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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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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阳只是不舍,不住说:“我回家就会和妈妈提,过几日送聘礼到你家去。”
归云点头,说:“我们在一起,谁都不准懦弱!”回到了家,归云本想避开展风母子,没想到他二人却在客堂间里冷战对峙。庆姑见了归云就哭诉:“我们家造了什么样的冤孽!”展风气不过了,站起来道:“我打定了主意要给归凤一个名分,她原本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童养媳,现今不过是我要恢复她的名分罢了。我打定了主意,我们先订婚。”归云惊讶:“这样快?”庆姑抽泣:“归凤,她是好孩子,但但——她——”展风恼了,大声道:“妈,归凤都为我这样了,我若不给她一个交代,还是不是人了?”
庆姑被展风喝傻了,抬头只流泪,话都说不出来。归云见状赶紧推了展风回房,又好声安慰庆姑。庆姑只觉得身边的孩子早已远远脱离自己的掌心,没有一个把握得住,得不到她所期待的圆满,不由更悲戚生活的不平,哭哭凄凄至中午才歇。归云服侍庆姑睡了午觉,才去展风房里。展风仰倒在床上,枕着手臂发怔。
他对归云说:“我没有更多时间了,要在一切安排好之前,将归凤的名分定下来,对她有个好交代。”归云惊问:“什么叫没有更多时间?”展风“霍”地坐起身,道:“向先生说,整天做暗里工作终究是下三滥的勾当,陪都的孙立人团长重组税警总团,要迁到贵州都匀练兵。向先生同孙团长有些交情,有意组了咱们投那边去。不过这两个月多就动身。”归云又一惊:“你要上前线?”展风用力点头:“上了前线才能与鬼子正面交锋,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娘还不知道?”“不知道。”“她不会放你走的。”展风的眉毛拧起来:“方进山的案子若不销了底,我在这边也是危险。”
归云跟着拧了眉毛,这才是眉心的大结。展风说:“向先生说办完最后一宗案子,咱们就走。不然真晚了。”归云问:“为什么?”“上边的不和殃及池鱼,也别怪旁人说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还会人吃人。向先生他们那边的头同孙团长有嫌隙已久,不少兄弟申请去正规军上前线,上面都不肯。向先生就提过多次转编申请。”
“怎么这样难办?”归云更担忧了。展风却说:“向先生为咱们都铺好路了。他说与其在上海坐以待毙,不如搏一下做个大丈夫。所以我得把归凤的名分定下。”归云伤感,自小一起长大的展风,真的长了翅膀,要凭风飞翔了。她又想到卓阳,更黯然。
展风见归云忧愁,不由笑着安慰:“你的终身有了托,我也是放心的。”
归云蹙了眉:“他怕也是要往前线跑的。”展风一惊:“你放他走?”“这样的时刻,怎么留?你们能留下来吗?”展风想了好一会,缓缓摇头。“不甘心。有上前线的机会,怎能留下来?”归云惨然一笑:“我听的那句话——十万青年十万兵,我也终究是懂得的。”
只是懂得要用割舍去成全。归云明白。她将卓阳画的漫画放在床头的木头匣子里,和蓝布,白手绢,黑钢笔,字帖,泛黄的信纸放在一起。这些东西都是卓阳给的,她收的好好的。匣子渐渐丰满,她的心也是。理顺了,叹息了,无奈了,也认命了。她回到店里,雁飞同裴向阳都在。
