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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红艳露凝香-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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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镜里,映出两张年轻的面容来,一个是神采飞扬,一个是笑意清浅,二人在镜子里对视片刻,陆宗沅把匣子打开,取出其中所盛之物,替寄柔戴上,对镜端详了好一会,笑道:“物归原主。”
  这是曾经他送去徐府的前朝后冠,被拆下的金龙翠凤,又重新添了上去,被璀璨夺目的各色宝石和圆润饱满的珍珠所簇拥着,华丽无比。
  这沉甸甸的凤冠,压得她的脖子都不由得一弯。
  陆宗沅在她后颈上摩挲着,命她抬头。两人静默半晌,正要说话,一个延润堂的侍卫急急地从外头来了,隔着门禀报道:“王爷,戴荣有信送到!”
  陆宗沅敛容道:“拿进来。”
  那侍卫便垂首走了进来,先是被那耀目的珠宝所慑,停了一停,才找准方向,把信呈给陆宗沅,又退了出去。
  陆宗沅在灯下把戴荣的信拆开,不到片刻,读完全文,却是对着烛火出起神来。
  寄柔观其神色,不由问道:“信上说的什么?”
  陆宗沅沉声道:“戴荣要约我于漳河滩会见,双方各领五百亲兵,商议和谈一事。”
  寄柔心里一跳,把凤冠取下放在一边,问道:“那……王爷要赴这个约吗?”
  陆宗沅眸光微转,凝视着她不语,思绪却已然不在此间了。
  
  第61章 一枕梦寒(九)
  
  戴荣奉皇帝诏书,约陆宗沅于漳河滩会谈。漳河滩两岸,芦苇深深,水流湍急,最易埋设伏兵,程崧奉命回援,一听闻这个消息,立即赶来劝阻陆宗沅。苦口婆心地劝了半晌,陆宗沅置若罔闻,只是取一张新笺写写画画,写了半晌,不能足意,遂扔开笔墨,走至中庭,遥望着如水月华,沉吟不语。
  到夜深时,陆宗沅带着一身露水,信步到了寄柔这里。见灯火荧荧,那一顶珠环翠饶的凤冠还没有被收进匣子里去,犹在案上放着,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寄柔手里拿着一只做到一半的白绫袜子,把头一抬,在陆宗沅脸上端详片刻,问道:“王爷这是打定了主意了?”
  陆宗沅询问地看了一眼寄柔。
  寄柔放下袜子,解释道:“程将军才叫人传了话来,想叫我劝劝王爷,不可轻易涉险。”
  陆宗沅略有些诧异,不禁问道:“怎么,在他看来,他尚且不能劝阻我,你却可以?”
  寄柔一怔,说道:“兴许是程将军太过关心王爷,病急乱投医了。”
  陆宗沅不置可否,径直问道:“依你看,我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呢?”
  寄柔道:“我一个妇人,哪里懂那些?只知道有句话,叫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不错。”陆宗沅在她身侧落座,凝视着那顶凤冠上的金龙翠凤,明珠宝石的光芒,照耀的他两个瞳仁里亦是流光溢彩。寄柔不由望向他的侧影,出了一阵神。仍是那一管挺直的鼻梁,长的睫毛被烛光所射,如同洒了融融金粉,温暖宜人。她忽的把头一低,定了定神,将那顶凤冠往陆宗沅面前一推,说道:“这个我生受不起,王爷还是转赠他人吧。”
  陆宗沅目光往她手上一掠,笑道,“为何生受不起?”
  寄柔平静地说道:“我早在菩萨面前发过愿,这辈子绝不嫁人,太妃也是为此才许我留在王府的。我既不嫁,哪有用它的机会?王爷若是以后还打算立新王妃,就留着给新人;若是不打算再立,就把它供在方氏王妃的灵位前,以慰她在天之灵,才算不负旧情。”
  陆宗沅颔首,道:“你说的有理。”
  寄柔微松口气,把凤冠用双手举着,往他面前一送。他目光只在她脸上打转,她只觉他的神色有些不对,还未反应过来,被他甩袖一挥,凤冠砸在地上,上面缀的明珠滴溜溜如落雨般滚落满地。她惊得往后一退,踩在珍珠上,险些跌坐在地上,被陆宗沅拦腰一托,顺势倒在桌上,他生了薄茧的手指慢条斯理把她领扣解开,说道:“好一个不负旧情。为了旧情,宁愿没名没分地做侍婢之流,徐三公子若是知道了,是否会感念你?”
