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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尘显然就是被怒火攻占了头脑，已经开始冲动了：“这还用说？一定是贵妃暗中做的手脚！她就是下毒之人，先将毒下在母后的饮食之中，然后故意处理掉剩余的，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以为这样就能将事情隐瞒过去？真是可笑！如今本宫这就往她的玉雪殿走一遭，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尽管使出来！”
看来萧绝尘认定贵妃就是幕后黑手，一切都是贵妃的阴谋。
从表面上看，倒是说得过去。贵妃与皇后不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宫里的人那个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
要说贵妃想要害皇后，也不是说不通。人在嫉妒的时候，往往会做出可怕又有丑陋的行为来。
第四十三章 目的
然而在看似很有可能的情况之下，沐染霜却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对方选的时机太巧合了，而且一般来说，如果只是针对皇后的下毒计划，选择慢性毒药不是更好吗？既然有机会接近皇后，在平日里一点一点增加毒性，毒发的时候就能制造不在场的证据，逃过制裁。
如果真是贵妃下的毒手，她是不是应该表现地关心一点，洗脱自己的嫌疑？
像现在这样公然顶撞，不是在将自己暴露出来，让太子将嫌疑都聚集到她身上吗？
沐染上可不认为贵妃是蠢到这种地步的女人，要是这样，她也不可能在后宫混得风生水起。
这里面不合逻辑的事情太多了，简直像是有人在故意混淆众人的视线。
难道，沐染霜只觉得一阵心寒，有人在策划一桩不简单的计划，恐怕不止是针对皇后，但是更多的人。
事情的发展跟前一世不一样啊。沐染霜习惯性地握紧右手，握紧，再松开，再握紧，无意识地动作。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感让她冷静了一些。
上一世并没有皇后遇袭一事，这个背后的凶手究竟会是谁？又会有什么目的？
沐染霜只觉得脑子都快要不够用。她一边思考，一边还要有理有据地劝慰萧绝尘，阻止他冲动行事。
“殿下，请恕我直言，就算贵妃娘娘真的是凶手，你这样横冲直撞又能做的了什么？”沐染霜说道：“她如若真是凶手，连皇后都能被她暗算，谁能保证不会暗算到殿下身上？万一殿下冲动之下，落入了他人的奸计，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她又将皇后搬了出来，说道：“殿下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皇后娘娘着想。要是皇后娘娘是清醒的，您觉得她会愿意看到您为了替她报仇反而遭人暗算吗？”
“那你说我将怎么做？”萧绝尘不甘心地大声道：“难不成就看着母后被人谋害，而我身为人子，却束手无策，连凶手都抓不到吗？”
沐染霜往桌上麒麟纹暗刻三足香炉中添加了凝神静心的熏香，幽幽的香味很快飘散在四周，让人不自觉间，心绪缓和下来。
“殿下稍安勿躁，”沐染霜劝道：“谋害皇后，这是足以诛三族的大罪，怎可能消无声息地放纵犯人？皇上既然将这件事交给殿下亲自督查，那就是相信殿下能够完成。”
萧绝尘在安神熏香和沐染霜的劝说之下，逐渐冷静了下来：“那你说，我们现在改怎么办？”
放弃是不可能的，直接冲到贵妃面前，也是有害无益，局面就此僵持了下来。
沐染霜从她的推理之中挑了一下能说的，告诉了萧绝尘，包括之前她遇到的种种诡异之事：“这件事背后恐怕有更深的阴谋，殿下还需处处谨慎，不让凶手有可趁之机。”
“竟然还有这种事？”萧绝尘沉吟道：“若是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些人恐怕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密谋阴险之事。”
沐染霜点点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两者之间的关系，总之，谨慎点不会错的。”
两人正在讨论之际，远远地听到钟鼓之声，那是皇帝早朝的宣示。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萧绝尘侧耳，听着浑厚的钟声余音渐渐消失，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
沐染霜心里有些焦急，从皇后中毒，到毒发，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下毒之人毁灭证据。
今天没能及时将凶手抓到，以后只会越来越难抓到。
她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而且是场狂风暴雨，只怕会搅得人不得安宁。
今天一天过得真是多姿多彩，宴会时的劳心劳力，落水和之后算计沐染媚，都费了她不少体力心力，躺下没一会儿，又被拖了起来，接着展开紧张的探查，撑到现在已经有些头昏脑涨了。
