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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文集第3卷-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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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她低声说。

  他脸上一呆,但是立刻明白了,跳起来夺门而出,门口虽然没人,需要一把抓住门框,
因为一踏出去马上要抓住楼梯扶手,楼梯既窄又黑赳赳的。她听见他连蹭带跑,三脚两步下
去,梯级上不规则的咕咚嘁嚓声。

  太晚了。她知道太晚了。

  店主怔住了。他也知道他们形迹可疑,只好坐着不动,只别过身去看楼下。漆布砖上哒
哒哒一阵皮鞋声,他已经冲入视线内,一推门,炮弹似地直射出去。店员紧跟在后面出现,
她正担心这保镖身坯的印度人会拉拉扯扯,问是怎么回事,耽搁几秒钟也会误事,但是大概
看在那官方汽车份上,并没拦阻,只站在门口观望,剪影虎背熊腰堵住了门。只听见汽车吱
的一声尖叫,仿佛直耸起来,砰!关上车门——还是枪击?——横冲直撞开走了。

  放枪似乎不会只放一枪。

  她定了定神。没听见枪声。

  一松了口气,她浑身疲软像生了场大病一样,支撑着拿起大衣手提袋站起来,点点头笑
道:“明天。”又低声喃喃说道:“他忘了有点事,赶时间,先走了。”

  店主倒已经扣上独目显微镜,旋准了度数,看过这只戒指没掉包,方才微笑起身相送。

  也不怪他疑心。刚才讲价钱的时候太爽快了也是一个原因。她匆匆下楼,那店员见她也
下来了,顿了顿没说什么。她在门口却听见里面楼上楼下喊话。

  门口刚巧没有三轮车。她向西摩路那头走去。执行的人与接应的一定都跑了,见他这样
一个人仓皇跑出来上车逃走,当然知道事情败露了。她仍旧惴惴,万一有后门把风的不接头
,还在这附近。其实撞见了又怎样?疑心她就不会走上前来质问她。就是疑心,也不会不问
青红皂白就把她执行了。

  她有点诧异天还没黑,仿佛在里面不知待了多少时候。人行道上熙来攘往,马路上一辆
辆三轮驰过,就是没有空车。车如流水,与路上行人都跟她隔着层玻璃,就像橱窗里展览皮
大衣与蝙蝠袖烂银衣裙的木美人一样可望而不可及,也跟他们一样闲适自如,只有她一个人
心慌意乱关在外面。

  小心不要背后来辆木炭汽车,一刹车开了车门,伸出手来把她拖上车去。

  平安戏院前面的场地空荡荡的,不是散场时间,也没有三轮车聚集。她正踌躇间,脚步
慢了下来,一回头却见对街冉冉来了一辆,老远的就看见把手上拴着一只纸扎红绿白三色小
风车。车夫是个高个子年青人,在这当日简直是个白马骑士,见她挥手叫,踏快了大转弯过
街,一加速,那小风车便团团飞转起来。

  “愚园路,”她上了车说。

  幸亏这次在上海跟他们这伙人见面次数少,没跟他们提起有个亲戚住在愚园路。可以去
住几天,看看风色再说。

  三轮车还没到静安寺,她听见吹哨子。

  “封锁了。”车夫说。

  一个穿短打的中年人一手牵着根长绳子过街,嘴里还衔着哨子。对街一个穿短打的握着
绳子另一头,拉直来拦断了街。有人在没精打采的摇铃。马路阔,薄薄的洋铁皮似的铃声在
半空中载沉载浮,不传过来,听上去很远。

  三轮车夫不服气,直踏到封锁线上才停止了,焦躁地把小风车拧了一下,拧得它又转动
起来,回过头来向她笑笑。

  牌桌上现在有三个黑斗篷对坐。新来的一个廖太太鼻梁上有几点俏白麻子。

  马太太笑道:“易先生回来了。”

  “看这王佳芝,拆滥污,还说请客,这时候还不回来!”

  易太太说:“等她请客好了!——等到这时候没吃饭,肚子都要饿穿了!”

  廖太太笑道:“易先生你太太手气好,说好了明天请客。”

  马太太笑道:“易先生你太太不像你说话不算话,上次赢了不是答应请客,到现在还是
空头支票,好意思的?想吃你一顿真不容易。”

  “易先生是该请请我们了,我们请你是请不到的。”另一个黑斗篷说。

  他只是微笑。女佣倒了茶来,他在茶杯碟子里磕了磕烟灰,看了墙上的厚呢窗帘一眼。
把整个墙都盖住了,可以躲多少刺客?他还有点心惊肉跳的。

  明天记着叫他们把帘子拆了。不过他太太一定不肯,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肯白搁着不用?

