟对他恶声恶气道：
“你干嘛？不准你这么叫我，谁都可以，就你不准，太没大没小了。”她庆幸外面天黑，不然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异样。
虽是如此想，敏锐的周垂意还是凝睇着她，然后道：“你紧张什么？”
“紧张你的头！”她掩饰般地骂道，赶快讲别的——“那个，去渍剂给你了，我不管，以后你的床要借我睡。”就算很不自然，她也要硬把话题转回原来的。
闻言，周垂意却板起脸。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真小器。”那么舒服的床一个人独享。
“跟小器没有关系。”他说。
“不然跟什么有关系？”明明就是小器还不承认。
他彷佛对她没辙，低首沉吟许久，才缓声道：“因为那是我的床。”
“啊？”她皱眉，根本无法理解。“那当然是你的啊，我会不知道吗？以前我都睡过那么多次了，你看吧，你果然是小器。”
他望着她，然后像是不想跟她再讨论，把脸别到旁边去。
“雅玟，你的手机在响喔。”妈妈忽然探头叫唤。
“喔。”因为这里还没讲完，方雅玟只应了声，并没有立刻走开。
“说不定是他打的。”周垂意提醒道。
她这才恍然，连忙跑进屋内；而他只是凝视她略显慌张的举措，如同每一次，静静地看着她每次提到那个人时明显的情绪变化。
找到放在房内的手机，她一听铃声就知道不是那个人了。
“喂？”她接起来。
十分钟后，她讲完挂断，走回阳台，周垂意还在那里。
“小意。”她垂着脸，在他背后低声唤道。
“嗯？”他转回身，望着她。
她抬起头，扯开僵硬的嘴角，笑了。
“我……要开高中同学会。”
要怎么样才能得知岁见现在真正的心意？她不敢问，也不能问。
那么，让岁见和那个女生见面，就能知道结果了吧？
因为她以前在班上算是核心人物，所以，会有同学先打电话来询问她是很理所当然的。
毕业那么久了，要不要办个同学会呢？
从听到高三同学的提议后，她就只能想到关于岁见和那个女生的事，高中毕业前，因为一个游戏，导致岁见和那个女生在毕业后完全不曾再来往，这是她所知道的。但是，现在的岁见，并未忘记过那个女生，这是她所看到的。
让他们见面，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她只是想，如果他们能了结往事的话，那么，自己或许还有机会吧。
真是太卑劣了。她只想从旁看着，然后夺龋只要那个女生拒绝岁见，岁见就有可能回头……“你真的要这么做？”
那天，小意听到她的决定后，这么问她。
“当然。你不觉得这是好主意吗？我有一半的机会，胜算很大呢。”她甚至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是吗？”
小意是怎么想她的呢？一定觉得用这种手段的她很小人很卑鄙吧。虽然明白这样的自己很糟糕，但是，她却无法不那么做。
不论是想着那个女生那么久的岁见，或者……看着岁见那么久的她，都让她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她跟那个女生同班，所以打电话约对方参加同学会并不会是什么困难的借口，然后把同学会主办人的责任推给对方，对方就算不情愿也必须出席。她还要告诉岁见，或许他会犹豫，但最后，他一定会答应吧。
她明白岁见很想再见到那个女生，只是，欠缺一个上天给的机会罢了。
然而，以那个女生的处事和懦弱的个性，是不会接受岁见的吧？
到时候，她就能够、能够……
“岁见。”和青年约在别的地点见面，方雅玟在发现他来的时候启唇唤道。
因为青年高三时并未和她同班，所以要先跟她碰面，再一起过去。到时如果让那个女生看到，会不会被误解？被误解有比较好吗？
她觉得想着这种事情的自己真的好卑鄙。
“你怎么了？”因为她的脸色很差，所以身旁的青年关心问道。
“没什么。”方雅玟扯开脸笑，故意打趣道：“你注意自己就好，你很紧张吧？”因为要见那个女生。
“别取笑我。”青年似乎想要像以前那般触碰她表示亲近，不过最后还是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方雅玟眼神一黯。
“雅玟，谢谢你。”青年道。
她有种沉重又难受的感觉。对不起，岁见，因为，自己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好人。
