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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的经历也告诉他:特纳一定在瞒着他搞什么名堂。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总统
会对自己产生这种感觉?老谋深算的特纳近来频频出入白宫又究竟在进行什么秘密
活动?泰伯森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一种较满意的答案。他只得提醒自己在这种特殊时
刻务必多加小心,千万别出一丝差错,千万别稀里糊涂掉入某些阴谋家设下的陷阱,
成为政客们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当然,这一切烦恼和疑问他不会同罗新华讲,即使讲了这位中国同行也不会理
解。
罗新华又为泰伯森的茶杯中斟满热水。
泰伯森欠了欠身子:“谢谢,你的中国茶味道很好。”
罗新华笑道:“这算不得什么,欢迎你以后到北京去做客,我会用一种叫龙井
的最好的茶叶招待你。”
泰伯森极为庄重地点点头:“我会去的。遥远的中国对每一个美国人来说都是
一个极富诱惑力的神秘国度。”
罗新华说:“其实,这种神秘完全是彼此长期封闭、隔绝造成的,是一种缺乏
交流、沟通的不正常现象。”
泰伯森作了个手势:“现在,这种封闭隔绝的障碍被邓小平打破了,他同卡特
总统坐到了一起,我同你也坐到了一起。”
罗新华友善地笑道:“可我对美国并不觉得神秘。”
“当然,你在美国生活了整整十九年。”泰伯森目光坦诚地望着罗新华,“我
不知道你当初为何要离开美国,可我认为你的选择是对的。”
罗新华淡然地笑笑,没说什么。他不想同一个美国人评论自己三十年前的抉择,
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回味三十年的得失功过。
泰伯森建议罗新华抽空去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哈特城看一看,并说那座小镇如今
已变成一座现代化城市,那些草场也成了石油公司的炼油厂。
罗新华说这次不行,以后会有机会的,如今中美两国的大门已经打开了,用不
了多久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代表团来美国访问。
泰伯森略显伤感地说,等下一批中国代表团来时他也许不在安全局了,这次完
成保卫邓小平的任务后,他便要向总统提出辞职,然后回老家得克萨斯州建一座牧
场,这是他一生最大的夙愿。
罗新华宽慰道:“总统不会答应的,他需要你。”
泰伯森深沉地一笑:“他更需要权力。”
就在这时,泰伯森口袋里的高频无线电话响了。他掏出来打开通话器:“我是
泰伯森。”
电话中传出丹尼尔急切的声音:“哈里,你在什么地方?”
泰伯森回答:“布莱尔大厦罗先生的房间,出了什么事?”
“请你打开电视,找到39频道。”
泰伯森起身取过电视机的遥控器,摁动几下键钮。摆在墙角的电视屏幕上蓦然
显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头像:黑头发,黄皮肤,双眉间有一颗豆粒大的红痣。一位播
音员正在津津乐道地讲解:“……警察在壁橱中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虽然全身赤裸
却未遭强暴,也无任何伤痕,经法医鉴定是被人卡断咽喉窒息而死。目前警方正在
追缉凶手。我们将随时向您报道此案的侦破情况。请您注意收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
的《每日要闻》节目……”
泰伯森关掉电视机,把手中的无线电话举到嘴边狠狠地说:“丹尼尔,你通知
汤姆。汉克斯这个混蛋立即到指挥中心。”
丹尼尔应道:“他正在这里等你。你同他讲话吗?”
泰伯森看了一眼罗新华:“算了,我马上就回去。”他“啪”地关闭送话器,
将小巧的便携电话重新装入衣兜。
罗新华似有所觉察地问:“有情况吗?”
泰伯森凄然一笑:“没什么,一个妓女被杀了。这种事在美国几乎天天都有。”
说着,起身告辞,匆匆离去。
第二十七章 桃树开花了(三)
就在泰伯森与罗新华深夜品茶的时候,中央情报局局长特纳迈着稳健而急促的
军人步伐走进了白宫大厅。三十分钟前,他在兰楼八层的办公室拨通了总统秘书汉
密尔顿。乔丹的电话:要求立即见总统。
被从睡梦中唤醒的乔丹感到很纳闷,按常规中情局长求见总统应同国家安全顾
问布热津斯基联系,但他又不便多问,便推诿道:“对不起,总统已睡下了。”
“我必须马上见到他。”特纳的语气显得冷峻而急切。
“什么?”