沐染霜掩住嘴角，偷偷地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额角，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至于睡过去。
她这个小动作还是被看到了，萧绝尘这才想起一夜过去，颇有些抱歉：“沐神医受累了，一时半会恐怕搜不到证据，你先回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还要继续。”
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浅显的道理确实至理名言，沐染霜是大夫，更加注重养生。与其在这里勉强自己，还不如先回去休息，之后精神百倍地回来。
当下她也不硬撑，向萧绝尘告辞之后，打算先回去补个眠。
送她来的马车还停在宫门口，车夫等了半宿，这会儿还在打盹。倒是缘豆清醒着，站在车马旁，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
“大小姐，你可算出来了！”缘豆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大小姐要是再不出来，奴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沐染霜被她夸张的语气逗乐了，这一整天的烦心事里面总算有了一点真实的轻松：“我不是让你用在这等吗？怎么没回去？”
“哎呀，大小姐被紧急召见到宫里去，奴婢怎么能安心回去？”缘豆没忍住好奇心，凑过来小小声地问道：“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看起来 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一样？”
沐染霜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因空荡显得寂寥的宫门偏角，知道暗地里说不定长满了耳朵，敲了下她的脑袋：“八卦！”
缘豆捂着被敲的地方，没有闪躲，只是一个劲的笑。
“皇后被人下毒，好在现在醒过来了。”沐染霜说道：“今晚真是累死我了，不说了，先回去吧。”
说完她就往马车走去，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皇后的事情是瞒不下去的，但是她可以放出假消息，真真假假，让躲在暗处的人分不清哪一样才是真实的，产生自我怀疑。
虽然不知道能起到什么作用，要她什么都不做，乖乖地照着别人的步骤一步一步踩到陷阱之中毫不反抗，确实不可能的。
故意放出一些真假参半的消息，要是能够混淆敌人的视听，也是件好事。
缘豆没沐染霜想得这么多，听到皇后醒过来了，以为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庆幸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下一秒看到沐染霜往马车走去，却又想被蜜蜂蛰了一般，跳起来拉住了她。
“大小姐，马车里面，有，有一个那个……”缘豆紧张地压低声音，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地指着马车车厢：“凌王爷来了，在里面！”
沐染霜的脚步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又转到马车上。她顿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你在这等我一下。”
“是，大小姐。”缘豆点点头，看着沐染霜掀开帘子进了车厢里面，心里有些骄傲。虽然凌王爷让人害怕，但是她家大小姐也很厉害，谁也不怕！
而这一边，沐染霜进了车厢，果然看到凌墨泽老神在在地斜靠在车里，正在闭目养神。
“起来，我听到你的呼吸声，知道你醒着。”沐染霜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压低声音说道。
凌墨泽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夸道：“沐神医果然好本事，在你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沐染霜冷冷地道：“比不过王爷，神出鬼没。”
“呵。”凌墨泽轻笑了一声，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听上去心情不错。
等了一会，却没有听见他再开口，沐染霜打破了沉默，问道：“你又来做什么？没事的话快离开，我今天很累，要回去休息了。”
凌墨泽似乎是在用手指叩击着侧壁，发出咔咔的轻响，他的声音响了起来：“本王自然是知道沐神医的辛劳，特意来慰问的。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王爷消息灵通，自然没有什么能瞒过你的。”沐染霜心中一动，试探道：“让王爷这般记挂，倒叫我心生愧疚。不如王爷将凶手直接告知我，省得我之后还要继续奔波捉拿凶手，不是两全其美。”
如果有人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话，这个人一定是凌墨泽。
