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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
目前勉强以专业人士的身份,独自承揽从企划到制作的责任并投注心血(不,当然也得依赖编辑和插画家的协助),以撰写小说作品的形式发挥自己的创作欲望。
换言之,这是几乎不用扯别人后腿,也不用被别人扯后腿的形式……
不过,偶尔回顾当时拍摄的电影片段,还是十分怀念众人合力成就一件事的充实感。例如:将特效用的道具血装在保险套里、为了收集更多爆破用的炸药拆解爆竹、黏上假胡子伪装后,在严禁烟火的地方发射模拟枪……
……好像都没做过什么正经事耶(笑),不知自己在怀念些什么?
总之,不论如何……这种热闹狂欢的生活早已远去,这次撰写《废弃公主》时,忽然又想尝试那种独立制作电影或者乐团活动(这也很怀念)。
一个人做也不错。
不过大家合力完成某件事毕竟很快乐,尤其是共同创造某件事的话。
……开开玩笑口。最后还是熟悉的“感谢大家”系列,因为时间和张数有限,写得较为简洁……
对故事情节惠赐宝贵意见的キツシ一岚山先生、草野ぐりま小姐以及○先生。
因为本人写作速度缓慢,造成诸多麻烦的画家安昙雪伸先生。
聆听原稿迟迟没有进展的本人大发牢骚,还不忘给予鼓励的大前辈麻生俊平先生。
假日加班(强调)进行编辑作业的编辑T小姐。
还有——最重要的当然是购买本书的读者们。
背痛肩也痛,最近持续过着猛一回神,时钟已经指向上午四点左右的生活。
话虽如此,榊一郎仍旧津津有味地享用三餐。
那么,下一集见!
2000/9/16
使用机器:自组电脑
背景音乐:追寻逝去的传说(by武川行秀)
第七卷 过路的摇篮曲 序章
事情发生在某个下雪天。
一名少年——伫立于缓缓染成一片纯白的山丘正中央。
周围没有其他人影……在清晨洁净的冷空气中,他的身影格外显眼。独自站在这座小山丘上的矮小身影,看起来非常突兀……仿佛拒绝融入周围的风景,飘散着寂寞的氛围。
虽然称他少年,不过年纪应该未满十岁,是个称他幼童也说得通的孩子。从他的容貌来看,大概是六岁或七岁……这种年纪才对。
可是……
跟同龄儿童桐比高了半个头的身材,另外最重要的是握在那手里的——一把刀,让他看来特别成熟。一个人站在山丘卜的身影,确实给人孤独的印象……但另一方面,完全看不见跟父母走失的孩童那种怯懦。
他握的耶把刀形状有些奇特。
虽是双刀刃,但刀刃明显弯向一边,看起来就像将作业用的刀子拉长。并非借由大力挥舞的力量砍杀敌人,或是靠蛮力压斩对手的道具,而是先摆好正确的刀刃角度。再拉动刀刃仔细“劈开”——就是基于这种技术所铸制成的形状。
那是少年也能使用的略小型的刀,而且制工相当粗糙……但应该不是孩童游玩用的东西。就玩具来看,一旦刀刃脱落,那尖锐的钢刀尖端还是有些危险。不……别说什么危险,光是挥动一百下,普通的孩子肯定就无法抬起手。
“…………”
少年无所事事地悄然站在雪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摆好刀,接着向下一挥。
空气迸射一声微弱的声音并绽裂。
少年再度挥刀。
挥刀,挥刀,不停挥刀。
少年中邪似的拼命挥刀。与其说他专注……倒像是在生闷气,给人一种固执的印象。不知他是特别喜欢修练刀法,或是……年纪轻轻,却有什么烦恼吗?
少年继续挥刀。
十下,二十下,三十下……
动作还很拙劣,可是如果让熟稔刀法的人来看,肯定要大吃一惊。这名少年已有相当根基,不论是握法、施力、重心移动、肌肉运用……都不只是单纯地举起、放下武器,他的行为本身足以称为“技巧”。尽管只是基础中的基础……在莱邦王国中,即使是骑士或职业军人,也有尚未达到此种境界的家伙,而年纪轻轻的这名少年却已能如此自然地施展刀法。
想必他是拥有傲人的天资和卓越的师父,本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也必须有相对的天资,努力才能发挥效果。若从年龄来看……这种熟稔度称得上是异常。偶尔因武器沉重而身体晃动,反倒显得有些可爱。
少年以单调的声音继续数着。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
看来超过一百下还不打算停止。
少年的身体升起一股热气。这是当然的,就算再熟练,不断挥动沉重的刀,身体还是会发热,也会累积疲劳。
但少年仍旧继续挥刀。
仿佛年幼的他亦有坚强的意志……
“一百五十三、一白五十四、一百五十——”
可是……
“——夏侬!”
