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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术之王-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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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知道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起张全中留在铜元局后街的那些死士来,这些富士山来的死士做得更彻底、更激进。他们漠视自己的生命,早就把‘替主子们续命’这种人生观深植于生命里,不动则已,一动即死。

    这已经超过中国古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行径,而是上升为一种诡异的信仰,与大和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事败剖腹仪式相契合。

    “他们一生下来就知道将来要为主人续命而死,这是活死人墓的伟大发明之一。我不干涉人家的内政,只是尽量以鼻烟饲之,延长他们的寿命,直到冰棺里的人醒来。我懒得杀他们,就算你误会我,我也懒得解释。”王煜说。

    “静官小舞什么时候能醒?”我问。

    “不知道,这你得去问老张。我是造鼻烟的,又不是行医卖药的江湖郎中。”王煜玩世不恭地笑起来。

    我的确有些误会他,如果那富士山来客不解释,这种误会也许将持续很长时间。

    “懒得解释”四个字将王煜的孤傲充分表现出来,他不怕被人误解,世人就算全都误解他,他也绝不会在乎。

    沉默了一阵,王煜再次开口:“小兄弟,跟我说说官幼笙的事。几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想找个人聊聊她。我想忘了她,至少把关于她的事都压在心底,永不提起。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她一直活在我心里,越来越鲜活,越来越真实。”

    “官大娘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曲水亭街老邻居几乎家家户户都劳烦过她,都欠她人情。她从不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大家提起她,都觉得她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没有家,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人生历史。我曾经注意到,她很喜欢泉水,尤其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百花洲南头的河道边,一个人坐着看水。很早的时候,我记得好几次看见她用竹篮打水,就是把绳子拴在竹篮把上,然后将竹篮扔到水里去,隔好久再提上来。咱们都知道‘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道理,她那样做的结果也不例外。后来,我们都觉得她是在‘诳鱼’,渐渐地也就见怪不怪了……”

    我努力回忆那些细节的时候,顿时觉得官大娘做的事颇有些诡异。

    “竹篮打水?你有没有注意到,每一次那竹篮底下都贴着一张黄纸符?”王煜问。

    经他提醒,我的确看到过竹篮外面贴着符。

    “天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她那是在向活死人墓传递消息。”王煜低声惊叫,“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只有我们被蒙在鼓里。活死人墓最初的主人是东海鲛人之主,后来皇室以三千童男童女祭海,诚意感动鲛人之主,才将活死人墓赐予皇室。自古以来,鲛人就有以‘竹篮托符’传递消息的独特方式——小兄弟,事到如今,真相已经大白,官幼笙是东海鲛人,只不过是出于某种目的才留在济南城内。我们都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我被这种突然的转折弄得有些糊涂,而且屋内血腥气太浓,把我的鼻腔塞得满满的,根本无法静心思考。

    “小兄弟,吸了我的鼻烟,你就能想明白了!”王煜又取出了鼻烟壶。

    我并不怀疑他的诚意,自然地伸手,任由他把鼻烟磕进我的右腕鼻烟穴内。

    “呵呵,小兄弟,上一次我为了探索官幼笙的消息,让你吸了另一种东西,对不住,对不住啊!”王煜不愧是济南爷们儿,对错分明,立刻向我道歉。

    我摇摇头,来不及纠缠这些,将鼻烟一吸而尽。

    经过了短暂的冷涩、辛辣感受之后,那些烟末迅速钻入我的呼吸系统,自上而下,凉了个遍。

    “官大娘是鲛人,则静官小舞也一定有鲛人的血统。张全中身为算术高手,百分之百明了这一切。那么,他为何没有向我说明?他到底想隐瞒什么?鲛人之主是海中霸主,更是鲛人们绝对的主人——我知道了,为什么张全中和静官小舞必须采取一种复杂艰难的方式追求永生,原来他不仅仅是要避开旧政府、日本人,更要千方百计避开鲛人之主。可惜,只要生为鲛人,就终生是鲛人之主的奴隶,这是无法改变的大自然规律。现在,张全中意欲何为?他究竟要我和连城璧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张全中的“算计”之力,又一次,他把所有人当成棋子,利用了每个人的情感弱点,以此构建了一盘波诡云谲的乱局。

    这个局中只有唯一的受益者,那就是他自己。

    “小兄弟,你明白了吗?”王煜问。

    我摇头:“不明白,能够想通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或许我此时该走出去请教一下张先生,听听他有什么高明解释?”