  寄柔蹙眉不语,心知是惹得他恼羞成怒,怕又要承受一番狂风骤雨,早咬紧了牙关,打算一个忍字了事,陆宗沅的指尖在她领口中暧昧地轻划了几下,却再无动作,只是嗤笑一声,起身离开。快步到了门口,对侍卫吩咐道:“叫程崧来。”
  那侍卫忙去叫人。程崧三更半夜被唤醒,满头雾水地来了,见室内满地洒落的珠翠,寄柔早回避了,陆宗沅盘膝坐在榻上,大笔一挥,手书一封,递给程崧,程崧忙接了,见陆宗沅面色不愉,深知不是啰嗦的时候,只得自己暗地在信笺上瞄了一眼,当下却是大惊,追问道:“这是给戴荣的?王爷要和戴荣在漳河滩见面?”
  陆宗沅怒气未消,板着脸冷声说道:“不错,漳河滩距真定城不过八十余里,你率军在城内驻扎,以防万一。戴荣的大军也自会后退八十里,我约他各自领亲兵五十,在河岸野亭里见面。”
  程崧惊疑不定,说话都快要结巴了,“这,这,五十人太少了呀!”
  “不少。戴荣有皇命在身,不敢轻举妄动,五十人足矣。”
  程崧奇道:“王爷知道皇帝给他的圣旨里说的什么?”
  陆宗沅哼了一声,轻描淡写道:“无非是令他见机行事,以分河南北而治为诱饵,若能招降便是最好,若不能招降,就图我性命。”
  程崧被他最后一句吓得浑身冷汗,忙道:“王爷,不可啊!如今我军还有一部在西北攻打三镇,何不趁机答应戴荣,划河而治,等大军回援,深挖壕沟,高垒城墙,解了围城之急,然后再徐徐南图?”
  陆宗沅拍桌而起,冷笑道:“什么划河而治?天下岂容二主?若天命叫它是我的,便不容任何人染指!”
  程崧浑身一个激灵,只觉陆宗沅意有所指,只是这会紧急关头,也容不得他胡思乱想了,无奈之下,只得应了一声,便急忙往外去调兵遣将了。陆宗沅带着浑身的寒气,进了内室,见纱帐委地,寄柔领口还敞着,坐在床头发呆。见陆宗沅进来,才如梦初醒,上来替他宽衣。陆宗沅也不拒绝,任她服侍,见她那双细如葱管般的手在面前上下翻飞,十分忙碌,原本的怨气莫名地退了几分,便懒懒地往后一倒,倚在床头,闭目养神了。
  才脱了外裳,听外头人隔着门禀报,称虞韶求见,寄柔手一停,见陆宗沅鼻息浅浅,似乎已经睡了,便对侍卫吩咐道:“王爷睡了,叫他明日再来吧。”等了片刻,听见外头低低的说话声停了,知道虞韶离去了,寄柔透口气,怕惊醒了陆宗沅似的,轻手轻脚到了床边,却见他双目湛然,毫无睡意。兴许是在琢磨戴荣的事,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状。
  寄柔出声道:“王爷明天不是还有正事?早些歇了吧。”
  “睡不着。”陆宗沅坦率地说道,眸光看着帐子上精致的刺绣出神,因想到寄柔先头说的话,一时失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活了近三十载,日日都身处险境。可是老天厚待我,直到今日,仍是平安无事。”
  寄柔道:“老天爷自会保佑王爷明天也平安无虞。”
  陆宗沅似有所动,本来因戴荣之事心情激荡,躺了片刻,渐至平静下来,女人身上柔和的气息,婉转的声调,如一个迷梦,令他的身躯沉重起来,竟莫名有了一丝睡意。他握着她的手,在颊边摩挲着,喃喃道:“不错,我一直相信,天命会佑我此生。”这样梦呓似地说了一句,他便沉沉睡去。
  待他眉宇舒展,寄柔把手抽了出来,将地上的珠翠收了起来,用匣子盛了。这时外头已响了三更鼓,月色越发皎然了。她停了片刻,走到门口,往院子里一看,果见虞韶头倚廊柱,坐在围栏上,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听见响动,他蓦地把头一转,夜色中,也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只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虞韶故作自然地问道:“王爷睡了?”
