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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敌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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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典”禁令下达的第三个周末,表演系那个豆芽般的女生从寝室里带出两把小马扎,一把自己坐,一把给栅栏外的男友坐……这个聪明的举措让小马扎如雨后春笋生长在了铁栅栏两侧,马扎背后的“军字××号”依次排开,醒目刺眼;再后来,饿了的时候,女生们就会从学校食堂打来盒饭,一盒端给外边的男生,一盒自己在里边吃,吃完了会打扫得干干净净,酷爱环保的样子。

  我对她说:“这就是幸福,大家就像远古时代的一群公母猴子,坐在树下摘食果子,两眼澄明无邪地看着太阳升起,太阳落下,脑子里什么都不想,身上什么都不穿,最多在腰间系一片树叶。”

  她笑了,笑着说我“耍流氓”。

  这段时间我无事可干,我像脑子里安装了一部定向罗盘的狗儿,天天奋力游往白颐路,军艺,铁栅栏。她每天准时等着我,坐着小马扎,端着盒饭,隔空说着一些看似意义重大实则漫无边际的废话。

  我仍然没有拉过她的手,没有吻过她的哪怕一根小指头,但“北漂”以来,这已是我最幸福的生活。

  那一天,她一边递给我盒饭一边问我:“你觉得我们这样算是浪漫吗?”

  “浪漫,而且烂漫。”

  “那你相信前世吗?”

  “我一个‘北漂’,我连今生都不确定,怎么相信前世。”

  然后她有点生气,就断言我和她是不同类型的人,她说她笃信前世,还指着腕上的水晶说:“其实人的前世今生就像这串珠子,一颗串着一颗。”我渐渐发现,她是一个迷信得近乎强迫症的女孩,她笃信前世的她就是一颗遗失了的水晶珠子,而这一世就是来寻找其他珠子;她还相信,其实每个人在前世死去那一瞬就在脑子里留下了另一个人的样子,这一世转来就是来寻找这个人的样子。

  她突然在栅栏那边问我:“为什么天天跑到这里来看我?”我尽量选择她喜欢的浪漫的词来形容:“其实我有点像一条跑得不想再跑的流浪狗,而你是突然从天上漏下来的一缕光,照在我身上,让我不想跑了,趴在地上,伸长舌头就想这么歇着了。”她显得很高兴,从栅栏那边扔过来一支录音笔。“回家听一下,然后回答我的问题。”晚上,我拒绝了苏阳他们在后海聚会的邀请,点了一支烟,把录音笔插上耳机:

  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白色和蓝色,因为白色是雪山,蓝色是天空,我的家乡有最洁白的雪山和最蓝色的天空。

  我阿妈是藏族,爸爸是汉族,他姓卓,所以给我取了“卓敏”的汉名,但以后你可以叫我“卓玛水晶”,因为我的藏名叫卓玛,又是前世一颗修来的水晶,对了,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我小时候养过一条狗,可惜死了,我现在很想养一条金毛猎犬,憨憨傻傻的眼神,还可以陪我一起去树林里散步。每次我看《蓝色生死恋》时,听到喊那声“哥”的时候,我心里就会酸酸的,就想哭。

  ……

  第二天,我把录音笔还给她,里边有一些回答:

  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你眼睛的颜色。杨一,水性杨花的杨,一见钟情的一,它是真名真姓,其实是我爸

  怕我丢了,就取了这么好记的名字。我不喜欢狗,小时候被咬过,何况……我自己就是一条流浪狗。我不喜欢看韩剧,最后的结局都是大团圆,其实很骗人。

  第三天,当我们在傍晚时分结束谈话时,她隔着栅栏又把录音笔递过来,“你相信缘分吗,其实缘是缘,分是分。”

  我再一次拒绝了苏阳他们的邀请,任凭他们在电话那端破口大骂,我掐掉电话,果断关机,把录音笔外接到音箱上并放大音量,放了一张CD配乐,让屋子里同时弥漫起她和音乐的声音,她说:

  其实我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爸爸,听说他年轻时很帅,口琴吹得特别好听。

  阿妈从小一直不说话,她开口说话的那天,一个帅气的汉族年轻人正好走过来,他就是后来我的爸爸。那天我爸爸说:“你漂亮得和庙里的菩萨一样。”我妈妈就开口说话了,她说:“听说你会吹口琴。”

  妈妈后来怀孕了,但家族里的老人们坚决反对她喜欢上一个汉人。在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爸爸走了,阿妈就说,他俩就是有缘无分。

  听一听那天我在你车上录的那半首民谣——在那东方的山顶,升起皎白的月亮,未嫁少女的脸庞,浮显在我寂寞的心房。很美吧,就像在前世听到过。

  第四天,我把录音笔递还给她,里面是:

