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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方才那一幕一直在她眼前不断重复。
然而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就连哭泣，被人看到了也是会被责罚的罪。
第五十九章 邀请
转眼到了端午当天，街上热闹非凡，连沐家也比平时忙碌两倍，到处可见下人们在打理庭院。
沐染霜从宫里回来，又去了慕容云那里询问进度。药方已经确定下来，皇后身上的蛊虫还需要时间成熟。
这是急也急不了的事情，沐染霜只能把情绪压下去，耐着性子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好在慕容云确定过不需要太久，这几天时间，她还是能忍耐的。
“大小姐，你回来了。”缘豆等在廊下，看到她回来赶紧上前接过东西放回屋子里去，又给沐染霜倒了水，整个人兴高采烈的，不时地探头探脑，往外面瞧。
沐染霜奇道：“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有事要去办吗？去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缘豆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事，就是听着热闹。大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赛龙舟？”
“嗯？”沐染霜说道：“今年不去。你想去的话，约上人一起去，别走散了。”
缘豆惊讶道：“是真的不去吗？奴婢还以为是大小姐用来拒绝二小姐随口说说的。”
她觉得有些可惜，以为沐染霜是因为沐染媚的缘故才不能去：“我听说今年比往年更加热闹，彩头也比往年的丰厚，去看的人可多了。”
“那你就去吧，回来告诉我是什么样子的。”沐染霜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去的，这种人多混乱的场合，想要制造一点事故十分容易。
她敢肯定，她要是去了，决定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缘豆还想说服她，都被沐染霜笑着挡了回去，有些闷闷不乐：“大小姐不去，那奴婢也不去了。”
“这又何必？”沐染霜道：“你只管去，我这里又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一刻都离不开人的。我是自己没兴趣，不爱凑热闹，你玩得高兴了，我亦有同感。”
她笑着调侃道：“你瞧瞧你现在这小模样，一脸哀怨。被人顶着这样的脸服侍，我这心里都不落忍。”
好说歹说，缘豆总算放下了心理包袱，乐颠颠地出去约小姐妹一道同去。
沐染霜笑着摇了摇头，她和缘豆年龄相仿，又是从小一起长大，比起沐家的大多数人，缘豆才像是她的家人。
难得节日，她干脆只留下几个必须的，将其余的人都遣散了，让他们也出去玩一玩。
要不是沐家处处都是危机，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动手害她，原本是连一个下人都不用留下的。
在自己的家中，却要像身处敌营一般，这滑稽的人伦，恐怕也不多见，当真是奇闻。
沐染霜安排好，仍旧毁了房间。这些天她花费了不少代价，从慕容云那里拿到了有关蛊虫的资料，难得有专业的养蛊人在，她想尽量地多学一点。
才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来敲门。
“大小姐，二小姐来找您，还想硬闯，合欢将她拦在院子里。不过看起来，要是大小姐不去见她，她是不会走的。”
合萌将带来的消息不怎么令人高兴，倒是在沐染霜的意料之中。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沐染霜站起来，她早就猜到，沐染媚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的。她和萧绝痕要是不趁着这样难得机会搞点事情出来，也对不起他们的野心。
之所以留下合欢合萌，也是出于安全的打算。凌墨泽派给她的两个女侍卫身手上乘，拦下几个意图不轨的人不在话下。
“姐姐，你还在看书啊，礼炮已经响了，龙舟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去看龙舟，回头再。”
沐染媚神情自若地邀请，就好似之前被拒绝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她可以假装忘记，却不能让别人也忘记。沐染霜只是微微抬起头看着她，身边的合萌会意，说道：“二小姐，你忘性真大，大小姐不是已经说过，今年不去了。二小姐要是想邀请大小姐，来年赶早。”