裴向阳快快乐乐叫她:“干爸爸来看过我啦!他还带了棒头糖来。”卓阳是终于卸下心头负担了,归云且喜又且忧,她想要成全他,但是不知谁来成全自己。雁飞问她:“雨过天晴了?”归云摸摸她的肚子,孩子长得很快,连带雁飞都益加雪白丰硕,人如细瓷一般,光泽动人。她是向往的,这是新生命,也是新的开始。雁飞将她的两条辫子并拢挽起来,突然问:“什么时候梳髻?”归云面泛桃花,想起昨夜的结发。“卓记者今天来的时候春风满面。”雁飞拍拍归云的苹果脸,“我要把你嫁出去了。”
“是,我要嫁给他。”归云老实说。“然后送他上前线?”归云顺目只看雁飞的小腹。生命在成长。她点头。“他什么都肯跟你说,总归是好的。”“其实我真的害怕,可我不能阻拦他,他的全力都在这上面,不让他做,等于废了他。”
“能说就好,最怕就是什么都不说。”雁飞抚住自己的肚子,“真好,等我的孩子出生起码父母双全。”归云讶异。“过继给卓先生卓太太做过房女儿可好?”雁飞笑问。“自然是好的。”归云拍手。她是用热忱的心来期待孩子的,不知怎地,总觉着自己做好了做母亲的准备。做裴向阳的,做雁飞孩子的,也会做自己孩子的。她更要思顾的是一个大家庭的完整。
“我们要尽快找机会把归凤接出来。”“姓方的家业也算有,要撇身恐怕没那么容易。”雁飞说。归云叹了一口气,她也如此暗忧,雁飞拥抱她。“进了油锅煎熬过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垮,相信你们归凤吧!”是的,她相信雁飞,也相信归凤。方进山死了以后,方家除了举丧也没出过大动静。一切都太过静悄悄。归云暗暗找了昔日的戏班子姐妹打听,原来方家由周文英接了手,连带几位太太的遗产都由他来裁夺,一切倒还正常,他按入门先后和长幼分了。分到归凤,她年纪最小,入门最晚,地契房契都没有她的份,但周文英说,归凤还是能享用方家的一切便利。周文英想要什么,归云明白了。这苦海无边,度过这重苦,还有哪一重?归凤该游到何时?
她去宝蝉戏院张望,远远看见归凤出来坐小汽车。归凤也看到了她,眼里无尽的话,都不能说,踏进车门的时候,柳枝似的身子僵硬不折,头发在风里乱着,在找方向。归云在晚霞之下,等不到归凤的回归,莫名百感交集。头顶一片晚霞结成红云,围着西下的夕阳,夕阳边飞出一群迷惘的鸽子,不知怎么逃离黑夜。归凤,怕是沉了气等人家她走,她一定猜到方进山的死和展风有关,她的沉默容忍不想因为她而牵连到展风。最后再受那么一点委屈,也是为了展风。她懂归凤的心意。更懂一切的圆满原来并没有那样简单。而归凤,更懂得了等待。
归云失落着,在不安的黑夜里,流下冰冷的泪。回到店里,铺子临街的门面新添了售货柜,出售馅料和半成品,做出了人气,饭庄隔壁就立刻开了一间水果鲜花摊,要分享这样的人气,也是找生计的。归云对新来的摊点老板很客气,老板也客气待她,给了她很好的折扣,于是饭庄又多了水果羹和水果拼盘的品种。日子在努力一天天变好,在整个中国都无法好转的情况下。或许人们天生的求生本能强过一切,在覆巢之下,更懂互相照拂。卓阳在店里等她,老范给准备了糟凤爪,黄泥螺,糟毛豆等小菜,并一壶暖好的黄酒,齐齐摆放在桌上。归云回来的时候,卓阳正埋首大快朵颐。她就愣愣看了一阵,她喜欢看他吃东西,永远很香甜,十分爽气,从不做作,本真流露的时候,还带着孩子气。归云走了过来,拉着老范坐下来,她为他们两个满上了酒,端起酒杯:“老范,我请你做我们的证婚人!”老范大喜,呵呵笑道:“这下可好了,我还一直琢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把人生大事办了!”和归云干杯对饮而尽。卓阳双手都是油渍,摊着手,只叹:“你总抢先把流程走了,让我怎办?”
