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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不忍看着他这种可怜的神情!他在我的面前,总是说着一些有希望的硬话,但是我相信在他的心里,他已是比我更软弱的人了。我时常劝他同我一块儿去游玩,但他答应我的时候很少,总是将两眉一皱,说道:
“我不高兴”
他完全变了。往日的活泼而好游玩的他,富于青春活力的他,现在变成孤僻的,静寂的老人了。这对于我是怎样地可怕!天哪!我的青春的美梦为什么是这样容易地消逝!往日的白根是我的幸福,是我的骄傲,现在的白根却是我的苦痛了。
如果我出门的话,那我总是和米海诺夫伯爵夫人同行。我和她成了异常亲密的、不可分离的朋友。这在事实上,也逼得我们不得不如此:我们同是异邦的零落人,在这生疏的上海,寻不到一点儿安慰和同情,因此我们相互之间,就不得不特别增加安慰和同情了。她的大耳环依旧地戴着,她依旧不改贵妇人的态度。无事的时候,她总是为我叙述着关于她的过去的生活:她的父亲是一个有声望的地主,她的母亲也出自于名门贵族。她在十八岁时嫁与米海诺夫伯爵伯爵不但富于财产,而且是一个极有教养的绅士。她与他同居了十年,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他们夫妻俩是异常地幸福有时她忽然问我道:
“丽莎,你相信我们会回到俄罗斯吗?”
不待我的回答,她又继续说道:
“我不相信我们能再回到俄罗斯去”也许我们的阶级,贵族,已经完结了自己的命运,现在应是黑虫们抬头的时候了。”停一会儿,她摇一摇头,叹着说道:“是这样地突然!是这样地可怕!”
我静听着她说,不参加什么意见。我在她的眼光里,看出很悲哀的绝望,这种绝望有时令我心神战栗。我想安慰她,但同时又觉得我自己也是热烈地需要着安慰虹口公园,梵王渡公园,法国公园,黄浦滩公园,遍满了我和米海诺夫伯爵夫人的足迹。我们每日无事可做,只得借着逛公园以消磨我们客中的寂苦的时光,如果我们有充足的银钱时,那我们尽可逍遥干精美的咖啡馆,出入于宽敞的电影院,或徘徊于各大百货公司之门,随意购买自己心爱的物品,但是我们我们昔日虽然是贵族,现在却变成异乡的零落人了,昔日的彼得格勒的奢华生活,对于我们已成了过去的梦幻,不可复现了。这异邦的上海虽好,虽然华丽不减于那当年的彼得格勒,但是它只对着有钱的人们展着欢迎的微笑,它可以给他们以安慰,给他们以温柔,并给他们满足一切的欲望。但是我们我们并不是它的贵客呵。
在公园中,我们看到异乡的花木——它们的凋残与繁茂。在春天,它们就发青了;在夏天,它们就繁茂了;在秋天,它们就枯黄了;在冬天,它们就凋残了。仿佛异乡季候的更迭,并没与祖国有什么巨大的差异。但是异乡究竟是异乡,祖国究竟是祖国。在上海我们看不见那连天的白雪,在上海我们再也得不到那在纷纷细雪中散步的兴致。这对于别国人,白雪或者并不是什么可贵的宝物,但这对于俄罗斯人——俄罗斯人是在白雪中生长的呵,他们是习惯于白雪的拥抱了。他们无论如何不能身在异乡,忘怀那祖国的连天的白雪!
有一次,那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返射着它的无力的,黄色的辉光。虹口公园已渐渐落到寂静的怀抱里,稀少了游人的踪影。我与米海诺夫伯爵夫人并坐在池边的长靠椅上,两人只默默地呆望着池中的,被夕阳返射着的金色的波纹。这时我回忆起来彼得格勒的尼娃河,那在夕阳返照中尼娃河上的景物我忽然莫明其妙地向伯爵夫人说道;“伯爵夫人!我们还是回到俄罗斯去罢,回到我们的彼得格勒去罢让波尔雪委克把我们杀掉罢;这里是这样地孤寂!一切都是这样地生疏!我不能在这里再生活下去了!”
伯爵夫人始而诧异地逼视着我,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或以为我发了神经病,后来她低下头来,叹着说道:
“当然,顶好是回到俄罗斯去但是白根呢?”她忽然将头抬起望着我说道,“他愿意回到俄罗斯去吗?”