同学会在某间KTV举行，在和青年过马路时，她就已经看见那个女生了。
对方剪短了头发，但还是没什么改变，所以很容易让人感觉怀念吧。方雅玟望着身旁的青年，青年看向那个女生站立的位置。
就算自己今天装扮得那么耀目美丽，他仍是没有发现。她垂低眼睑。
同学会，她只参加了半个小时，因为岁见没多久就离开了，所以她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
在她临走前，那个女生……那个曾经和自己同班、名叫吕欣欣的女生还在忙着帮同学照相。岁见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吕欣欣拉了出去，两人讲了些什么她不晓得，不过却只有吕欣欣一个人回到包厢。
她没有立场去问吕欣欣，也没有勇气打电话问岁见。一切都照自己所想的吗？但为什么她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离开同学会场所，她漫无目的地到处晃荡，然后看到一家超级市场，于是她进去泄愤似地买了两大袋乱七八糟的东西。接着，她骑车到周垂意家。
“我来了！”用钥匙打开锁，她一推开门就大声宣布。
弯腰脱掉高跟鞋，因为周垂意去学校上周末的补充课程，没人在家是理所当然的。
打开其中一个塑胶袋，她拿出两罐啤酒，然后把剩下的全塞进冰箱里。
拎着啤酒，她脱掉小外套，坐在沙发上抱住膝盖，拉开易开罐后发呆似地喝着。
“好苦……”她根本不会喝酒，只是想学人家喝喝看而已。
不喜欢那种辛辣的感觉，她把剩下的酒全部倒掉，将罐子用力丢到垃圾桶里。坐在客厅感觉又寂寞又清冷，她走到周垂意的房间里，躺进那张柔软的床铺。
用棉被盖住脸半晌，她又忽然翻开，自言自语道：“……有小意的味道。”是那瓶放在架子上的植物沐浴乳吧，她曾用来洗手过。
没有理由的，好像变得比较安心了。于是她闭上眼睛，让自己暂时不去想任何事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真的有睡着吧，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她才恍惚地从棉被里探出头来。
“唔……你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嗓音因为睡意而显得煽情，她迷迷糊糊地伸出一条白皙玉臂，抓起放在他桌上的手表凑到眼前细看。“咦！那么晚了？好饿，小意，煮晚饭给我吃。”
周垂意站在房门口，没有开口。
她突然清醒过来。
小意会不会是讨厌自己了？她做出那么恶劣的事，会被讨厌也是很正常的吧！小意以前也说过，她是一个性格差劲的人……可是，可以听自己讲话的人，只有小意一个。倘若连小意也不管她的话，那她以后怎么办？
或许是因为情绪脆弱，所以才胡思乱想，但对于周垂意可能会不理她的这件事，却教她掌心尽是湿意。
彷佛过了一辈子那样长的时间，周垂意才终于启唇对她道：“这是我的房间和我的床。”他说出一个再正确不过的事实。
她一呆，仰首望着他走进房内。
“……嗯，我知道。借我睡一下而已，你干嘛那么小器埃”她感觉自己松了口气。翻坐起身，道：“还是你有藏什么色情书刊怕被我发现？”她身上穿的是细肩带的小可爱，搭上外套不失端庄时尚，但是单穿就显得太过暴露。
周垂意闭了闭眼，只是把书包挂在椅子上，然后走出去。
方雅玟从床上爬起，跟了过去，只见他打开冰箱，从塑胶袋里拿出两包面条。
“吃面？”他说。
她顿了顿，随即赞成道：
“好啊！”
他又煮了被她说难吃的淡味面。
同时又听了她那丑陋、且还万分逞强的心事。
第五章
由于接到大客户的新案子，方雅玟忙得不可开交。
整个小组几乎每天都要开会。他们业务部门等于是客户和公司的桥梁。对客户来说，他们是代表广告代理商；但对公司而言，他们则代表客户，总之必须负责彼此之间一切有关业务、观念、预算、广告的连系。
一方面要顾及客户的要求，另一方面又必须传达创意部门的专业，要取得平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每每开起会来，文案、业务和设计三边人马简直像在吵架。方雅玟已是正式的小组成员，对自己的意见以及自己该要担负的责任都相当清楚明了，交不出东西的话只能加班，加班还没有加班费；虽然可以十点上班，但却是十点以后才能回家。
