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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高里牵着马走到福明跟前。福明正大劈开两腿躺在铺好的斗篷上,懒洋洋地啃着烤鸡翅膀。他挪动了一下,做了个请葛利高里坐在他身旁的姿势。
“来坐下,跟我一起儿吃午饭吧。”
“应该离开这儿,而不是吃午饭,”葛利高里说。
“喂好马,咱们就动身。”
“可以等会儿再喂嘛。”
“你为什么这么性急啊!”福明扔掉啃完的鸡骨头,在斗篷上擦了擦手。
“敌人会在这儿攻击咱们的。这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谁他妈的会来攻击咱们呀?侦察兵刚才回来说,山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可见茹拉夫廖夫已经找不到咱们的去向,不然他早就追上来啦。布坎诺夫斯克不会有人来追。那儿的军事委员是米海·帕夫洛夫,倒是个很会打仗的小伙于,不过他的兵力太小,未必敢来迎战。咱们好好地休息一下,等这风停了,咱们就向斯拉谢夫斯克挺进。坐下呀,吃点鸡肉,干吗站在那儿?麦列霍夫,你怎么变成胆小鬼了,简直有点儿草木皆兵啦!”福明用手划了个大圈子,哈哈大笑。
葛利高里心里骂了一声就走开了,把马拴在小树立,在旁边躺下,用军大衣襟遮上脸避风。他在风的呼啸声中,在弯到他身上高高的干草的歌唱般的声中打起盹来。
一阵很长的机枪扫射声使他一跃而起。这梭子弹还没有打完,葛利高里已经解开了马。福明压下所有的声音,大声叫:“上马!”又有两三挺机枪从树林子右面扫射起来。葛利高里骑上马,迅速地估计了一下形势一右面树林边缘上,透过尘雾可以看见有五十来名红军战士,列成骑阵,切断了退往山岗去的道路,冲过来,在太阳暗淡光辉的照耀下,蓝晃晃的马刀刃,在他们头顶上闪着熟识的寒光。机枪一直在从树林里、从矮树丛生的山岗上,发疟疾似地匆匆打来~盘接一盘的子弹一左面也有半连的红军骑兵,挥舞着马刀,没有喊杀声,迅速压了过来,他们形成了包围圈。只剩下了一条出路:从左面围上来的稀疏的散兵线中冲出去,退往顿河边。葛利高里对福明喊了一声:“跟我来!”他抽出马刀,放马奔去。
跑出约二十沙绳以后,他回头看了看。福明、卡帕林、丘马科夫和另外几个士兵,都飞也似的跟在他后面,离他大约有十沙绳远。树林子里的机枪声停止了,只有右面紧边上的一挺,还在短促凶狠地对着在辎重车附近忙乱的福明同伙扫射。但是最后一挺机枪也很快就沉默了,于是葛利高里明白了,红军战士已经到了他们刚才休息的地方,他身后已经砍杀起来。他是从低沉绝望的喊叫声,从抵抗的人们稀疏、断续的枪声判断出来的,他无暇回顾。策马狂奔,离迎面冲来的骑阵越来越近,他选好了攻击的目标。一个身穿着短光度上衣的红军骑兵正对着他跑过来。红军战士骑的是一匹跑得不很快的灰马。一闪之间,葛利高里看到了胸前有一片白毛、落满了一团团的汗沫的马,也看到了生着一张很年轻的、红扑扑的、兴奋的脸的骑士,也看见了他身后一直伸延到顿河边的阴沉的草原……再过一瞬间,他就要避开劈来的马刀,并且自己动手去砍了。