  都是她不好——这次的事不都怪她交友不慎?想想实在不能不感到惊异,这美人局两年
前在香港已经发动了,布置得这样周密,却被美人临时变计放走了他。她还是真爱他的,是
他生平第一个红粉知己。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番遇合。

  不然他可以把她留在身边。“特务不分家”,不是有这句话?况且她不过是个学生。他
们那伙人里只有一个重庆特务,给他逃走了,是此役唯一的缺憾。大概是在平安戏院看了一
半戏出来,行刺失风后再回戏院,封锁的时候查起来有票根,混过了关。跟他一块等着下手
的一个小子看见他掏香烟掏出票根来,仍旧收好。预先讲好了,接应的车子不要管他,想必
总是一个人溜回电影院了。那些浑小子经不起讯问,吃了点苦头全都说了。

  易先生站在他太太背后看牌,揿灭了香烟,抿了口茶,还太烫。早点睡——太累了一时
松弛不下来,睡意毫无。今天真是累着了,一直坐在电话旁边等信,连晚饭都没好好地吃。

  他一脱险马上一个电话打去,把那一带都封锁起来,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
毙了。

  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

  当然他也是不得已。日军宪兵队还在其次,周佛海自己也搞特工,视内政部为骈枝机关
,正对他十分注目。一旦发现易公馆的上宾竟是刺客的眼线,成什么话,情报工作的首脑,
这么糊涂还行?

  现在不怕周找碴子了。如果说他杀之灭口,他也理直气壮:不过是些学生,不像特务还
可以留着慢慢地逼供,榨取情报。拖下去,外间知道的人多了,讲起来又是爱国的大学生暗
杀汉奸,影响不好。

  他对战局并不乐观。知道他将来怎样?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
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
。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
是他的鬼。

  “易先生请客请客!”三个黑斗篷越闹越凶,嚷成一片。

  “那回明明答应的!”

  易太太笑道:“马太太不也答应请客,几天没来就不提了。”

  马太太笑道:“太太来救驾了!易先生,太太心疼你。”

  “易先生到底请是不请?”

  马太太望着他一笑。“易先生是该请客了。”她知道他晓得她是指纳宠请酒。今天两人
双双失踪,女的三更半夜还没回来。他回来了又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脸上又憋不住的喜气
洋洋,带三分春色。看来还是第一次上手。

  他提醒自己,要记得告诉他太太说话小心点:她那个“麦太太”是家里有急事,赶回香
港去了。都是她引狼入室,住进来不久他就有情报,认为可疑,派人跟踪,发现一个重庆间
谍网,正在调查,又得到消息说宪兵队也风闻,因此不得不提前行动,不然不但被别人冒了
功去,查出是走他太太的路子,也于他有碍。好好地吓唬吓唬她,免得以后听见马太太搬嘴
,又要跟他闹。

  “易先生请客请客!太太代表不算。”

  “太太归太太的,说好了明天请。”

  “晓得易先生是忙人,你说哪天有空吧,过了明天哪天都好。”

  “请客请各!请吃来喜饭店。”

  “来喜饭店就是吃个拼盆。”

  “嗳,德国菜有什么好吃的?就是个冷盆。还是湖南菜,换换口味。”

  “还是蜀腴——昨天马太太没去。”

  “我说还是九如,好久没去了。”

  “那天杨太太请客不是九如?”

  “那天没有廖太太,廖太太是湖南人,我们不会点菜。”

  “吃来吃去四川菜湖南菜,都辣死了!”

  “告诉他不吃辣的好了。”

  “不吃辣的怎么胡得出辣子?”

  喧笑声中,他悄然走了出去。

  (一九五○年)

五四遗事
  小船上,两个男子两个女郎对坐在淡蓝布荷叶边平顶船篷下。膝前一张矮桌,每人面前
一只茶杯,一撮瓜子,一大堆菱角壳。他们正在吃菱角,一只只如同深紫红色的嘴唇包着白
牙。

  “密斯周今天好时髦!”男子中的一个说。称未嫁的女子为“密斯”也是时髦。

  密斯周从她新配的眼镜后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扔了一只菱角壳打他。她戴的是圆形黑
框平光眼镜,因为眼睛并不近视。这是一九二四年,眼镜正入时。交际明星戴眼镜,新嫁娘
戴蓝眼镜,连咸肉庄上的妓女都戴眼镜,冒充女学生。

