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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过程中,小刀已经割裂了他全身的多处脏器,对他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于是,他的攻击骤停,双手捧胸,站立不稳。
“这不是普通的……刀法……这是兵器谱上的……飞刀,这刀法已经失传,谁也不可能重拾绝技,可是……在你手上,竟然出现了这种刀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岳不群不甘心,但却在事实面前,不得不相信这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的心仍然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身在岳不群布设的奇门遁甲大阵中,但心已经留在了漫天飞雪的1937年。
“没有我的帮助,他该如之奈何?”我不禁惆怅满怀,即使刺杀了岳不群,也无法纾解心中的郁闷。
他能否胜利,直接关系到孤城之中三千百姓,也关系到我大济南城的一世荣辱。
我不愿再见济南城的沦陷,如果可能,我希望济南城能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独自保守着清白,因为它是我的故乡之城,也是济南人在二战乱世中的立锥之地。
“如果我有,如果我能,怎敢不倾囊而授?”我脑中一直回响着这样一句话。
“我不甘心——”岳不群逆天狂吼,但我弹射的那一刀已经足够要他的命。
“这就是命!”昂然于车顶的秦王横枪长啸,“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在这一战中,胜者不骄,败者不馁,因为的确岳不群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可以任意格杀对面深浅洗浴中心大厦里的秦王会之敌。
或许,是他太大意了,以为大局尽在掌控之中,所以采取了“灵猫戏鼠”的玩弄手法,不断向秦王会的人施加压力,逼迫秦王现身,将这个玩弄敌人的过程拖得太长了。
夜长梦多,慢则生变。
岳不群的计算完全正确,但秦王会却是以时间换空间,在无限的拖延之中,将战局偷偷逆转。于是,在智力角逐中,岳不群赢了上半场和下半场,但在加时赛中,却是秦王逆袭,给了岳不群一个真正的“黑色三分钟”。
这种时间上的拿捏,准确到毫厘之内,是高明计算的结果。
所以说,岳不群仍然是败在自己的智力上,而不能归结于秦王会侥幸成功。
“谁在你……背后?”岳不群艰难地问。
秦王大笑:“不是我背后,而是在你背后。”
我此刻是站在驾驶座上的,半边身子探出车外。忽然间,方向盘下面有黑影窸窸窣窣地动起来,然后那黑影慢慢直立、舒展,并且发出一声极不满意的吼叫:“你们还在拖时间?你们都站着,只有我缩着,不知道我累啊?你们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害苦了我自己一个人……”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经过我的身边,从天窗里爬出去,跟岳不群并肩站在一起。
“是你?怎么可能是你?”岳不群诧异地问。
那黑影的身高只有一米六零左右,是一个还没发育成熟的半大男孩子,唇上生着淡淡的茸毛,至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
他的左臂上套着五只软键盘制成的“键盘环”,右臂上则套着对应的五块软性屏幕。更出奇的是,他的耳朵上挂着三副耳机,胸口则悬垂着三支麦克风。再向下看,他的左腿、右腿仍然是同样配置,不过键盘环和屏幕增加到了七组。
“是我啊,肯定是我啊,难不成还有别人敢在智力上跟你拼个高下?”男孩子笑嘻嘻地回答。
“百夫长,你只不过是拜在我门下的徒孙级黑客,在这里跟我作对,岂非是欺师灭祖?”岳不群怒喝。
我看得出,岳不群已经是强弩之末,只不过是凭着一口怒气在勉强支撑。
那把刀就像钻进了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一样,断他的肝肠,裂他的心肺,直到剖开气管食道,破体突出。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再能活下去,简直就是侮辱我和秦王的智商了。
日本忍术再强,只不过是天下奇术之中的一种,而非神话。也就是说,岳不群再强,不过是一介忍者,距离《万川集海》上记录过的扶桑岛十大远古巨神来,差得十万八千里。
今晚,岳不群不死,谁死?
