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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码头-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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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崔鸿志!

哎,盛秀芝!

不来闹票磨剪子(方言,暗指男女交合)!

剪子磨得飞飞快,

铰个乌龟当饭吃!

嗨,啊,当饭吃!

崔鸿志一听就明白,这是在取笑自家了,说他迟迟不去闹票儿,是把和媳妇干那事“当饭吃”了!因笑着对盛秀芝说:倒是合辙押韵,怪好听的,让我也来两腔。于是抻着脖子也朝对面吆喝:

对面院畔一群驴,

吃的臭蒿拉的稀。

哼哼唧唧找兽医,

原是王八咬了嘴。

嗨,啊,咬了嘴!

……

崔鸿志越喊越来劲,咳嗽一声,还要再喊下去,被秀芝兜头一巴掌拍住了口。二人提了小板凳正要赶到那院去,忽见山坡上通自家窑院的小路上影影绰绰走来一个人。那人身穿灰蓝色的袍褂,礼帽低压眉梢,在苍茫的夜色下,如一个飘忽而至的幽灵。

崔鸿志问:那是谁呀?

那人不吭声,走到跟前,才答:崔队长,是我。杜琪瑞。

崔鸿志没想到杜琪瑞会摸黑上山来,忙低声吩咐秀芝先回家将灯点亮。

杜琪瑞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跟着崔鸿志走进屋时,竟是一脸的灰败。杜琪瑞将胳肢窝里夹着的一个扁平的缎面锦盒双手捧给崔鸿志说:“初次登门,不成敬意!”

崔鸿志凑着灯光将那锦盒打开看时,见是十二枚镶嵌着珐琅飞龙图案的金币,面值一万美元。崔鸿志面色大变,冷冷道:“杜局长出手大方!”杜琪瑞说:“兄弟知道崔队长为抗日劳苦功高……”崔鸿志道:“说说你的来意吧。”杜琪瑞说:“不管怎说,兄弟对抗日还是有过些贡献的。比如那几十把德国‘二十响’,那可不是别人能弄来的……”崔鸿志道:“贡献不能抵消你的罪恶。”杜琪瑞说:“兄弟加大税额,实在也是事出无奈。”崔鸿志揶揄地看着杜琪瑞道:“你倒说说,是怎么个‘无奈’法呢?”“上边给局里下拨的经费太少,加上……加上局里开支大,一年少说也得花出去二三十万,我从哪里弄那么多钱去?”“二三十万?好怕人的数字!这二三十万花到了哪里?”“嗨,不好说。还不是……还不是送给上边的人嘛!”

“好嘛!”崔鸿志目光凌厉地扫了杜琪瑞一眼,接着道,“在百姓处敲骨吸髓疯狂敛财,拿出所得中的一部分行贿你的上峰,获取更大的权力,然后在更大的范围内继续敲骨吸髓……这就是你们国民党的‘天下为公’!”

“当然……”杜琪瑞说,“只要崔队长能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今后兄弟对抗日,对您本人还会有更大的贡献!”

崔鸿志盯着杜琪瑞半晌无言,忽将声音拔高,厉声问:“前段倒贩大烟土事件之后,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更大胆地干上了?”“没有,没有……”杜琪瑞说,“除过加大了点税额,再没别的。”“你不老实!”崔鸿志道,“带上你的金币滚回去,老实反省是你唯一的出路!”

杜琪瑞畏怯地瞅了崔鸿志一眼,面孔急剧扭曲着,半晌无语。后来就夹起那个扁平的缎面锦盒走了。

崔鸿志的心情全被败坏了,一夜无语。

24

在马有义带领的赴县请愿团回碛口后的第九天,在碛口商民农人致省府请愿电发出后的第八天,山西省国民政府特派员辗转来到碛口。

特派员姓顾,笔挺细瘦的身条,女人一样清秀的面孔,唇上颏下刮得青白灼亮,操着一口好听的京腔。顾特派员是骑马走隰县、石楼,从晋西南来到碛口的。当时,商会院子里正召开各字号掌柜和工农联合会代表的联席会议,顾特派员当即发表了一篇热情洋溢的讲话。顾特派员说:

