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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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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溜烟跑出了厨房。“哦。”归云不做他想,继续转身做自己的事。过了好久,她慢慢回过神来。“哎呀!”咬咬唇,捂住脸,大羞。她终于想明白过来,这一回,是真的要从脚趾尖一直红到耳后根了。卓阳是言必信,行必果的人,他果真不愿归云多操劳,手法更比归云要巧妙的多。他不但请了蒙娜的兄长拉力,连中央巡捕房的警长都邀了来归云的小店,还请他们和归云老范等留了影。事后将这相片挂在店里,很笃定地对归云说:“这次就彻底狐假虎威,看还有没有人来挑衅。”
那伙流氓果然不甘,又来探了,自然是被相片给震慑住了。归云不免是服气的,对卓阳说:“你的处事周全我永远差一着。”卓阳笑道:“我自然是有我的办法。”归云靠着他,不舍得离开,说:“卓阳,我越来越依赖你。你在我要灭顶之际,拉我出了水面,不至于活生生溺死。”“那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想如果没有我,你还是有扭转乾坤的办法。就像小时候你卖唱帮那孩子,当时我想这个小姑娘好倔强,死也不肯认输。”她想,他成了为她撑出一片天的伞,遮荫遮阳的,没了怎么办?心似双丝网,患得患失。
其实幸福已经在接近了,庆姑渐渐不明着反对他们的交往了。这卓阳,但凡真要哄谁,嘴巴就一定抹了蜂蜜,让人酥到骨子里。大年夜主张两家合一家一道吃年夜饭,是她自强,想要求个圆融。席间庆姑果真一直沉着脸。卓阳见了庆姑行了一个大礼,奉上的见面礼是燕窝,还是上等官燕,连归云见了心里都打了笃。可把庆姑给震住了。卓阳还有零星小礼补上,什么法兰西的胭脂膏子,英吉利的雪花膏,蒙古新产的冷毛。也不知他托了多少关系弄来那么多,看得庆姑眼花缭乱。“杜妈妈,往后您有什么吃的穿的用的,尽管和我说。”他嘴甜,就坐在庆姑身边,传茶递菜,做得周周到到。庆姑就不好再发作什么了。后来家里安了电灯,这新装置总让庆姑用起来怕怕,因为经常会跳闸。展风不会修这些玩意儿,还是卓阳赶来修的。一个人危险地站在交叠搭起来的凳子上,仰着头给重新接电线。
庆姑怕他摔下来,小心翼翼扶着凳子。事后,她向小蝶娘念叨:“算了算了,就当嫁女儿吧!有这么个贴心又有台面的女婿也蛮好。”
自觉是多了一个依靠。她开始张罗给展风做媒,不想展风脾气犟,推脱多次。实在推脱不了,就坦白:“除了归凤,谁也不要!”庆姑惊了,忙问:“你发的什么疯痴?”展风不说,母子间堵了好多天的气。归云来劝,展风只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归云说:“但老人家那里还需安抚安抚。”展风说:“我是想好了的,既是不能和自己最欢喜的在一起,那么就要担起应负的责任。不然我这辈子都算是白过。”归云暗忖这话八成是向抒磊教他的,便道:“你跟了向先生后,倒比以前多了很多想法。”