我没有回答她。
夕阳渐渐地隐藏了自己的金影。夜幕渐渐地无声无嗅地展开了。公园中更加异常地静寂了。我觉得目前展开的,不是昏黑的夜幕,而是我的不可突破的乡愁的罗网
六
客地的光阴在我们的苦闷中一天一天地,一月一月地,一年一年地,毫不停留地过去,我们随身所带来到上海的银钱,也就随之如流水也似地消逝。我们开始变买我们的珠宝,钻石戒指,贵重的衣饰但是我们的来源是有限的,而我们的用途却没有止境。天哪!我们简直变成为什么都没有的无产阶级了!房东呈着冷酷的面孔逼着我们要房钱,饭馆的老板毫不容情地要断绝我们的伙食至此我才感觉得贫穷的痛苦,才明白金钱的魔力是这般地利害。我们想告饶,我们想讨情,但是天哪,谁个能给我们以稍微的温存呢?一切一切,一切都如冰铁一般的冷酷白根老坐在家里,他的两眼已睡得失了光芒了。他的头发蓬松着,许多天都不修面。他所能做得到的,只是无力的叹息,只是无力的对于波尔雪委克的诅咒,后来他连诅咒不也不诅咒了。我看着这样下去老不是事,想寻一条出路,但我是一个女人家,又有什么能力呢?他是一个男子,而他已经是这样了怎么办呢?天哪!我们就这样待死吗?
“白根!”有一次我生着气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老是在家里坐着不动呢?难道说我们就这样饿死不成?房东已经下驱逐令了我们总是要想一想办法才行罢”
“你要我怎么样办呢?你看我能够做什么事情?我什么都不会打仗我是会的,但是这又用不着”
我听了他的这些可怜的话,不禁又是气他,又是可怜他。当年他是那样地傲慢,英俊,是那样地风采奕奕,而现在却变成这样的可怜虫了。
有一天我在黄浦滩公园中认识了一个俄国女人,她约莫有三十岁的样子,看来也是从前的贵族。在谈话中我知道了她的身世:她的丈夫原充当过旧俄罗斯军队中的军官,后来在田尼庚将军麾下服务,等于田尼庚将军失败了,他们经过君士坦丁堡跑到上海来现在他们在上海已经住了一年多了。
“你们现在怎么样生活呢?你们很有钱罢?”我有点难为情地问她这么两句。她听了我的话,溜我一眼,将脸一红,很羞赧地说道;“不挨饿已经算是上帝的恩惠了,哪里还有钱呢?”
“他现在干什么呢?在什么机关内服务吗?”
她摇一摇头,她的脸更加泛红了。过了半晌,她轻轻地叹着说道:
“事到如今,只要能混得一碗饭吃,什么事都可以做。他现在替一个有钱的中国人保镖”
“怎吗?”我不待她说完,就很惊奇地问她道,“保镖?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你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吗?在此地,在上海,有许多中国的有钱人,他们怕强盗抢他们,或者怕被人家绑了票,因此雇了一些保镖的人,来保护他们的身体。可是他们又不信任自己的同国人,因为他们是可以与强盗通气的呵,所以花钱雇我们的俄罗斯人做他们的保镖,他们以为比较靠得住些。”
“工钱很多吗?”我又问。
“还可以。七八十块洋钱一月。”
忽然我的脑筋中飞来了一种思想:这倒也是一条出路。什么白根不去试试呢?七八十块洋钱一月,这数目虽然不大,但是马马虎虎地也可以维持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了。于是我带着几分的希望,很小心地问她道:
“请问这种差事很多吗?”
“我不知道,”她摇一摇头说道,“这要问我的丈夫洛白珂,他大约是知道的。”
于是我也不怕难为情了,就将我们的状况详细地告知了她,请她看同国人的面上,托她的丈夫代为白根寻找这种同一的差事。她也就慨然允诺,并问明了我的地址,过几天来给我们回信。这时正是六月的一天的傍晚,公园中的游人非常众多,在他们的面孔上,都充满着闲散的,安逸的神情。虽然署气在包围着大地,然而江边的傍晚的微风,却给了人们以凉爽的刺激,使人感觉得心旷神恰。尤其是那些如蝴蝶也似的中国的女人们,在她们的面孔上,寻不出一点忧闷的痕迹,我觉得她们都是沉醉在幸福的海里了。我看着她们的容光,不禁怆怀自己的身世:四五年以前我也何尝不是如她们那般地幸福,那般地不知忧患为何事!我也何尝不是如她们那般地艳丽而自得!但是现在现在我所有的,只是目前的苦痛,以及甜密的旧梦而已。
可是这一天晚上,我却从公园中带回来了几分的希望。我希望那位俄国夫人能够给我们以良好的消息,白根终于能得到为中国人保镖的差事我回到家时,很匆促地就这把这种希望报告于白根知道了。但是白根将眉峰一皱,无力地说道:
“丽莎,亲爱的!你须知道我是一个团长呵我是一个俄罗斯的贵族怎么好能为中国人保镖呢?这是绝对不能够的,我的地位要紧”
我不禁将全身凉了半截。同时我的愤火燃烧起来了。我完全改变了我的过去的温和的态度,把一切怜悯白根的心情都失掉了。我发着怒,断续地说道:
“哼!现在还说什么贵族的地位什么团长事到如今,请你将就一些儿罢!你能够挨饿,如猪一般地在屋中睡着不动我却不能够啊!我还能够,我不能够再忍受下去了,你晓得吗?”
