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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根棍子。很可能,主人正站在客厅窗户前看他们执行他的命令。”
园丁和马夫是在那儿,可是林惇也跟他们在一起。他们已经走进院子来了。希刺克厉夫一转念,决定避免和这三位仆人打斗一场。他抓了把火钳,敲开里门的锁,在他们踏着大步进来时,他已逃掉了。
林惇夫人非常激动,叫我陪她上楼。她不知道我对于这场乱子也有一份贡献,我也一心不让她知道。
“我快神经错乱啦,耐莉!”她嚷道,扑到沙发上。“一千个铁匠的锤子在我的头里敲打!告诉伊莎贝拉躲开我,这场风波是因她而起的;这时候若是她或者任何人再惹我生气,我就要发疯啦。而且,耐莉,如果你今天晚上再看见埃德加的话,跟他说我有得重病的危险——但愿真会这样。他把我吓一跳,使我难过极了!我也要吓唬他。而且,他也许会来,又要乱骂乱抱怨一阵。我肯定我一定会回嘴,天晓得我们到哪儿才算有个完!你愿意这样做吗,我的好耐莉?你晓得在这件事上不能怪我。是什么鬼附了他叫他偷听呢?你离开我们之后,希刺克厉夫的话很荒唐,可是我马上把他的话岔开,不提伊莎贝拉,其余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一切都闹糟了,就因为这傻子拚命想听人家说他的坏话,这种想法往往像魔鬼似地缠着人!如果埃德加根本没听到我们的话,他也绝不会搞得这样糟。真的,我为了他而骂希刺克厉夫,为了他骂得声嘶力竭之后,他却用那种不快的无理的口气向我开口,这时候我简直不在乎他们彼此怎样对待了。特别是,我觉得,无论这一场戏怎样结束,我们一定要被迫分开,没有人知道分开多久!好吧,如果我不能保留希刺克厉夫作我的朋友——如果埃德加卑鄙而嫉妒,我就要断肠心碎,好让他们也断肠心碎。当我被迫走上极端时,倒是结束这一切的迅速方法!但是为了一个可怜的希望,还是值得活下来——我不愿突然打击林惇。关于这一点,他一直很谨慎,唯恐把我惹急了。你一定要说明白我若放弃这个策略的危险性,而且提醒他我的暴躁脾气,只要一闹起来,就会发狂的。我愿你能消除你脸上现出的那种冷漠无情的神气,对我稍微表示点关心吧!”
我接受这些指示时所表现的泰然神气,无疑是令人冒火的。因为这些话确是说得十分诚恳的。但是我相信一个能够在事先就计划出怎样利用她的暴躁脾气的人,即使在爆发的时候,也可以行使她的意志,努力控制她自己;而且我也不愿如她所说去“吓唬”她的丈夫,只是为了满足她的自私而增加他的烦恼。因此当我遇见主人向客厅走来时,我也没说什么,我却径自转回,去听听他们是不是在一起重新开始争吵。
他开始先说话了。
“你就待在那儿吧,凯瑟琳,”他说,他的声调毫无怒气,却充满着悲切、沮丧。“我不在这儿多待。我不是来争论的,也不是来求和的。可是我只想知道,经过了今晚的事情,你是否还打算继续你那亲密的关系跟那——”
“啊,可怜可怜吧,”女主人打断了话,跺着脚,“可怜可怜吧,现在让我们别再提这事吧!你的冷血是不能发热的,你的血管里尽流着冰水。可是我的血在烧滚了。看见你这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模样,我的血液都沸腾啦。”
“要我走开,就回答我的问题,”林惇先生坚持说。“你必须回答,你那种狂暴并不能吓坏我。我发现,当你愿意的时候,你能够和任何人一样地冷静泰然。今后你要放弃希刺克厉夫呢,还是放弃我?你要同时作我的朋友,又作他的,那是不可能的;我绝对需要知道你选择哪一个。”
“我需要你们都躲开我!”凯瑟琳狂怒地大叫。“我要求你们!你没有看见我站不住了么?埃德加,你——你躲开我!”