“我很服气向先生,他和王老板不同。”展风摸头,想着说词儿,“王老板是那种顶要面子的,他好像什么都不要。”归云点头道:“向先生也是奇人了。”展风搓了搓手,说:“等归凤回来,我们就真的一家团圆了!”他又说,“我们去见一见归凤。”归云答应:“我去,你在暗处等。”两人在次日选了上戏前的时间去宝蟾戏院,戏院门口的海报上仍是归凤扮的林黛玉相,海报下排着密严严的水牌,归凤的名字在最前头。方进山捧她似是不遗余力,他们看见戏院里还新开了小店,卖黑胶碟子,有归凤的,也有筱秋月的。归云让展风等在戏院后弄堂的梧桐树后,她转到前面,找了先前相识的做清扫的娘姨套情面。装作家穷需靠归凤帮衬,又许了娘姨些铜板。娘姨动容了,也是机灵人,懂归云的暗示,就说:“我看看归凤小姐是不是要解手。”待她进去半刻,归凤便东张西望跑了出来,眼一红,二话不说就跑到壁角同归云拥抱。
归云再看归凤。她已不是她,摩登的烫发,别着澄金的发卡,浓的妆,十指红蔻丹,身着紫貂毛。她还是她,瘦了一圈的郁郁寡欢的清秀人儿,只是桃花不再艳。归云的眼也红了,她说:“归凤,我们都会想法子救你出去。”“前几个月给摆了酒,也算是他家的小。他现在好像更混出了些头,日本人还来贺了喜。也肯砸银子来捧我,筱秋月那些人的气势是比不上了。”归凤流了泪,“除非他死,不然我走不了。”
归云朝展风打个呼哨,展风冲了出来,人是好的,归凤看得呆了,半晌,才说:“展风,你好――”她该是安慰了,这个好好的展风就在眼前。展风一把握牢了归凤的手,说:“你等着,我不负你!”归凤的泪,更疾,幸福落下来,不敢接,只摇头:“是我笨是我傻,呆呆自投罗网,落了这副田地。你们好好过,别管我。”归云也哽咽了:“不要泄气,再难的日子咱们忍过去就好了。”展风只是说:“别傻!”看着他这样,心碎了。责任更重,他说,“你要等我。”
归凤只是退,展风不让,一把按痛了她的臂,归凤低低惨叫一声,展风心知不对,撩起她的袖子来。她那原本应雪白如藕似的玉臂上竟有一排星星点点的火泡子。他同归云都蓦地呆了。
展风身子一顿,就要冲,被归云死死按住:“现在不是时候。”归凤合了袖子,眸子却迸跳了下,亮了,她倒说:“你们别为我急,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他拘着我也无非是我入得了张老太的心。你们看到的这伤也是旧伤了,我哭到张家老妈妈那里,他就再不敢对我用粗。”展风无言,心痛难以复加,再不顾旁的,牢牢抱住了归凤,一个劲说:“再等等,再等等就救你出来。”归凤顺意地合了合眼,她盼得太久的人儿,和情意,如今摆在眼前。她自己擦干泪,说:“我还能唱戏,这就是最大的恩赐。我知足了。”又握住展风的袖子,“只求你,只求你好好的。”
两人相持,互相点头,又隔了坎坷,不得相聚。归云泪如雨下,是替不了归凤的痛,切肉连皮,唯有极度的悲伤,都被乱世悲苦苍白的岁月盖住。展风心痛,是无力的挣扎,他被迫接受,可还需更加愧恨和苦痛。知命而不能抗命,只好认命。
归凤却咬咬牙,疼痛之后的满足,寸寸相思幸好未有成灰。娘姨出来催人,时间到了,只能泪别。再三叮嘱也是惘然,人世间无端端的分离最是苦痛。
归凤一步一回头,弄堂里起了穿堂风,归凤那一头烫好的发也飘起来,没有依傍。她那纤纤细腰仿佛风中柳枝,随时会折断一样。展风在后面叫:“我绝不负了你。”他已是万不能负她了的。
二八 满江红?肝胆昆仑
开春的时候,卓太太从宝山买了一棵玉兰树的苗子回来,在并不大的天井里植了下去。树苗子尚青,稀稀疏疏的,但也遮着了天井的半边天。春风一吹,有淡淡的树叶子清冽的香。