“我不是百夫长。”那男孩子挺直了胸膛。
他与岳不群并肩站着,虽然比对方要矮一头,但气势上却同样渊渟岳峙,毫不落于下风。
“他的确不是百夫长。”秦王望着那男孩子,眼中也有了崇敬之意。
“我姓百,天下姓氏虽多,但我百家自大禹治水、尧舜禅让一来,却只有一脉相承,绝对没有分支旁脉。我百家的每一代男丁都是百里挑一、一子单传,我们全都使用一个名字,那就是——百、晓、生。”那男孩子说,然后他又一字一句地吟出了六句诗,“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这六句诗分属于不同年代,出自于不同诗人笔下,但全都带着傲然不群的气势。
他虽年轻,却已经有了君临天下的大人物所固有的那种领袖气质。
“你算计了我?”岳不群颓然。
摇头:“不是算计你,而是计算你。在黑客的世界里,我们全都以计算能力来分高下。最早,我们以单板机的形式存在,大家的计算力极其低下。接着,八位机、十六位机、六十四位机、一百二十八位机、二百五十六位机……直到‘深蓝’出现,我们才意识到计算力的重要性,而且这种计算力以‘摩尔定律’的性质存在,一方面成本无限降低,另一方面能力无限提高。这种降低和提高的变化不是以人的作息时间为标准的,而是以无所不知、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所不至的‘以太时间’存在。谁停下,哪怕是一秒钟,都可能被迅速超越。就像现在,你全力以赴地对抗秦王会,你的计算力就会一直停滞,被无数高手飞速超过。岳不群,这是科技进步的必然,你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科技。”
他虽然年轻,但说出的话却绝对有道理。
江湖与高科技是同一道理,前浪被后浪拍在沙滩上,不是因为前浪太弱,而是因为时间、空间乃至于宇宙、天外的自动运行规律使然。
如果不明白这“生生不息、万物疯长”的宇宙真理,必败。
如果仅仅明白真理,却没有去身体力行地实践它,亦必败。
如果在实践真理的路上因各种原因减速甚至停顿,仍然必败。
所以古人才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的著名警句,而百年内雄踞文坛的树人先生则发出了“前梦赶走更前梦时,后梦又赶走了前梦”这种饱含哲理性的千年浩叹。
这道理简而化之,就可以归纳为一句中国人常说的老话——“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谢谢你,在我临终前,给我上了生动而精彩的一课……”岳不群说。
并不倨傲,而是轻轻点头:“教学相长,古今一理。你也很强,只不过太想控制局势,所以顾此失彼。如果下一辈子你还能轮回至此,千万记住山东人常说的一句老话——‘有多大的粽叶就包多大的粽子’,否则,吃不了,兜着走,那就太难堪了。”
在这种“一对三”的局面之下,岳不群已经没有活路。
尤其是手横长枪的秦王,早就虎视眈眈,必取岳不群性命。
毫无意外,岳不群是当时少有的智者,如果就这样死了,殊为可惜。可是,江湖人如果想在江湖上永远平平安安活下去,就要牢牢记住一句话——“人才,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必诛之。”
“杀……楚……”岳不群缓缓地转向我,忽然低语了两个字。
“什么?”我登时一愕,情不自禁地脱口问,“你说什么?”
在这种时候说这两个字,我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
“杀楚!”岳不群重复一遍,面如土灰的脸上浮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很多人说过这两个字,但这两个字都已经成谜,提及它的人都已经长眠于济南城。
“等他说完,听他说完!”我疾声大呼。
我的心因“杀楚”二字乱了,于是,战场上形势也因之大变。
岳不群旋风般一舞,切近我身边,箍着我的脖子。随着一阵机括发动时的“喀嚓、嘎吱”声,他的身上探出了十几种短刀、短枪、钩子、*之类的危险武器,全都贴在我身上,把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挡箭牌。
“谁若耽于等待,谁就不免错过。姗姗来迟的旅客永远赶不上时代的列车,不是吗?”岳不群在我耳边低语,“现在,你是我的了,谁都夺不走。”
接着,他又扬声向秦王、断喝:“你们最好稍安勿躁,免得我失手杀了今日这奇术之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86章 百晓生(1)
