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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无语 隆振彪-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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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光终于明白,他已无法让人们相信面临的危险,也许,也许只有火
  老场部那破烂的三层楼的门窗中很快冒出滚滚浓烟,一个火星跃上半空,然后整座房子从下往上卷起红红的火舌。
  火越烧越大,人们终于被场部的大火赶出了家门。
  袁光拦住了聚集到场部的人群:
  “火是我放的。火上房你们才知道急?几十米高的水头裹着上万根木头冲下来,任什么也挡不住!不烧也是一干二净!”
  话音刚落,只听峡口那儿一阵轰响。人们一齐朝上游望去。只见两层楼高的水头,像受伤的野猪似地狂嚎着横冲直撞汹涌而下,霎那间淹灭了河滩边的草地,水漫到老场部烈火熊熊的阶基上,竟浸熄了一大片火焰,沿河的木板房都进了水,木皮篱笆墙摇摇晃晃
  不必袁光和春秀再多说一个字,众人蜂拥着向通往竹索桥那边地势较高却仅能容手扶拖拉机开过的小土路上挤。
  “大家不要慌!党员、干部来维持秩序!”
  没人理会袁光的喊叫,人们争先恐后。
  刘大麻子不知什么时候钻了出来,他一把夺过春秀手中的枪“,砰”地朝天开了一枪“:让老人和小孩子先走,谁挤我就崩了谁!”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黄水又迅速退去,浮动着木头的河水不多时又浅了。原来,拦木坝并没有完全崩塌,只是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一阵汹涌过后,渐渐地又恢复了原来的河道,只将无数树蔸杂草枯枝败叶像扔破烂一样遗弃在河滩。
  拼命往小土路挤的人群又如潮水般退了回来,人们以为这一切也许不过是一场虚惊。大家全部往家里跑,一跑回家,便吆三喝四,翻箱倒柜,要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地翻捡出来。房子是公家的,房里的东西可是自己的。
  老场部那三层木楼已烧塌,东一堆西一堆跳跃着火焰,青烟在悠悠苍穹划着问号。
  “观音菩萨慈悲,观音菩萨慈悲啊!”春秀扑通跪在地上,朝峡口那边连连叩头。
  “春秀起来!求菩萨没有用!”
  从不轻易叫“春秀”的袁光,冷峻中又显出几分温柔,给了春秀感情上的某种慰藉。
  袁光看了看身边的火堆,又看了看那些仍然在各自家中翻箱倒柜的人们“:烧!继续烧!”
  “对,烧!”刘大麻子明白了袁光的意思。活了几十年,刘大麻子今天似乎有点明白做人的道理。他本来对春秀打狗砸窗恨得咬牙切齿,准备要教训她一顿的。
  “我看也只有烧!”春秀也表示赞同。
  袁光命令道:“烧!我们三人分头去烧!要尽快将他们撵出房子,撵上山!”
  火!河滩边一座木板房燃起了冲天大火。老场屋一片混乱。
  “杨春秀你个没人要的,让四眼鬼撞上你,红豆子鬼缠上你,你不得好死!”
  “袁光,我操你祖宗!你个混帐场长!”
  “刘大麻子,你算那门子货?逞什么霸道?你嫖娼搞‘六害’,以为我们不知道?老子非到联防队告你不可!”
  任凭人们一蹦八丈高地怒骂,袁光他们三人手持火把,在沿河的木板房前来回奔跑。
  人们终于被袁光驱赶到小土路上,男人扛着电视,推着摩托车,女人带着大包小包,孩子们跟在大人的身后,惶恐地东张西望。
  春秀的头发被掉下来的火珠焦了半边,额头上起了泡,一瘸一拐地急急跑来。
  “儿子,我的儿子!”春秀带着哭腔“:你还在家里睡觉哩!”
  袁光也惊恐失色,怎么就没想到儿子呢?该死!他转身想跑,又站住了,对春秀说“:你快回家去!我再在这儿检查一遍,看还有没有人!”
  四
  春秀汗淋淋地往家跑,忽听到办公室那边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
  她对电话铃声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未通公路前,这是场里与外界联系的唯一工具,也是父亲权力的象征—只有他才有权力直接与上面领导通话,汇报工作、接受指示、定夺大事。
  大清早的谁又将电话打到九溪江来?儿子肯定还睡得安逸,如果不喊醒他,日头当顶他也不会起床,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她可不愿去接什么电话。
  可那一阵比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追着她响。。
  鬼差神使般,她站住了,跑入办公室一把从桌上抓起话筒。
  “喂,喂,九溪江采育场吗?”
  “是。你哪儿?”
  “县委!你们发现拦木坝那儿堵水了没有?”