沐染媚被一个丫鬟抢白，心中大为恼火，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但是看沐染霜的表情，一脸理所当然的淡漠，知道就算她闹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只能忍了下来，装作没听到。
“端午一年一度，错过了多可惜！”沐染媚纠缠着不放，说道：“好姐姐，你就当是陪妹妹一起去，我都跟姐妹们说好你也一起去了，他们都很仰慕你，嚷嚷着要见一见你呢。”
这一边仍旧是合萌代替沐染霜回答：“一年一度的节日就必须参加吗？可是这么多节日里面，有不是一年一度的吗？反正都不能每个节日都参加，再漏掉一个端午也没什么。二小姐既然已经和其他小姐们约好了，还是早点去为好，要是迟到了，别人还以为你是故意摆架子，觉得沐家没有规矩。”
“你这又是什么规矩？”沐染媚忍得了一次，忍不了第二次：“我跟姐姐在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姐姐心软，对下人宽厚，你们就仗着这一点胡作非为，想要爬到主子头上去了！”
说完她朝着沐染霜撒娇道：“姐姐你看她，这是什么人都能往我身上踩了吗？我知道我没用，不像姐姐医术精湛，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但我也是娘亲的孩子，是你的亲妹妹啊。”
这一招是沐染媚常用的，以往有了对着沐染霜的时候，惹得沐染霜不高兴的时候，需要沐染霜帮忙的时候，她就会搬出过世的娘亲，让沐染霜心软，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事。
可惜这一套只能骗骗以前那个脑子被驴踢了的沐染霜，如今这个沐染霜，只会在心里冷笑。
“合萌新来不久，很多规矩还学得不好。妹妹知书达理，向来对人宽容，姐姐知道，你不会对一个丫鬟耿耿于怀。”
沐染霜一句话就将沐染媚马上就要哭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她的态度看起来无可挑剔，就像是真心相信着沐染媚心地善良一样，要是沐染媚不依不饶，只会暴露自己的本性。
沐染媚当然也不傻，她也怀疑过沐染霜是故意这般说，好让她吃个憋屈。但若真是这样，那沐染霜就是有意针对她，她要是闹将起来，也占不到好处。
这番考虑，在沐染媚脑海之中也只是一刹间的事情。想到了这一点，她很快就又换上平时的假面具，娇滴滴地道：“我怎么会和她计较，只要她好好服侍姐姐，规矩可以慢慢学。”
说完还朝着合萌温婉一笑，笑得合萌背地里搓了搓手臂上突然冒起的鸡皮疙瘩。
沐染霜从沐染媚进屋之后，连站都没有站起来，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沐染媚心里虽还是有不甘，又缠了她一会，见实在不能说服沐染霜出门，只好讪讪得走了。
“这女人真是脸皮厚。”合萌在送走了人，关上远门之后，抱怨道：“沐神医你就是心太软了，这样的妹妹，留着除了坑你没商量之外，可有半点好处？要是我，早就一脚将她踹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沐染霜笑笑，没说话。她想要的，可不是将沐染媚踹到角落就好，她要沐染媚死无丧身之地。
就像她前世死在沐染媚手里一样。
一整天，沐染霜得以清净，静静地看了一天的资料，对蛊术一脉有了更深的认识。
与萧国一直抗拒的不同，曾经黑暗恐怖的蛊术，揭开了面纱之后，和其他东西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有用来害人的蛊，就有用来救人的蛊。有利用蛊术残害无辜的恶人，就有用蛊术治病救人的善心人。
一直被世人唾弃的巫医， 其实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普通的大夫而已，只是他们治病救人用的不是药物，而是蛊术。
沐染霜放下书籍，揉了揉眉心。看了这么久的书，视线都有些模糊。
“大小姐，要用晚膳了吗？”缘豆从门口探进半个身子，小声地问道。
看了天色，已经日薄西山，沐染霜这才察觉到腹中饥饿：“也好。”
缘豆吩咐下去，回来陪沐染霜说话，将今日上街的种种趣闻说给沐染霜听。
“大小姐，你不去真是太可惜了。”缘豆惋惜地道：“今年可比往年热闹多了，听说晚上的才艺大赛，也要比往年更热闹。”
沐染霜笑道：“越是热闹，不是越让不爱凑热闹的人躲得远远的？”
“也是。”缘豆也跟着笑：“奴婢就是觉得可惜，这么难得的景象，也想让大小姐看看。不去就不去吧，其实也没什么新意，每年都差不多的。”