  “是。”寄柔不禁问道:“你要一直等到天亮?”
  说起正事,虞韶自在了不少,他从围栏上一跃而起,急忙过来问道:“他明天要去漳河滩见戴荣?”
  寄柔点头。
  虞韶在她一臂远的距离停住,窗纸透出来的光下看得清楚,他那张经年不变的,如少年般明媚的脸上,带着丝烦恼和焦灼。在外头独自等待了半晌,虞韶早憋不住了,对着寄柔,心无芥蒂地抱怨道:“戴荣手下有二十万大军,虽然折了秦耘,目前还算实力尚存,我们如今只有他一半之数的人马,果真要在漳河滩正面迎敌,恐怕不利。可要是不在漳河滩上布阵,只给王爷五十个人随侍,万一戴荣心怀叵测,就危险了。”
  寄柔顺着他说道:“所以,你想劝王爷不要以身试险?”
  虞韶嗯一声,两眼灼灼地注视着寄柔,有几分求助的意思。
  寄柔摇头道:“大战不止看谁众谁寡,更关乎人心向背。王爷师出无名,被朝廷诬陷为乱臣贼子,倒正好趁着戴荣相邀的这个机会,正身立威。”
  虞韶一愣,心知寄柔恐怕说中了陆宗沅的心思。他们两个这样心意相通,叫他难免觉得有些不大舒服。虞韶眉头攒得死紧,默不作声走到栏边又坐了下来。寄柔看他这样,一时半会仿佛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遂告了辞,要回房里去,才走了几步,听见背后虞韶低声道:“别急。”他这几年,因长大了,嗓音低沉,这一声轻唤,似有一丝恳求,又有一丝无助。
  天风吹寒,乌鹊无声,忽的枝头一阵咕咕低鸣,虞韶习惯性地就要去摸袖箭,手在腕上按着,往枝头凝视了半晌,又颓然将手腕落了下来。寄柔见他这一串动作,自然也想起了往事,不禁喟然。她转念一想,对虞韶道:“人生在世,各有天命。王爷认为天命会保佑他,你又何必杞人忧天?”
  虞韶坚决地摇头,说道:“我不信天命。”
  寄柔哑然失笑,说道:“你总是这么犟。”
  她这类似打趣的一句,虞韶立时眼睛便亮了。那副雀跃的神情,令他在这一瞬间,从焦躁不安分的王府庶子,变作了当初那个热诚真挚的少年。寄柔不禁微微一笑,虞韶噔噔走过来,刹不住步子似的,在咫尺之间,气息相闻。虞韶眉头一扬,傲然说道:“我不信天命。再说,就算有天命,未见得它就不会钟情与我?”
  寄柔只觉他这话颇有几分玩味,正在思索时,虞韶已经转头疾步走了。月光一直追随着他,到院门外,一拐弯就不见了。
  这一夜,陆宗沅难得睡得很沉,寄柔有意地放任他酣睡,待到天光大亮,有侍卫惊慌失措地在外头禀报道:“王爷,虞将军一早就挑了五十名精兵,往漳河滩去了!”陆宗沅蘧然睁眼,翻身下床,一边将外裳披上,走到外头斥道:“是程崧放他去的?叫程崧立马来见我!”