她拉铃,一直到把铃拉断了:我悠闲地走进来。这样失去理智、狂暴的脾气,连圣徒也会受不了的!她躺在那儿,用头直撞沙发扶手,而且咬牙切齿,你会以为她要把牙齿都咬碎呢!林惇先生刹那间感到既悔恨、又恐惧,站在那儿望着她,吩咐我去拿点水来。凯瑟琳说不出话来了。我端来满满一杯水,她不肯喝,我就把水泼到她脸上了。只几秒钟,她就挺直了身体,眼睛上翻,她的双颊顿时一阵白、一阵青,像是要死的神气。林惇看来吓坏了。
“根本没关系,”我低声说。我不希望他让步,尽管我自己心里也禁不住害怕。
“她嘴唇上有血!”他说,颤抖着。
“没关系!”我刻薄地回答。我就告诉他,她是怎样在他来之前就决定了要发一阵疯的。我没留意,嗓门提得太高了些。她听见了,因为她突然起来了——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眼睛闪闪的,脖子和胳膊上的青筋都反常地突出来。我下了决心准备至少断几根骨头,可是她只向周围瞪了一下,就冲出屋去。主人叫我跟着她,我就一直跟到她的卧房门口。她关紧了门,把我挡住了。
第二天早上她既然没有说起要下楼吃早餐,我就去问她要不要我送点心上楼。“不!”她断然回答。午饭时,吃茶时,又是同一个问题。第二天早上又是一样,而且总是得到同样的回答。林惇先生呢,他在书房里消磨时光,也不问他妻子的事。伊莎贝拉和他有过一小时的碰面,在这次碰面中,他试图从她口中套出由于希刺克厉夫的进攻而使她产生的正常的恐惧之感;可是他从她躲躲闪闪的回答中听不出什么,只得不满意地结束了这场审问;然而加上了一个严肃的警告,就是,如果她真疯得竟对那个下贱的求婚者有所鼓励,那么她自己和他中间的一切关系就将全部解除。
第十二章
当林惇小姐在园林和花园里郁郁不乐呆呆地走来走去的时候,总是沉默,而且几乎总在流泪。她哥哥把自己埋在书堆里,这些书他却从未打开看过——我猜想,他在不断苦苦地巴望凯瑟琳痛悔她的行为,会自动来请求原谅、和解——而她却顽强地绝食,大概以为在每顿饭时候埃德加看见她缺席便也咽不下去,只因为出于骄傲他才没有跑来跪到她脚前。我照样忙我的家务事,深信田庄墙内只有一个清醒的灵魂,而这灵魂就在我的肉体中。我对小姐并不滥用慰藉,对我的女主人也不滥用劝告;我对我主人的叹息也不大注意,既然他听不到他夫人的声音,就渴望着听到她的名字。我断定他们要是愿意的话,就会来找我的。虽然这是一个令人厌烦的缓慢过程,我开始庆幸到底在进展中有一线曙光了:正如我起初所想的那样。
第三天,林惇夫人开了门栓,她的水壶和水瓶里的水全用完了,要我重新添满,还要一盆粥,因为她相信她快死了。这话我认为是说给埃德加听的。我不信有这回事,所以我也不说出来,就给她拿点茶和烤面包。她挺起劲地吃了喝了,又躺在她的枕头上,握紧拳头,呻吟着。
“啊,我要死啦,”她喊叫,“既然没有人关心我一点点。
但愿我刚才没有吃东西才好。”
过了好大半天,我又听见她咕噜着:“不,我不要死——他会高兴的——他根本不爱我——他永远也不会想念我!”
“你有什么吩咐吗,太太?”我问,不管她那鬼样的脸色和古怪的夸张态度,我还是保持我外表上的平静。
“那无情的东西在作什么?”她问,把她又厚又乱的发卷从她那憔悴的脸上使劲朝后一推。“他是得了昏睡病啦,还是死啦?”
“都没有,”我回答,“如果你的意思是指林惇先生的话。我想他的身体挺好,虽然他的用功占了他过多的时间:他一直埋头在他的书堆里,因为他没有别的朋友作伴。”
如果我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我就不该这么说了,可是我没法摆脱这样的念头。她的病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
“埋头在书堆里!”她叫,惶惑不安了。“在我要死的时候!我可正在坟墓边缘上!我的天!他知道不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啦?”她接着说,瞪着挂在对面墙上镜子中自己的影子。“那是凯瑟琳·林惇么?他也许以为我在撒娇——闹着玩。你就不能通知他说这是非常严重的吗?耐莉,如果还不太迟,只要我一知道他觉得怎么样,我就要在这两者之间选择一个:或者马上饿死——那不会算是惩罚,除非他有一颗心——要不就是恢复健康,离开这乡下,喂,你说的关于他的话是不是实话?小心。他对我的生命真的是这样完全漠不关心吗?”
“哎呀,太太,”我回答,“主人根本没想到你的发狂,当然他也不怕你会饿死你自己啦。”
“你以为不会吗?你就不能告诉他我一定要死的吗?”她回嘴说。“劝他去!说是你自己想的:说你断定我一定会死!”