    哗的一声,屋门在我身后打开,又迅速关闭。

    我听到了属于连城璧的熟悉的脚步声,但这似乎不是一个好兆头。

    “天石,有进展吗?”连城璧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光柱笔直地投向屋内的瓦缸。

    我本来不想让她目睹富士山来客的诡异模样,但电筒一亮,东屋内的血腥场面就全部展现在她面前了。

    “他们是自残,以命换命,救静官小舞。”我用最简短的话解释,随即又问,“你进来,外面由谁望风?”

    连城璧的话让我的心坠到无底冰窟之中:“张先生已经从屋顶下来,全力替我们观敌掠阵。放心,为了救静官小舞,他已经做了最充分的计划。”

    这一次,连王煜也意识到了情况有异,吐掉烟头,奔向南窗。

    “窗棂是焊死的,快去看看门口,先出去再说!”他大声提醒。

    我拉着连城璧奔向门口,百忙之中,她用电筒照向冰棺。

    那只搭在冰棺沿上的右臂的确属于静官小舞,但她依旧闭着眼,静静地躺着。

    “真是神奇,我现在似乎有点相信张先生的话了——”连城璧说。

    她刚刚进门时,只是反手掩门,绝对不会内锁或者外锁。可是,当我到了门口,伸手拉门,才发现两扇门从外面反锁,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外面,只有张全中替大家观敌掠阵,也只有他,才会反锁屋门。

    “张先生,开门吧,我知道你在外面。”我举起手,轻轻叩门。

    “他为什么锁门?他要干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不想救静官小舞了吗?”连城璧一连四问。

    张全中永远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他若想带静官小舞避开鲛人之主,就得做大量工作,并且不断地拉来垫背者,替他们去死。

    我忽然觉得,在张全中、静官小舞这里,我枉费了仁慈与善良。这已经成了我的明显软肋,次次都被张全中成功利用。

    “张先生,开门,开门!”连城璧举手拍门。

    “不要叫了,叫不开的。我现在有了另外一条线索,官大娘有鲛人的成分,那么静官小舞也是鲛人,属于东海鲛人之主麾下的奴隶。张全中一路遁逃,也是在逃避鲛人之主的追杀。现在,他把我们困在这里,有可能是胁迫我们帮忙,好躲过各方面追杀,赢得时间,逃到欧美去。”我第二次解释。

    连城璧颓然后退:“竟然是这样?他也果真无耻到极点,睁着眼说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第433章 鲛人鬼市(1)

    直到十分钟后,张全中才有了动静,出现在东屋的铸铁防盗窗前。

    不必多费口舌解释,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夏兄弟,我对不住大家。这一次,我和静官小舞能侥幸逃脱的话,感激各位三生三世。”他说。

    王煜呸了一声,立刻转过身去,给张全中一个后背。

    我没有退缩,而是大步向前,透过窗户观察四周的情形。

    “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是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重活肯定干不了。”我大声抱怨。

    “夏兄弟,当然不能麻烦几位干重活,现在我请求几位,各展所能,各施所长,把静官小舞救醒。我保证,她醒了之后,我们会在今夜子时离开,绝不节外生枝。”张全中说。

    这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大到足够把所有人都装进去,全都成为张全中的附庸,在他的指挥下高速运转,直到达成他的个人目的。

    张全中不是大善人,一旦有谁试图摆脱这个陷阱,那么他一定会亮出爪牙,择人而噬。

    “嘘——冷静。”我向连城璧示意。

    她不是庸才,最初察觉上当时,有一瞬间的失态,但在我的提醒下,迅速冷静下来,举着手电环顾室内。

    “他不会给我们机会的。”我说。

    以张全中的计算能力,他既然将我们全体关在屋内,就一定预先将这里打造成了一个钢筋铁栅的囚笼。更可怕的是,他很可能在老屋之上布下了奇术禁制,根本杜绝了我们的逃逸之路。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连城璧慨叹。

    看得出,她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

    大家都是多谋善变的高手,一旦发现错信身边的人,后知后觉,成了别人陷阱里的猎物,那种巨大的挫败感令人无法接受。

    “我们有人质,这大概就是双方谈判拉锯的焦点了。”王煜踱过来。

    我缓缓摇头:“这不是人质,而是累赘。”