  两个男子各自和女友并坐,原因只是这样坐着重量比较平均。难得说句笑话,打趣的对
象也永远是朋友的爱人。

  两个女郎年纪约二十左右,在当时的女校高材生里要算是年轻的了。那时候的前进妇女
正是纷纷地大批涌进初小,高小。密斯周的活泼豪放,是大家都佩服的,认为能够代表新女
性。密斯范则是静物的美。她含着微笑坐在那里,从来很少开口。窄窄的微尖的鹅蛋脸,前
刘海齐眉毛,挽着两只圆髻,一边一个。薄施脂粉,一条黑华丝葛裙子系得高高的,细腰喇
叭袖黑木钻狗牙边雪青绸夹袄,脖子上围着一条白丝巾。

  周身毫无插戴,只腕上一只金表,襟上一只金自来水笔。西湖在过去一千年来,一直是
名士美人流连之所,重重叠叠的回忆太多了。游湖的女人即使穿的是最新式的服装,映在那
湖光山色上,也有一种时空不协调的突兀之感,仿佛是属于另一个时代的。

  湖水看上去厚沉沉的,略有点污浊,却仿佛有一种氤氲不散的脂粉香,是前朝名妓的洗
脸水。

  两个青年男子中,身材较瘦长的一个姓罗,长长的脸,一件浅色熟罗长衫在他身上挂下
来,自有一种飘然的姿势。他和这姓郭的朋友同在沿湖一个中学里教书,都是以教书为借口
,借此可以住在杭州。担任的钟点不多,花晨月夕,尽可以在湖上盘桓。两人志同道合,又
都对新诗感到兴趣,曾经合印过一本诗集,因此常常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自称“湖上诗人”,
以威治威斯与柯列利治自况。

  密斯周原是郭君的远房表妹,到杭州进学校,家里托郭君照顾她,郭请她吃饭、游湖,
她把同学密斯范也带了来,有两次郭也邀了罗一同去,大家因此认识了。自此几乎天天见面
。混得熟悉了,两位密斯也常常联袂到宿舍来找他们,然后照例带着新出版的书刊去游湖,
在外面吃饭,晚上如果月亮好,还要游夜湖。划到幽寂的地方,不拘罗或是郭打开书来,在
月下朗诵雪莱的诗。听到回肠荡气之处,密斯周便紧紧握住密斯范的手。

  他们永是四个人,有时候再加上一对,成为六个人,但是从来没有两个人在一起。这样
来往着已经快一年了。郭与罗都是结了婚的人——这是当时一般男子的通病。差不多人人都
是还没听到过“恋爱”这名词,早就已经结婚生子。郭与罗与两个女友之间,只能发乎情止
乎礼,然而也并不因此感到苦闷。两人常在背后讨论得津津有味,两个异性的一言一笑,都
成为他们互相取笑的材料。此外又根据她们来信的笔触,研究她们俩的个性——虽然天天见
面,他们仍旧时常通信,但仅只是落落大方的友谊信,不能称作情书。——他们从书法与措
词上可以看出密斯周的豪爽,密斯范的幽娴,久已分析得无微不至,不可能再有新的发现,
然而仍旧孜孜地互相传观,品题,对朋友的爱人不吝加以赞美,私下里却庆幸自己的一个更
胜一筹。这一类的谈话他们永远不感到厌倦。

  在当时的中国,恋爱完全是一种新的经验,仅只这一点点已经很够味了。

  小船驶入一片荷叶,洒黄点子的大绿碟子磨着船舷嗤嗤响着。随即寂静了下来。船夫与
他的小女儿倚在桨上一动也不动,由着船只自己漂流。偶尔听见那湖水卟的一响,仿佛嘴里
含着一块糖。

  “这礼拜六回去不回去?”密斯范问。

  “这次大概赖不掉,”罗微笑着回答。“再不回去我母亲要闹了。”

  她微笑。他尽管推在母亲身上,事实依旧是回到妻子身边。

  近来罗每次回家,总是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密斯范。回去之前,回来之后,密斯范的不愉
快也渐渐地表示得更明显。

  这一天她仅只问了这样一声,已经给了他很深的刺激。船到了平湖秋月,密斯周上岸去
买藕粉,郭陪了她去。罗与密斯范倚在朱漆栏杆边等着,两人一直默然。

  “我下了个决心,”罗突然望着湖低声说。然后,看她并没有问他是什么决心,他便又
说,“密斯范,你肯不肯答应等我?也许要好些年。”

  她低下了头,扭过身去,两手卷弄着左边的衣角。

  当天她并没有吐口同意他离婚。但是那天晚上他们四个人在楼外楼吃饭,罗已经感到这
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之夕,同时觉得他已经献身于一种奋斗。那天晚上喝的酒,滋味也异样
,像是寒夜远行的人上路之前的最后一杯酒。

