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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苏铭渊和玲珑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他们都不是丞相的人。既然不是丞相的人,姜尤就没有必要再听从他们的指示。现在能做的便是帮玄洛,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想到这里,姜尤放下精美的茶杯,唇角微勾。
这么多年来,她好像第一次为了自己的想法而活,这种感觉当真不错。
也越来越懂得玄洛口中的自由,是什么感觉了。
次日一早,唐宋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隔壁看安雅,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并没多呆直接去看桑邪和乐文瑶,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过还好目前一切正常。
唐宋转个弯,在佣人的指引下,看见正在饭桌上吃早饭的姜尤。
姜尤嘴里还含着白粥,白瓷勺放在一旁,嚼咽下才道:“早。”
“早。”唐宋刚坐下,佣人已经为她端上早餐,看着眼前精致丰富的早餐,微笑道:“谢谢。”
佣人后退一步,微笑应道:“请慢用。”
吃早饭的过程很安静,唐宋见这里就只有她和姜尤,问:“灵雨呢?”
“她不太舒服,佣人已经端早餐送过去,昨晚睡的好吗?”
“有你看着这里,我睡的自然安好。”唐宋的视线随意地在走过去的佣人身上掠过,温和地笑道,“这个季节本不应该有蝴蝶出现,我想应该和你有关。”
“我用它们看守这里,以防有人来犯。”姜尤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是掩不住的惊讶,这蛊蝶是她一手养殖,可以说来无影去无踪,那些年就连安雅和桑邪都未曾察觉,没想到唐宋不仅发现了,还知道这和自己有关,太不可思议了。
“凤凰涅槃,破茧成蝶,生活不外乎就是这个道理,你用蝴蝶来做你的蛊宠,想必姜小姐是对自己有要求的人。”
眼前的唐宋在姜尤眼中完全变了模样,之前是因为苏铭渊的存在,去保护这样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而如今……可以说,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唐小姐也会看面相吗?”
“我又不是雅,怎懂看命。”唐宋抬眉看着她,优雅的微微一笑,“不过任何生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喜欢的人,性格自然也会略有相同,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其实你早就猜到,他们会离开枯城的,是吗?”姜尤见佣人都离开了,低声问。
不然她怎么会提醒自己转移玄洛呢?
“我晓得玲珑的能耐。”唐宋点着头,眸中笑意微微,又带着几分伤感,“只是现在的我,根本无法控制她……”
“她真的……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话音被端水果进来的佣人打断,姜尤知道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没有继续问。
唐宋看了她一眼,想着她与玄洛的关系,还有知道安雅时限的关系,微笑道:“我想去看看雅,一起吧。”
姜尤看着唐宋起身,也跟着起来,一同离开。
第209章()
第209章
两个人回到房间,唐宋先去看了眼安雅,关好门见姜尤端坐在沙发上,在茶几旁拿起两个白瓷杯,左右看了看,只有上好的春茶。
“春茶如何?”
姜尤听见唐宋的话,伸着脖子点头应道:“嗯,谢谢。”
唐宋冲泡了两杯茶,端过去递给姜尤,道:“其实……我并不清楚,你们所谓的传说是什么。”
“我也是才知道玉玲珑原来是个人。”姜尤说着接过茶杯,闻了闻茶香轻抿了一口,继续道:“之前的传说是讲,得玉玲珑者得长生。”
听见这两个字的唐宋捧着杯子,有些出神道:“……长生么?”
“嗯,所以我一直认为玉玲珑是什么仙物或者灵丹,原来……”姜尤说到这里又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她见过玉玲珑的样子,根本就没有五官,想到这里轻咳了一声,“敢问,她是人吗?”
唐宋优雅的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又握在手中,摇了摇头,“玲珑本是长生树种子的化灵。”
“……长,生,树?”姜尤在问上一个问题时,心里产生了另外一个疑虑,在听见这个答案后,问题已经延伸至,“唐宋”是人吗?