葛利高里在离骑士约五沙绳远的地方,猛地向左一闪,只听见头顶飕的一声刺耳的马刀声,他立即在鞍上挺直身子,仅用自己的刀尖触了一下已经从他跟前驰去的红军战士脑袋。葛利高里的手几乎没有感觉到劈刺的力量,但是回头一看,只见已经耷拉下脑袋的红军战士正慢慢地从马鞍上栽下来,看见红军战士黄色皮衣的脊背上有一道浓稠的血流。灰马已经不再狂奔,而是变成大快步了,它高仰着头,仿佛害怕自己的影子似的歪着身子……
葛利高里趴在马颈上,用习惯的动作放下马刀。子弹在他头顶上尖利、刺耳地飞啸。紧抿着的马耳朵哆嗦着,耳朵尖上透出了一粒粒的汗珠。葛利高里只听见从后面朝他追来的于弹的啸叫声和马的急促、厉害的喘息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福明和丘马科夫,落在后头,离他们约五十沙绳的卡帕林在奔逃,再后面一点儿——只有第二排的一个战士,瘸于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一面跑着,一面抵挡两个追击他的红军战士。其余的跟随在福明后面的八九个人都被砍死了。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迎风展开尾巴,往四面奔去,红军战士在拦截、捕捉它们。只有福明的同伴,普里贝特科夫的那匹高大的枣红马,打着响鼻,跟卡帕林的马并排跑着,身后拖着死去的主人,他从马上掉了下来,可是脚还挂在马镫里。
葛利高里在一个沙土岗后面勒住了马,跳下来,把马刀插进鞘去。他费了几秒钟的工夫叫马卧倒。这点儿简单的马术是葛利高里用了一个星期的工夫才训练出来的。他从掩蔽物的后面打了一梭于弹,但是由于瞄准的时候心太慌,太激动,所以只是最后一枪才把一个红军骑的马打倒。这才使第五个福明的同伙摆脱了追击。
“上马!你会倒霉的!”福明跑到葛利高里身旁时叫喊道。
彻底覆灭了。整个匪帮只剩下了五个人。红军骑兵一直把他们追到安东诺夫斯基村,直到这五个亡命徒隐藏到村子周围的树林于里去以后,才停止追击。
在整个逃跑的时间里,这五个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卡帕林的马在小河边栽倒了,而且再也没有办法把它拉起来。其余人的马也都疲惫不堪,直打摇晃,勉强地倒动着蹄于,一团团粘稠的白沫直往地上落。
“你这不是指挥队伍,而是在放羊!”葛利高里从马上下来,没有看福明,埋怨说。
福明一声不响地下了马,开始解马鞍子,然后又走到一边去,鞍于也就没有卸下来,——坐在一个长满羊齿草的土地上。
“恐怕得把马扔掉啦,”他担心地四下张望着说。
“下一步怎么办!”丘马科夫问。
“要步行渡河到对岸去。”
“往哪儿去?”
“咱们在树林子里藏到夜里,然后渡过顿河,先在鲁别任村躲几天,我那儿有很多亲属。”
“又是胡来一气!”卡帕林怒不可遏地大声说。“你以为在那儿他们就不去搜捕你了吗?他们现在正是在贵村恭候你大驾光临哪!你这是用什么东西思考问题呀?”