  我见过我爸爸,可是他总是打我,所以我记不清楚他什么样子,但他踢我的时候脚很重很重。

  他和我妈没完没了地吵,后来就离婚了,再后来,我妈就死了。

  那首民谣我也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但我总会感觉什么事情似曾相识,比如跑过公园看见一个人正站在长椅上放风筝,就觉得好像在什么时候的一个下午看见过;比如早上醒来突然听到对面楼上有人拉小提琴练习曲,我就觉得小时候在哪儿听到过这样难听的声音;再比如上大学去图书馆看见有个漂亮女孩站在楼道拐角处,就觉得这个场面和那条碎花裙子都似曾相识……它们都在某一天某个地点发生过,但只看得见沙滩上的爪痕,却不见飞鸟。

  我觉得你也似曾相识,你有点像我在暗房里冲洗的一张底片,样子有点熟悉,又没有完全浮现出来……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我们这样算恋爱吗?

  第五天,她把录音笔递给我,我当即就在铁栅栏边上听了:

  当然不算恋爱,不过……好像也算吧,只是为了不让你这条流浪狗堕落下去,我决心跳下来挽救你,等“非典”结束,我们也到此结束。

  我把声音开得很大,她在铁栅栏那边连跺带跳,但旁边的人们都听见了,哄然笑着……她有些窘态,发狠地说:“本来我只是想堕落一下去救你的,没堕成,却落你手里了。”

  第六天,我还记得那天是2003年6月1日,我对她说我把自己这条流浪狗当成节日礼物送给你好不好,你总得表示一下吧!她瞪着眼睛想了很久,隔空亲了我一下,这时,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相机把这一瞬抓拍下来。她噘起嘴的样子很乖。

  后来我把这张照片冲洗了无数张贴在墙上。

  我和这个又叫“卓玛水晶”的女孩沿着简单而且美好的方向迅猛发展。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如果没有发生那件晴天霹雳的事情,如果那个惊人的秘密没被揭露,我和她可能已经结婚……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在黄叶碎碎的公园散步,一起在长椅上苟延残喘,一起慢慢变老,然后在一个阳光洒在餐桌的早晨,大笑三声,猝然死去。

  但那件事情注定要抓住我们,我俩在深深相爱后,必须分开。不过在此之前,我们浪漫而幸福,像一部甜蜜庸俗的爱情肥皂剧。

  那天我开车赶到军艺的时候,吃惊地发现那两个武警小战士神情得意——一个多月来他们像两条忿忿却得不到骨头的小狼狗,只能远远监视着,看是否有人胆敢传递物品、胆敢逾越警戒线,但他们一直一无所获,最多只能大声警告“老实点”,焦躁不安地把枪栓拉得哗啦啦响……今天他们却很高兴,因为校内的学生们只能在操场上参加体育活动。

  进入6月后,军艺校方发现铁栅栏的浪漫气氛与“非典”的肃杀背景格格不入,为了控制局面,校长下令“锻炼身体,对抗‘非典’”,要求下课后每个学生必须参加三个小时以上的体育运动,老师监督并将表现记入毕业档案,其实目的是为了瓦解铁栅栏两侧的“恋爱大会”。

  铁栅栏外的人伸长脖子遥望着里面的女生,里面正呈散兵状跑圈的女生们也心不在焉,脑袋却整齐划一地向我们这个方向看来,像被安装了指北针。

  我遥遥地和混迹于队列中的卓敏打着手语,很艰难,于是开车离开……一个小时后,我拿着一对羽毛球拍去了军艺,递给她一只拍子,自己拿了一只,“锻炼身体,保卫爱情”,就把球发过栅栏那边,她心领神会,隔着铁栅栏又把羽毛球打回来!她身手矫健,异常兴奋,像一只羚羊般在里面活蹦乱跳,而我努力挥拍,尽量让自己在人群中显得卓尔不群。老师和武警们看得牙齿痒痒,毫无办法。

  爱情的原因是禁止,“非典”空前地激发着恋爱中人们的智慧,也极大地普及了军艺的羽毛球运动。当我和她玩起羽毛球刚一个回合,身后的男生们纷纷消失了,然后,他们又纷纷回来,拿着或新或旧的羽毛球拍……操场上本来列队锻炼着的女生们迅速作鸟兽散,跑到铁栅栏边挥动球拍,操场上顿时空无一人。

  那些日子的天空蓝得发暗,白色的羽毛球在栅栏上空飞来飞去,风恍惚掠过那些梧桐和槐树,把那些甜言蜜语吹散得飘飘摇摇……之前卖板蓝根冲剂的小商小贩很解风情地改成兜售羽毛球,一些年轻教师也零星参加到我们的羽毛球运动中来了。