归云拿了酒杯送到他唇边,要喂他喝。他不谦让,仰脖子一饮而尽。她再度斟满,再喂他喝,他还是一饮而尽。再斟,再喂,再饮。老范看这情形,知道自己该回避,就瞧瞧退了。归云放下酒杯,直直看住卓阳。“同我说实话。”卓阳想好了,他说:“我将代替莫叔叔去晋察冀协助沙飞办报纸。” 归云抚摸着他俊朗的面颊,她做好了准备的,可是,心还是痛。她问:“会上前线去?”
“是的。”“什么时候走?”“等上海的事情料理完。报社很多档案照片资料要保全稳妥,以后都是历史的证据,不能让敌人得了去。还有一些仪器设备要移交给在上海继续新闻事业的战友。”归云抬了头,头一回主动吻上来他,将他压下,狠狠地吻。泪将流,她埋在他的肩头,轻轻咬他,也捶他的胸膛。“你这个傻瓜!傻瓜!傻瓜!”卓阳抱紧她,他的胸臆,想要对她抒发:“我不想说得我有多高尚。归云,从小到大,我好像就被上足了发条。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中国,我怎么看都不满意。爸爸骂我是禄蠹,杂念太多,追求主义论,思想狭隘,杀心又重。他说得都没有错。“我常想,这个世纪的中国人活的太没有自由和尊严,中国人的自由和尊严争取起来也太难,何时才能在这片神州大地再现光明?尊严、自由和民主,都是我们的任务。“但其实,我为我们的民族而骄傲,只看看爸爸收藏的那些字画,这样光彩绝伦的历史,谁有?我们并不像外国人说得那么软弱可欺,他们用瓷器命名我们的国家,这根本就是错误!日本人以为能征服中国,这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我们不能苟且言败,驱逐鞑虏,再谈光复中华。
“或许光明之前,我们要经历史无前例的黑暗,谁都逃不开,总要有人站出来。打淞沪战役那会,每回我去给即将上前线的士兵们拍照,都会难过。前方的路有多难走?但总要人去走。
“鲁迅先生在文章里写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愿意去走这条路,走通它,不只是为眼前的抗战,还有我所理想的尊严、自由和民主。一旦我如此想,就没有办法停下来。“爸妈爱护我,总想把我遮在后面,我不想永远站在后面,我抛不开这身国仇家恨。爸爸临终给我的遗言,他是懂了我的,他愿意我去走自己的路。“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能通过社会的实践,实现我的理想。但是不去尝试,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去证实它。“父母生养我,他们没的选择地生下我这个不孝子。但是归云,我是想让你有转圜余地,结果却小觑了你对我的情意。你这样待我,我也无以为报,我总说要担待你的一生,可思前想后,我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当好一个丈夫的角色,所以,请你包涵我。”他一下说了那么多,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那许多话。他的理想,他的彷徨,他的不安。
这样剖心置腹,也是终要分离的前奏。彻骨的缠绵都无法抵挡。归云在卓阳的怀里,吞了泪,坚强起来。她说:“你不要同我说那些要包涵你的话,你带给我的远比你想象得多的多。我知道这样的年月要一个合家团圆只是一片痴心,我多想告诉你,你上哪儿我也跟到哪儿,上山下海,再也不离开你。我是打单的一个人,冠了你的姓,人也便是你的,生生死死都给了你。你只管去做你的选择,好坏我来为你垫后。”身体连得这样近,灵魂也是这样近,可是缠绵到不了天际。“我至死无悔。”归云想起一首似在哪里念过的古诗,如人是瓷器,砸碎再和泥,两个烧成一个,就不用分离了。
