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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谎!”一名女同事带头指控。她愕然。
“Betty说的那个小开明明真有其人,你为什么不承认?”
黛眉一蹙。“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根本没那个人。”
“真的没有吗?”
“没有。”她摇头。
“那这家伙是谁?”
包围圈如远古时代的红海,主动分裂,为摩西开道。
一道男性身影霎时映人罗语蔻眼瞳。
合身的黑色西装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既挺拔又优雅,垂落后脑勺的发束,则添了几分狂野。
他看着她,嘴角虽如同她记忆中一样迷人地翘起,却噙着抹淡淡苦涩。
“嗨。”他扬起手,朝她打招呼。
她震惊得说不出话。
第四章
在同事们一阵起哄,甚至连老板Jeff也跑出来关切后,罗语蔻决定还是闪人为妙,拉着顾安凯匆匆离开公司。
两人走在市区整洁的街道上,阳光暖暖地照拂,微风徐徐。虽是夏季,圣荷西的气候仍有如春天一般和煦。
两人默默走着,好一会儿,谁也找不到话说,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走。
最后是罗语蔻首先打破沉默。“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愣,仿佛没料到她一开口竟会这么问,怔怔望她。
“你怎么会知道我公司的?”
“是阿豪查到的。我让他去调查所有在圣荷西市成立分公司的台湾科技企业。”顾安凯低声解释,顿了顿。“花了一些时间,不过总算找到了。”
为了找她如此大费周章?
她奇怪地望他。“你找我,有事吗?”
“嗄?”他又是一愣,眼眸掠过一丝迷惘。
他怎么了?罗语蔻蹙眉。这样的他和她记忆中的大不相同啊。她想起那通将他紧急召回台湾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还好吧?”她柔声问。瞧他眼下都长出黑眼圈了,眉间的皱摺更隐隐透着疲惫。
看样子这阵于他过得不是太好。
“我很好啊,只是——”他又是一顿,瞥了她一眼,犹豫的神色就好像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来。“只是……忽然想见见你。”
他想见她?
听到这样的答案,她大感讶异,心跳莫名加速。
“我想……跟你说说话。你可以陪陪我吗?”他低声问。
她没说话,静静望着他。
他误会了她的沉默。“不会打扰你太久的,只要……一顿饭就好。陪我吃晚餐好吗?”语罢,他懊恼地皱了皱眉,在等待她的回应时,嘴角涩涩一牵。
他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公子哥儿大概从没像这样求过一个女人吧?
罗语蔻胸口漫过暖意。
“你住在哪里?”她问。
“费尔蒙酒店。”
果然是圣荷西市最古典豪华的大饭店。
她盈盈浅笑。“这顿晚餐,不必在你的房间里吃吧?”明眸闪过幽默。
他愣了几秒,笑了,笑声沙哑。
“不必。”他笑望她,眼底也闪着光。“地点让你挑。你是地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哪里有好餐厅。”
“我的确知道哪里有好餐厅。”
“我请客,你带我去。”
她领着他来到公司附近一条巷弄里,这儿有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店主是一对墨西哥裔的老夫妇,店内只有几张小桌,装潢简单舒适,走家庭温暖风格。
“我常来这里。”她告诉顾安凯。“这里的东西很家常,可是很好吃,尤其是墨西哥卷,棒透了。”
“你喜欢吃墨西哥菜?”
“嗯。你不喜欢吗?”
“都可以,我对食物并不挑剔。”
“听起来不像世家公子的口吻呢。”罗语蔻嘲弄他。“你们有钱人对吃的应该很挑剔才是啊。”
“事实上我们只觉得一个地方的东西好吃,其他的都差不多。”
“哪个地方?”罗语蔻很好奇。
“家里。”顾安凯为罗语蔻拉开椅子,对她淡淡一笑。“没有人比家里的厨师更能抓住我们的喜好了。”
“因为你们从小就吃他们做的菜?”
“不是。因为我们会不停换厨师,换到每个人都满意为止。”
“哇哦。”罗语蔻无声地吹了个口啃,似笑非笑。“有钱人果然不一样,想必你们家厨师一定十八般武艺样样擅长吧。”
“什么时候学会吹口啃了?”待她坐定后,顾安凯顺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人告诉你这个习惯很不优雅吗?”他半开玩笑。
“我只是效法某个贵族小孩而已。”她嘟起嘴,故意装委屈。
“我还没像他一样吹出声音来呢。”
顾安凯在她对面坐下,望着她的眸点亮笑意。“你不是不想吹出声音,是吹不出来吧?”