    他指的是冰棺中的静官小舞,我指的也是。同样一个人,他视之为人质,而我视之为巨大的包袱。

    我不可能拿静官小舞来要挟张全中,在生死转换的过程中,她是无辜、无奈的受害者,成了张全中奋不顾身的爱情的炮灰。

    “她当然是人质——”

    连城璧脱口而出,激愤之情,溢于言表。

    我举手打断她,正色吩咐王煜:“救活她,无论门外发生了什么,继续我们手边的事。”

    王煜死死地瞪着我,足足有三分钟之久,才一言不发地回到瓦缸边去。

    “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救活静官小舞,这是唯一的目的。张全中只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这件事加一个双保险。听我说,忘掉屋外的所有变化,只看眼前。”我大声说。

    世事纷纭变化,如果不能在电光石火的突变中找到真正有用的讯息,那就不免迷失,以至于错过反败为胜的契机。

    张全中善算,那是他的长处,如果我们一味地跟他在这个方面抗衡,就等于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最终结局,只能落败。

    反之,我们的长处是动手救人,而他处于屋外,鞭长莫及,这就无意中变成了他的短处。

    王煜称静官小舞为人质并没有错,但活的静官小舞才是人质,死的她只是一具冰冷的遗体。

    再更进一层分析,我、连城璧、王煜、张全中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救活静官小舞”。既然如此,那还耽搁什么呢?

    连城璧关了电筒,屋内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站在屋门略微偏西之处,斜对着冰棺与东屋门口,确保这两处一有动静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天石,你还是太善良了,以至于遭人利用,被架在火上烤。”连城璧在我的左前方,即正屋的西北角,跟我形成视线交叉,亦是盯紧了冰棺、王煜的动向。

    “人之初,性本善。行善,总好过作恶吧。”我淡淡地笑了。

    这些话本来是官大娘过去经常挂在嘴边的,另外她还常说“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不断地劝人向善,以求常积阴功,轮回多福。

    她是个好人,但却是一个披着“好人”外衣的鲛人。

    一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表面鸟语花香、流水潺潺、风平浪静、安居乐业的曲水亭街变得阴云密布、波诡云谲起来。在我的个人观念中,宁愿官大娘是阴间真鬼,也都不愿她是鲛人,因为“鲛人”这个词实在带有太多屈辱的成分。

    秦始皇统一六国,号令天下,将“普天之下、率土之滨”都定义为“王土、王臣”,这已经是“鲸吞天下”的巨大胃口,将“天、地、人”这三才占去了三分之二。

    反观鲛人之主,却是将地球上超过一大半的水域全都归拢于麾下,也将亿万水族一手掌控,其胃口、野望远远超过秦始皇。如果任由这样一股狂飙势力反攻大陆,地球上哪还有我们人类的立锥之地?

    这一瞬,我想到了美国影视作品中已经反复表现过的诺亚方舟、大洪水、2012大灾难、未来水世界等多个题材。

    人类对于海洋的认识十分浅显,尤其是对于深海区,近乎一无所知。我相信,鲛人之主的老巢就在人力无法抵达的幽深海域之内。

    江湖先贤曾给后代们留下这样的箴言:“善攻者,攻至九天之上;善守者,守于九地之下;善进者,进达九穷之所;善退着,退入九幽之内。”

    最后的“九幽”二字,泛指人类探索能力永远无法侵入之处,那些地方已经超过了“禁区”二字代表的意义,而是指“禁区之外、意识之外、知识之外”的某地,比天堂、地狱更遥远,比须弥、芥子更抽象。

    归根结底一句话——如果不能消灭鲛人之主,那静官小舞就将永远处于疲于奔命的逃亡之途,没有尽头,没有终点,没有结局。

    这样的人生就算延续一万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像张全中吟诵的那首诗的后两句——“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鲛人永远受制于鲛人之主,毫无人身自由、思想自由可言。那么,这种没有自由的生命、爱情还有价值吗?