“兄弟此来是受阎长官委托,对水旱码头碛口绅商士民、工友农友表示慰问的。你们辛苦了!长官自辛亥起义起来,日夕劬劳,国瘼民生,恭谨常怀。长官对属下,向以‘正德’‘厚生’‘恤民’为训。一切贪盗腐化,人人得而伐之;一切假公肥私,人人得而诛之。”

碛口人能听懂顾特派员这番话的为数不多,但他们明白这是明确支持商民农友的。他们知道从省府临时驻跸地到碛口是要通过日本人三四道封锁线的,特派员不畏艰险能出现在碛口实属不易,更何况初来乍到就作如此表态呢!所以当特派员来到碛口并讲过那样一番话的消息乍一传出时,人们不约而同愣怔了一下,随即感动地说声“好”,纷纷来到特派员下榻的天成祥客栈,久久站在大门口,渴盼着能瞻仰一下这位大人的风采。商会和工农联合会一道设宴,为特派员接风。国民政府临县三区区长贺芸、离石四区区长杨巨诚前段对商民农人的联合抗税持观望态度,现在居然主动找到崔鸿志,也表示坚决支持民众的正义行动了。

碛口人一向好客,瞅特派员用餐不在屋的功夫,将一袋袋一罐罐一篮篮酒枣、干枣、熏枣,还有核桃、花生等等摆满了特派员的屋地、桌面和床铺,以致特派员回屋后无法落脚,不得不找来客栈伙计收拾了就近送给街上的穷苦之人以表示悲悯情怀。这一下,碛口人更被感动得啧啧连声。李家山、西湾、寨子山、冯家会、侯台镇、高家坪等几个村子临时组织了一班秧歌队一路敲锣打鼓扭扭摆摆来到天成居酒楼外为正在赴宴的特派员助兴。号称“张口得”的西头歌手陈锁大亲自出任伞头,一口气唱了十首秧歌,其中一首从此在湫河两岸广为流传,四五十年代居然有人将它改头换面,用来表达对共产党、毛主席的感激之情,再后来,居然以“优秀民歌”被收入郭沫若老先生主编的《红色歌谣》中。那秧歌唱道:

寒冬过罢春风吹,

桃杏花开香千里。

特派员给咱吃了一勺蜜,

好比和冯彩云亲了个嘴。

冯彩云是早年碛口名妓。这比喻有点不伦不类了。不过也难怪,这冯彩云虽是一个娼家,可在百姓的传言中,她倒真是个善良美丽的好女人,尤其是她那樱桃小口,总能说出些让人入耳中听的好话来,所以碛口人总以能同冯彩云亲个嘴当作最大的乐事。

一连几天,顾特派员都在忙于召开各种座谈会了解情况。

崔鸿志、马有义和程璐是在特派员到达的第三天中午被特派员请去“共进午餐”的。特派员虽然已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却还口口声声对三人自称“兄弟”。特派员说:

“兄弟此次碛口之行,实在是受益匪浅。民者,命也。国民革命以三民主义为大纛者,盖以民为立国之本也。税赋适度,民心所向,民心所向呀!三位能于乱世之秋体察民心若此,实为国家民族之大幸,国民革命之大幸也。三位的精神真是令兄弟感动啊!”

特派员不断地给崔鸿志搛菜,笑着说:“小兄弟,我羡慕你呀,你在这一方土地上可是众望所归呀!”

又对马有义说:“兄弟你是苦难生豪才,前途不可限量呀。”

最令人讶异的是,特派员在酒酣之际,竟背诵了郭沫若的《太阳礼赞》:

青沉沉的大海,波涛汹涌着,潮向东方,

光芒万丈地,将要出现了哟——新生的太阳!