唐宋沉着眉,回忆那些种种,并没留意身边人惊讶的目光。
“那时我已不知在天池的瀑布下呆了多久,好在英招时常来找我,偶尔还会带一些天池的果子给我吃。”说着,她微微轻叹了一声,“更没想到天池的长生果竟然在凡间也可以落地生根。原来这世间并非只有我一个不同的存在,当时的心情对于我不仅是惊喜,更多的是……寻到了同类。”
姜尤:“……”
“从那以后,我有了很多事要做,看护幼苗长大,渡气给它。又让英招偷偷带我去天池取最纯之水灌溉,就这样看着它一天天的长大……”唐宋盯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出神,“直到它与我一般,幻灵成形,我当时看着她乖巧的模样,那种心情就好像是自己一手孕育的孩子那么激动,最重要的是这山中岁月,再也不显得漫长了。”
可以说,唐宋的故事才刚开始,但姜尤的表情已经惊讶的忘记收敛,目光一直落在唐宋脸上。
唐宋在察觉到姜尤紧盯过来的目光后,她抬了下眼睛,微微地回了一笑,是淡淡的浅浅的笑,却让人突生一股清丽脱俗之感。
本就惊讶的姜尤,此时的表情,更是极度惊讶。当然,她自有惊讶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故事,而是不解唐宋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些。
可一深想,确实也有告诉她的理由,因为安雅身上的金丝蛊,为了她的安危,两者必须要坦诚相对。
就像两位医者对病人的病症如有隐瞒,只有害而无利。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既然猜到了目的,姜尤恢复神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回忆玲珑的对话,“总感觉她对大人不太友好。”
唐宋眸中微露无奈之色,低声道:“那时我只知开心,却不知如何管束,教导。她不似我,曾在玄圃生长过,所以玲珑体质从小就不好,为此我还求英招带我入玄圃。无奈英招不能违背它的使命,玲珑……不属于玄圃,不可迈入。”
身为道蛊的弟子,自然听闻过很多奇怪的故事和传说,关于玄圃二字,姜尤并不陌生。随着唐宋的描述,包括天池、英招的存在,此情此景,心中悟然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我不忍玲珑就这样离我而去,便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让英招头疼的办法。”唐宋平静了一下心情,慢慢垂下头去,“我将我大半元气渡给了玲珑,英招见我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时,不得已将我带去了玄圃,目的是报答我当年之恩。也因为我的任性,玲珑虽然活了下来,英招却从此再没来看过我……”
姜尤定定地看着唐宋,好像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却不知如何开口回应。
可这些在唐宋看来,姜尤却是一个极好的听众,因为她把自己要说的,想所说,所有的,一一体现在这双有神的眸子中。
“通过这件事,我深刻的体会到,任何事,任何决定都有它的代价,有舍方有得,值与不值也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唐宋仰起头,眸光透着复杂的神韵,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又清平如水,“经此一劫,玲珑很怕活着是假象,便决定离开昆仑山,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我想着她曾与我说过,放我离开,是想我先帮她看看世间繁华,便同意了……没想到一走数年,玲珑再回来时,仿佛变了个模样。”
姜尤好像猜到了什么,眉头跟着紧锁。
“我起初担心的是外面的世界并没那么好看,又或者……有什么样的存在伤害了她,原来都不是。”唐宋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说她遇见了人,而那时……我并不晓得何为人。”
姜尤:“……”
“她说人很可怕,肆意残杀生灵,不仅食其肉,饮其血,还剥皮制衣。她感受到了生灵的哀嚎,痛苦和绝望,可是那些人还是用利物将其杀害。”说到这里,唐宋稍稍停了停,眉目微沉,“因为我和玲珑体质不同,只要有天池的水,昆仑山的养分和日光便可存活。而那时的昆仑山可谓是湖水清瀛,鸟禽成群,气象万千,那些与我们同样生长在密林中的生灵,都是我与玲珑平日嬉闹的伙伴……更何况我并不知食物链属于天道循环的一种,听她这般说……我对人的存在,也心生畏惧。”
姜尤:“……”
“她说她再也不想回到有人的地方,她想与我在这一方天地间好好的生活,为此我曾真的开心过。”唐宋说到这里,细细地吐了一口气,又叹道:“原来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噩梦?”