“你就说:”桃树开花了‘。“
乔丹迟疑了一下:“好吧,请稍等。”
几分钟后,他接到总统秘书的电话:“特纳先生,请到白宫来吧。”
当特纳沿铺着腥红色地毯的大理石阶梯来到二楼时,见乔丹已站在楼梯口迎候。
出于礼貌,他微笑着欲伸手问好,乔丹却冷冷说了句“请跟我来”,便扭头离去。
对方的傲慢无礼使特纳很恼火,但又不便发作。只好随在后面沿长长的走廊朝
总统和家人居住的白宫东翼走去。他虽然身为权势显赫的中央情报局局长,白宫的
内阁成员,却不敢冒犯面前这位总统秘书。在他的保密本中记录的“白宫人物排列
表”上,“汉密尔顿。乔丹”的大名竟写在国务卿万斯和国防部长布朗的前面。别
看他的头衔只是一名“秘书”,权力大得却足可以左右雾谷大楼和五角大楼。连卡
特都公开声称:在白宫只有三个人未经通报允许可以随时进入他的椭圆形办公室,
一个是总统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一个是总统新闻秘书乔迪。鲍威尔,还有一个便
是这位汉密尔顿。乔丹。特纳接管兰利大楼后曾仔细查阅过有关此人的所有卷宗和
资料,并将他的个人履历、社会关系和一些传闻轶事汇集成册,建立了一套代号为
“核潜艇”的秘密档案。特纳在这套档案的卷首特意摘录了一段卡特的讲话。这是
他当选总统后第一次召集“竞选班子”讨论分配内阁成员和部长级人选名单时的发
言。新总统论功行赏,讲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秘书:“当我们规划我们的新生
活时,我首先想起了这些男女中有些人多少年来和我有过多少共同的经历啊!汉密
尔顿。乔丹在1970年我成功地当选州长时就是我竞选活动的总管,接着在我任州长
时他是主任秘书。在佐治亚州,州长出州时,主任秘书实际上就是代理州长。乔丹
很好地完成了这一艰巨的任务。他赢得了我的信任。不论在我任州长还是在竞选总
统期间,乔丹受到报界和公众的误解和低估比起其他人来都更为严重。但他毫不气
馁,在最困难的条件下每天长时间地工作,他主管人事安排,协调工作班子的活动,
就许多重大问题代表我同内阁官员打交道,成功地设计并管理了我的总统竞选活动。
事实证明,他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分析家,他的领导才能和稳妥的见识应该得到尊重。
在我任总统期间我需要他作为我的主要参谋助手。“
尽管卡特总统只给了乔丹一个“参谋助手”的头衔,尽管乔丹在内阁里和部长
中没有得到一把交椅,但特纳明白,这只是一种短暂的表面现象,用不了多久,这
艘威力巨大的“核潜艇”就会浮出水面。
后来的事实果然证明特纳的预测是正确的。
1980年3 月,卡特任命乔丹为白宫办公厅主任。半年后,又任命他为参谋长联
席会议主席。也许直到这时候那些“竞选班子”的幕僚们才明白卡特总统当初许诺
的“参谋助手”的真正含义。
乔丹一直沉默不语地走在前面。他个子不高,穿一身黑色套装。双肩瘦削却挺
得笔直。一头黄白相间的短发梳理得齐齐整整,显得精力充沛,机敏强悍。他的步
子迈得不大,但节奏很快,使得体魄魁梧的特纳不得不时常紧跨几步,才能保持相
应的距离。
他随总统秘书穿过横跨白宫东西大厦的大厅,沿宽敞的西廊来到建在玫瑰园一
侧的老白宫。这里是总统和家人居住的生活区,有时也接待以私人身份来访的高级
外宾。老白宫是由三座相连的三层米黄色楼房组成。三座楼体的样式、色调虽然一
模一样,却建在不同时代。中间的一号楼是华盛顿时期建成的,也称老楼;二号的
西侧楼和三号的东侧楼则分别建于1920年和1942年。乔丹领着中情局长径直来到老
楼二层。
特纳虽然经常出入白宫,却从未来过这里。在他的印象中,美利坚合众国的皇
家宫殿不一定富丽堂皇,但一定是戒备森严,令人望而生畏,肃然起敬。但眼前的
情景不免使他有些失望:一路走来他没见到一名值勤的特工和门卫,所有地段的安
全警戒都由电子监视器监控;由于全国日益严重的能源危机,总统已下令关掉了白
宫内所有的恒温器;灯光幽暗的走廊显得冷冷清清,寒气逼人;两侧的墙壁至少已
有二十年没有粉刷,灰秃秃的墙皮许多地方已斑驳龟裂,活像一张张饱经沧桑的面
孔;几幅18世纪的中国山水画也落满灰尘,如同几块陈旧的布片毫无生气地挂在那
里;橘红色的木制地板也因年久失修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随着人的脚步发出
“吱吱”刺耳的响声。特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堂堂的美国总统的官邸,如果不是
乔丹笔挺的背影和窗外隐约可见的玫瑰园,他真以为走进一家三流汽车旅馆。不过
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既然宪法规定每届总统的任期只有四年,最多不能超
过八年,那谁还有心情掏腰包修缮这座并不属于自己的老楼呢?