特派员满脸都是青年人的痴迷,目光灼灼如闪电,连刮得青白的唇上颏下也焕发着诱人的光华。

程璐被深深感染了,她那青春的血液沸腾着,在身心的每一处欢唱起来,舞蹈起来,飞翔起来,散发出春日阳光特有的淡紫色的熏香的味道。诗的最后一节是二人合诵而出的:

太阳哟!我心海中的云岛也已笑得来火一样地鲜明了!

太阳哟!你请永远倾听着,倾听着,我心海中的怒涛!

午餐后的三人不约而同沉浸在胜利在望的喜悦之中。崔鸿志说:看起来,国民党高官中也不乏心怀民众的高尚之人,我们要尊重他们,团结他们。马有义补充说:利用他们。程璐附和道:对,利用他们达到我们的目的。

然而事实上,仅仅一天之后,形势便急转直下了。先是从西云寺军用电话局传出话来,说特派员头天夜里十二点被叫去听紧急电话。别人不知电话里说的是甚,只见特派员接电话时满脸都是诚惶诚恐,反复说着一个字:是,是,是。接着又从特派员下榻的天成祥客栈传出消息,说特派员刚接罢上边来的电话回到屋里,厘税局局长就进客栈看望他。二人密谈了两个时辰。人们不知他们说的是甚,只见厘税局局长走时,特派员巴巴地送出门来,二人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那天早上,特派员让人将崔鸿志叫来谈话。崔鸿志进特派员屋时,特派员坐在沙发上,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甚至连让座的意思都没表示。崔鸿志记得前几天他每次来,特派员都是要站起身来笑脸相迎,满脸堆笑地拉他坐在自家对面的。崔鸿志心里哽的一下,想:情况有变哩。便自己坐了,目视特派员等待下文。特派员沉默多时,终于说话时,满脸全是尴尬。特派员说:

“这个……当前抗日形势十分严峻。我省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自上而下制造事端,破坏抗日阵线团结,实在与汉奸行为无异。这个……碛口,乃抗日物资重要集散地,要以大局为重啊!”

特派员说着,起身打开自己来碛时带的公文包,说有阎长官新近一个讲话的油印稿要拿给崔鸿志看。崔鸿志一眼瞥见:几页公文纸中夹着一个扁平的缎面锦盒。崔鸿志心中一动,那锦盒为甚这么眼熟?随即他想起来了,那锦盒正是数日前杜琪瑞带到李家山要送给自己的。

崔鸿志未等特派员将阎长官的讲话稿拿过来,便起身离去。

特派员走了。崔鸿志立即召集马有义、程璐、李子发等开会,讨论如何应对斗争形势出现的反复。崔鸿志说:看来,我们得丢掉对当局的任何幻想,准备迎接严峻的考验了。但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只有坚持斗争一条路可走。与会者都同意他的看法。

然而,“反复”还是如期而至。首先是两位区长发难了,说要追究某些人破坏团结抗日的罪责。那个“某些人”无需明说人们也是清楚的。杜琪瑞宣布:凡在三日之内主动纳税者,减征一成;三天过后,每天加征一成。接着便又带上他那一对如狼似虎的税警进街下乡收税了。所到之处,不时有打人抄家的事发生。碛口商家突然记起:从古到今,搞好同官家的关系都是头等紧要的。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抗”,叫别人去“抗”。谁乐意当出头椽子让谁当去,我却是要如数上缴的。连盛如荣都说:别人能缴起,独咱盛家缴不起?让盛克勤赶快送去。寨子山程家也不甘落后,程云鹤对小儿子程环说:去对杜局长说,咱不是抗税不缴,是新近手头太紧,过些时准定如数缴纳。是想看看情形再说。周围村子的农人见商家开始缴了,大骂有钱人稀松软蛋,可骂归骂,自己也便不敢再“抗”。杜琪瑞走上街,看到的又是巴结逢迎的笑脸了。