归云很喜欢这棵玉兰树,比卓太太和卓阳更用心栽培它,她期待新的生命,也同样期待雁飞腹中慢慢长大的孩子。这总让她觉得人生希望无限。雁飞的身形愈发明显了,她进出归云店里的情形被老范夫妇等人看到,老范媳妇碎嘴,旁敲侧击打听:“这个太太怎地没有男人?”被老范一顿呵斥。归云恍若未闻,也不多向旁人解释,只管自己落力照顾雁飞,还央卓阳再弄些稀罕的燕窝来,并将自小同雁飞的往事原原本本说给了他听。卓阳赞道:“谢小姐是风尘奇女子,本不应用平常眼光来看。”归云才欣慰,卓阳又狡黠地加多一句:“往后咱们生养孩子,我也会好好补你。”
羞得归云无处躲,卓阳还逗他:“以后我们生八个,名字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下雅事尽入到我家。”归云娇嗔:“我又不是母猪,谁给你生那么多!”卓阳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他的心跳都在的她的掌心中,他说:“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我是独养儿子,有过感受。两个正好,我只要两个。”她把头埋在卓阳的怀里,又一抬头,他神思远了,她不知他又想什么,才要叫他,他又反应过来,凑到她耳朵旁问:“你知道怎么生宝宝吗?”归云羞恼了,用力捶他。“这样的大学生真是侮辱斯文!”“大学生和生宝宝没有因果关系。”归云气得语塞,却并非不通人事,她渐渐有了种女孩含苞待放的莫名的兴奋的心情。
她向雁飞描述这种心情,雁飞只是笑,竟也问她:“你知道怎么生宝宝吗?”
归云只是将手放在雁飞的肚子上,那里已经有些胎动的迹象,每当她的手掌感受到生命绽放的脉动时,就像贴在卓阳胸膛上感受到的心跳。她觉得生命是多么得美好,多么得珍贵!雁飞也觉得心是满的,她的生命因为要诞生新的生命而丰盈。她学会不再想念过去,噩梦也少了,后来逐渐都没了。她也常到归云的店里看看,终于碰到展风,展风是大大吃了一惊,雁飞却是俏皮地笑到打跌,她说:“小弟弟,恭喜我这个准妈妈吧!”展风来不及恍然大悟,还在发愣,结结巴巴道:“恭——恭喜!”想起问,“你结婚了?”
“不结婚,我自己做妈妈!”展风突然又有昔日的冲动,止着,又觉唐突。她之于他,是真正永远遥不可及了。
雁飞一如既往拍拍他的头:“你是男人了,我听归云说了你和归凤的事。会不会恨我当初把你拉进这些危险的事情当中?”展风摇头,他鼓起勇气抓住了雁飞的手:“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雁飞微笑:“我教会你的都不是好东西。”展风又摇头,急切地道:“不,不是。别人不会明白,我自己心里原先也不明白。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懂那么多事情,懂那么多道理。”他说得又急又大声,因为耳聋,一急就办法控制自己的声调。雁飞可怜他,也自责:“可我也算间接害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展风的神色凛冽了,说:“国家都在苦难当中,自己受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当年的蔡炳炎将军,我是亲眼看着他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倒下来。我当时就想,这样才是一条汉子,死了值!”