沐染霜隐隐觉得，凌墨泽知道的事情恐怕不少。不管是蛊虫案件，还是皇后被下毒，他似乎都知晓一二，就是不清楚他究竟在里面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
原本以为凌墨泽不会回答，沐染霜也没抱多大希望。凌墨泽这人做事比他平常表现出来的轻浮模样可靠地多，口风紧得很，他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别人怎么也不能知道。
没想到凌墨泽在听到之后，却爽快地答应了。
“这算什么难事，只要沐神医想知道的事情，我必当详尽告知。”凌墨泽似乎再往这边看过来，只是马车里太过昏暗，看不真切。
沐染霜倒是愣了一下，没料到凌墨泽竟然这么慷慨。然而在瞬息之间，她的喜悦就被压了下去，问道：“王爷请说。”
她暗自戒备，凌墨泽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不然他早在之前就可以直接将真相线索告知，何必弄什么同盟，让沐染霜自己给自己卖命。
第四十四章 毒血
所以当她听到凌墨泽的话，很快就做好心理准备，看看他想怎么交易。
对，交易。
沐染霜想从凌墨泽那里得到线索，同样的，她也不会白拿，而是用自己的能力去换取。
“只是就这么随口将如此重大的消息说出来，似乎有些暴殄天物。”凌墨泽语气愉悦地说道：“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被人珍惜。，等沐神医过关斩将之后，再拿到想要的，有满足感，我看我还是提几个要求才好。”
果然，就知道这人一定不会白白被人占便宜。
心里早就猜到了，但要说事情，还是有些不爽快。沐染霜嘲讽地道：“王爷多虑了，我跟王爷不一样，没有这么大的骄傲，越是容易得到的东西我才越喜欢。还是请王爷随口将事情说了吧，旁的就不需要了。”
明知不可能，沐染霜还是忍不住怼了回去。凌墨泽这人说话间和他的本人形象十分不符，天生带着惹人生气的天赋。
“那怎么能行？”凌墨泽故意用一种惊讶地语气说道：“是什么身份，就该配上相应的礼数。像沐神医这般人中翘楚，自然要提出更严格的要求，才能显示出你的身份。”
沐染霜听他瞎扯，奈何还想从他那里得到情报，只能按捺住心里的不耐烦，只是语气里多少带上了些烦躁：“王爷请说，我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诿。”
只要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比起以前那些暗无天日的经历，这种简直不在话下。
“沐神医快人快语，本王十分欣赏。”凌墨泽赞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本王的要求只有小小的一个，只要沐神医能够讨我欢心，我就将知道的都告诉你。如何？”
沐染霜竖起耳朵，还是没听明白：“怎样的讨欢心？”
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吧？堂堂的凌王，应该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然而事实证明，凌墨泽就是这么无聊。
“讨人欢心，沐神医不会吗？”凌墨泽说道：“我说什么你就附和什么，我累了就给我捏肩捶腿，我不高兴了就说好听的话奉承我逗我高兴，就是这么简单。”
这人是把她当成丫鬟了吗？
沐染霜心下动怒，只觉得受到了侮辱，冷冰冰地拒绝道：“真是不巧，我会的不少，偏偏学不会讨好别人，王爷还是去找其他人吧！我的马车太小，挤不下王爷这么高贵的身份，还请王爷快些离开，我还赶着回去。”
凌墨泽语气还是笑眯眯的，倒是没见他被人拒绝后的怒气：“那情报呢？沐神医不是很想要？”
“案子我自己会去查，王爷的情报就自己没人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欣赏吧。”沐染霜冷着脸讽刺道：“不对，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拿出来和别人分享，也不适合一个人冷落了它，还是等找到能够讨王爷欢心的人再一起慢慢欣赏才是。”
她前世为了萧绝痕尽量改变自己，变成萧绝痕喜欢的模样，最后受尽侮辱而死。这一世醒来，她就在心里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再做这种讨人欢心的下贱事。
至于案子，有皇帝在背后支持，还有太子的积极，不愁破不了。
多花点时间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能达到想要的结局，过程都是值得的。
沐染霜的语气已经很冷淡了，凌墨泽自然不可能听不出来。只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被拒绝了也不生气，仍旧是那副腔调。
“看来我们是不能达成一致了。”凌墨泽这么说着，语气里一点遗憾的意思都没有：“天不早了，本王今日‘身体不适’，得赶在大臣下朝之前回去躺着，接受众人的探望，先告辞了。”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从沐染霜身边穿过，跳下了马车，扬长而去。
缘豆在看到凌墨泽走了之后才敢上来，紧张地问道：“大小姐，凌王爷找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这问题沐染霜也想问，刚才太生气了，回过神来想想，这人似乎也不是真的想要她去讨好他。