那样有多好。
三十 佳期是梦
展风很晚才回家,踩着弄堂里震天价响的鞭炮声。原是弄堂里有人家办喜事,婚丧嫁娶是任何灾难都挡不住的人生历程。归云望过去,窗玻璃上的倒映无数人间光影,赤橙青蓝黄绿紫,人生的颜色这样多彩。她拔了拔火芯,灯火黯淡中泛出一些暖,她觑见了展风手腕上雁飞送的白色的腕带没有了。
展风吁嗦:“归凤答应我了。”归云的心,落定下来,落实下来。“但她说现在不能离开方家,他们会用她,她也能帮我。她――比我强。”展风坐倒,好生落寞。他以为是他在保护他的姐妹,如今才知是他的姐妹一直在照顾他。归云不再多问,也不能多问。归凤和展风之间,终于有她不能发表意见的地方了。
她轻轻说:“展风哥,我要嫁人了。”展风开怀笑了:“好,明朝我就去南京路给你办嫁妆,用我自己的积蓄来,我也狠积攒了一笔款子呢!”归云有了新嫁娘的羞,低了头,一针一针,飞着速度,马不停蹄地织着毛线。是卓阳送的蒙古冷毛,蓝色的,在夜里看着更冷。但弄堂的上空绽放了灿烂的花朵,霎时开放,又霎时熄灭。归云的心,跟着一亮一暗。那霎时的灿烂,照亮了整个上海的夜空。第二天一大早,卓太太就亲自来找她去城隍庙的湖心亭喝早茶,一路絮絮地说着话。她的手抚到归云的额头发际,总是暖的。她看到卓太太是特意穿得喜色了点,不再素淡,她还戴了首饰,是一枚细巧的翡翠戒指,戒环上精雕着玉兰花朵的花样,不张扬。归云觉着好看,就多看了几眼。卓太太笑道:“这戒指老款式了,也算是古董吧!当年卓阳的爸爸挑了好多给我,我单单看中这一个,他说最不值钱。这些年为了生计和他父子的爱好,家里把金器玉器都当个精光,也就剩下这个了。”归云却说:“旁的都是身外之物,总还会回来的,重要的是那份欢喜。”
卓太太爱惜地瞅她:“你倒真是和那两父子心气很近,真不错!”忽又叹气,“其实卓阳很像他爸爸,并不是我夸自己家的人,他们这样一副侠义心性怕是改不了的。”归云轻轻道:“我明白。”熏染着蒙蒙烟香气的芸芸众生,供奉的是宋朝的土地大神。城隍庙是旧的,但来的人是新的,一朝换一朝,到了这时代,周围的小吃鼎盛了,玩乐场子也鼎盛了,而人,也叫“文明人”了。可还依着古礼膜拜,希望得到庇佑,实不知让菩萨也沾惹了人世间的风尘。又或者带了尘世气的菩萨才更可近,他总是纵容地看着上海人的好,和上海人的坏。卓太太信奉天主教,不能进庙朝拜,由归云代为行了礼,她很虔诚地进了香,心里想着要菩萨保佑的人,悄悄数来,发觉自己关顾的人很多,突然觉着不孤独了。对菩萨的礼貌做完了,出了正殿,卓太太携她走入城隍庙的花花世界。往湖心亭的去处,更多了尘世的香,什么酒酿园子、南翔小笼、白糖粥、五香豆等等,热热闹闹,是生活的俗气。
走过九曲桥,桥下池水并不干净,总有没有公德的人往湖里放尿,可往绿油油浑浊的湖面看下,竟还有鱼的。归云同卓太太走进了湖心亭,熟络的堂倌来迎接,还泡来了毛尖,并送上一碟五香瓜子和甘草黄连头。卓太太同堂倌说笑几句,对归云讲:“卓阳的爸爸很喜欢来这里。以前他在这里招待过一个日本作家,是什么叫芥川龙之介的。回家后发了半天牢骚,说这边优良风景被糟蹋尽,在邻国大师面前丢了份子。”卓太太说着笑,归云却在心中隐隐作痛,不由凄然。卓太太见她这样,握住她的手:“好孩子,有些事情经历多了,也就不怕了。”她从衣兜里拿出一卷白纸,并不展开,直接塞到了归云的手中。她的面容还是安详,平静,只是道家常。