“好啦,那么咱们到哪儿去呀?”福明毫无主张地问。
葛利高里从鞍袋当中把子弹和一块面包都掏出来说:“你们还要讨论很久吗?走吧!把马拴起来,卸下鞍子——开步走,不然他们会在这儿就把咱们捉住的。”
立马科夫把鞭子扔在地上,用脚把它踩进泥里,声音颤抖地说:“好啊,咱们变成步兵啦……咱们的弟兄们全都牺牲啦……圣母啊,他们把咱们打得可真惨哪!我没想到今天还能活下来……眼看着就要死啦……”
他们一声不响地卸下马鞍子,把四匹马全拴在一棵赤杨树上,他们就一个跟一个地像狼一样,往顿河边走去,手里提着马鞍子,尽量隐身在浓密的小树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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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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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春天,顿河里的满潮春水淹没了河边的全部草地,惟独在鲁别任村对面的左岸还剩下一片未被淹没的小高地春天,从顿河沿岸的山上,老远就可以看到河水泛滥形成的小岛,岛上茂密地丛生着小柳树、小橡树和枝叶扶疏的灰色杨柳夏天,那儿的树会被野蛇麻草~直缠到树顶,地上长满了难以通行的带刺的木莓丛,树丛下面遍地是乱蓬蓬的深蓝色的牛蒂花,肥沃的土地养育出的肥壮的茂草,在稀有的林间空地上长得比人还高。
夏天,就是中午,树林里也是那么寂静、阴暗。凉爽。只有黄莺的鸣叫声会划破寂静,还有布谷鸟在向什么人争说着自己未来的岁月。冬天里,丛林就全都变成空荡荡。光秃秃的,像坟墓里一样的寂静,树木的校在冬天苍白的寒空中阴暗地闪着黑光,只有狼意于才年年在小树林子里找到安全的过冬的洞穴,整天地躺在被大雪掩盖着的艾蒿丛里。
福明、葛利高里·麦列霍夫和其余几个福明匪帮残余分子在这个岛子上住了下来。他们苟延残喘地活着;吃的东西非常可怜,都是福明的一个叔伯兄弟每天夜里划着小船给他们送来的,吃得半饥半饱,然而可以枕着鞍褥尽情地大睡,夜里,轮流担任警戒。因为害怕被人发现他们隐藏的地方,所以也不敢生火。
满潮的河水冲刷着小岛,匆匆向南奔流。水势浩荡,涛声雄伟,冲过前进道路上的一排排老杨树,摇晃着淹没在水中的灌木丛顶,轻轻地。歌唱似地、平静地哺哺细语着流去。
葛利高里很快就习惯了这日夜不息,近在飓尺的河水喧闹声。他久久地躺在被河水冲得很陡的岸边,望着广阔的水面,望着顿河沿岸笼罩在紫色的、阳光迷离的烟霞中的白色山峰。那里,在这片烟雾的那边,就是亲爱的家园,那里有阿克西妮亚、孩子……他的哀思飘向那里。每当他想起亲人的时候,他心里顿时就会燃起思乡的烈火,煎熬着他的心,对米哈伊尔的仇恨就会沸腾起来,但是他压制着这些感情,竭力不去看顿河沿岸的群峰,免得再去想这些心事,没有放纵情思去想这些仇恨。就是不想这些事,他已经够痛苦的了。就是不想这些事,他的心胸已经够郁闷的了。有时候他仿佛觉得——他的心被挖掉了,不跳了,而血却在不停地往外流。看来,多次受伤,战争的灾难和伤寒病损害了他的健康:葛利高里开始清楚地听到心脏的烦人的跳动声。有时候左胸下面一阵阵尖利的疼痛,简直疼得难以忍受,他的嘴唇立刻干得要命,要费很大劲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后来他找到了有效的止痛办法:把左胸趴在潮湿的土地上,或者用凉水浸湿衬衣,这样疼痛就会慢慢地、好像很不情愿地饶了他。
这些日子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只是偶尔在晴朗的天空有些被高空的风吹散的白云片飘过,白云的影子像一群群的天鹅,滑过河湾的水面,掠过远处的河岸,消逝了。
如果能只欣赏岸边疯狂地翻动的急流,听着河水的各种腔调的喧哗,什么也不去想,抛开一切能引起他痛苦的东西月p 可就美极啦。葛利高里看着水流那神奇的、千变万化的涡纹,一看就是几个钟头。这些涡纹每分钟都变换样子:不久前还在平静地流着,水面漂着折断的芦苇茎、枯树叶子和草根的地方,——过一会儿,就出现个神奇地凹陷下去的漩涡,贪婪吞没着从它近旁漂过的一切东西,可是河水过一会儿就在出现漩涡的地方翻腾起来,浊水在盘旋打转儿,忽而旋出一截黑色的苇根,忽而旋出了一片摊开的橡树叶子,忽而旋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来的一束干草。