唐宋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指尖划过白瓷杯的边沿,才道:“她只与我说了人的可怕,却从未和我说过,她将那些杀害生灵的人……统统杀了。”
姜尤端起茶杯的动作因此停顿了下,抬眉道:“……都杀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些人对生灵所做之事,她都照样学了一遍……更没想到,人的血肉是世间最富有灵性的存在,一旦接触……就会上瘾。”
对于这段回忆,唐宋不经意间的陷入了沉思。毕竟在这无尽的循环中,总有些地方使人矛盾,不解。
姜尤坐在旁边,见两个白瓷杯的茶水见底,起身去拿保温壶将其倒满,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流水的声音。
回过神的唐宋唇角微微勾起,点头示意谢谢,继续道:“玲珑有了杀戮之心,更对人的血肉产生了依赖,她与我在天池下生活没多久,便偷偷跑到外面……每每回来,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我觉得恶心。”
姜尤皱眉看着她脸色变的不太好,问:“后来呢?”
“后来……”唐宋闭了闭眼睛,有些虚弱地冷笑一声,“我曾贪玩私自跑到昆仑山上,听那些仙子授课,经常被英招逮到带我下山,我听他们说过,昆仑山有一处名为玉池台的地方,那里的清潭可以洗净杀戮之心,我便决定带她一试。没想到却被驻守的仙子所拦,他们不仅不让我们进去,还差点把玲珑杀死……”
姜尤心头微震,她知道故事的关键快到了。
“他们说玲珑无根,无心,别说这昆仑仙境不得进入,她根本……就不配生存于世。”唐宋面色冰冷地沉默了片刻,“若在玄圃生长则为仙,之外则为妖。万物需尊天道,这世间的一花一草均为天定,众生轮回归属六道,而这之外的存在……必毁。”
姜尤眉目微皱,低下头默默地细品这番话,她本是悟性极高之人,顺着唐宋的故事深想,再到枯城内所见所闻,特别是冰结中与安雅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加上玄洛之前所说的那番话。
——或许,我们有今天并非是李斯一手促成。
她仿佛听懂了唐宋话中之意,抬起双眸,惊讶道:“之后便有了朽魂录吗?”
唐宋听见朽魂录三字,眼底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落寞,并没急着回应,而是静静道:“我们逃脱后,玲珑一直闷闷不乐,我晓得那些话打击到了她。无根,无心,在她看来,这样的存在还不如一棵树一根草。而我……却只能看着她,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我不知我当日的执着是对是错,又或许没有我的存在,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那些事?”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根本不会有朽魂录的存在。”唐宋点着头,看了姜尤一眼,温和地道:“玲珑不想看见我自责不安的样子,表面上看她与平时一样,但内心已经有了打算,所以暗自决定要让自己成为有一个有心有根的存在。瞒着我偷偷潜入昆仑山,在一日她终于找到了时机,来到了玉池台……”
说到这里,唐宋眉心一紧,沉声道:“没想到,却遇见了她……”
“……她?”姜尤想起冰结的身影,神色微动,确认道:“大人?”
唐宋稍稍愣了一下,盯着眼前白瓷杯里的茶水,本是那么清净,却因为茶包的缘故变了颜色。看着看着,润黑幽深的眼眸中,慢慢浮起了一丝难解的哀伤,双眸慢慢垂了下来,喃喃道:“当我赶到时,玉池台内的清泉已经被血染了色,玲珑满手的鲜红,让我意识到她杀了谁……”
那一幕,不管经历多久,在唐宋心里永远无法磨灭,甚至现在回想起来也那么清晰可见。
她一直以为雅夙还在昆仑最北处的玄圃。去那里,如果没有英招带着,根本没办法接近。当她看见那具冰冷的身体,躺在玉池台边沿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击感。
因为太久未见,她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一直期盼的人。可当她看见束带上的挂玉刻着雅夙二字时。只觉整个世界,在慢慢的支离破碎。
那个让她一直等待,渴望再见的身影,还未来得及看见自己。看见那个曾被亲手放生的仙草,如今是何模样时……却就此擦肩而过。
一想到不能再见,由心蔓延至大脑的感觉,是绝望。
“……那之后呢?”姜尤见唐宋沉默出神好久,才问道。
唐宋缓过神,眼角一滴泪无意间滑落,当意识到时才抬手拭去,将脸微微侧开,并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那块儿你们口中的连阴墙,是玉池台五根石柱上五色玉石之一,玲珑见它晶莹剔透便将其带走,才有了后来的玉玲珑之说。而朽魂录的另外八个字,不能轮回,便是长生也由此而来。”
姜尤一怔,随即问道:“也就是说,你知道最后的八个字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唐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了一句,又抬起头来,问:“你见过那八个字?”