眼中掠过一丝古怪的涟漪,他望着岳不群,轻轻摇头:“你错了,今日之战,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你的挡箭牌。我潜伏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在这一刻取你性命。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倒下去。我一直以你为老师,虚心求教,就是为了有一日亲手打杀你,将你践踏为齑粉浮尘。他是谁,与我何干?”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所以一个人的心思有多缜密,眼睛里的变化就有多复杂。
“没错。”秦王点头。
“你们真的不怕我杀了奇术之王?”岳不群问。
我在突然之间被抬高到了“奇术之王”的位置,满心苦涩,只得连连苦笑。姑且不论我的奇术水平到底如何,就算岳不群说了这样的话,也不能把我跟“奇术之王”的称号之间划上等号。
“你何以断定他是‘奇术之王’?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如过江之鲫,比他水平高的不可胜数,不是吗?”秦王反问。
忽然慢慢地打了个哈欠,向岳不群一指:“如果你想拖延时间,不如想一个另外的理由,至少要有点说服力才行。现在,我已经有点期待接管樱花别墅了,因为这里真的已经被你建设成为当之无愧的‘黑客帝国’,透过无形的网络,连接着全球各地的信息脉络。为此,我必须向你说声‘谢谢’。”
在场四人都在当世少有的智者,所以任何一个人开口时,另外三人都冷静而谨慎地听着,不肯放过一个字,也不敢放过其他人脸上的任何表情。
“别装了,我们都很清楚,夏天石就是这一代的‘奇术之王’,或者可以称为‘准奇术之王’。只不过,他还没有真正表现出非凡的才能,让人误以为他并非千里马,而是一匹愚钝平凡的驽马。你们如果不在乎,我就杀了他。蛇无头不行,雁无头不飞,你们中国的奇术界少了真正的‘奇术之王’做领袖,以后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式微,直到一蹶不振,奇术彻底失传。现在,你们要不要试试?”岳不群狞笑起来。
作为他的人质,我没有任何话说,而且的眼神每次有意无意扫过我的时候,都给我传达了一种信息——“不要动、不要反抗、等待时机。”
“别浪费时间了。”说。
如果双方达不成共同意见,那我只能自救,免得真的在岳不群的武器下做鬼。
“几位,能不能听我说一句话?”我低声叫。
“说。”回答。
“第一,我不是‘奇术之王’,不是你们双方交恶的源点;第二,任何对峙,只要条件合适,都可以谈得拢;第三,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单打独斗的世界了,而是讲究合作与融合。像你们这样,打打杀杀不止,只会给其他人带来机会。现在,听我说,大家各自放手,后退三步,就此停止征战……”
岳不群似乎被我说动,双臂渐渐放松。
“你的观点,我不敢苟同。”冷笑,“非我族类,其心必殊。你跟一个日本来的大忍者讲中国道理,怎么可能讲得通?不过是对牛弹琴而已。”
“依你看,又该如何?”我不动声色地问。
“善心动不了恶魔,只有以杀止杀,才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回答。
他的语气如此强硬,根本就没有给岳不群留下后路,等于是逼着岳不群动手。
“轰隆”一声,我和岳不群站立的地方发生了坍塌,两人向下直坠十几米,然后跌在一个冷森森的沙坑里。
“喀嚓、喀嚓、喀嚓”,头顶上连续传来机括发动的声音,然后十几道钢门横向滑动,把我们坠落的通道严密地封锁住。
岳不群轻轻地起身,走出沙坑。
啪的一声,他举手打了个响指,这个地底空间里立刻灯火通明。
沙坑的面积约有二十平米左右,沙子极细,深度约为一米,所以百分之百能够抵消人从高空坠落的冲击力。
我向四周看,除了沙坑,这里还有约两百平米的长方形空间,周边全都摆满了大型的电脑机柜,总共有数百台之多。所有机柜的指示灯都在跳跃闪烁,显示它们都在正常运行。
“狡兔三窟,虚实莫辨。”岳不群笑起来,“我在这里经营了十几年,所有的防卫手段都用上了,别人想轻易撼动我,真的是打错了算盘——也包括你。”
刀仍然在他体内,半藏半露,但血已经止住。
“我是不会死的,除非这些机柜停止运行。”他又说。
我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们大家都完全低估了岳不群,也低估了日本忍者这个独特的江湖群体。
猫有九条命,日本忍者大概也是如此。
“佩服。”我从沙坑里站起来,无法表达此刻的复杂心情,只说了这两个字。
“该说佩服的是我,你的伪装功夫真是好极了,直到刚刚,我才悟到,你就是真正的奇术之王——不要问我的判断依据,直觉不会骗人,你深入我的‘不死鸟’奇门遁甲大阵中,从头至尾没有一秒钟的迷失,思想根本不受任何羁绊。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可是你不但做到了,而且利用了我的阵术力量,将个人的思想境界无限扩展放大,与过去的某种真实场景联系起来。在奇术的知识领域中,那叫‘跨界’。只有思维能力出类拔萃的人,才能做到随心所欲地‘跨界’。告诉我,你在过去看到了什么?”