真的太晚或太累的时候，她会就近选择睡在周垂意家。但那时间多半已是凌晨半夜；因为讨厌阴森的客房，她常常没卸妆没换衣服就昏睡在沙发上。
她都是悄悄进门，有几次被还没就寝的他逮到，她干脆摆出伟大的脸孔要求睡他房间，却被他锁房门拒绝。她干脆赌气窝在沙发上。睡客厅的早上，清醒后身上一定会多一条棉被，周垂意则已出门去上学，一旦发现他不在，她就会立刻转移阵地霸占他柔软的床铺，把棉被睡皱也不整理，反正晚上他还要睡，早上再换她。
她甚至把日常用品也带了过去，洗手间的架子逐渐被增加的保养品化妆品占满。虽然以前她也多少会放几件替换的衣服，但现在她几乎是寄住在他家了。
日夜颠倒的忙碌生活不知过了几天，总算能在自己家里迎接难得的星期假日。
没有突如其来的客户电话，也没有突如其来的会议，在工作时间几乎不定的日子里，终于得到一个纯粹的放假天。
“雅玟，虽然说是星期日，但是你睡到中午也太夸张了。”妈妈忙着洗衣服，看到女儿日上三竿才穿着睡衣走出房间，不免有些微词。
“我有时候工作到很晚啊，放假多睡一点而已嘛。”刚起床不很饿，但方雅玟还是走到饭厅，早餐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于是她泡了一杯牛奶。
“还说呢。你的公司是广告业，没办法准时朝九晚五，妈妈可以理解你的辛苦，但是因为公司很近，常常跑去你周叔叔家，这样就不大好。”妈妈收好晒干的衣服，放进篮子里。“虽然小意不会说什么，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挂在墙壁上的周叔叔家钥匙，三天两头不见，你现在甚至干脆都不挂回去了。”
方雅玟坐在饭桌旁，索性趴下来了。
“我是去照顾小意……我还煮饭给他吃呢。”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雅玟，”妈妈转过身来，正色道：“小意要考大学了，你可别太去叨扰人家。还有，再过两个月你周叔叔周阿姨要回国了，你要注意点……”妈妈开始碎碎念，方雅玟只能闭嘴乖乖听，免得又挨骂。懒散地支着下巴，她用汤匙搅拌开始变温的牛奶，想着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却好像找不到朋友可以陪伴自己。高中的同学已经鲜少联络了，大学时代的友人更是完全没来往，虽然她以前时常和他们出去玩，不过交情也就是这样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这种人——异性缘佳，同性缘却极差。围绕在身边玩乐的朋友虽然很多很多，但真正知心的却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只能对小意倾诉……
“唉，那小子也要考大学了碍…”她喃喃道。以后，不能常去找他了吗？不知怎地，光是想到要减少和他见面这个认知就让她感觉提不起劲，忽然瞥到有一串不大眼熟的车钥匙放在茶几上，她随口问：“妈，那是谁的？”
“那是你哥哥昨天放假回来，因为用不到车子，就先放在家里。”
“喔……”方雅玟咬着汤匙，看着时钟和日历，像是在盘算什么。突地站起身，把牛奶一饮而尽后，跑回自己房间。
“雅玟，你刚刚有没有在听妈妈说话？”妈妈在后面喊，拿这个从小就宠的么女没辙。
“有。”方雅玟朝外面敷衍应道，迅速地从衣橱里拿出衬衫、短裙、丝袜，换好后化妆、弄头发，将自己打扮得美丽又时髦。
走出房门，她趁妈妈还在忙家事，很快拿起那串车钥匙，踩着高跟马靴，打开大门，愉快道：“我出门了。”然后下楼，找到哥哥的车，俐落开走。
边掌握方向盘，一手探进包包里拿出墨镜戴上，将近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来到一所高中校门前，时间算得刚刚好，三年级假日自习课程刚好结束。
身着制服的高中生鱼贯步出，她手指点着方向盘等待，在望见其中一个学生时，立刻驱车接近，按下电动车窗，用异常黏腻的语调，甜甜笑道：“有没有空跟大姐姐出去玩啊？可、爱、的、弟、弟。”特别加强最后一句。
原本准备下课回家的周垂意，看见她出现，先是一愣，随即静静地垂眸，睇着她满脸开心的笑意。
“周、周垂意，她是……”旁边的同学好错愕。
在周垂意启唇前，方雅玟把墨镜抬高搁在头顶上，露出姣好的脸容，插嘴轻松道：“喔，我是和小意从小就在一起的大姐姐，小意平时多亏你们照顾了。”虽然是正确的解释，但她甜美又夹带暧昧的语气很难不让人有所联想。