满碛口只有两人是死硬派。第一个商会会长李子发说当初抗税是我带的头,我不能自己屙下自己吃。杜琪瑞恼羞成怒,说一个汉奸的狗老子竟敢造反啊,亲自带着税警找他算账,被崔鸿志挡住了,只好暂时不再管他。第二个是年轻的艄公陈老三,他本人没有什么税可以让厘税局征,心里却很不平服。不平服,却没有骂杜琪瑞和厘税局,而是说风凉话。先是拿“碛口人”开涮。说什么碛口男人是一见当官的小腿就软,碛口女人是一见当官的裤带就松。接着把矛头对准了刚刚离去的顾特派员,现编顺口溜一段拿人家说事。那顺口溜题为“白虎星闯码头”,通篇全是脏话不好复述。一开始碛口人不太明白这“白虎星”所指。白丑旦认定陈老三又是在生着法儿编排自家媳妇了,半道上将他截住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哪知陈老三说:看把你骄矜的!以为满世界就你家五月鲜是白虎星!不是咱吹,咱现在又发现了一个。白丑旦问:那是谁?陈老三笑笑反问:你没发现那顾特派员嘴上一根毛不长?……

此次抗税运动开展之初,工农联合会组建了纠察队,声明是专门对付那些从一己私利出发,讨好厘税局,破坏联合抗税者的。这纠察队前段是想抓典型而无从抓起,现在可好,是能抓而不好抓了。因为自古道法不责众,何况还是盛家带的头呢。马有义大骂纠察队队长是个“工贼”,找到崔鸿志说要抓你岳丈游街批斗。当时正好李子发和程璐也在崔鸿志处。程璐正为大舅盛如荣的“无耻行径”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呢,她刚刚去盛家兴师问罪了,盛如荣不认错,反说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个甚。程璐气呼呼回到家,才知道她爹竟也紧步盛家后尘,朝杜琪瑞递起媚眼来。程璐是一路生着闷气来找崔鸿志诉苦的。

当时三人听了马有义的建议,一时谁也不说话。崔鸿志不说话,是觉得不合适。可到底如何不合适,他却一时说不清,也不便说。程璐虽说憋着一肚子气,可一旦真要将盛如荣拉出去游街批斗时,大舅那一脸亲切温和的笑容却又以从未有过的生动定格在她的脑际,赶不走,抠不去……

李子发想了想说:要我说呀,这有点……有点不合适。因为自古以来,商家对官家都是一和二拢,便是和不成拢不住,也是能忍则忍的。并非心甘如此,而是迫不得已。现在咱若是因了个这就批啊斗的,是不是太伤人了呀!

崔鸿志仔细听着李子发的话,心中一亮,说话了:同志们,老李刚才说了“自古以来”四个字,这话说得太好了。中国人自古惧官、交官,那是几千年封建专制在他们身上烙下的伤疤呀。咱不能因为他们有这伤疤再去伤害他们!我建议咱那纠察队从此改变一下方针:由防着民众变为护着民众。我们要坚决制止收税中那种土匪式的随意打人抄家行为。对,就从这个地方抓起,说不定真找到某个突破口。程璐你配合一下有义,挑些宣传骨干到纠察队里,把保护民众与宣传民众、提高民众觉悟结合起来……

局势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杜琪瑞的眉头又皱起来了。纠察队日夜守在厘税局大门口,只要杜琪瑞他们一出门,就紧紧跟了上去。一方开口要税,一方就宣传团结抗税。税警一动手打人,纠察队就上前制止。厘税局高价雇了几个地痞流氓做打手,这一天半夜趁纠察队人困马乏守待松懈突然上街,在两个商号征税不成就查抄库藏。马有义得到报告当机立断派人将他们抓了起来。程璐组织了好多人在禁闭室外大呼口号,要求严惩随意打人入室抢劫的歹徒。那天晚上杜琪瑞没有跟着上街,这时便跑来要人,刚走近禁闭室要穿过人群去找马有义,早被愤怒的人群裹在核心,混乱中挨了许多拳头。谁知禁闭室那俩税警死硬顽抗,大叫:“我们没有什么可交代的,没有……”那叫喊声隔老远传入杜琪瑞的耳朵。杜琪瑞一颗悬着的心掉进了肚里,身上突然平添了许多力气,人也不要了,挤出人群回局睡觉。又谁知就在他刚刚钻进被窝之时,大门突然被擂得山响,叫唤开门的声音又格外耳生。杜琪瑞心下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不敢怠慢,忙起来开门,竟被二战区派员当场抓走了。天亮时这消息传遍了碛口,五里长一条大街霎时鞭炮响成一片,不少商家民人竟在门口烧起了送鬼上路的纸钱。