  我仍然记得那一天,天空开始下起小雨,眼波如丝温婉多情的样子。

  当我赶到军艺时,铁栅栏两侧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由于树枝遮挡,加之球技不精,致使人们总在争辩哪个是自己的羽毛球,总在斤斤计较着谁又抢占了地盘,铁栅栏外两个戴眼镜的男生为了争夺有利地形差点动起手来,那两个武警小战士哗啦啦拉着枪栓跑过来,“不准动,再吵押进去关禁闭。”

  不知谁先建议:“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如举办一场抗击‘非典’羽毛球对抗赛,分组轮流上场打擂台,奖品是——大家负责掩护着这对人去栅栏边上接吻。”铁栅栏内外掌声雷动。

  那是“非典”时期军艺最生动的一幕。云被压得很低,还下着小雨,沾了雨水的羽毛球发出闷闷的声音,打下来很多树叶,落下来很多水珠,树叶和水珠扑簌簌让我们几乎睁不开眼睛,但我们仍然两眼放光,认真地进行比赛……羽毛球在灰白的天空中就像调皮的小鸟,每一次上升和下落都引发人们夸张的尖叫声,表演专业的女生们声情并茂,广电专业的女生呐喊得最有韵律,但卓敏她们舞蹈专业的姑娘们身体协调性好,她们很快适应了这种比赛的节奏,至少占领了前八强的六强。

  舞蹈功底很强的卓敏在运动方面拥有很高的领悟力,她很快明白最重要的是步伐而不是手上的力量,而且她打球的样子很讲究舞美,有一次甚至劈叉去救了一个险球,高高地把球挑向空中时引得那两个小武警也大声叫好。羽毛球是我大学时的强项,我玩着花式从背后将球打过栅栏去,一组组地淘汰对手,一次次在卓敏面前挣够面子……我俩一路过关斩将,我和她是当然的冠军。

  我还记得,那天空气湿漉漉的,但她每挥一次球都要去抹一下额际的头发,手腕的水晶闪烁着光芒,我抑制不住地兴奋……

  只是,当我在众人怂恿下冲到铁栅栏边上准备亲她时,可恶的校长出现了,他大声赞扬了比赛的积极意义,然后严肃地宣布运动会到此结束,铁栅栏内外的男生女生们顿时失望,湿漉漉的空气中一阵闷闷的叹息。

  我盼望已久的和卓敏的初吻就这样被扼杀了。

  我和她之间的门已经打开,但那道铁栅栏依然没有打开,有一天,我突然觉得它不是一道阻隔,而是一种诱惑,诱惑我想知道她的手有多么柔软,她的嘴唇会怎样灼烈。

  这样的念头越来越猛烈,终于,隔着铁栅栏发去一条短信:“今晚出来。”

  “疯了?那次是偷渡,这次就是越狱。”

  “很想你,有件礼物只能当面送给你。”

  她直盯着我,我说:“无论你出不出现,我会准时到的——芝麻开门。”我开车走了。

  梧桐和槐树枝叶湛亮,狗儿兴奋地叫着,我不由想起一个多月前我和卓玛“偷渡”回校的情景……我并不确定卓玛水晶是否来到,但我很愉悦,就像在狱外接应一个不知有没有完成地道挖掘的战友。

  “鸿毛”饺子店悄悄地恢复营业了——这是一家黑店,却给我们带来光明。

  坐在灯光昏暗的“鸿毛”饺子店里喝着一瓶“小二”,后门有节奏地敲了几下……她闪身出来时动作异常轻灵,让人发笑的是她竟像武侠小说里的夜行侠穿了一身黑衣黑裤,但眼神惊慌,一言不发就钻进我的车,然后拼命拥抱了我一下。这是她给我的第一次拥抱,我感到幸福得窒息,拧燃马达,车轰然开动,武警战士警惕地看着我的车飞驰而过。

  我再次学了声狗叫,引得白颐路民宅里的狗们兴奋地叫起来。

  当一身黑衣的她出现在苏阳他们桌前时,我知道,他们被震住了。苏阳盯着她很久没有说话,小刚假装打着呵欠,狗子憋了很久后,说:“杨一,你丫从哪个山洞里偷来一个仙女?”

  她的酒量大得惊人,可能是血统原因,也可能天生对于酒精有分解能力,她面不改色心不跳,一仰脖就是一杯,不仅屡屡帮我挡酒,而且和苏阳连吹了三瓶啤酒竟然获胜。这让我们肃然起敬。

  苏阳悄悄问我:“别说为她偷渡,就算劫狱,我也干,拿下了吧?”