同学们一脸呆滞，随即交头接耳道：
“周垂意，她不是你亲姊姊吧？你、你们是什么关系？难道说……凭你的长相的确很有可能……”周垂意闭了闭眼，不理会同学的闲话，在众目睽睽下，打开车门直接上车。
待他系好安全带，方雅玟挥挥手，对正值好奇年龄又血气方刚的高中男生道：“各位弟弟后会有期了。”留下一片玫瑰色的旖旎幻想与羡慕。
她调整后照镜，视线刚好对上周垂意，她还故作俏皮地眨眼。
他平静道：“你特地打扮成这样，只是来接我下课回家？”
“啊呀！”她假装很惊讶，道：“不傀是我们聪明的小意弟弟，知道大姐姐我没有那么简单。”
“你在玩什么？”他望着她的侧脸半晌，问道。
“绑架游戏。”她微偏首，笑得好灿烂好愉快。“危险又美丽的大姐姐，要绑走美少年一整天。”
周垂意看着她，半晌，才缓慢道：
“危险美丽……还真敢说。”不会不好意思。
方雅玟一笑，觉得好快乐。
带着他到百货公司，因为她有联名卡，所以免费停车三小时；她从地下二楼的超市开始往上逛，仗恃着下星期就是发薪日，看到什么喜欢的，无论吃的用的穿的，卡拿出来就刷；她两手空空轻松惬意，身旁周垂意拿着的纸袋却慢慢增加。
在二楼，她看见一副很有质感的手套，感觉很适合周垂意奇书Qisuu网，想到他冬天冷冷的体温，她就更觉得必须买下。把他叫到旁边去等，她趁机要小姐把手套包起来。
因为没吃午饭，看看时间肚子也饿了，两人便在楼层里的附属餐厅坐下。
“我请客。”她大方宣布。
“是提东西的报酬？”周垂意点了菜单里最便宜的义大利面。
“你这小子，老是这么不可爱！”她呋道。
填饱肚皮，她还没打算回家，只是继续带着周垂意，把车开往某处风景秀丽的后山。虽然幸运地没有塞车，但是天公不作美，下雨了。
“失策，我没带伞呢。”瞅着车窗外扫兴的雨势，方雅玟微恼地说。
“雨那么大，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坐在旁边道。
“说的也是。”耸耸肩。凝视玻璃上一条条的水痕，她细声道：“终于又过一天了碍…”周垂意没有说话。
双手交叠在方向盘上，她倾身将额头贴靠过去。良久，终于开口道：“小意……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到处乱晃吗？其实我心情不好，所以在家里待不住，因为会一直胡思乱想。”同学会之后，岁见的决定是什么呢？她无法不去在意这件事；但是对方却没打电话来联络，忙碌的工作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但是像这样平静的日子却很难捱。察觉自己似乎有些出神了，她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凝视着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一个人，所以我才陪你。”他低声道，小意果然很了解她呢，而且好像现在才发现自己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的视线教她有些不自在，于是她撇开脸，赶紧道：“反正、就是这样了，我知道你高三了，但是整天读书也不好，偶尔应该放松出来走一走才对，所以我顺便带你出来玩喽。”
“还真是谢谢你。”不是很诚恳。
“你说话带刺喔。”她好气又好笑。
因为雨势愈来愈大，方雅玟索性开车下山，直接送他到家。在他准备下车时，她忽然唤住他，道：“小意，你下星期要段考对吧？我拖着你到处跑，你为什么都没吭声？”
周垂意停住动作，仅说：
“我平常都有预习，没什么问题。”
“嗯。”虽然他说的可能是事实，但是……方雅玟从纸袋里拿出包成礼物的手套，用掌心包住他的脸，恶声道：“笨——蛋！你今天陪我，这个送你，满怀感恩的心收下吧。”
因为自己情绪不佳，所以也有一点点想要刁难他的意图，本来想他若是表明有考试，自己就立刻载他回家，可是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什么也不说地接受。
周垂意因为她的动作而停住，接住那手套道：“谢谢。”
其实方雅玟鼓励他后自己也觉得尴尬，所以送了东西就匆匆开车走人。
从来不知道真诚地表达好意是这么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