银铃摇动似的——如此可爰的声音在冬季的山丘上响起。
少年——夏侬停卜挥刀的手臂回头。
一名少女小跑步奔上山丘。
与少年极度相似的黑发黑眼少女,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铸战,具有许多共通点的容貌,在宣示着少女和他拥有浓厚的血缘。
他的双胞胎姐姐——拉蔻儿。
“……什么事?”夏侬侧头问。
拉蔻儿的模样跟平时有些不同,她的表情和声音里少了平时的悠哉慵懒。
“爸爸……和妈妈……在叫你。”拉蔻儿以幼儿那种不擅运用舌头的结巴语气——但又异常成熟的口吻表示。
“为什么?”夏侬侧头问。
父亲和母亲都知道夏侬在进行晨间修练,更何况吩咐他练习的正是父亲本人。父亲当初既不说明理由,亦不容他反对地灌输这些技术——不过他也很喜欢刀法这种东两——而且开始修练后,若非发生什么大事,父母也不会来打扰他练习。
话说回来……自从夏侬开始习武,父亲每天都随时在旁指导,唯独近一年来,父亲和少年一同来这片草原的次数减少成三天一次,多半是少年独自默默挥刀。
“帕希菲卡——”
“帕希菲卡?她怎么了?”
更侬兴致索然……不,应该是有所忌惮似的讲出那个名字。尽管是孩童的口吻,但显然对那个名字非常冷淡。
“她……发烧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夏侬意兴阑珊说道。
“可是……”拉蔻儿神色困惑地接道:“总觉得……爸爸和妈妈的样子……比平时更可怕……要我……赶快带你回去……”
“……真麻烦哪。”仿佛真的很不耐烦地说完后,夏侬将刀子收回放进一旁的刀鞘里,再跟同样放在旁边的麻袋一起扛在肩头。
“夏侬——”
“反正过两天就好了……她一定在那里大哭小叫了吧?”
对双脚砰砰砰踩着雪白地面的拉蔻儿——这似乎是她催促对方的意思,夏侬边打呵欠边说。
“可是、可是……可是可是——”
“好好好,知道啦。”
不知她为何如此焦虑,拉蔻儿使尽全力拖着他。夏侬勉强维持差点要被拉倒的身体,跟她一起朝家里步出。
“什么跟什么嘛,真是的……”
话虽如此……他的表情依然不耐。
※※※※※
事实上……这个“妹妹”对夏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甚至是怨恨她、讨厌她才对。正因如此,尽管帕希菲卡发烧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不过刚满周岁的她哭泣也好,痛苦也罢,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对她只有感到郁闷,从不曾觉得同情。
就夏侬来说,帕希菲卡不过是潜入他们家的陌生小孩——只能算是异物。他根本不把这种家伙当成“妹妹”,对她的认知也仅止于——只要肚子饿了、尿布湿了,就大哭小叫的麻烦生物。
“从今天起,她就是你们的妹妹。”
父母这么告诉他,但孩童的心灵不可能随大人的这种理由轻易调适。
第一次看见时,不负责任地认为她很可爱……可是一起生活后,烦闷感令他无法忍受。不但吵翻天,琐碎杂事也因此增加,甚至连房间都被她侵占。而且父母总是把帕希菲卡摆在第一顺位,夏侬和拉蔻儿因此沦为第二。
(为什么……爸爸和妈妈都比较重视那家伙?)
夏侬有时会这么想。
(那种——别人家的小孩比较重要吗?那种小孩……那种家伙……)
由于欠缺虚荣、面子和常识,孩童的心灵有时极度单纯。单纯地利己,单纯地残酷,单纯地率直,不会故意伪装、遮掩自己的内心。
是的。
夏侬很讨厌帕希菲卡。
然而……
※※※※※
“我回来了。”夏侬一边整理被拉蔻儿扯皱的衣服,同时朝似乎在后面房间的父母唤道。
后面是帕希菲卡的房间。
原本是夏侬的房间……可是父母表示那里光线好,自作主张地把房间给了帕希菲卡。事后当然也立刻加盖夏侬的房间……但这种“被抢走”的感觉终究难以拭去。
不对,被抢走的不仅是房间。
“爸爸——妈妈——”
跟在匆匆奔向后面房间的拉蔻儿身后,夏侬仍旧呵欠连连。不就是平常那种发烧嘛,又何必特地叫他中止晨练,把他召回家来呢?