沐染霜低声道：“多谢你。”
她确实对这些活动不感兴趣，但是有人这么记挂这她，让她有些感激。
缘豆眨眨眼睛，问道：“大小姐，你真的决定连晚上的才艺大会都不去了吗？听说今年大会的胜者，可以得到很多赏赐。”
最重要的是，只要在大赛上展露头角，就能获得极大的声誉，那些达官贵人们都愿意在这些优胜的小姐们之中挑选儿媳妇。
她家大小姐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夫人死得早，老爷又是个不管事儿的，老太太虽然疼大小姐，但是年纪大了，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六十章 才艺大会
要是大小姐能在大赛中胜出，一定能得到更多的青睐，到时候就能在一众出色的公子少爷里面挑个优秀的姑爷了。
缘豆心里这么想，只是不敢表露出来。她家大小姐似乎对择婿这件事很是反感，之前皇帝想为她指婚，回来好几天看到大小姐都心情不佳。
唉，其他几房的小姐们都在精心打扮，就盼着能在大会上出点风头。而她家什么都好的大小姐，却偏偏对大会不感兴趣。
缘豆一边惋惜，一边默默干活。
晚膳不一会送了上来，合萌合欢简直是无所不能，身手好，各种家务能力也是一流，就连厨艺也是大厨级别。
沐染霜有时候会在想，凌墨泽训练这样的女侍卫，究竟是想用在哪里？如果只是凌王府自己用人，这样的手笔未免太大。
她一直在担心，凌墨泽恐怕有夺位的野心。毕竟放眼天下，能够与凌墨泽比肩的，没有几个，那几个皇子，更是没进入凌墨泽的眼里。
如果真到了那时，她跟凌墨泽势必要站在对立面。
算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只要先将那对贱人收拾掉了，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沐染霜拿起筷子，还没下筷，就听到合萌又进来通传。
“大小姐，老夫人派人请你前去。”
秦氏这时候找她做什么？沐染霜放下筷子，准备前去。
“祖母。”
沐染霜照着规矩给秦氏问安，神情不经意地掠过堂上一个身穿太监服的宫人。
宫里派人来？是为了什么？
沐染霜第一反应，是皇后那边出现了意外。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要是皇后的事情，萧绝尘或者皇帝会直接派人来找她，会如此耽误时间。
既然这次是先通知秦氏，再由秦氏来找她，就说明不是紧急的事情。
那会是什么事呢？
她心里的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秦氏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指着那个太监，说道：“霜儿啊，这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王公公，他是奉了贵妃娘娘的旨意，特地来邀请你晚上去参加才艺大会的。”
那王公公向沐染霜行了个礼，态度却不怎么恭敬，说道：“沐神医，贵妃娘娘知道你才貌双全，尤其是上次宴会之上，见过沐神医的表现，实乃惊才绝艳之佳人。这一次特地来邀请沐神医前去参加今年的才艺大会，贵妃娘娘还要亲自给你斟酒呢！”
沐染霜心下了然，这是贵妃和皇后杠上，来拿自己开刀了。
之前的宴会上，沐染霜为了不让沐染媚的计划得逞，小露了一手，绘制了一副百鸟朝凤图，献给皇后，赢得了不少注目。
贵妃恐怕是心中嫉妒，皇后有的，她也必须要有。之前皇后得到了沐染霜的一幅画，那么这一次，沐染霜也必须得为她做点什么，才能平息贵妃的不忿。
这就是沐染霜厌恶皇宫的原因之一，几个女人勾心斗角，却因为他们的身份，牵扯进去不少无辜的人。
这些女人却连他们究竟内心想要的事什么也弄不清楚，自身被家族捆绑，不得不照着家族的利益行事。另一边却把这种怨恨发泄到不如他们的人身上。
才艺大会是自由参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所以之前沐染霜禀告过秦氏，推托身体不适，就留了下来。
但是这一次，贵妃如此专程派人来，沐染霜要再拒绝，就等同于抗旨。不仅是沐染霜自己，连带沐家，都会被贵妃惩罚。
看着秦氏的苍苍白发，沐染霜还是将心里那一点愤怒压了下去。再说，现在也不是当面和贵妃针锋相对的时候，她还没有这样的实力。
“多谢贵妃娘娘厚爱，民女一定准时抵达。”沐染霜低着头领了旨意，抬头时神色中甚至带上了一点喜气。
秦氏照样礼数周到，将满意的王公公送走。
“霜儿啊，你回去准备准备，等下与我们一道同去吧。”秦氏嘱咐道：“祖母知道你心里不愿意，可这是贵妃娘娘，得罪不起。”
沐染霜反过来劝慰道：“祖母不必担心，霜儿自有分寸。其实才艺大会群英汇聚，去看一看也能长见识，霜儿也并非不想去。之前身体稍有不适，方才休息了一会，现今已好了很多。”