他睁着两只失了光芒的,灰色的眼睛望着我,表现着充分的求饶的神情。若在往日,我一定又要懊悔我自己的行动,但是今天我却忘却我对于他的怜悯了。
“你说,你到底打算怎样呢?”我又继续发着怒道,“当年我不愿意离开俄罗斯,你偏偏要逼我跑到上海来,跑到上海来活受罪象这样地生活着,不如痛痛快快地被波尔雪委克提去杀了还好些呵!现在既然困难到了这种地步,你是一个男子汉,应该想一想法子,不料老是如猪一般睡在屋中不动人家向你提了一个门径,而你,而你说什么地位,说什么不能够失去团长的面子唉,你说,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打算呢?”
鼻子一酸,不禁放声痛哭起来了。我越想越懊恼,我越恼越哭得悲哀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的痛哭。这眼见着使得白根着了慌了。他走上前来将我抱着,发出很颤动的,求饶的哭音,向我说道:
“丽莎,亲爱的!别要这样罢!你不说,我已经心很痛了,现在你这样子唉!我的丽莎呵!请你听我的话罢,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不过我请求你,千万别要提起过去的事情,因为这太使我难过,你晓得吗?”
女子的心到底是软弱的我对他生了很大的气,然而他向我略施以温柔的抚慰,略说几句可怜的话,我的愤火便即时被压抑住了。他是我的丈夫呵,我曾热烈地爱过他现在我虽然失却了那般的爱的热度,但是我不应当太过于使他苦恼呵。他是一个很不幸福的人,我觉得他比我还不幸福些。我终于把泪水抹去,又和他温存起来了。
我静等着洛白阿夫人来向我报告消息
第二天晚上洛白阿夫人来了。她一进我们的房门,我便知道事情有点不妙,因为我在她面孔上已经看出消息是不会良好的了。她的两眉蹙着,两眼射着失望的光芒,很不愉快地开始向我们说道:
“对不住,我的丈夫不能将你们的事情办妥,因为因为保镖的差事有限,而我们同国的人,想谋这种差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无论你到什么地方去,我的丈夫说,都会碰到我们的同国人,鬼知道他们有多少!例如,不久以前,有一个有钱的中国人招考俄国人保镖,只限定两个人;喂,你们知道有多少俄国人去报名吗?一百三十六个!一百三十六个!你们看,这是不是可怕的现象!”
她停住不说了。我听了她的话,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好。我的上帝呵,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晌她又继续说道:
“我听了我的丈夫的话,不禁感觉得我们这些俄侨的命运之可怕!这样下去倒怎么得了呢?我劝你们能够回到俄罗斯去,还是回到俄罗斯去,那里虽然不好,然而究竟是自己的祖国我们应当向彼尔雪委克让步”“唉!我何尝不想呢?”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悔恨我离开了俄罗斯的土地就是在俄罗斯为波尔雪委克当女仆,也比在这上海过着这种流落的生活好些。但是现在我们回不去了我们连回到俄罗斯的路费都没有。眼见得我们的命运是如此的。”
白根在旁插着说道:“丽莎,算了罢,别要再说起俄罗斯的事情!”你说为波尔雪委克当女仆?你疯了吗?我我们宁可在上海饿死,但是向波尔雪委克屈服是不可以的!我们不再需要什么祖国和什么俄罗斯了。那里生活着我们的死敌”
白根的话未说完,米海诺夫伯爵夫人进来了。她呈现着很高兴的神情,未待坐下,已先向我高声说道:
“丽莎,我报告你一个好的消息,今天我遇着了一个俄国音乐师,他说,中国人很喜欢看俄罗斯女人的跳舞,尤其爱看裸体的跳舞,新近在各游戏场内都设了俄罗斯女人跳舞的一场薪资很大呢,丽莎,你晓得吗?他说,他可以为我介绍,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已经决定了。怎么办呢?我已经什么都吃光了,我不能就这样饿死呵。我已经决定了丽莎,你的意见怎样呢?”
我只顾听伯爵夫人说话,忘记了将洛白珂夫人介绍与她认识。洛白珂夫人不待我张口,已经先说道:
“我知道这种事情不过那是一种什么跳舞呵!裸体的,几乎连一丝都不挂我的上帝!那是怎样的羞辱!”