雁飞想,这个男孩,是自己眼看着成长起来的。她与有荣焉,感受到了成长的喜悦。
归云为他们做了莲子百合银耳羹,端进来各盛了一碗。大家坐在一起又聊了一阵,徐五福来店里找展风,直拉着他要到无人处说话。雁飞心里狐疑,面上也没说什么,归云安排了他们去雅间。
展风小声问徐五福:“怎地?那条任务派下来没有?”徐五福凑在展风的耳朵边如实报告:“向先生说上头并没有把时间安排下来,而且任务的重点是他管的那间中转仓库。我们不该轻举妄动。”展风不满意,紧绷着脸:“已经等了好久,我们能等,归凤不能等。”徐五福没主意:“可咱们不能擅自行动啊!”展风捏紧了拳头,他的内疚愈盛,他的心就愈急躁。在看到方进山的名字是他们将要处理的任务之一时,就再也无法隐忍下去。“我们筹划筹划,把这票干得漂亮些,向先生也不怪咱们。”他心里一计算,莽断地决定。他不想再等了,铁青了脸,决定私自行动。等徐五福走了,归云也送了雁飞回家,又来找展风说话:“你现在还是一条布口袋——横竖不够料去做事情,怎好这样匆忙?”“再等归凤就会被活活折腾死。”归云不响了。“这险值得冒。宰了方进山,归凤就能出火坑,咱们就能一家团聚。”展风不知是要给自己打气还是要努力说服归云,他焦灼地又猴急地保证。“你也说向先生管得你们严,如果私自行动,会怎样?”展风心里没底,其实向抒磊对他们很亲和,但管起来相当严,他不允许有违背他命令的行动出现。就算先前从卓阳那里接的烧慰安所的事,也是他反复思虑好,筹备周全才默许动的手。
他安慰归云:“既然我们都已经选这种舔刀子的生活,自己的生命因此更加宝贵,能做到一百,就绝对不能做到九十九。”其实他心中并没有底气,这是他冒昧行动,还将要撺掇着其他同伴,如果向抒磊知道,后果是他无法预料的。但,不管了。他决定要为归凤豁出去一次。他再骗归云:“我当然会先和向先生商量,用个万全的法子来做这事。”也不再管归云到底信还是不信,就先自振作精神计算自己的大事。归云心中急归急,但也是知道展风的。他是铁了心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救归凤。热血一涌,必定鲁莽,难免顾不周全。她很是担心,心里的忧虑,既不能同雁飞讲,也不能同卓阳说。
卓阳这两日也愈加得心事重重,她试探问了,都被他含糊过去。这天清晨到卓家送早餐,突然看见他在玉兰树下打起了太极拳。卓阳是近几日生了这等的闲情,每日清晨按拳谱打上半刻钟。半刻钟后,心也静定了,他吻别归云,骑车去报社上班。他是在孤军营看到谢团长领着孤军战士们打太极拳才起了这个意的。他们整齐地站在操场上,在春天起雾的早晨,用统一的姿势滋儿慢哉云手推掌。白茫茫的一片天下,万事万物都好像偃息静止。只有他们心念如一的云手推掌,能推开缠绕在四周的白雾。
卓阳时常去孤军营,未必是采访。他头一次去的时候就遇到麻烦,逢着苏格兰军队和白俄商团用暴力抢孤军营的旗。那群战士们手无寸铁,所以倍受欺凌,连精神都不被允许有。卓阳愤慨,他记下谢团长当时令他肃然起劲的一句话:“我们头上有青天白日,脚下有热烈的鲜血,足以代表一切。成败?不过在于心念之间,我们没有输。”他相信,这位英雄,是这个城市里的支柱。他的不败,给了这里的中国人不败的理由。
卓阳问他:“如何抉择个人之于家庭的责任和个人之于国家的责任?”谢团长道:“只有国家民族自由了,才有个人的自由,国家存活下去,个人才能存活下去。”
卓阳认真倾听,谢团长笑着鼓励他:“抗战前途,光明日益在望,最后的胜利,当有绝对把握。”卓阳又问:“为什么要打太极拳?”谢团长比划了一个云手的姿势,说:“求空,求净,养身,修性,积蓄实力。有一天当从这里走将出去再战疆场。”卓阳抬头观天,要极目远望,发现四处皆障碍。他想,谢团长同他一样,心里有一股火,加着油,反复烧。在前方战事愈加激烈的时刻,即将临爆。他要等不及了,不能满足每天只在电报局等前线的新闻。他用力骑车去报社。今日报社同仁都到齐了,要给莫主编送行。“明天我开赴前线,今晚和大家一醉方休。”莫主编还是乐呵呵的,将行李都打包好,一并带来报社。真的准备一醉方休。要和莫主编同赴疆场的记者编辑都来了,平日都没有聚得那样齐全。有几位是卓阳崇拜的前辈,他恭敬地坐在一边聆听他们的时政灼见。报社的办公室几乎是空了,重要资料都转移去了隐蔽的办公室,此地留的只是风雅的装饰。大伙聚在此地,不过是临行前的放松。是莫主编的意思,他念着工作多年的地方,想要道别。