    我相信,几十年前的革命先驱已经对生命、爱情、自由做了最正确、最严肃、最豁达的排序,那就是——先有自由,再有生命,然后才是爱情。

    至于张全中,则是先有爱情,再有生命,最后才是自由。

    善泳者溺于水,善算者困于数。张全中正是这样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就像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小猫小狗、追着眼前的胡萝卜奔跑的驴子那样,看不透,难解脱。

    从这种意义上说,他是一个很可怜的人,设置囚笼构陷我、连城璧和王煜,实际也是在作茧自缚。

    “子时就要到了,子时……就要到了……”瓦缸里垂死的人忽然叫起来。

    几乎在同时,三名富士山来客一起用日语叫起来。

    那段日语十分晦涩,我无法听懂,可是却从三个人说话的语气上意识到,那是一段咒语或者是誓言。

    古人将一天时间分为十二时辰,其中子时、午时是阴阳、阳阴转换的关键节点,意义十分重大。

    “以我兵部之血灌养主人身体,以我卑贱之躯,抬举主人之灵机,以我星火之命,聚主人之神气……”连城璧低声翻译,“越海而来,舞蹈幽河,借水借火,山川让路——临、兵、斗、者、皆、阵、裂、在、前!疾、疾、疾、疾……”

    当三个人大声疾呼“临兵九字诀”之时,屋内的血腥气浓烈到了极点,即使我已经屏住呼吸,仍然闻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浓厚如浆糊的味道。

    嗒的一声,正对冰棺的屋顶突然打开了一扇边长一尺的正方形天窗,一缕月光直射进来,落入冰棺,在静官小舞胸口上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光斑。

    哗啦、哗啦、哗啦三声响,凌乱拖沓的脚步声从东屋里传来。

    “不要照,不要照。”我及时出声,制止了连城璧打开电筒的动作。

    “他奶奶的,僵尸显灵了吗?”王煜低声怪叫着,从东屋内闪身滑出,轻飘飘地落在我身边。

    我没有多问,只是全神贯注盯着东屋门口。

    那种沉重、迟缓的脚步声让人想起欧美僵尸片里的配音,而且那三人在水中浸泡了那么久,衣服吃饱了水,一直淋淋漓漓地向下淌,制造出滴滴答答的混乱水声。

    “他奶奶的,他奶奶的,活死人墓的妖术果然吓人,差点吓得我心脏病犯了……”王煜不停地小声嘟囔。

    我并不认为富士山来客使用的是妖术,而只是将这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归纳为奇术的一种。

    世间并无“妖、魔、鬼、怪”之说,只是因为某种现象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无法用物理理论解释,才会将其称为妖术、魔术、鬼术、怪术。

    试想一下,假如人类能够将自身智慧提高一亿倍,将认知界限放大一亿倍,包罗万象,包藏极致,将一切已知、未知、已有、未有的事物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么还有令吾辈困惑的理由吗?

    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已经将人类的过去、现在、未来讲得通通透透,如普罗米修斯盗来的天火,照亮一切,令黑暗无所遁形。

    无知者渺小,有知者伟大。

    无能者无力,有能者神力。

    这一瞬间,我已经预感到静官小舞必定复活——“复活”二字并不确切,准确说,她真的没有死,而只是中了冥冥之中的“死毒”。如果我们用某种奇术解了她的“死毒”,她就能平安无恙地站起来,以年轻之心、轻盈之态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434章 鲛人鬼市(2)

    “哗啦、哗啦、哗啦……”这种令人牙酸的脚步声又响了一阵,那三名日本人才走出了东屋,踉踉跄跄地站到了冰棺的左、右、尾三个位置,双手按在冰棺沿上,渐渐稳住了身子。

    “夏兄弟,愚兄现在必须求你做一件事——”张全中的声音从屋顶天窗外传来。不过,他并未露面,因为只要他的脸出现在天窗里,就会遮挡落在静官小舞胸口的那缕月光。

    “哼哼,还有脸来求人?惺惺作态,令人作呕……居高临下呼来喝去,这是求人的样子吗?姓张的,在济南城里没有你这样玩法的。要是你这样求我试试,老子第一个就不吊你,去你奶奶的,爱救不救,救不了拉倒……”王煜的嘀咕声越来越大,最后直接变成了隔空喊话。

    我仰面向上拱手,心平气和地回应:“张先生,有话请讲,但凡有所差遣,必当竭尽全力。”

    这种时候,废话、怪话一句都要不得。大事不拘小节,大礼不拘小让。关键时刻,我必须挺起胸顶上去,把所有责任一肩扛住。

    我不是王煜,锱铢必较;我也不是连城璧,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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