伯爵夫人斜睨了她一眼,表示很气愤她。我这时不知说什么话为好,所以老是沉默着。伯爵夫人过了半晌向我说道:
“有很多不愁吃不愁穿的人专会在旁边说风凉话,可是我们不能顾及到这些了。而且跳舞又有什么要紧呢?这也是一种艺术呵。这比坐在家里守着身子,守着神圣的身子,然而有饿死的危险,总好较好些,你说可不是吗?”
洛白珂夫人见着伯爵夫人不快的神情,便告辞走了。我送她出了门。回转房内时,伯爵夫人很气愤地问我:
“这是哪家的太太?我当年也会摆架子,也会说一些尊贵的话呵!她等着罢,时候到了,她也就自然而然地不会说这些好听的话了。”
白根低着头,一声也不响。我没有回答伯爵夫人的话。停一会儿,她又追问我道:
“丽莎,你到底怎样打算呢?你不愿意去跳舞吗?”
我低下头来,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白根低着头,依旧一声也不响。我想征求他的意见,他愿不愿意我去执行那种所谓“裸体的艺术跳舞”。但是我想,他始终没有表示反对伯爵夫人的话,这是证明他已经与伯爵夫人同意了。
七
过了几日,我与伯爵夫人进了新世界游戏场,干那种所谓裸体的跳舞日夜两次我的天哪,那是怎样的跳舞呵!那简直不是跳舞,那是在观众面前脱得精光光的,任他们审视我们的毫无遮掩的肉体,所谓女人的曲线美那是如何地无耻,如何地狠亵,如何地下贱!世界上真有许多说不出来,而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我现在简直不明白我那时怎样就能做那种无耻的,下贱的勾当。我不是一个贵重的团长的夫人吗?我不是一个俄罗斯的贵族妇女吗?我不是曾被称为一朵纯洁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娇艳的白花吗?但是我堕落到了这种羞辱的地步!我竟能在万人面前赤露着身体,而且毫无体态地摇动着,以图搏得观众的喝彩。我的天哪,那是怎样地令人呕吐,怎样地出人意想之外!迄今想来,我还是为之面赤呵!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上台的时候在我还未上台之先,我看见伯爵夫人毫不羞赧地将全身衣服脱下,只遮掩了两乳和那一小部分接着她便仿佛很得意似地跑上台去她开始摆动自己的肥臀,伸展两只玉白的臂膀她开始跳起舞来我的天哪,这是怎样的跳舞呵!这难道说是跳舞么?若说这种是艺术的跳舞,那我就希望世界上永无这种跳舞的艺术罢。这简直是人类的羞辱!这简直是变态的荒淫!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个想出来的。我要诅咒他,我要唾弃他伯爵夫人退了场,我在台后边听见那些中国人呼哨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这种野蛮的声音简直把我的心胆都震落了。我再也没有接着伯爵夫人上台的勇气。我本来已经将衣服脱了一半,但是忽然我又把衣服穿起来了。伯爵夫人赤裸裸地立在我的面前,向我射着诧异的眼光。她向我问道:
“你怎么样了,丽莎?”
“我不能够,我不能够!”这样我会羞辱死去,伯爵夫人,你晓得吗?我要离开此地我不能够呵!呵,我的天哪!”
“丽莎!你疯了吗?”伯爵夫人起了惊慌的颜色,拍着我的肩,很急促地说道,“这样是不可以的呵!我们已经与主人订了约事到如今,丽莎,只得这样做下去罢。我们不能再顾及什么羞辱不羞辱了。你要知道,我们不如此便得饿死,而且已经订了约”
她不由分说,便代我解起衣来。我没有抵抗她。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肉体,无论哪一部分,毫无遮掩地呈露出来了。我仿佛想哭的样子,但我的神经失去了作用,终于没哭出声来。所谓团长夫人的尊严,所谓纯洁的娇艳的白花一切,一切,从此便没落了,很羞辱地没落了。
我如木偶一般走了舞台我的耳鼓里震动着那些中国人的呼哨声,笑语声,鼓掌声。我的眼睛里闪动着那些中国人的无数的俗恶而又奇异的眼睛。那该是如何可怕的,刺人心灵的眼睛呵!始而我痴立了几分钟,就如木偶一般,我不知如何动作才是,这时我的心中只充满着空虚和恐怖,因为太过于恐怖了,我反而好象有点镇定起来。继而我的脑神经跳动了一下,我明白了长此痴立下去是不可能的,于是我便跳舞起来。我也同伯爵夫人一样,开始摆动我的臀部,伸展的我两臂,来回在舞台上跳舞着上帝呵,请你赦我的罪过罢!这是怎样的跳舞呵!我不是在跳舞,我是在无耻地在人们面前污辱我的神圣的肉体。那些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