年轻的记者见主编心情好,起哄:“让师母唱首饯行歌!”卓阳才发现莫主编的太太也在现场。原是一极年轻,极神清骨秀、素雅怡人的女子。他是早闻她大名的,卓汉书曾说起过老同学的韵事。莫太太是北平官宦人家的小姐,在燕京大学念书,有一年莫主编去那儿演讲,这位女学生就坐在台下,被台上中年学者的“中国新闻人应传承民族之精神”的精神吸引。女大学生思想独立,才华洋溢,亲去拜访了学者。两个月后,女大学生毕业了,拿着皮箱跟着学者去了火车站。她说:“我已毕业,家庭并非我之束缚,听闻先生尚未有妻室,我愿用我之双手照顾先生起居。”女大学生家里人追来火车站,他二人已杳然不踪。到了上海,成为轰动新闻界的一桩绯闻。
卓汉书说这桩事的时候,不免嘲笑了几句:“老莫临老,晚节不保,还被业内人士笑话一顿老牛啃了嫩草。”卓阳一直不以为然,他自来认为情极所钟是人之天性。此刻见到这位传闻中的莫太太,更觉二人虽年龄悬殊,但鳒鲽情浓,举案齐眉。可见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莫太太听人撺掇着要她唱《四季歌》,也不推辞,秀气地笑着说:“给各位唱一次又有什么打紧?当给莫老师送行。”原来她一直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老师。又有调皮的记者问:“莫老师去前线,您不心疼担心?”莫太太再温柔一笑:“如果要心疼,要担心,我还嫁给这样搞新闻的干什么呀!他有胆量去,我自有胆量送他去!”众人不由热烈鼓掌。卓阳微微一凛,暗生几分钦佩。秦编辑走到卓阳身边,对他说:“我就怕你又要闹情绪,这回不派你去就是为了保存实力,个个都上前线,大后方的工作谁人来做?”卓阳说:“我并没意见,老早消化掉啦!”他向莫主编要求过要上前线,且并没有和母亲及归云提起过。莫主编思索着,说:“沙飞的确赞赏过你拍的那些照片,可上前线是一件极危险的事,不但需要胆量,还需要经验。”“您是说我经验不足?”莫主编点头:“激情有余,经验不足。在前线,拍照片,冲印,撰稿都会成为极艰苦的差事,不但需要利落的手脚,还要具备军事知识,懂得攻守,才能做的好战地记者。”
卓阳愤然:“我都是可以学的,而且您说过那边缺少的是摄影记者。”“卓阳,你有孤寡老母在堂,还有一位刚刚谈了不久的女朋友。”卓阳偃旗息鼓了。这才是问题。“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此地的工作也需要人来做,鼓励民众坚持抗战必胜的信念,是中国新闻人的职责。”卓阳想了一夜,心下不甘,又找莫主编说项:“我可以托蒙娜将我妈送去美国,归云,归云也会理解我的。我们年轻,都能捱。谢团长说过,胜利最终属于我们,要捱的不过这三五年,届时我也不过二十四五,还有大把日子能同家人团聚。”莫主编还是不允,最后终于说:“你是老卓家里的单传,我得为老卓保下这点血脉。”
卓阳没想到莫主编拒绝他的真正原因如此,生了闷气,莫主编不欲和他多争执,也回避着他的问题。莫太太已经站到众人中央,亮了嗓子唱了起来。她的嗓音没有周璇那样腻,声音更高阔疏直,很是气概。至最后“血肉筑成长城长,奴愿做当年小孟姜”,大家都喝了彩。莫主编坐到了卓阳身边,道:“我知道你气量不会那么小,你爸爸都夸过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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