乔丹终于在两扇紧闭的雕花檀香木门前停住。他握住锃亮的镀金门把手轻轻一
推,再侧身后退半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整套动作单调、麻利,就像一个毫无表情
的机器人。
特纳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带,大步跨进门内。柔和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见在壁
炉前的靠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熊熊的炉火将他那灰白的头发镀上一层淡淡的
金色。听见脚步声他缓缓地转过头,随即又站起身,微笑着朝中央情报局局长伸出
一只大手:“哦,老同学,你好。”
特纳忙紧跨几步:“总统阁下,你好。”
第二十八章 耶稣的教训(一)
在白宫举行了一系列美中协定签字仪式。但吸引报刊关注邓小平访问的却不是
这一点。英国《卫报》公正认为,邓小平利用访问华盛顿的机会进行的活动“远远
超出了外交礼仪范围”。这是一些包含着对苏联及其政策的诽谤的活动和言论。邓
小平宣布苏联是“战争的主要策源地”,号召“联合起来并共同对苏联采取强硬行
动”等等。所有这些话不是在会外的某种场合,而是在国会的会晤和正式接见过程
中说的。他还为发表这种言论举行了专门的记者招待会。
在例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白宫新闻秘书对记者们提出的关于他如何看待邓小平
昨天在国会的讲话中对苏联政策粗暴攻击的问题避而不答。美国方面对邓小平的访
问已经说了不少话。但是从中却看不到美国政府对白宫的这位中国客人的教唆性言
论、对缓和紧张局势政策的诽谤、对谴责限制军备竞赛的努力以及号召建立“反苏
统一战线”等持何种态度。苏联政府对所有这些有权要求美国政府加以解释。因为
白宫方面的讲话中也多次说到同邓小平的会谈表明美中存在着“许多共同的前途”,
双方能够对实现“相似的目标起促进作用”,甚至还说双方已就“共同关心的战略
性问题进行定期协商,达成协议……”
塔斯社华盛顿1979年1 月31日电一1 月31日深夜。
当泰伯森急急赶回安全指挥中心值班室,果然见肥胖的警察局副局长汤姆。汉
克斯正躺靠在沙发上“呼呼”昏睡,两只不停翕动的鼻孔发出一串粗重的鼾声。坐
在一侧吸烟的丹尼尔见泰伯森进来,忙将汉克斯捅醒。
泰伯森恼怒地劈头质问道:“电视台给了你多少钱?”
汉克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苦笑着辩解道:“那群记者的鼻子比警犬还灵,闻
到一点血腥味就扑上来,我怎么能挡得住。”
丹尼尔也说这事怪不得警察局,是公寓的守门人透露给记者的。
泰伯森并不想细究,便催问谋杀案的情况。
汉克斯打开记事本,有条不紊地说:“根据你提供的录像,我在警察局移民事
务中心查到了这个妓女的档案,她是越南人,真名叫阮文氏,今年二十四岁。其父
曾任西贡政权的内阁部长,1975年被越共处决;同年9 月,她经香港偷渡到美国寻
求政治避难,很快获得永久居住权,从此改名露易丝。安娜;她曾考入宾夕法尼亚
大学图书管理系,后因交不起学费只得中途辍学。1977年3 月只身来华盛顿谋生,
当过酒吧侍女、脱衣舞女;后经人介绍加入了华盛顿最大的卖淫组织‘妇女团结工
会’,成了一名街头妓女,并在威斯康辛大道R 街18号公寓楼租了一套住房。晚上
8时30 分。我带人到她的住处搜查时,在壁橱中发现了她的尸体。经查验,她是在
上午9 时左右被人拧断颈骨致死。凶手是个极其残忍也非常内行的家伙,在尸体外
部几乎看不到一丝伤痕,现场也没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根发毛都没有。不过,
他却在死者的阴道中留下了几滴宝贵的精液。经化验证实,阮文氏在死前五小时曾
和凶手发生过性关系。”
泰伯森打断警察局副局长的叙述:“你怎么敢断定五小时前的精液一定会是凶
手的呢?”