她不服气地横他一眼。
顾安凯朗声笑了,伸手轻点她鼻尖。“这是有技巧的,宝贝。
改天有机会我再好好教你。“
“你不是说,吹口啃很下优雅吗?”
“没办法啊,人长得好看,做什么都优雅。”他耸耸肩,好狂傲。
这一回,她没吐他槽,只是笑望他。
他又恢复原样了。这样率性又自以为是的他,才是她认识的那个顾安凯啊!
女侍送来柠檬水和菜单,她随意点了几道餐馆的招牌菜。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两人都没提及那天他为什么匆忙赶回台湾,她也没再追问他为什么来找她,只是天南地北,聊一些轻松话题。
比如说他爱看灾难动作片,而她爱看推理剧情片,两人都对无病呻吟的文艺爱情片很感冒。
比如他讨厌没有自我主张的女人,而她看不惯老是怨天尤人的男人。
比如他大学联考前一天还跟朋友上Pub狂欢,而她当晚却梦见自己不幸落榜。
比如他从前在学校时是引领话题的风云人物,而她是老师眼中的乖乖牌好学生。
比如他身边男男女女,总是围了一大堆朋友,而她却只有一个知心至交。
比如啊——
一阵对谈比较后,顾安凯忽地停下来,深深看她。“你有没发现?我们两个好像真的很不一样。”
“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罗语蔻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不会有未来?”他半真半假地问。
“绝不可能。”她斩钉截铁。
“哦!”他夸张地捧胸,假装被她的话刺伤。“你好狠啊!女人,
居然这样拒绝一个男人。“
她只是微笑。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他眨眼。“照一般女人的标准来看,我可是个难得的金龟婿耶。幽默、健康、富有,重点是,帅得一场糊涂。这样的男人,不要可惜喔。”
罗语蔻毫不动摇。“你以为自己在走江湖卖药啊?”她嘲弄他,端起水杯啜饮一口。
“嘿,请不要瞧不起我好吗?就算我是药,也是蓝色小药丸那一级的,起码要用邮购,怎么能在街上随便叫卖?”
罗语蔻噗哧一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呛咳几声,水杯搁回桌上。
老天!这家伙怎么这么要宝啊?
“没事吧?蔻蔻。”他起身,拍抚她的背脊。“喝水的时候小心一点啊。”
“还说呢,还不是你害我的!”她抱怨。
“我是实话实说啊。”他喊冤。“难道你把它当笑话吗?”
当然是笑话啊!这种不正经的话谁会认真听?她抬头瞪他,正想反唇相稽时,忽地一愣。
他在笑,俊唇飞扬的弧度很迷人,可是那对漂亮的眼,却幽幽地漫开了某种苦涩。
其实他还是下开心。就算这整顿饭他跟她说说笑笑,又炫耀又要宝的,那笼罩他心头的阴霾却从没散去。
她心一紧。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却没给她探问的机会,见她眼色变得迷蒙,他似乎也察觉了她内心思绪。
“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他忽地哑声道。
她愕然。
“谢谢你陪我吃晚餐。”他敛眸道谢,取出皮夹。
她按住他的手。“这一顿我请。”
“怎么可以?”他摇头。“哪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
“大男人主义。”她瞠睨他。“我是东道主,当然由我来请。”
“可是……”
“放心吧,这点钱我还付得起。”她讥诮道,刷卡付了帐。
他只得起身,与她相偕步出餐厅。
“这可不叫大男人主义,这是男人的尊严。”一面走,一面还继续说:“你跟男朋友出门,难道也抢着付钱吗?”
她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冷着嗓音道:“我没有男朋友,你可以不用为他穷担心。”
“真的没有?”他讶异扬眉。“你这么美,居然到现在还名花无主?你身边的男人都怎么了?”
“他们都去追别的女人了。”她淡淡道。
“放过你?”他不可思议地摇头。
“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这不叫厚脸皮。”他牵住她的手,煞有其事地放在自己胸前。“这叫坚持。”他俯下眸,若有深意地望她。“是男人就该有胆量去摘高岭之花,就算那朵花满身是刺。”
“被刺伤了也没关系吗?!”她抽回手。
“流血才能表扬一个男人的勇敢啊。”他一本正经地。
“神经!”她笑啐他,胸臆却暖融融的。“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附近。我送你回饭店。”
“嗄?要让你载?”他惨嚎。“这下完了!让一个女人开车,我的男性尊严岂不更荡然无存?”
“你有完没完啊?”
“不如这样吧。你把钥匙给我,我来开。”
“想都别想!我车子新买的,谁也不许乱碰。”
“咦?这么宝贝你的车啊?”