不,就算不是平常那种发烧也无所谓。
那种小孩干脆……消失最好。
她本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在这里是天经地义。就算消失,也只是恢复成以前的生活,恢复成以前……只有家人的生活。
夏侬不自觉地想着这些事,他边想边进房……接着不禁呆立原地。
房里充斥着异常沉重的空气,父亲和母亲以前所未见的凝重表情转向夏侬和拉蔻儿。
“怎……怎么了?”忍不住全身僵硬的夏侬问。
可是……还没听见父母的回答,他就已醒悟这股沉重空气的原因。因为这正是他前一瞬间幻想的情况——覆盖在帕希菲卡稚嫩脸庞上的,是连儿童的眼睛都能辨识出的垂死样貌。
老是在那里大哭小叫……如此充满生命力的这个“生物”,此刻被母亲凯洛儿抱在胸前,发出非常轻微、虚弱的喘息。
“为什么……”夏侬呻吟似的低语。
帕希菲卡发烧了,而且这一次碰巧十分严重,程度足以致命。
事情不过如此,不过如此而已……
“夏侬……拉蔻儿……”玉马——父亲那张粗犷的脸孔露出悒郁的神情说:“一天到晚忙着照顾帕希菲卡,都没时间关心你们俩,我感到很抱歉。”
“…………”
事到如今为何要重提这件事——在这个想法萌生之前,夏侬已因惊讶和羞愧而全身颤抖,因为这就像是——自己的内心被父亲识破。
然而……
“现在说这些,你们或许也听不懂……”玉马凝望仿佛即将咽气般喘息不已的帕希菲卡,再将视线移回夏侬他们身上。“这孩子……就各种意义来说,是背负不幸的人。”
他初次听见这件事。
不幸,是什么不幸?是什么意义的不幸?他甚至无法全然理解不幸一词的含意,对儿童来说这不过是没有实体的概念:可是……一看见父亲的表情,他也能想像到这是非常、非常辛苦而悲伤的事。
而她——帕希菲卡竟背负着这种事吗?
“出生时就该拥有的东西!这孩子在出生前就失去了好几样。这并非任何人的错,谁有错、谁没错——这种事毫无意义,只因大家都很软弱、胆小……所以这孩子出生时就被夺走了许多东西。”
不知对父亲这番言论有何感想——母亲凯洛儿垂下目光。
“因此,我和妈妈希望至少奉献出我们所能给的一切——正如我们给你们的一切,希望给予她一般人在出生时,无须努力就能轻易得手的东西——跟你们拥有同等的幸福。希望这孩子长大之后,不会对来到这世上一事感到后悔。”夏侬和拉蔻儿……默然无语。
两人对玉马的这番言论确实连一半都无法理解,不过模模糊糊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一般人理应拥有的东西,这孩子却已被人掠夺。
对了。
他拥有父亲和母亲,也拥有拉蔻儿。夏侬从出生起就理所当然地拥有家人,他们总是伴在自己身旁。
可是,帕希菲卡没有。听说她是母亲凯洛儿的友人所生,恐怕在她懂事之后……她身旁也不会有真正的家人,一个都没有。
在陌生人围绕下成长的孩子。
真正的母亲,真正的父亲,真正的兄弟姐妹,她全都没有。
因此……即使只是代替品,就算不是真正的家人,父母也想给她相同的东西。倘若是绝对无法取得的东西,至少……即使只是代替品,即使是赝品。
然而……
一切都是惘然,这孩子此刻即将死亡。
父母的心血终究成空——她在此一无所知地逝去。
不论是自己背负的不幸、夏侬的双亲因此拼命灌注的亲情,以及夏侬的不满,她挟带这一切的一切……从这世界消失。所有东西都无意义地磨灭,宛如这个人打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就此消逝不见。
“…………”一想到这里……夏侬就觉得坐立难安。
“我们尽力了,今晚是关键时刻;不过……只有人的生死,有时真的是无可奈何,你们也要有所觉悟。”
夏侬静静聆听玉马的话。
※※※※※
他蹑手蹑脚地进入房间。
虽然知道这是多此一举(父亲和母亲都对气息异常敏锐),可是这个房间里荡漾着让夏侬不禁如此做的沉闷气氛。
“你还没睡吗?”昏暗的房间深处传来凯洛儿的声音。
她——宛如成为一尊化石,和早上维持相同的姿势搂着帕希菲卡。仿佛深信只要轻轻一晃,手臂里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就要粉碎……
可是,她并非身体强健之人。夏侬走近一看,母亲脸上明显浮现憔悴之色。
“妈妈,你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要是没做完所有能做的,事后一想到‘啊啊,当时那样做就好了’,实在很讨厌嘛。”
母亲淡淡一笑。
仔细一想,固执正是她的特色……可是与纤细身段毫不相称的强韧意志,或许正是侵蚀她生命力的祸首。
凝目一看……她对面是抱胸端坐的父亲,以及一旁靠着他而坐的拉蔻儿。两人都沉睡般地闭着双眼……但似乎并未熟睡。
即使想睡,大概也睡不着吧。