  “早发现了。人都撤上山了。”
  “好!我代表县委命令:立即将拦木坝炸开!河水倒灌上游泛洪,岭背的国道和铁合金厂都快被淹了。铁合金厂可是我县的半壁江山,几千万的合资企业,一定要保住!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好。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杨春秀正待回话,电话断了。
  她缓缓放下电话。
  打电话的是谁?县委书记?县长?抑或是办公室的主任?
  “混蛋,还要拿老娘是问!”
  她突然来了火气,将枪托朝电话机砸去。这些官老爷,怎么知道她的儿子还在床上睡觉,随时会被大水卷走!娘的,失去儿子找谁是问?
  她转身走出办公室,与袁光撞个对着。
  “你怎么还不背小军走?”他在老场屋转过一圈后到这边来。去办公室拿公文袋—他不愿意丢失那几份重要技术资料。
  她感到委屈,将县里的命令重复了遍。袁光怔住了。
  “扯蛋!这时候去那儿找炸药?”
  “炸药还有点”她说。
  那是好几年前修公路时剩下的,足够炸塌拦木坝,还有1米长的导火索和几个雷管,分放在安全保卫室的几个木柜里。
  “把钥匙给我!我去拿!”
  “不!我去。我知道东西放在哪儿。”她把丈夫往外一推“,你快带小军走!”
  袁光见妻子突然发怒,不再说什么,挟起公文包就往家里跑。
  她打开安全保卫室的房门,从几个柜子里分别取出油纸包着的炸药、雷管和导火索,用纤维袋裹住、扎好,奔向峡口。
  清晨在竹索桥那边小路上摔伤了腿,先一阵在老场屋放火驱赶人群时她并不觉得很痛,现在却疼得要命,竟有些跑不动了。
  你跑什么?
  她放慢脚步,自己说:你向县里领导接受了炸拦木坝的任务,你就等于是向县领导表示你心甘情愿去死!你以为你既能炸开栏木坝又能活下命么?拦木坝下的河道两边是悬崖陡壁,几百米外才有上山的小路,你要下到拦木坝底安放炸药,没二十分钟休想离开死亡河谷,偏偏导火索就那么长!杨春秀,你怕是在劫难逃了!你干嘛非接那电话,还慌慌张张地跑,嫌自己死得迟么!
  她不想死!她还不到三十岁,尽管丈夫从未爱过自己,但还有儿子。儿子善良、聪慧,小小年纪读书便很用功。她希望儿子也像他父亲一样考上大学(但千万不要回山区),最好读研究生,娶个漂亮姑娘。她一定提前退休带孙子,给小两口做家务,让大家快快活活,她也会高高兴兴。
  老场屋那边大火映红了半边天,有的木板屋火势已颓,烧落架子。
  桥的那头,袁光背着儿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迎面碰上了素琴。
  你把孩子和公文包交给素琴,朝山上一指,喝道“:快上去!”
  “你呢?”
  “我还有事。”
  过了一会儿,素琴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下来。袁光火了“:你疯了!小军呢?”
  “交刘大麻子带上山坳了。”素琴喘着气,“我担心你”
  “你你不要生生死死的!”
  “你俩在这儿,小军呢?”不知何时春秀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春秀提着尼龙袋,枪仍不离手,盯着手攥在一起的丈夫和素琴。
  “他已上山了。”
  “你还呆着干什么?”
  “炸药带来没有?”袁光似乎什么也没意识到。
  “带来了。”
  “那你和素琴快走,我去炸坝。”
  “我地形熟,命令也是我接的,用得着你去吗?”春秀怒道“:你走!素琴留下跟我一块去!”
  素琴和袁光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定定地望着春秀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你们还不放开手!”春秀凶狠地盯着他们。
  袁光这才醒悟,立刻放开素琴的手,讷讷地说道“:小军他妈,你怎么能这样?不行,让素琴走,我与你一块去炸坝!”
  “少废话!你赶快给我走!”
  一个念头在春秀脑海里再也驱赶不去,好比种子从土里爆出芽来。一个长期霸占自己男人的女人,一个使自己长期处于无爱的屈辱地位的女人,她一把抓住素琴的手腕。
  “杨春秀!你不能这样!”
  袁光伸出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她松开手。
  素琴刚要扑到袁光身边去,春秀已从肩上取下半自动步枪,将枪柄夹在腋下,一手平端枪身,指勾扳机,枪口直逼素琴胸口。
  “你想逃走?一枪崩了你!”那阴森森的语调,如在地狱中发出。
  袁光完全明白了她发疯似的举动的用意,全身打了个寒噤。
  素琴完全明白了春秀此刻心里的念头,瞪着春秀,冷笑道“:你把枪放下!不用押俘虏似地对着我,我陪你死。不就是个死吗,你姓杨的不怕,我也不怕!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想报复我,你早就想报复了!”素琴跨前一步说“:我来提炸药吧。你也歇歇手。”
  两人互相瞪着,愣在那里。
  “快走吧!”素琴领先拨开荆棘茅草向坝底走去。春秀却没动。她望望素琴,猛然喝道:
  “站住!”