“不,你忘啦,林惇夫人,”我提醒着,“今天晚上你已经吃了点东西,吃得很香,明天你就会见好了。”
“只要我准知道可以致他死命,”她打断我说,“我就立刻杀死我自己!这可怕的三个夜晚,我就没阖眼——啊,我受尽了折磨!我给鬼缠住啦,耐莉!可是我开始疑心你并不喜欢我。多奇怪!我本来想,虽然每个人都互相憎恨轻视,可他们不能不爱我。不料几个钟头的工夫,他们都变成敌人啦:他们是变啦,我肯定这儿的人都变啦。在他们的冷脸的包围下,去跟死亡相遇可多惨啊!伊莎贝拉是又怕又嫌,怕到这里来;看着凯瑟琳死去将是多可怕啊。埃德加严肃地站在一旁看它完结,然后向上帝祈祷致谢,因为他家又恢复了平静,于是又回去看他的书了!我快要死的时候,他还跟书打交道,他到底存的什么心啊?”
我让她懂得林惇先生保持着哲人的听天由命的态度,她可受不了。她翻来复去,发热昏迷,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而且用牙齿咬着枕头,然后浑身滚烫的挺起来,要我开窗户。那时我们正在仲冬季节,东北风刮得很厉害,我就反对。她脸上闪过的表情和地情绪的变化开始把我吓得要命;而且使我想起她上次的病,以及医生告诫说万不可以让她生气。一分钟以前她还很凶,现在,撑起一只胳臂,也不管我拒绝服从她,她似乎又找到了孩子气的解闷法,从她刚咬开的枕头裂口中拉出片片羽毛来,分类把它们一一排列在床单上:她的心已经游荡到别的联想上去了。
“那是火鸡的,”她自己咕噜着,“这是野鸭的,这是鸽子的。啊,他们把鸽子的毛放在枕头里啦——怪不得我死不了!等我躺下的时候,我可要当心把它扔到地板上。这是公松鸡的,这个——就是夹在一千种别的羽毛里我也认得出来——是田凫的。漂亮的鸟儿,在荒野地里,在我们头顶上回翔。它要到它的窝里去,因为起云啦,它觉得要下雨啦。这根毛是从石南丛生的荒地里拾的,这只鸟儿没打中:我们在冬天看见过它的窝的,满是小骨头。希刺克厉夫在那上面安了一个捕鸟机,大鸟不敢来了。我叫他答应从那回以后再不要打死一只田凫了,他没打过。是的,这里还有!他打死过我的田凫没有,耐莉?它们是不是红的,其中有没有红的?让我瞧瞧。”
“丢开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吧!”我打断她,把枕头拖开,把破洞贴着被褥,因为她正大把大把地把里面的东西向外掏。
“躺下,闭上眼,你发昏啦。搞得一团糟!这些毛像雪片似的乱飞。”
我到处拾毛。
“耐莉,我看,你呀,”她作梦似地继续说,“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啦:你有灰头发和溜肩膀。这张床是盘尼斯吞岩底下的仙洞,你正在收集小鬼用的石镞来伤害我们的小牝牛;当我靠近时,就假装这些是羊毛。那就是五十年后你要变成的样子: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是这样。我没有发昏:你搞错啦,不然我就得相信你真的是那个干巴巴的老妖婆啦,而且我要以为我真的是在盘尼斯吞岩底下;我知道这是夜晚,桌子上有两支蜡烛,把那黑柜子照得像黑玉那么亮。”
“黑柜子?在哪儿?”我问。“你是在说梦话吧!”
“就是靠在墙上的,一直是在那儿的,”她回答。“是挺古怪——我瞧见里头有个脸!”
“这屋里没有柜子,从来没有过,”我说,又坐到我的座位上,我系起窗帘,好盯着她。
“你瞧见那张脸吗?”她追问着,认真地盯着镜子。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能使她明白这就是她自己的脸。因此我站起来,用一条围巾盖住它。
“还是在那后面!”她纠缠不休。“它动啦,那是谁?我希望你走了以后它可不要出来!啊!耐莉,这屋闹鬼啦!我害怕一个人待着!”
我握住她的手,叫她镇静点,因为一阵阵哆嗦使她浑身痉挛着,她却要死盯着那镜子。
“这儿没有别人!”我坚持着。“那是你自己,林惇夫人,你刚才还知道的。”
“我自己!”她喘息着,“钟打十二点啦!那儿,那是真的!
那太可怕啦!”
她的手指紧揪住衣服,又把衣服合拢来遮住眼睛。我正想偷偷走到门口打算去叫她丈夫,可是一声刺耳的尖叫把我召唤回来——那围巾从镜框上掉下来了。
“哎呀,怎么回事呀?”我喊着。“现在谁是胆小鬼呀?醒醒吧!那是玻璃——镜子,林惇夫人,你在镜子里面看到的是你自己,还有我在你旁边。”
她又发抖又惊惶,把我抱得紧紧的,可是恐怖渐渐从她脸上消失了;苍白的脸色消失,呈现出羞臊的红晕。
“啊,亲爱的!我以为我是在家呢,”她叹着。“我以为我躺在呼啸山庄我的卧房里。因为我软弱无力,我的脑子糊涂了,我就不知不觉地叫起来。不要说什么吧,就陪着我。我怕睡觉:我的那些梦让我害怕。”
“好好睡一下会对你有益的,太太,”我回答,“我希望你在这一场折腾后,可以不再想饿死你自己了。”
“啊,但愿我是在老家里我自己的床上!”她辛酸地说下去,绞着双手。“还有那风在窗外枞树间呼啸着。千万让我感受感受这风吧——它是从旷野那边直吹过来的——千万让我吸一口吧!”