  我说:“每次见面至少有七八米远,纯洁得被消毒水洗过一样。”

  他不信,还说第二天会跟我一起去铁栅栏看看。我笑笑,忽然之间有点被刺激,扭头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她躲了一下,但没有拒绝,还在和狗子拼酒,可能由于喝得太猛,她的眼睛呛出了眼泪。

  我们的哄笑声惊起后海熟睡的夜鸟,我们的醉意驱走对“非典”的最后一丝恐惧。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已是凌晨,她第二天早上还要点名。

  摇开车窗,夜风如水,我扭头看她清澈的眼睛,她也看着我,就像我带她从机场“偷渡”回来那天晚上一样看着我。她有点局促,就问我要送她什么礼物,我把车停到路边,抱住她就亲,奇書网她暧昧地拒绝着……当我正要接触到她芳香的嘴唇,一束灯光照进车里,“驾照、身份证、学生证!”不知什么时候,一辆警车悄悄停在我们旁边。

  我是那种从外表难以分辨出职业和身份的人,但她一看就是在校学生,她直视警察,一动不动。警察又说:“非典期间禁止交叉传染,你妈没教好你吧……”她的眼神湛发出一种锐不可当的光芒,直盯着那警察问:“你再说一遍?”那个警察看了看她,不屑地说:“你妈没教好你吧……”卓敏突然拉开车门,闪电般冲到那个警察面前就是一耳光,“啪”,惊得街上零星走动着的人们回头张望。

  三个警察愣住了,他们从来没被人打过,更没有被这么年轻漂亮、柔弱得像一根青藤的女孩子打过。那一刻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怪物。

  不仅警察,包括我,都毫不了解面前这个暴烈的女孩子,我无法把她和那个站在梧桐树下犹如羚羊般的女孩联系在一起,也不能把她和第一次认识时紧紧抓住我手臂的那个“偷渡”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一个警察拿着手铐走过来,我张开双臂挡在她面前,她身形诡异地绕过我,腿撩得很高很高,漂亮而准确地踹在他的胸口上,他应声倒地,姿势很难看。那几个警察显然被激怒了,按下了电警棍的开关“啪啪”作响。我使劲抱住卓敏大叫:“投降,我们投降……”

  我和她在派出所里被分开审问、录下口供。当我在过道上惊愕而痛心地看到她戴着手铐时,她居然笑了:“刚才问了警察,他说等会儿会把我俩关在一个禁闭室里,我对他说谢谢了,因为我们不用隔着铁栅栏说话了。”

  苏阳很快来了,他解决这个棘手的事情用了两件武器:一,钱;二,他老爸负责海淀区的土地规划。警察当即放了我们,但那个被踹了的警察认为自己受到了屈辱,坚持要通知学校以示惩戒。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瞬间又透出锐利,我渐渐发现她如此矛盾,至少拥有这样矛盾的眼神,她可以转瞬之间从清澈如洗变成锐不可当。

  “无所谓。”她不假思索地在笔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卓玛水晶”,这是她喜欢的名字。

  临走时,苏阳低声对我说:“这个女孩会让你后患无穷。”我不屑地看了看苏阳,想起刚才卓敏暴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她刚才出击的时候像一发喷薄而出的霰弹,宛若惊鸿可以击中任何目标。

  浅浅是个上海姑娘,但她却学会说一口纯正的京片子,这证明她很聪明。

  同样能证明她聪明的事情是,那天她看到了铁栅栏外的苏阳,又看了一眼苏阳的X5,就妩媚地笑笑。我注意到,苏阳在那一笑之间,眼神恍惚。

  苏阳本来是好奇才跟我去铁栅栏的,后来便开始天天跟我去军艺,和浅浅隔着铁栅栏聊天、打羽毛球。大约在第五天晚上,他就把浅浅带出了学校。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去后海喝酒。

  本来只有朱自清笔下的“什刹海”,但“非典”成就了“后海”,一帮爱尔兰人首先发现了它,然后中国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噬了它,这是“非典”时期北京唯一一个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地方,到了6月中旬每晚人头攒动。有天凌晨,湖的深处的小船上好像有对男女在做爱,那女的呻吟的声音很大……我和狗子、小刚哈哈大笑,转头发现,苏阳和浅浅不见了,那辆X5也不见了,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才开着车回来,浅浅的头发凌乱,目光流离。

  但卓敏只会让我拉着她的手,偶尔,也让我亲她的脸,仅此而已。

  她更加执着的事情是录音笔,坚持每天和我交换着听,录下一些话。

  我天天都去铁栅栏那里,渐渐发现自己远离了那个梦魇,我甚至可以安然入睡直到次日中午,享受到“自然醒”。

  “北漂”以来,我从来没有拥有过“自然醒”。

  叶子的颜色越来越亮,夏天正在步步逼近,我把车停在铁栅栏时,车里电台播报着科学家的预言:随着夏天的来临,高温将杀死“非典”病毒。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我让苏阳大声点,他刚刚和一家牛奶品牌谈妥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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