“夏侬……过来。”
凯洛儿向他招手。
夏侬乖巧地坐到母亲身旁——凯洛儿怀抱里的帕希菲卡,头部正好就在他的鼻尖前方。
“……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不知道。”凯洛儿叹道。
父亲和母亲在这方面都一样——这对父母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孩子,就顾左右而言他,找借口敷衍了事。既不会纵容放任,亦不会轻视小觑,他们在必要时刻会把自己的小孩当成大人看待。
他们绝不说任何推搪安慰的话,因此——
“今晚仍旧是关键时刻,只要能够维持到明天早上……”
夏侬也知道此刻的每分每秒……正是一个生命殒落或存续的紧要关头。
“……喔。”夏侬说完紧盯帕希菲卡的小脸。
她的模样……异于平时,生命感极度薄弱,甚至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
“……啊……”
小手动了。
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仿佛在搜寻被掠夺的东西、失去的东西。
这当然只是夏侬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
“……握住她。”
“……咦?”
“握住她,拜托。”
听见母亲的恳求,夏侬——握住那只颤巍巍的小手。
那只手超乎寻常地小,大小几乎跟洋娃娃的手一样,可是比玩偶更加脆弱……而那只手传来的热,诉说着一个生命正竭力抗拒死亡。
炽热。
那小手非常滚烫,而且……那只手的触感非常细小、无常,仿佛继续这样握下去,就会像雪一般因热融化,消失不见。如果夏侬用力一握,肯定就能轻松损毁这只手……像是玩偶般四分五裂。
然而……
夏侬忽然有所体悟。
这只手和洋娃娃的手不同,无法修复,不能修补。一旦这一刹那损毁……永远都无法复原。
“妈妈,我——”
“什么事?”
“我……我……”
夏侬支支吾吾,宛如不知是否该坦承自我罪行的犯人。
因为自己的幻想,帕希菲卡才会被病魔缠身——夏侬如此认为。这股愧疚感深深侵袭他稚嫩的心灵。
(不是我的错,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他对自己辩解,但话语在他的内心空虚响起。
(我只是想说,要是她消失就好了,要是她——)
——死亡
夏侬在自己内心轻声说出这个词汇,忍不住浑身大震。
对年幼的他来说,“死亡”并非实际上的现象,只能算是“消失”的同义词。不过是从这里消失,不过是某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事实卜他只能如此自我中心……而且极端暧昧地凭感觉掌握这个意义。
因此,他才幻想帕希菲卡消失,根本没考虑到消失在现实上代表的意义——死亡。
只要帕希菲卡消失。
年幼的夏侬低头俯视在母亲胸口,因高烧苦闷不已的婴儿想着。
只要这婴儿就这样死亡。
只要独占父母关心的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死亡……只要她一死……
死亡,结束,消失,不见。
未来就此断绝。
前方空无一物,永远消灭,不能重新再来,无法挽救。
什么都……没有。
莫名的失落感,自己的日常生活突然缺了一块的空虚感。
夏侬有种窥伺地狱底层的感觉,而他知道自己跟帕希菲卡一样——正濒临某种关键点。虽然没有理由,可是有意义,对六岁的男孩来说,这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我……”
倘若自己的幻想是这一切的原因。
假如自己的幻想是错误的。
能够拯救这孩子的也只有自己……
夏侬心中涌起这种确信。这或许是幼儿特有的愚昧和自以为是的误解,然而在当时,对他而言是真实的,具有与真实同等的意义。帕希菲卡的生死,交托在夏侬的手里。
因此……
“我——”
再许下超越这孩子死亡的祈愿吧。不停祈祷,直到取消 原本的荒谬幻想,相信自己的祈祷足以推翻这个残酷无情的现实。
父母都是公开声明不相信神明的人,在这样的父母影响下,夏侬亦从未向神明祈祷……可是如果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请神——就算不是神也好……任何人都好……请你……)
夏侬握住小小的手恳求。
(这孩子——请救救这孩子……)
※※※※※
穿透眼睑射入的光芒。
那道白光甚至让人感到痛苦……夏侬睁开眼。
他似乎因为拼命祷告、祈求,不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