为了使她平静下来,我就将窗子打开了几秒钟。一阵冷风冲进来;我关上窗,又回到我的原位。她现在平静地躺着,脸被眼泪冲洗着。身体的疲乏已经完全降服了她的精神:我们凶猛的凯瑟琳并不比一个啼哭的孩子好多少。
“我把自己关在这儿有多久了?”她问,忽然精神恢复过来。
“那天是星期一晚上,”我回答,“今天是星期四晚上,或者,这时不如说是星期五早上了。”
“什么!还是在这个星期里吗?”她叫。“就这么短的时间吗?”
“只靠冷水和坏脾气活着,这也就算够长的了。”我说。
“唉,好像过了数不尽的时刻啦,”她疑惑地喃喃着,“一定还多些。我记得在他们争吵后我还在客厅里,埃德加狠心地惹我生气,我就拚命跑到这屋里。我一闩上门,整个黑暗压住了我,我就倒在地板上了。我不能够向埃德加解释:我是多么确切地感觉到如果他非嘲弄我不可,我会发病,或者疯狂的!我已经不能管束我的舌头或头脑,他也许没猜想到我的悲痛,我只感到我要躲避他和他的声音。在我还没有十分恢复能看能听的能力之前,天就亮了。耐莉,我要告诉你我想过什么,还有什么想法总是不断地出现再出现,搞得我都快要发疯了。我躺在那儿,头靠着桌子腿,我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得出灰灰的窗户玻璃,我想我是在家里那橡木嵌板的床上。我的心由于某种极度的忧伤而感到痛楚,可是我刚醒过来,又记不得是什么忧伤。我想着,苦苦地想发现到底是些什么。最奇怪的是,过去我生活中的整整七年变成了一片空白!我想不起是否有过这段日子。我还是一个孩子,我父亲才下葬,由于辛德雷命令我和希刺克厉夫分开,我才开始有了悲痛。我第一次被人孤零零地扔在一边,哭了一整夜,又昏昏沉沉地打了一个盹醒过来,我伸手想把嵌板推开:我的手碰到了桌面!我顺着桌毯一拂,记忆跟着就来了:我原来的悲痛被一阵突然的绝望吞没了。我说不出我干嘛觉得这么倒霉:一定是暂时神经错乱,因为简直没有原因。可是,假使在十二岁的时候我就被迫离开了山庄,每一件往事的联想,我的一切一切,就像那时候希刺克厉夫一样,而一下子就成了林惇夫人,画眉田庄的主妇,一个陌生人的妻子:从此以后从我原来的世界里放逐出来,成了流浪人。你可以想象我沉沦的深渊是什么样子!你要摇头尽管摇,耐莉,你帮助他使我不得安宁!你应该跟埃德加说,你实在应该,而且要叫他不要来惹我!啊,我心里像火烧一样!但愿我在外面!但愿我重新是个女孩子,野蛮、顽强、自由,任何伤害只会使我大笑,不会压得我发疯!为什么我变得这样厉害?为什么几句话就使我的血激动得这么沸腾?我担保若是我到了那边山上的石南丛林里,我就会清醒的。再把窗户敞开,敞开了再扣上钩子!快,你为什么不动呀?”
“因为我不想让你冻死,”我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肯给我活下去的机会,”她愤愤地说。
“无论如何,我还不是毫无办法,我要自己开。”
我来不及阻止她,她已经从床上溜下来了,她从房间这边走到那边,脚步极不稳,把窗推开就探身出去,也不在乎那冷风像锋利的小刀在割她的肩膀。我恳求着,最后打算硬拉她缩回来。可是我立刻发觉她在精神错乱时的体力大大超过我的体力(她确是精神错乱了,我看她后来的动作与胡言乱语才相信的)。没有月亮,下面的一切都藏在朦胧的黑暗中:不论远近,没有一线光亮从任何房子里射出来——所有的亮光都早就熄灭了:呼啸山庄的烛光,这儿是从来也瞧不见的——她可还是硬说瞅见它们亮着。
“瞧!”她热烈地喊着,“那就是我的屋子,里面点着蜡烛,树在屋前摇摆,还有一支蜡烛是在约瑟夫的阁楼里……约瑟夫睡得迟,不是吗?他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