汉克斯冲他笑笑,仍不慌不忙地说:“从残留的精液中分离的遗传因子表明,
这是个黑头发、黄皮肤、身高约一米七的亚洲人。据住在18号公寓楼的几个‘妇女
团结工会’的娘们儿讲,阮文氏三天前不知在哪儿迷住一个日本人,那家伙天天都
来阮文氏的住所过夜。此人显然就是杀害阮文氏的凶手。”
泰伯森问:“有谁见过这个日本人吗?”
汉克斯摇了摇硕大的脑袋:“没有。不过阮文氏死前曾向一个要好的伙伴透露,
这个日本人很怪,虽然花大价钱包夜,可对女人并不太感兴趣,也没有什么特殊要
求,平时极少说话,总随身带着照相机和录音机,好像是个记者。”
泰伯森像一只闻到异常气味的猎犬,倏地扬起眉峰警觉地问:“记者?那为什
么不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
丹尼尔接话道:“我已经查过了。据国务院入境人员登记处提供的资料,最近
获准来华盛顿采访邓小平访美的日本记者共有八名。现已查明有六人案发时不在现
场。其中包括两名女性。还有两名记者已在今天上午离开华盛顿飞抵亚特兰大。”
他打开面前的电脑,两眼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图像接着说:“一个是‘共通社’记者
松尾正平,三十六岁,黑发,黄肤,身高一米六七,一是‘朝日新闻’的记者平谷
三九郎,四十七岁,黑发,黄肤,身高一米六八。”
汉克斯补充道:“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这个‘平谷三九郎’涉嫌杀人的可能
性最大,他虽然在谢拉顿。帕克饭店K708室包了客房,可三天多却未使用过卫生间
的便纸和盥洗用品;另外,作为一家大报的高级记者,来美国三四天他只向东京的
‘朝日新闻’总部发回四张传真照片和三条电讯稿,这种工作效率同他的职业全然
不符,也不像日本人的作风。”
泰伯森稍加思索,当即对丹尼尔吩咐道:“马上向日本警视厅国际刑侦部发个
电传,搞清这两个人的来历和身份;同时通知亚特兰大安全小组,要尽快查清这两
名日本记者的下落,严密监控他们的行动。”
丹尼尔点点头,又用征询的口气建议道:“是不是把这个情况也告诉休斯顿和
西雅图,让他们也好有所防备。”
泰伯森表示同意。
汉克斯主动要求道:“这事我来干吧。”
泰伯森正色叮嘱道:“如果你小子再敢向那些该死的记者透露一个字,我就报
告总统砸了你的饭碗。”
汉克斯很严肃地腆了腆隆起的肚皮:“放心,我的嘴巴比总统的黑箱子还严密。”
说罢,转身离去。
丹尼尔又将目光投向电脑显示器,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日本人来华盛顿干什
么呢?他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妓女呢?”
泰伯森仿佛猛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海因霍带回的情报中曾讲到的那个‘梅
茵霍芙集团’吗?据特纳调查,该组织的敢死队中有一个代号‘孤雁’的东方人不
久前秘密失踪,这个杀死阮文氏的日本人会不会就是‘孤雁’?”
丹尼尔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你是说这起谋杀案是‘梅茵霍芙集团’干的?”
泰伯森没有即刻回答,似乎想把思路再梳理的清晰一些,好一会儿,才语气缓
慢地说:“有这种可能。据罗先生提供的情报,1 月28日也就是邓小平到达华盛顿
的当天晚上,有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曾给托尼打过电话。这个女人显然就是阮
文氏。”
丹尼尔越发有些不解:“她找托尼干什么?”
“据罗先生讲,她是向托尼索要一种叫‘红卫兵蛋糕’的小甜点心。这显然是
暗语,也显然是日本人指令她打的电话。”泰伯森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
她索要的可能是一种微型炸弹,托尼同她见面就是让她把这种炸弹交给日本人。如
果真是这样,那托尼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可能就是一种假象,是有意吸引你们的
注意力,而真正的杀手却是这个失踪的日本记者。”
丹尼尔似有所悟:“哦,怪不得托尼到现在仍没一点动静。幸亏我们没有完全
相信中方的情报,否则就上托尼的当了。”
泰伯森纠正道:“中方的情报还是准确的,只不过他们把托尼当成‘刺杀迪姆
虎’的惟一杀手。”
丹尼尔略一沉思,仍有些不解地问:“日本人怎么会参与这场谋杀呢?”
泰伯森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解释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托尼和‘梅茵霍芙集
团’合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