姜尤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过,却忘记了,之后那羊皮纸上的字全不见了。”
“那现在呢?”唐宋与姜尤对视,眼底晃过一抹银色,再道:“记起了吗?”
姜尤眨了眨眼睛,沉下眉一字一句:“……千劫万赴,只为雅夙。”
第210章()
第210章
一股震感扑面而来,凭着姜尤多年杀手淡漠的心态,依旧难以掩饰眸中的惊讶。
窗外一片薄云遮住了日光,在姜尤还没从那八个字里走出来时,那片云已经移开了,温柔的日光透过白纱帘,洒在唐宋精致的五官上,更将室内的光线变的柔和。
唐宋身着一件白色暗纹的衬衫,纽扣解开了两颗,浅v的领口将脖颈显的修长。她端庄的坐在那儿,双手捧着白瓷杯,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拂过白瓷杯的边沿,茶水微微泛起涟漪,透着日光映着女子清丽的容颜。
姜尤的视线最终从唐宋脸上移开,落到她手中的白瓷杯上,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没有唐宋的存在,玄洛是不是就不会经历这些事……
“我晓得你现在的心情。”唐宋深深地看了姜尤一眼,也垂眉盯着自己这双手,“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我这双手救过很多人,如今看来……我变相杀的人更多。”
姜尤依旧沉默,她还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换作以往她可能会帮玄洛杀了唐宋这个始作俑者,一泄心头之恨。可细想想这八个字的内容,再看安雅与唐宋的种种经历和波折,不仅没了杀意,更多的是不忍。
“若站在大人和武阳的角度,她们定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命。只是我不知,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起初以为,以为是金丝蛊的原因……现在看,好像不是。”这些事完全超出了姜尤的想象,只凭着杀手本不应该有的直觉,来回应。
投出去的问题,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姜尤知道,越是容易回答的问题,就越掺杂着各种各样的因果在其中。
窗外的冷风吹拂过窗子,轻轻的拍打着,吹掉了树杈上的积雪,这一切都听的一清二楚。
“姜小姐,”过了好久,唐宋的声音才稳稳响起,“虽然我并未与你有过深的接触,但不管从玄洛的事,还是安雅的事,包括桑邪文瑶的事,我都觉得你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包括你的能力。”
“我的能力……”姜尤的视线重新与唐宋对视,“什么能力?”
“在我两岁时。”唐宋的手掌从白瓷杯移开,修长的指尖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点了点,“你曾对我做过的事,我希望……在一年后,帮雅做一次。”
“你说什么!”姜尤站起身,回头凝望着唐宋的眼睛,“为什么要做这些,一年之后……你要我对大人做这些事目的是什么,忘了谁,你吗?”
唐宋淡淡一笑,看着茶几上的白瓷杯,“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让她忘记所有不开心的过往,我不愿她背负那么多……我只想她开开心心的重新来过。”
“可任何事都要有人来背负,那你呢?让大人忘记一切,这样对她,对你都不公平。”
“姜小姐。”唐宋抬起双眸,与其对视,“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知道你现在还没办法理解,我会尝试说服你。但在这之前,请你为此保密。”
姜尤总感觉唐宋有事情瞒着她,不然这么多年的回忆,那些经历,怎么舍得遗忘。最重要的是,唐宋选择让安雅忘记与她的一切……重新开始。到底是什么办法,需要唐宋如此做?
但这始终是唐宋的事,她没有权利去过问。
“我知道事情的轻重,自然不会说,不过……”姜尤一脸严肃的看向她,“不过……我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就算我应了你的要求,封锁了大人的记忆,让她忘记你,忘记你们的所有……并不代表,会永远的封存,这种感觉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唐宋展颜淡淡一笑:“我知道。”
姜尤被她的笑容,弄的脑子跟装满了浆糊一样,完全没了脾气。
话题被敲门声打断,是夜七,来找唐宋告知桑邪醒了。
得知这个消息,唐宋和姜尤没有多呆,跟着夜七离开。来到桑邪和乐文瑶的房间,却发现桑邪依旧紧闭着双眸躺在那儿。
“阿邪醒来没五分钟,又昏迷了。”灵雨坐在床沿,回看唐宋,“我有点担心。”
唐宋点头示意明白,先上前把脉,沉下眉检查桑邪的伤口,一番检查过后,才道:“并无大碍,她的身体在慢慢康复中,醒来昏迷均属正常现象。”
“那……阿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