黄昏时分,西面的天空燃起一片樱桃色的霞光。月亮从高高的杨树梢后升上来。月光像白色的冷焰沿顿河泻去,在微风吹起微波的地方,闪烁着月亮的反光和暗光。夜里,小岛上空往北方飞去的无数雁群不断的鸣叫声与水的喧闹声交织成一片。无人惊扰的鸟群时常栖息在岛上,在小岛的东部。公鸭子在水里、在被水淹没的树林子里呼唤,母鸭于呱呱地乱叫,各色的大雁低声咕咕叫着,在互相呼唤。有一天,葛利高里悄悄地走到河岸上,看到离岛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群天鹅。太阳还没有出来。远处的丛林后面还喷着耀眼的霞光。河水被霞光一照,变成了粉红色,平静的水面上端庄美丽的大天鹅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它们高傲地把脑袋扭向日出的方向。一听见岸上有的脚步声,它们就像吹号似的响亮地叫着飞了起来,等到它们飞得高出树林的时候,葛利高里看见了它们耀眼的、雪白的羽毛的闪光。
福明和他的战友们,各人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消磨时光:善于操持家务的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把那条瘸腿盘舒服,从早到晚在修补衣服和鞋子,仔细地擦枪,卡帕林因为不习惯睡在潮湿的土地上,整天地躺在太阳地里,用皮袄盖住脑袋,暗哑地咳嗽着,福明和立马科夫不倦地玩那副自己用纸裁成的牌,葛利高里在岛上闲荡,在水边一坐就是半天。他们很少说话,——所有的话早已说完啦,——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和晚上等待福明的堂兄弟来的时候,才聚集到一起儿。苦闷压倒了他们,整个呆在岛上的时间里,只有一次,葛利高里看到丘马科夫和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高兴了,两个人摔起交来。他们扭在一起,你进我退,折腾了半天,他们喘息着,互相逗几句简短的玩笑话。他们的脚跟都深深地踏进白色的细沙里。瘸子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的力气大得多,但是丘马科夫却比他机灵。他们掉的是加尔梅克式的交,弯着腰,往前探着肩膀,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对方的脚。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聚精会神的,紧张得面色煞白,大声、急剧地喘着气。葛利高里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他们的较量。他看到立马科夫抓住一个好机会,突然带着对手,仰面倒下,然后把腿一弯,嗖地一声把对手从自己身上翻了过去。转眼间,像黄鼠狼一样机灵敏捷的丘马科夫已经压在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身上,压得他的肩肿骨埋进细沙里去,又喘又笑的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叫道:“好啦,你这个畜生!我们可没有说过……可以从脑袋上翻过去呀……”
“你们像小公鸡一样斗起来啦,得了吧,不然就会打起架来啦,”福明劝解说。
不,他们根本没有打架的意思。他们和和气气地拥抱着,坐在沙地上,丘马科夫却用沙哑的,但是很悦耳的低音唱起一支节奏很快的舞曲来:你们哪,严寒呀!你们哪,严寒!
你们这些凶猛厉害的严寒呀,你们冻死了芦苇丛里的灰狼,冻僵了闽阁里的姑娘……
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用尖细的男高音伴唱,他们唱得很和谐、非常好听:姑娘走到台阶上,手里拿着黑色的皮大衣,技在马上的军士身上……
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忍不住了:他跳了起来,手指头弹得啪啪响,用瘸腿把沙地刮平,跳起舞来,丘马科夫拿起马刀,在沙地上掘了一个浅坑,然后说:‘等等,瘸鬼!你一条腿短.在平地上跳不行……你应该在斜坡上跳,或者把那只长腿站到坑里,另一只在坑外。叫长腿在坑里跳。你瞧,这样有多好……好啦,现在跳吧!……“
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擦掉额角上的汗,很听话地把那只好腿放到丘马科夫挖的小坑里。
“对呀,这样好多啦,”他说。
丘马科夫笑得大喘着气,拍着手,用快调儿唱道:如果你打这儿走过——亲爱的,请到我这儿来!