秦氏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自小单薄名利，一心只专注医术。偏偏不知是福是祸，每每总是与帝皇家有不解之缘。”
一道是宫门深似海，秦氏活了一辈子，沐家不只是专研医学，也混了个一官半职，在朝廷里摸爬滚打，什么场面都见识过了。
“你命苦，自小没了亲娘，爹又是不争气的，如今年纪渐渐大了，也没个能替你做主的人。”
秦氏把沐染霜拉到旁边坐下，说道：“霜儿啊，祖母知道你暂时还不想考虑婚姻大事，可是这事也拖不得。如今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在，等我哪天死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祖母又说笑了，”沐染霜佯装生气，反过去握住秦氏的手：“祖母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秦氏带着点欣慰，也带着点悲哀：“你这孩子，就会逗我老婆子开心。祖母跟你说正经的，你要是有中意的对象，就跟祖母说，祖母会给你做主。这宫里水深火热，咱们这样的人，是去不得的。”
皇帝三番两次试图将沐染霜赐婚给二皇子，这事让秦氏在背后担惊受怕了不少时日。如今这贵妃也显然注意到沐染霜，虽然意图不明确，但是万一出个乱点鸳鸯谱的事情，沐家真的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皇家的指婚吗？
干脆先将沐染霜的婚事定下来，只要她许配了人家，皇家就是再有什么不满，总不能令她再嫁。
“祖母……”沐染霜一心只想着报仇，没想到秦氏在背后为她着想了这么多，既感动，又有控制不住的心酸：“孙女儿不孝，害得祖母还要为孙女儿担忧。”
只是这次她是伤了秦氏的心，她是不可能嫁人的。这世上的情情爱爱，在眼里都像是笑话，有情人固然能终成眷属，但是她已经不相信自己还能有这份心思去面对茫茫人海找出她的有情人。
这世上还是会有好男人存在，然而她沐染霜，已经不再需要男人了。
她所思所想，只剩下报仇雪恨。
秦氏点到为止，嘱咐了几句，就让她回房准备。既然要去，至少不能太失礼，否则以贵妃的性子，很容易被落个不敬的罪名。
这一次去的人数不少，除了众位小姐们，还有家里的其他女眷。
白梅自然也是跟着去的，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胭脂抹得多了一些，看上去艳丽有余，端庄不足。
她正在检查着沐念蝶的装饰，帮她把原本就很正的衣服首饰又拉扯了一遍，害得沐念蝶一脸无奈，动一下还要被骂。
而在大厅另一边的，则是沐河的女眷。他的正妻身体不适，并没有前往，去的是两个女儿沐染离与沐夕月，以及妾室唐悦。
唐悦是沐夕月的生母，性格比较怯懦，嫁给沐河之后，更是安分守己，不敢多说一句话，养得女儿比她更加胆小，长年被正妻欺负，也只是忍着一肚子苦水。
就像现在她就在场，沐染离非要沐夕月头上戴的一件镶珍珠银饰，沐夕月无声地向母亲求助，却被母亲告知将首饰送给姐姐。
沐染霜一眼望去，将大厅的种种景象尽收眼底。这腐朽的沐家，早已是千疮百孔。只有外面罩着的那层织金锦缎，看上去还有几分光泽，要是上手一抹，腐烂的黏渍就会沾染到手上。
“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沐染媚看到沐染霜，马上就走上前来，拉着沐染霜的手赞不绝口。
沐染霜心中厌烦，假借去摸她的衣服料子，将手抽了出来：“妹妹这一身才是精美绝伦，这是新做的？以前没见你穿过。”
“姐姐记错了，这是前段时间做的，太隆重了，平时倒是没什么穿的机会，难怪姐姐没印象。”
沐染媚的解释张口就来，沐染霜只当不知道。
她让合萌暗中盯着沐染媚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每日汇报。沐染媚前两天特地为了今晚的才艺大会定制了新衣，这件事情自然也早就知道。
看着沐染媚神态自若的说谎，沐染霜笑了一下。
在场的人看着她的视线可不那么友善，脸上的表情还能掩饰一下，眼中的嫉妒可是要喷出火来。
“大小姐是贵妃娘娘特地邀请的，不穿得好看点，岂不是会让贵妃丢脸。”白梅语气酸溜溜地说道：“还是大小姐有面子，听说贵妃亲自邀请的，全京城可是只有大小姐一个呢！”
沐染霜没当面顶回去，秦氏还在这里，白梅这样做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都到了，这就走吧，可别迟了，落了别人口舌。”秦氏一出声，大厅里静了下来，她说了几句提醒，尤其是在后半句落了重音，唬的白梅心头一跳。
第六十一章 看客
沐家女眷连带上丫鬟仆人，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