  素琴站住,回过头。
  “你上山去吧!”春秀低着头,说道。
  素琴愣愣地站在那儿,似乎不知所措。
  春秀抬手朝天放了一枪,狠狠地吼了一声:“还不跑!
  愣在那儿干什么?”
  素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几步。
  “站住!”春秀不看素琴,两眼望着山上“,听着,你以后要对小军好!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要不我变成厉鬼也会找你算帐!”
  说完,春秀一扭头钻进草丛中去了。
  春秀溯着河岸走到拦木坝下。
  拦木坝,拦木坝,怕你塌时,你让人心惊胆颤好像立即就会天崩地裂,要你塌时,你怎么倒稳如泰山了,莫非九溪江采育场百十号人,今天你单要我杨春秀一人的命不可!
  面前,一根根交错纵横架空重叠的木头倒梯形般地卡在黄色城墙的顶部,遮住了头上的一片天空,坝基下水花四溅,寒气袭人。春秀不由得打个寒噤。她放下沉甸甸的尼龙袋,将锁口拉链扯开,露出油纸裹着的炸药,再从身上掏出雷管插进炸药包,接上导火线这里的一切,都被一直在桥头站着的袁光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素琴站在他的身后,眼前这从未经历过的一幕使她完全惊呆了!
  突然,袁光推了她一把,狠狠地说了句:“这本该我去,小军就托付给你了!”
  不待她回答,袁光已奔下河岸。碎石割破他的脚踝,他不知道,荆棘划破他的脸,他不知道,他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
  “你来干什么?”春秀冲他喊。
  袁光没有回答甚至都没顾上看她一眼。
  装满炸药的尼龙袋安然无恙,溅起的水花仅打湿了外面的一小块。他迅速检查了一遍,从春秀手里拿过火柴,便爬上拦木坝。
  炸药强塞进拦木坝的空隙里,仅留导火线在外。袁光将火柴叼在口里,一只手攀着水淋淋的木头,一只手拿起火柴梗在磷纸上划。磷纸有些湿,好不容易划燃一根,又被上面渗下来的水珠滴熄。
  春秀一把抢过火柴,仿佛在下命令“:你搂住我!”
  他将腾出的那只手搂住她的腰,全身前倾,用背脊挡住上面渗漏下来的水珠,挡住唿哨的河风。水珠很快滴湿了他的后背。
  又划断了几根火柴。
  “我来划。”
  “不,还是我来!”
  嚓—
  终于划燃了一根。
  他将身子弯得更低,不让水和风透过。她用一只手掌弯成半圆形,拢住。
  导火索点燃了。
  导火索才一米长,嗤嗤地冒着火星儿。
  他们定定地瞧着它越缩越短。
  他自言自语“:跑也白跑”
  她说“:我知道。”
  “你想什么?”
  “我在想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
  袁光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渐渐地,眼睛似蒙上一层雾,模糊了。他想说句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将冰凉的脸贴在她那同样冰凉的脸上,将她搂得很紧,很紧。
  嗤嗤的火星儿已缩进尼龙袋里去了。他们什么也没听到,整个世界在刹那间成为一片空白,几十米高的狂澜挟着如炮弹出膛般的木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着它前面的一切!九溪江采育场眨眼消失了
  山坳上,一个女人凄厉地惨叫一声,双手前伸,跪向河川。

  卖厂

  宋师傅走过车间,见大门贴了封条;正纳闷,接着又发现仓库门上也交叉贴着盖有大印的封条,便愣愣地不知该怎么办了。
  宋师傅是劳碌命,早先在车间里抡大铲,每天把酒糟铲进铲出,拌料、入池、起窖、装甑,都是力气活。他系个裤头,光着脊梁,还直淌汗水。一天下来,喝三两“谷烧”,洗个热水澡,周身通泰。后来厂里搞起了机械化,改固体为液体,生产食用酒精和色酒;他没多少文化,便调到仓库。仓库清闲轻松,宋师傅却忙乎,他总是拿块抹布,在齐胸高的酒坛子间转圈子,顺手将坛盖盖严,扫扫抹抹。仓库很大,每一列坛子装一种酒,宋师傅闭上眼也能分得清。他虽有嗜酒的习惯,却从不在仓库呷一口,除非兑酒时请他品评,他才舔一舔。
  近些年来,酒厂越来越不景气。大气候不好,又贷巨款扩建新厂房;负债经营,效益滑坡,无力还贷,银行再也不肯贷款,厂子便瘫在那里。已经几年没生产了,工人想上班也没班上,年青力壮的便四处打工,年纪大的拾点破烂换两个油盐钱,日子迷迷糊糊地混着过。只有宋大有师傅,仍然作古正经地去上班,每天八小时、一分钟也没少;仍然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要抹洗仓库的坛坛罐罐,要到车间里去打扫、擦锈,常常弄得一身灰一身汗。大伙一见他往厂区走就说:
  “劳动模范又去模范了!”宋师傅年年评劳模,不但是县里的劳模,还是市里的劳模。这几年厂里再也分不到劳模指标了,宋师傅才没参评。但没参评不等于不是劳模,宋师傅做事依然勤力勤心,风雨无阻,没分文报酬上班,谁能做得到?