岳不群没有死盯着我,但我却感觉到了被人窥探的寒意。
原来,这个地底密室的屋顶上安装着数百只摄像头,此刻全都指向我,就像数百只眼睛一起盯着我一样,从各个角度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我的一切。
我知道,岳不群是个心思极度缜密的人,哪怕我只露出一丝口风,都会被他连根拔起。
“过奖了,但你也过虑了。”我摇摇头,“因为秦王和及时出现,我才能有机会喘口气,从死神钩镰下得以生还。不怕你见笑,我此刻的脑子里乱得像一锅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必须抵死掩饰自己,哪怕这样并没有什么用。
嚓,岳不群又打了个响指,四面的灯光立刻灭掉,黑暗中只剩下机柜的绿色指示灯在闪烁。
“岳先生,不如就此讲和吧,没必要弄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我说。
人数上,秦王一方占优势,但实力上,却是岳不群更胜一筹。
再打下去,势必变成鱼死网破的局面,很多人都要搭上性命。
“讲和?怎么可能?”岳不群在黑暗中笑了。
“你能灭秦王和他麾下的人马,但你想想,当下的济南城里只有一个秦王吗?不,恰恰相反,不知有多少江湖势力等着看你跟秦王的战斗结果,然后从容登场,收拾残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真理可是中国古人看了无数战斗实例后才总结出来的,此刻绝对适用。”我诚恳地说。
我并非不想消灭岳不群,但我们都做不到。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不要急,不要急,这场战争不会拖拉太久,很快就要结束了。”岳不群喃喃地说。
“那么我们——”我只说了四个字,两侧太阳穴突然一疼,像是有两把钢针猛地插进来一样,直接刺进了我的脑干和脑髓。
这种痛楚来得如此激烈,以至于我下意识地举手,捂向太阳穴。不过,那痛楚来得快也去得快,前后只维持了三秒钟不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的手举在半空,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对抗那种剧痛。
视野之中,有个淡淡的影子立起来,大概在我身前五米之处。
我隐约觉得,那影子似乎有点熟悉。
接着,第二个影子出现了,与第一个影子并肩而立。
两个影子时而相向而立,时而同时望向远方。看得出,他们正在不断地交谈。
我用心看着,等到两个影子同时抬头向上望的时候,我幡然猛省——“这就是我的幻象,两个交谈的影子一个是我,一个是那单枪匹马对抗敌寇千军万马的人。原来……原来岳不群竟然通过摄像头和计算机组获取了我脑子里的记忆体?”
实际上,我对此并不感到惊惶。正相反,我希望有人把我的幻象进一步明晰化,让我读懂过去的一切。
岳不群是智者,抛开他的正邪身份不论,他的思维能力绝对是超一流的。那么,作为“当局者迷”的我所经历的事,一定会在“旁观者清”的他的分析之下,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面貌来。
“虽然没有声音,但计算机组会根据口型自动识别出他们说的话。”岳不群淡淡地提示。
我轻声回应:“不必那么麻烦,如果岳先生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何时候,人都需要变通。
我跟一个具有日本忍者身份的智者在这里交流,正是一种变通。唯有变通,才能获取事实真相。当然,“变通”与“叛国投敌”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更不会是“汉奸”。
“好啊,小夏,你懂得趋利避害,尽力让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不过,这是一个难题,与数学界的‘死循环’题是一样的。”他说。
我当然知道,当那男人向我要“神相水镜”的时候,我感到无比震惊与困惑,因为我不清楚,“神相水镜”究竟在哪里?再者,今日的“神相水镜”必须返回过去,才能帮他抵抗敌寇的重兵,那么谁又能在今日将“神相水镜”交给我?
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