等你再来的时候——我好好地亲亲你……
而斯捷尔利亚德尼科夫的脸上带着所有跳舞人的那种严肃表情,开始灵快地跳起来,甚至还试着蹲下去跳……
每天过着一模一样的日子。天色一黑下来,就急不可待地盼望着福明的兄弟来。五个人全都聚到岸边,小声谈着,用军大衣襟遮着火光抽烟。他们决定在岛上再住一个星期,然后乘夜渡到顿河右岸去,弄几匹马,逃到南方去,听说马斯拉克匪帮正在本区南部的什么地方活动。
福明拜托自己的亲戚们暗察附近哪个村子有可以骑乘的马,并且还嘱咐他们把区里每天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报告给他。报告来的消息使他们心安;红军部队在顿河左岸搜捕福明,红军战士也曾到鲁别任来过,但是在福明家搜查过后,立刻就走了。
“应该赶快离开这儿。干吗要死呆在这儿?咱们明天就走吧,啊?”有一天吃早饭的时候,丘马科夫提议说。
“应该先察明哪里能弄到马,”福明说。“咱们急什么呀?如果给咱们吃得再好点儿,就是在这儿过到冬天也不错嘛。你们看,这四周多么美呀!咱们好好地休息休息——然后再去干咱们的事业。叫他们去搜捕吧,咱们是不会落到他们手里的。我很后悔,由于我胡涂,咱们被打垮啦,不错,这叫人伤心,不过还不能罢休!只要咱们一骑上马,在附近的村子里一转,一个星期以后,咱们就能招来五六十个人,也可能招来一百。咱们的人会越来越多,真的!”
“胡说八道!纯属愚蠢的自信!”卡帕林愤怒地说。“哥萨克已经背叛了我们,他们没有跟着我们于,将来也不会跟着我们于的。应该有勇气正视现实,而不是空怀什么胡涂的希望。”
“怎么会不跟着咱们于呢?”
“他们当初既然没有跟着我们干,那么现在当然也不会跟着我们于啦。”
“好,咱们走着瞧吧!”福明气势汹汹地说。“我绝不放下武器!”
“这都是空话而已,”卡帕林疲惫地说。
“没有出息的东西!”福明怒气冲天地大声喊。“你在散布什么失败情绪啊?我已经讨厌你这副哭丧相啦,简直比苦萝卜还讨厌!既然这样,当初何必要多此一举呢?起什么义啊?既然你的肠子这么娇嫩,于吗还要胡来呀!你头一个煽动我起来暴动,现在倒想钻树林子啦?你为什么不说话呀?”
“我已经没有什么话要跟你说啦,见你的鬼去吧,傻瓜!”卡帕林歇斯底里地喊,然后就走开了,他怕冷似的把皮袄裹在身上,支起领子来。
“他们这些老爷们,都是些细皮嫩肉的家伙。一受点儿挫折——他们就受不了啦……”福明叹了口气说。
他们一声不响地坐了一会儿,谛听着均匀、有力的滔滔水声。一只母鸭子被两只公鸭子追赶着,呱呱地叫着,吃力地从他们头顶飞过去。一群白头翁兴奋地叫着往地上落下来.但是一看见有人,立刻又飞往高处,像条黑色带子似的弯到别处去。
不久,卡帕林又走了过来。
“我想今天到村子里去,”他看着福明,不时眨着眼说。
“为什么?”
“你问得真怪!难道你没有看见,我伤风得厉害吗?简直都站不住啦?”
“哼,这有什么?难道到村子里去,你的伤风就会好了吗?”福明不为所动地沉着地问。
“我必须在暖和地方躺上几夜才行。”
“你哪儿也不能去,”福明坚决地说。
“难道我就只能死在这儿吗?”
“你随便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