  程崧心里有鬼,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早,闻听陆宗沅醒了,忙不迭地来回话。被陆宗沅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程崧这才一五一十地交待道,是黎明时虞韶来同他要兵,他因担忧陆宗沅的安危,见虞韶主动请缨,便半推半就地任他去了。此刻恐怕人早出城,追也追不上了。
  程崧抹着冷汗,解释道:“是属下自作主张了,王爷罚我吧!虞韶这趟去,也不算失约,王爷是和皇上相约,不是和戴荣,戴荣不过一个臣子,如何和王爷和谈?虞韶一来机变勇武,二来又是王爷的手足,命他代王爷出面,也算合宜了。”
  任他说得天花乱坠,陆宗沅毫无喜色,说道:“虞韶性子急躁,这趟和戴荣见面,必定不能善了,你立即调一只人马给我,我要赶往真定,以作后应。”
  程崧急急跟在陆宗沅身后,一边走,说道:“属下跟王爷一起去!”
  陆宗沅肃然道:“你留着守城,以防戴荣调虎离山。”
  
  第62章 一枕梦寒(十)
  
  虞韶这趟赴约,是假良王之名。此值初夏时节,河水高涨,漳河两岸,奇峰挺秀,白云缭绕。戴荣信守承诺,令大军退守在百里之外,只领一众亲信,于漳河滩的野亭内严阵以待。酒已温过几巡,不见人来,正在疑惑,见滚滚波涛簇拥着一叶乌舟绕过山峡而来。船上不过水手数名,随从寥寥,船头一名穿了银白素袍的年轻小将,身形秀颀,正负手欣赏两岸风光,状及闲适。
  戴荣在朝为官数载,曾和陆宗沅也有数面之缘,如今见那身影,和陆宗沅十分相似,便指着来人对左右喜道:“那人可是良王?”
  他帐下有名姓卢的幕僚,以手遮目,端详半晌,答道:“并非良王,是良王之弟,先良王与羌女私通所生的庶子,曾在平西王麾下做过帐前校尉,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角色。”
  “哦?”戴荣笑容微敛,望着那一只乌舟越来越近,心头十分着恼,别过脸对卢攸低语道:“良王不来,埋伏的那一众弓箭手还有何用?难不成要捉了这个小子做人质,去胁迫良王?”
  卢攸亦有些犯难,说道:“良王心黑手狠,捉这么一个人质,难保他会顾念手足之情。若先动手擒拿,又有违前约,恐怕授人以柄,真是得不偿失。”
  “那为今之计,又该如何?”戴荣气道,“难不成要白白放他回去?”
  卢攸两眼盯着虞韶,捻须沉吟道:“自然不能白白放他回去。有个人质在手,万一迫不得已要与良王和谈,也好多讨些好处。只是将军切不可先行动手,合该以言语相激,少年人心高气傲,一个按捺不住,失了分寸,将军擒拿他也算师出有名。”
  两人耳语数句,见乌舟靠岸,虞韶下得船来,戴荣自珍身份,在亭中坐等,卢攸率人迎上前去,举手作揖,目光极快地将虞韶打量个遍,见他目光虽冷淡,却不放肆,言语简洁,又不失仪,被水汽打湿的袍袖贴在臂膀上,行动间却十分有度,卢攸便暗自疑惑,心道:早听说他在萧泽帐下时十分鲁莽无礼,原来也不尽然。一边赔笑,将虞韶延请至野亭中与戴荣相见。
  戴荣稳稳坐着,直到虞韶进了亭内,才欠了欠身,算是见礼,因见虞韶也只是拱了拱手,不行大礼,便发问道:“来者何人,身处何位,领的多少岁贡?”
  虞韶目光随意一逡,见亭内不过一案,酒撰齐备,两椅,相对而设,想是原本为良王所布的酒席。除戴荣是坐着之外,其余数十名随从,包括卢攸,都在戴荣背后侍立。野亭之外,漳河滩上,一望尽是茫茫的水面,案边的芦苇青青,也有半人高了,十分茂密。虞韶将周遭尽收眼底,听见戴荣发问,便言简意赅地答道:“在下虞韶,无职无俸。”
  戴荣将脸微沉,道:“既然是一介白身,为何不跪?”
  虞韶微微一笑,解下腰间的兵刃,在戴荣对面落座,说道:“你是奉周帝诏书而来,我则尊良王为主,你我出自不同阵营,我为何要跪你?”