“在打仗前,我们家有十几件卓阳爸爸喜欢的东西,都带回了浙江老家山里的一座旧书洞,怕以后的人不知道路,就画了一幅图下来。卓阳爸爸说了,卓阳性子激烈,好承担,有些责任咱们做父母的偏心些,不让他来担,只能委屈未来的儿媳妇了。”归云一惊,直直望住手里的纸卷:“阿姨——您——”卓太太只是笑:“我年纪大了,有些责任担不动了,但真高兴有个媳妇能陪我,这就是最大的福气。”她摁住归云的手,定要她拿住了那纸卷:“我且自私这一回,这是咱们的秘密,是卓阳不能够知道的。”她诚恳地望着归云。归云的眼睛湿润了,她将卓太太面前的茶水递上,微颔首,唤一声:“妈妈,用茶。”
卓太太的眼也湿润了。离开湖心亭的时候,喧嚣的茶楼里有卖艺人吹起了洞箫,归云看见湖底的老龟停在浅洼处深长了脖子喘气。肮脏不堪的地方,其实有无限生机。卓太太是在次日携了卓阳到杜家提亲。上海的洋派风气兴盛,可她并没有因此失了古礼,找了媒人,是卓汉书昔日交好的租界华人探长的太太。庆姑很是吃一惊,不曾想过卓家提亲这样快,还这样郑重其事,一时倒不知如何应对。只凭着卓家母子将彩礼放到了桌面上,是红纸卷包好的方正的金条。她都不敢数。卓阳对他鞠躬:“杜妈妈,请您成全我和归云。”庆姑因为展风,并不痛快,眼前来了这喜事,她并不甘愿应承。但没想到出面应承的竟是展风。
展风也对卓太太鞠躬:“阿姨,我家妹妹就交给您家了,请您多担待。”俨然已成了一家之主。
庆姑十分惊鄂,卓太太又细声说:“本来是想等卓阳过了热孝再办这重喜事,但如今情势不由人,我们也只好变通一下。”归云往庆姑面前,屈膝跪下:“娘,这些年来您当我自家女儿似的养,女儿大了,无以为报,终身是您的女儿,往后承欢膝下,奉养终老,都是女儿的职责。”庆姑尴尬着轻叹一声,她怎么能不成全?这屋里众志成城,就要她成全。她的别扭烟消云散,拉了归云起身,这个女孩,她从一点大拉拔到亭亭玉立,看她与卓阳并立,怎不是一对佳儿佳妇?
只有自家展风还是孑然一身,挂着前途惘然的归凤。她心中酸甜苦辣,泣汪汪一双泪眼只看着自己丈夫的牌位。但有喜事,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庆姑来了精神,合计下日子,将卓阳和归云的婚期定在五月初八,讨个吉彩。展风更是积极承办了归云新房的翻新,找来昔日在王老板工厂认得的瓦匠水泥工拉了队伍就去了卓家。卓太太做主将婚筵订到了国际饭店,她说:“卓家娶媳妇虽不是大手笔,可也不能丢了场面,毕竟只有这一次。”卓阳嫌弃事情繁琐,就由着母亲和归云筹措,唯一的贡献也就只有写请柬。卓家杜家都有邀请亲朋,林林总总几十号人。待看到杜家的名单愣了一下,问归云:“展风请了向抒磊?”
归云道:“是啊,他和向先生关系不错。”卓阳又看了看请柬,神色古怪。归云看出来,还来不及追问,他又突然问她:“那天早上妈妈找你说了什么?”“并没有说什么。”归云要转身,被卓阳扳了过来:“真的?”归云就信口胡诌:“她问咱们什么有什么打算?譬如对婚期的要求啊,譬如什么时候要宝宝啊,譬如房子要弄成什么样子?”卓阳嘴角一斜,坏坏笑起来,蹲下来就把面颊贴在她的小腹上,戏谑:“哦,宝宝,说不定已经在里面了。”归云大羞,猛将他推开,埋头埋怨:“你老羞我,好意思?”卓阳却一本正经,认真玩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太太大人,咱们在讨论家庭大事。”
归云不好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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