  楼外楼的名称虽然诗意很浓,三面临湖,风景也确是好,那菜馆本身却是毫不讲究外表
,简陋的窗框,油腻腻的旧家具,堂馆向楼下厨房里曼声高唱着菜名。一盘炝虾上的大玻璃
罩揭开之后,有两只虾跳到桌上,在酱油碟里跳出跳进,终于落到密斯范身上,将她那浅色
的袄上淋淋漓漓染上一行酱油迹。密斯周尖声叫了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密斯范红着脸很
快乐的样子,似乎毫不介意。

  罗直到下一个星期六方才回家。那是离杭州不远的一个村庄,连乘火车带独轮车不到两
个钟头。一到家,他母亲大声宣布蠲免媳妇当天的各项任务,因为她丈夫回来了。媳妇反而
觉得不好意思。她大概因为不确定他回来不回来,所以在绸夹袄上罩上一件蓝布短衫,隐隐
露出里面的大红缎子滚边。

  这天晚上他向她开口提出离婚。她哭了一夜。那情形的不可忍受,简直仿佛是一个法官
与他判处死刑的罪犯同睡在一张床上。不论他怎样为自己辩护,他知道他是判她终身守寡,
而且是不名誉的守寡。

  “我犯了七出之条哪一条?”她一面愤怒地抽噎着,一面尽钉着他问。

  第二天他母亲知道了,大发脾气,不许再提这话。罗回到杭州,从此不再回家。他母亲
托他舅舅到杭州来找他,百般劝说晓谕。他也设法请一个堂兄下乡去代他向家里疏通。托亲
戚办交涉,向来是耽误时候,而且亲戚代人传话,只能传好话,决裂的话由他们转达是靠不
住的,因为大家都以和事佬自居,尤其事关婚姻。拆散人家婚姻是伤阴骘损阳寿的。

  罗请律师写了封措辞严厉的信给他妻子。家里只是置之不理,他妻子娘家人却气得揎拳
掳臂,说:“他们罗家太欺负人。当我们张家人都死光了?”恨不得兴师动众打到罗家,把
房子也拆了,那没良心的小鬼即使不在家,也把老太婆拖出来打个半死。只等他家姑奶奶在
罗家门框上一索子吊死了,就好动手替她复仇。但是这事究竟各人自己主张,未便催促。

  乡下一时议论纷纷,都当作新闻来讲。罗家的族长看不过去,也说了话:“除非他一辈
子躲着不回来,只要一踏进村口,马上绑起来,到祠堂去请出家法来,结结实实打这畜生。

  闹得太不像话!”

  罗与密斯范仍旧天天见面,见面总是四个人在一起。郭与密斯周十分佩服他们不顾一切
的勇气,不断地鼓励他们,替他们感到兴奋。事实是相形之下,使郭非常为难。尽管密斯周
并没有明言抱怨,却也使他够难堪的。到现在为止,彼此的感情里有一种哀愁,也正是这哀
愁使他们那微妙的关系更为美丽。但是现在这样看来,这似乎并不是人力无法挽回的。

  罗在两年内只回去过一次。他母亲病了,风急火急把他叫了回去。他一看病势并不像说
的那样严重,心里早已明白了,只表示欣慰。他母亲乘机劝了他许多话,他却淡淡的不接口
。也不理睬在旁边送汤送药的妻子。夜里睡在书房里,他妻子忽然推门进来,插金戴银,穿
着吃喜酒的衣服,仿照宝蟾送酒给他送了点心来。

  两人说不了两句话便吵了起来。他妻子说:“不是你妈硬逼着我来,我真不来了——又
是骂,又是对我哭。”

  她赌气走了。罗也赌气第二天一早就回杭州,一去又是两年。

  他母亲想念儿子,渐渐的不免有些后悔。这一年她是整生日,罗被舅父劝着,勉强回来
拜寿。这一次见面,他母亲并没有设法替儿子媳妇撮合,反而有意将媳妇支开了,免得儿子
觉得窘。媳妇虽然怨婆婆上次逼她到书房去,白受一场羞辱,现在她隔离他们,她心里却又
怨怼,而且疑心婆婆已经改变初衷,倒到那一面去了。这几年家里就只有婆媳二人,各人心
里都不是滋味。心境一坏,日常的摩擦自然增多,不知不觉间,渐渐把仇恨都结在对方身上
。老太太那方面,认定了媳妇是盼她死——给公婆披过麻戴过孝的媳妇是永远无法休回娘家
的。老太太发誓说她偏不死,先要媳妇直着出去,她才肯横着出去。

  外表上看来,离婚的交涉办了六年之久,仍旧僵持不下。

  密斯范家里始终不赞成。现在他们一天到晚提醒她,二十六岁的老姑娘,一霎眼,望三
十了,给人做填房都没人要。罗一味拖延,看来是不怀好意,等到将来没人要的时候,只好
跟他做小。究竟他是否在进行离婚,也很可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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