  戴荣见他这样毫不客气,也懒得敷衍了,当即拍案而起,指着虞韶鼻子怒骂道:“乱臣贼子,其罪当诛!良王谋逆,天下百姓人人可讨伐之,你不过是良王手下鹰犬而已,难道还要和本侯平起平坐?”
  虞韶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我虽然没有一官半职,当初攻打金陵时,也曾攻破一方城门,杀死梁军上百,安国公又在做什么?良王自北而南,战功赫赫,这大周一多半的江山,难道不是良王之功?周帝寸功未立,何德何能做我们王爷的主子?”
  戴荣吹胡子瞪眼,道:“良王身为臣子,奉命征战,乃是分内之事。”
  虞韶哈一声笑道:“周帝身为君主,仁善宽和,难道不是分内之事?可惜他好谀嗜杀,先有徐尚书一家满门遭屠,又有方阁老无故蒙冤,仁在哪里?良王忠君爱国,反被构陷,周帝听信谗言,不顾手足之情,一意迫害,又善在哪里?”说完,面容陡然一冷,对亭外恭候的良王府侍卫喝令道:“皇帝派来刺杀王爷的刺客在哪里?”
  众人山呼一声,从人群中把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推挤出来,正是被良王在贺兰所擒,囚禁数月的刺客。那刺客被囚了许久,早羸弱不堪,勉强才得以站立,被人一推,倒在地上,直叫虞将军饶命,又叫安国公救命。戴荣听得尴尬不已,忽见血花飞溅,左右侍卫手起刀落,已经将刺客头颅砍下,汩汩热血尽入漳河,随着波涛而去了。
  突然经此变故,野亭里顿时剑拔弩张,戴荣背后的众侍卫们目光游移,不断在刺客的尸体和虞韶冷静的面孔上打转,戴荣看在眼里,心知不妙,怕方才虞韶那一番话,被传了出去,于朝廷有损,又想:要将他擒拿,此时不动手,还等何时?于是按照先前与卢攸议定的暗号,将酒杯往地上“啪”地掷碎,众人一声喊杀,蜂拥而上,砍成一团。
  虞韶此来也并非为息事宁人,见戴荣动手,正中他下怀,于是将桌椅踢翻,举刀砍杀,一心要搅得天翻地覆,叫良王没法与戴荣和谈。这一场厮杀,将漳河滩杀得一片狼藉,芦苇丛中的伏兵冲将上来,将虞韶等人擒拿了,手足一缚,来请戴荣示下。
  戴荣见好好一场和谈被搅黄了,恨得牙痒,只气那被缚的人不是陆宗沅,于是眉头一皱,挥手道:“押下去!”随即叫人收拾了野亭里的残席,又修书一封,命人送往陆宗沅所在的真定城内,以虞韶为质,邀陆宗沅再次会面。静候了数日,陆宗沅处全无动静,既不说要来赴约,也不说索要虞韶,那数万的大军,却是驻扎在真定岿然不动,戴荣这下也没了主意,因先头才折了秦耘,难免行事越发小心了,只得唤了卢攸来,问道:“恐怕上次漳河滩一事,已打草惊蛇了,如今良王不肯露面,留着这个虞韶怎么办呢?是杀,还是留?”
  卢攸道:“他不过一个无名小卒,杀了,也无济于事,莫如留着。”
  戴荣想起漳河滩一事,便十分气闷,遂不情愿道:“留他何用?”
  卢攸眯眼思索半晌,呵呵地笑了,对戴荣道:“将军,我观虞韶此人,目光坚韧,心气颇高,不是久居人下之辈,况且当初在萧泽帐下,也屡有违逆上命之举。他与良王,血脉相连,却是同人不同命,十几年来都被当成仆役使唤,如何能毫无怨言?他若不来还好,既来了,落在了我手上,自然要用这三寸不烂之舌,诱得他造了良王的反,这一战,还怕不能取胜?”
  戴荣哈哈笑道:“先生妙计!”
  卢攸奉了戴荣之令,往关押虞韶的牢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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