“不行吗——”
吵吵闹闹间,两人来到了一辆白色福特轿车前,车身洁白闪亮,一尘不染。
顾安凯吹了声长长的口啃。“这么亮的车!你是没事就洗车上蜡吗?”
“昨天刚洗过。”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他也跟着坐进车厢,眼看车内摆设俐落简洁,不像一般女人总是摆满一些无用的装饰品,他不禁啧啧称奇。
“你果然很不一样,蔻蔻。”他低头,试着调弄CD音响。
“别乱动!”她瞪他,拍开他的手。
“遵命!女王陛下。”他连忙正襟危坐,像小学生似的一动不动。
见他夸张的反应,她忍俊不禁,轻声笑了。
“你啊!”她摇头叹息,一面打开音响。
音乐流泄,先是一首抒情歌曲的尾声,接着,鼓声由弱而强,一声一声,敲动听者的心扉。
是皇后合唱团的“WeWillRockYou”这首节奏明快的乐曲不仅经常在美国NBA赛事里播放,也是各项国际运动比赛常用的指定曲。
罗语蔻很喜欢这首曲子,她随着节奏,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打节拍。
顾安凯望着她自得其乐的举动。“你很爱听这首曲子?”
“思哼。”
“这是NBA指定曲。”
“我知道啊。”她点头。“我经常看NBA比赛。”
“没想到你性格挺男性化的嘛。”他微笑。
“这有什么?”她扬眉。“还有些你还没见识到呢。”
“什么?”
她抿唇一笑,没回答,换档,踩油门。
车子瞬间加速,一下子冲人苍茫夜色,在宽广平直的道路上疾驰。
他一时重心不稳,身躯晃动。
“小心坐稳。”她指示。
“你飙车?!”他不可思议地瞪她。
“很奇怪吗?”她睨他。“女人偶尔也想追求刺激啊。就像你喜欢开飞机一样。”
说着,她更加用力踩油门,眼角瞥见他绷着身子,紧紧抓住车顶扶手,不禁嫣然一笑。
就当是回敬他吧!谁叫他也曾在直升机上吓唬她?
她笑得好得意,他却一声不吭。
“怎么不说话?”黛眉一挑。“该不会真的吓呆了吧?”她故意嘲弄他。
他不说话,沉默。
她瞥向他,惊愕地发现他竟然脸色发白。
喂喂!不会吧?
“比起你那样开飞机,这应该只是小Case啊。”她放松油门减速。“你不会真吓到了吧?”
他摇头,微微苦笑。
“怎么了?”
“我想,我大概再也不能开飞机了吧。”他怅然低语,语音低涩。
她睁大眼。“你说什么?”
她讶异的表情令他更加苦涩。“我试过好几次,却怎么也飞不上天。”他垂下眸,不让她看见他的眼神。“我想我这辈子可能都开不了飞机了。”
“怎么会?”她不敢置信地呢喃。
这究竟,怎么回事?
“你很想知道吗?”
回到饭店套房后,顾安凯调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罗语蔻。
她接过,浅啜一口。“你肯告诉我吗?”
他没立刻回答,在床沿坐下,摇了摇酒杯,默默看着杯中冰块折射出的光芒。
她眉间悄悄颦起,为他不经意流露的怅惘神情。
“我从小就很迷飞机。”他说。“我看很多飞机图监,收集了很多模型,甚至学着自己做飞机。”
“自己做?”
“只是很简单的,类似滑翔翼的东西。”他解释,眼眸因回忆变得迷蒙。“为了试验我的飞机,我经常受伤,有一回还摔断了腿。”
“什么?”她吃惊。
“我老爸很生气,不许我再玩飞机,我只好去上飞行学校,玩模拟驾驶。我还到机场,跟那些维修人员见习怎么修飞机,偶尔也偷偷到客机的驾驶舱。”
客机的驾驶舱?她不敢相信。他怎么有办法混进去?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一场特技飞行的比赛。本来只是想随便玩玩而已,没想到居然得了冠军。”
“好厉害!”她赞叹。
“接下来我又参加了一些小比赛,渐渐地,我开始对特技飞行产生兴趣,决定当个特技飞行员。”
特技飞行员?她惊愕。“那很危险耶!”
“我老爸也这么想,狠狠训了我一顿。”他苦笑。“那时候要不是我妈哭着求我,我老早闹家庭革命了。”
“你真这么想当飞行员?”她蹙眉。很难想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第一志愿竟是玩特技。
他看出她的讶异,微笑更苦。“其实也不一定是那样,只不过我从小就叛逆,我老爸愈是不准我做的事,我就愈想去做。”
“所以你才经常跑美国?”