碛口商会和工农联合会当天就在黑龙庙召开祝捷大会,热烈庆祝联合抗税取得了最后胜利。谁知过了两天,从程珩处传回准确消息,原来二战区抓走杜琪瑞并非因他横征暴敛,而是因为一宗贩卖烟土的大案。甚至也可以说并非因他贩卖烟土,而是因为他在大烟土中裹进了好多红胶泥坨子。这批烟土的买主中正好有省府和二战区的几个显要。

满碛口只有程环事先已有了要出大事的预感。因为就在两天前,杜琪瑞突然神色慌张地找到他,对他说:兄弟,哥有件事要求你了。程环平日虽与杜琪瑞过从甚密,但还远未到彼此称兄道弟的地步。有时杜琪瑞心血来潮,叫他一声“兄弟”,那态度也从未像今日这般谦卑。程环问:甚事?您说。杜琪瑞将程环拉到背人的地方,说:近日天气有点不对劲儿,哥这里现存着十五箱那货怕霉坏了,你得给哥暂为收藏。程环知道杜琪瑞所说“那货”是甚意思,只是不知好端端的“天气”突然间怎么就要变了,他也不好多问,便在当天夜里,着两三可靠之人将这些货悄悄从厘税局库房移进自家字号库房内。

杜琪瑞这一去再未回来。不久从南面传来消息,杜琪瑞竟被阎长官下令处了极刑。那死法挺独特。是将他扔进生石灰窖里,灌满水烧死的。待到他娘收尸时,那尸身只剩白生生一副骨架了。

碛口人听到这一消息,自是十分欢喜,可心底多少有点遗憾也是真的。因为杜琪瑞这个恶棍,毕竟不是由他们亲自送上黄泉路的。

满碛口只有一人没有一点点遗憾。这人就是程家老二程环。

25

盛如荣眼下正为一件事操忙。他要在卧虎山背后买块地皮建个义冢,安葬那些暴死碛口的孤魂野鬼。近年来,水旱码头上这类冤魂是越来越多了。他们有被国民党杀死的共产党,有被共产党杀死的国民党,还有被劫匪杀死的买卖人,也有沿河漂来的无名尸,以及饿死露野和死于各种天灾人祸的穷苦人。今年以来,更有被日本鬼子杀死的无人认领尸身的异乡人。往常,碛口人总是随便找块地皮挖个坑将他们掩埋了事的,不起“堆”,当然更无人给他们树碑立传。于是往往出现这样的情况:在尸身入土一年两年后,突然来了收尸骨的主儿,结果便只能凭印象乱指方位,有的挖出来了,有的根本再找不着。盛如荣亲自挖坑葬过两个人,事后老是梦见那两人赤身露体伸着一双焦柴似的爪子朝他要吃要喝要穿要戴,梦醒后当即从纸作坊里买了金银斗、摇钱树、衣箱、布捆子去烧,可完事后头一挨枕头又梦见他们哭哭啼啼对他说:都被孤魂野鬼们抢走了。盛如荣就在梦中许了他们,修建义冢为他们迁坟,人各一室,室外树塚,塚侧立石,刻以墓主西行日月性别年龄相貌等,四时祭祀,见塚一份;再请阴阳先生布法,不使哄抢再次发生。

盛如荣先请来阴阳先生在卧虎山后看好了一块地皮,花二十块大洋买下,又按先生指点,雇人沿边打墙,朝南开门一处。板门两扇刷皀黑色,门楣挂一横匾,曰:德昭义园;两侧镌刻亲书楹联一副:冢聚七魄魂归里,义凝九邻德化心。然后,就按记忆将一个个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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