那他是来干嘛的？既不会告诉她情报，也没想占她的便宜，合着大清早起来就是来扯了一通嘴皮子？
这是有多无聊？
“回去吧。”
沐染霜觉得她真是累到极点了，连头都开始有些疼。
缘豆见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疲惫，也就不去打扰她，吩咐了车夫，马车慢慢往沐家赶去。
沐染霜回到沐家之后，却没有直接休息，而是在回禀过秦氏之后，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偷偷地溜了出去。
她是去找仰阿莎，有些事情需要得到证实。
含烟楼的生意凌晨才算进入尾声，大清早有一些夜宿的客人匆匆忙忙的离开。沐染霜小心地避开人，进了仰阿莎的房间。
房间只有仰阿莎一个人在，她倒是没心没肺，之前出了事，现在还能这样呼呼大睡。
“醒醒。”沐染霜把人拖了起来：“我有事情问你。”
仰阿莎费力地眨了眨眼睛，看清来人，这才猛地睁大眼睛，清醒了过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人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本来就不是太熟练的萧国话说得磕磕绊绊。
沐染霜指了指门，说道：“从那里走进来的。”
仰阿莎不是这个意思，沐染霜当然也知道，然而她也没必要有问必答，只是想知道自己需要的答案。
“你看看这个，有没有什么印象。”
沐染霜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一些液体，晃动间透露出黑红的颜色。
那是之前给皇后诊治时，沐染霜偷偷存下来的毒血。
这种奇毒十分罕见，在萧国几乎没有见到过，只有文献中有记载，却也语焉不详。所以她来找仰阿莎，想问问苗疆那边有没有这种毒药的存在。
仰阿莎的小命还捏在沐染霜手里，恨得她想动手杀人也能忍耐下来。
接过小玉瓶，她从里面倒了一些毒血在桌上，仔细地查看。蓦然，神色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沐染霜见有异常，马上出言相问。
仰阿莎快速地将桌上的残血擦拭干净，又取了一块膏脂状的东西融化在水里，拿布沾了水擦拭桌面，然后把擦拭过的布巾也扔到了那个盆子里面。
将小玉瓶用力塞紧塞子还给沐染霜，她才松了口气，满脸恐怖地瞪着沐染霜：“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还好已经是死了的，不然我们都活不了了。”
“这是什么？”沐染霜见仰阿莎一副惊慌之状不似作伪，不禁心中一沉：“你见过，在哪里？”
仰阿莎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沐染霜手里的小玉瓶，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这是一种奇毒，很少有人知道。就是在我们苗疆，见过的人也不多。”
“这是苗疆的毒药？”沐染霜问道，其实她有些怀疑：“我在医书上看到过，并没有指出它出自哪里，出现的地点也零星分散，并没有指向苗疆。”
而且它的主要成分的药物，虽然有剧毒，而且十分难找，但并不是苗疆的特产。而是从其他地方采集而来。
仰阿莎摇摇头，说道：“是也不是。这种奇毒，不是我们苗疆人自己做出来的，而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
至于是从具体的时间，仰阿莎也说不清，只知道是很久以前就有。
“那为什么你要说‘是？’”这是‘不是’的部分，那剩下的呢？沐染霜心脏跳快了一拍，感觉自己要听到某种绝密的真相。
仰阿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并不愿意告知。
沐染霜也不催促，只是平淡地说道：“母蛊我收起来了，党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只要我想，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她面不改色地威胁道：“蛊虫发作起来有多难受，你比我更清楚。我可以不要你的命，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卑鄙！”
仰阿莎怒视着沐染霜，然而这只是色厉内敛，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肩背紧缩成一团。
沐染霜猜测仰阿莎应该之前就被下过蛊，或许这是她的‘主人’控制手下的手段之一。所以她的感情格外强烈，不是一般养蛊之人的反应。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各人有各人的命，除了自己，谁也不会来救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对于蛊虫的效果都不会有影响。”沐染霜淡淡地说道：“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快一些，我赶时间。”
回去还需要至少休息一个时辰，才能撑得下去，之后还得赶去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