“嗯。因为台湾开小飞机不方便,所以我每年都会来美国住上一阵子。”
“顺便也到赌城狂赌一把?”
他点头。
“你父亲一定很生气吧?”她问,想起他曾说过他父亲多次扬言要与他断绝父子关系。
“当然。”
“就因为他阻止你当特技飞行员,你就这样跟他唱反调?”
他听出她语气的不赞成,眼神一黯。“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孝顺的儿子,从小到大,我一直很让他失望。”
“啊。我不是这意思。”察觉他情绪低落,她呐呐想解释。
他以一个手势阻止她。“没关系,我了解。”
他涩涩地说,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低下头,双手紧紧握着玻璃杯。
“顾安凯?”她有些慌乱地看着他忽然沉寂的身影。他肩膀垂落,意兴阑珊,完全失去了之前的神采飞扬。“你……还好吧?”
他慢慢转过头。“他死了。”
“什么?!”她震惊。
“我的父亲,死了。”他木然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她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他变得如此萧索低落的原因吗?因为他的父亲过世了?
她心一紧,搁下酒杯,走向他。
她在他身畔坐下,玉手轻轻握住他的肩。
他一颤。
“是那通电话吗?”她低声问。
“那是我老哥打来的。”他沙哑着嗓音。“他告诉我,老爸因为心脏病发,住院了。”
“所以你才急着赶回台湾?”
他点头,十指更加扫紧酒杯,几乎要把玻璃给捏碎。“只是我没想到,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她惶然。他的意思是——
“我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抬起眸,眼底泛着痛楚的血丝。“等我赶到医院时,我只看到一块白布,把他全身都盖住,我根本……不敢掀开来看。老天!罗语蔻惊喘一声。
“听我哥说,为了见我最后一面,他一直硬撑着不肯走,临死前,还一直叫我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
“噢!”罗语蔻不忍再听,展臂轻拥住他。“别说了,顾安凯,别说了。”
“蔻蔻。”他低喊一声,反抱住她,玻璃杯跌落地,冰块融成的水渗入地毯。
“我连声对不起也没跟他说。我应该向他道歉的,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让他失望,让他生气,没做过一件令他开心的事,我真的……我好后悔,真的后悔!”他激动地自责,男性的身躯在她怀里发颤。
“可是来不及了,我什么也来不及说、来不及做,一切都太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下待:
人生,有太多事,错过了便再难追回。人生,有太多无奈啊!
罗语蔻伤感地拥着他,她能了解他的痛苦,失去至亲的滋味她也曾尝过,更何况还包含了这么浓的内疚。
这滋味,肯定是很苦很苦的。
“你知道吗?我甚至不敢参加葬礼。我是个懦夫,可是我……
真的不敢去,我怕看见他躺在棺材里。“
因为没看见棺木,还可以欺骗自己亲人依然活着,若是亲眼见了,就再也无法假装了。
“我知道,我明白。”她轻轻拍抚他背脊。这滋味,她也尝过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台湾,来到美国,我以为开飞机可以让
我忘了这些事,可是没想到,我动不了。“他自她怀里抬起头,伤痛地自嘲。”我的双手一直发抖,怎么样都拉不动驾驶杆。“
因为对父亲的愧疚,让他害怕起开飞机吗?
她深深望他,眼神好温柔。“为什么来找我?”
他一愣。
“为什么是我?”她柔声问。
为什么在他心情最低落的时候,谁也不找,偏偏想来见她?
他恍然,懂了她在问什么,眼底掠过自嘲。
“我也不知道。”他低声说:“我只是……当我无论怎么样也没办法开飞机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他顿了顿,嘴角泛起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想起那天你骂我的话。”
“我骂你的话?”她愕然。
“你说,如果我是你的小孩,你早就把我逐出家门。你还说,天下父母心,再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失望,也不舍得他流落街头。我那时候虽然好像听得很不耐烦,但其实——”他住口,没再说下去。
她却已经明白他意思。
虽然他装作不在乎,虽然他摆出一副散漫的态度,但其实,他听进去了,或许更早以前,他便曾在心底隐隐如此自责过。
只是他一直不肯对自己承认而已。
他其实一直在自责,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
看着他的眼,在不知不觉中,更加温柔似水。
他呼吸一停,狼狈地别过头。“别这样看我。”
“嗄?”
“我不需要同情!”他语气尖锐。
到现在,他还执着于捍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