  厂长赵公明劝他“:厂子都稀烂了,你何苦还劳累?”宋师傅说“:我愿意。”侄儿宋爱国说“:你老糊涂了。”宋师傅说“:我心里明白得很,爱厂如家,谁听说家穷就厌弃家了?”有人怀疑他神经有毛病,他说“:你才有毛病。”宋师傅不在乎人们怎么看他,忙忙乎乎地上班、总觉得自己仍然是主人翁。那年,他作为酒坊的伙计和老板一起“公私合营”,成了地方国营酒厂的正式工人,“国家工人”四个字便像金印似的烙在他心上。几十年了,他很为自己是“国家工人”而自豪。厂里几年没开支,他能体谅;再怎么样,咱还是国家工人,自己看重自己。不上班,便觉失掉了什么;上班,才觉得踏实。
  可今天大门贴了封条,不能上班了,心里空落落的。他就怪自己,星期天不该去旮旯里栽菜,厂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愣神了一会,见办公室那边聚扰了一群人,便走了过去。
  办公室平时难得开门,今天打扫一新。宋师傅隔着门缝朝里瞅了一眼,见赵厂长和经委王主任身子朝前倾,与一个他有点面熟的银盘脸谈着什么。宋师傅不好意思偷听,转过身,人们便问“:他们谈得怎样?”
  宋师傅说“:我没听。”
  “咋不听?”他们就有点责备的意思,说厂子要拍卖了,买主就是那白脸汉。宋师傅恍然明白为何到处贴封条了。
  早就传闻要卖厂,说是由造纸厂接收。宋师傅心里虽然难过,但一想到造纸厂也是国营厂子,自己还是国家工人,便觉得也没掉份,就不再凄惶。今儿,大概是来谈这件事吧?他想。
  办公室里的声音大起来,只听赵厂长说“:刘老板,酒厂都是些勤力人,老实听话,留下他们你不会吃亏”
  宋师傅听糊涂了。赵厂长为何称造纸厂的人为“老板”?为何央求他收留酒厂的职工?不是说连人带厂房一齐转过去吗?都是公对公,有什么求奶奶拜爷爷的呢?就问旁边的人。
  “宋师傅,你是隔年的黄历了!”旁人告诉他:纸厂接收酒厂的事早就泡汤了,他们自己就嫌人多难养活,哪愿再增加负担。今天来买厂子的是深圳老板,叫刘三金。
  “刘三金,是他—”怪不得有点面熟,宋师傅忆起了以前的事。
  当年,刘三金跟他一起抡大铲。小伙子贪杯,那晚下班,他偷喝了一斤“老谷烧”,酩酊大醉倒在洗澡池里。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他仍然人事不省。宋师傅听到澡堂里水哗哗响却无人声,以为是有人忘了关龙头。过去一看,才发现命若游丝的刘三金。他赶忙将他背出来,给他揿“人中”、灌凉水、喝醒酒汤,忙乎了一个通宵,他才救治过来。后来,刘三金跟厂长干架,一气之下跑到深圳,混了七八年,竟人模狗样地混出个脸面来了。
  “他买酒厂,咱不成了他手下的伙计了?”宋师傅心里就有点苦涩。
  “不叫伙计,叫打工仔。”旁人纠正道。
  反正是一回事。
  宋师傅想着就憋屈得慌。当了三四十年扬眉吐气的国家工人,又转到老路上给老板当马牛,累死累活不说,还得看人家的眼色行事,没你说话的地方。这世道越变越叫人不明白。
  “我是买厂子,不是买人,凭什么硬把他们塞给我?!”刘三金声音很响,口气硬硬的“:再说,厂子也不是我想买,是你们找上门来要我买,现在又提这个那个,是不想谈生意了?”
  “刘老板,别误会,别误会。事情好商量,好商量!”王主任在说话,声音不大,门外的人却听清楚了。有人发牢骚:
  “政府想把我们撂给资本家,资本家嫌我们累赘,谁也不管咱死活,这日子怎么过?”
  “谁在说怪话?赵公明你去看看。”王主任生气地道。
  赵公明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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