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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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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人员看见她便说:“许太太,方便说话吗?”

昆生点点头坐下。

她累得双肩倾垮,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

警员斟一杯咖啡给她。“我们当场逮捕疑凶。”

昆生轻轻问:“为什么?”

“疑凶曾受军训,枪法奇准,目击者说,他击中目标,弃枪拒收,并无逃亡意图。”

“什么年纪?”

“二十余岁。”

许家真也只得二十余岁。

“他可知道没有打中赫昔逊?”

“他只呼叫:替许家华复仇。”

昆生霍地站起,她顿觉晕眩,又再坐下。

她不住喘息。

替许家华复仇。

那年轻的杀手可知道,他打中的正是许家华的亲兄弟许家英。

许家华在生,会怎样想。

昆生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手掩住面孔。

这时,警官忽然站立。

原来鸭都拿到了,他同赫昔逊一般,身边跟着一群人,他扬起手叫他们推后。

昆生擦干泪水看着他。

他趋近,非常诚恳地说:“我至为抱歉。”

他们都那样说,肯定由衷,有感而发。

可是许家英不会回来。

昆生维持镇定,沉默无言。

“家真在何处?”

看护答:“他在病房休息。”

鸭都拿说:“我想看看他。”

昆生忽然开口:“这个时候,恐怕不方便。”

鸭都拿涵养甚佳,他答:“我明白。”

他与昆生握手。

昆生看着他离去,才到病房看丈夫。

家真对着窗呆坐安乐椅上。

昆生走过去,用额角抵着他额角。

家真轻轻说:“昆生,看到那条河吗?”

“嗯,是湄河的支流,叫丽江。”

“大哥与二哥时去划艇游泳,去不带我。”

“你还小。”

“爸只准我去泳池游泳。”

“的确安全得多。”

家真静默了。

过一会他彷徨地说:“我们怎么对爸妈讲?”

昆生镇定地答:“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

家真无言。

稍后他走到窗前,“我记得大哥有一张照片,他坐在小艇上,穿白衬衫卡其裤,笑容英俊爽朗,另一张是他初入大学,在校门口拍摄,穿毛领皮茄克,好看之极…”声音渐渐低下去。

昆生把他拥得紧紧。

“我说过用不回来,真后悔食言。”

“不是你的错。”

“昆生,我们走吧。”

“一定,家真,一定。”

年轻夫妻紧紧拥抱。

下飞机的时候,周家三口来接。

周阿姨握住家真双手,未语泪先流。

志强与志明也垂头不语。

周阿姨对昆生说:“我整日留在许家,真佩服你爸妈,极之哀伤中仍可维持尊严,我以做他们亲戚为荣。”

昆生不语。

有时,哀伤是发泄出来为佳。

回到家,父母迎出来。

许太太握着家真双手,微微晃动,“家真回来了。”

家真答:“是我,妈妈,是我。”

“快淋浴休息,昆生,我盛碗绿豆汤给你解渴。”

父亲在书房听音乐,一切如常,一看就知道许氏夫妇还在逃避阶段,震央尚未抵达他们心中。

家真放下行李,“我回公司看看。”

昆生温言相劝,“换下衣服再去。”

真的,衬衫上全是血迹,已转为铁锈色。

他站到莲蓬头下,淋个干净。

他必需沾着,活下去,他是一家之主,满屋老小,都靠他了,他不能倒下来。

他换上干净衣服出门。

在办公室沙发,他蜷缩如胎儿般盹着。

梦见鸭都拿递上勋章,“许家真代领。”

家真接过那枚华丽的金光闪闪的勋章,伸长手臂,用力掷出去,勋章直飞上半空,缓缓落下,咚一声没入丽江水中。

家真惊醒,一脸眼泪。

有人叫他:“许家真,你好。”

他凝神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小约两尺高的机械人。

家真低声答:“你好。”

“家真,我叫原振侠。”

“我们见过。”

“这是你的咖啡,少许牛奶,两粒糖,正确?”

“谢谢你。”

“可要听音乐?”

“也好。”

轻轻的,如泣如诉,不知名的弗林明高吉他音乐自机械人身躯传出来。

家真聆听,“歌叫什么名字?”

机械人答:“‘我的吉他仍然轻轻饮泣’。”

“呵,这样好听歌名。”

“我陪你下棋如何?”

家真答:“我只想静一会儿。”

机械人说:“家真,你若叫我,我立刻应你。”

家真答:“谢谢你。”

机械人走开,周志强推门进来。

家真揉揉脸,“你又把它改良了。”

“我把你的弈棋装置放它身上。”

“你当心,版权已经出售。”

“家真,你不住把版权出让,不觉遗憾?”

“志强,电子新发明不同文学著作,近日学生仍拜读五百年前的莎士比亚,电子小玩意日新月异,我们今日的发明,他人日后也有同样结论,速速登记,卖者去也,继续研发更新主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你说得对,请来看看上一季新产品。”

说明书倒出来一箩筐,白热化,一窝风往这项科技发展。

“这一行过几年势必盛极而衰,届时可考虑退休。”

志强很兴奋,“退休后我与志明更有时间发展机械人。”

家真愁眉百结中也不禁笑起来。

“家真,我很为许家难过。”

家真心如刀割。

“现在只盼望岁月能治愈你们伤口。”

家真垂头不语。

“我只见过家英哥一次,只觉他英姿飒飒,神采宛如猎鹰,男子应当如此俊朗,比起他,我似只小鸡,唉。”

家真抬起头来。

志强搓着手,“不讲了,我不擅安慰。”

“志强,幸亏有你这样好朋友。”

“家真你十分憔悴,回家休息吧。”

“公司拜托你们了。”

许家真回到家,看到母亲坐在书房,背着门,对住长窗外的园子。

她轻轻对家珍说:“大使馆派人送来家华的勋章。”

“在哪里?”

“你爸拒收,说没这个人。”

家真愕然。

“终于由我出面签收,放在书桌上。”

小小一只盒子,像一件首饰。

打开一看,是一枚金光灿烂镶宝石星状徽章。

许家真盖上盒子,放进抽屉。

他会走到海边,挥动手臂,把勋章扔进大海吗,不,勋章不属于他,无论他有多么愤慨,他都不能擅作主张。

母亲头发白了许久,她茫然眼神,叫家真心酸。

他蹲到母亲身边,看到母亲手握酒杯。

这种时候,能抢过她的杯子叫她别再多喝吗。

不大可能。

他蹲在母亲身边陪她说话。

“一个人总要待一生中最好时刻过去,才会知道何时属于最好吧。”

“妈妈最好时光是几时?”

“在家千日好,当然是做女儿时期。”

“外婆爱你吗?”

“老式人表现方式不一样,愿给女儿读书,大抵是疼爱的吧。”

“妈妈的英语比我们好。”

“怎么会,你们活学活用,我们照书读。”

“妈妈可怀念蓉岛岁月?”

“昔日蓉岛似仙境:大红花,芭蕉林,小小翠绿色蜂鸟直飞进屋来,土著热情纯朴,物价廉宜…真是好地方,那是你们还小,整日叫妈妈,真烦,只望你们长大,近日空巢,又希望听到孩子叫声…”

“咦,昆生呢?”家真抬起头来。

到这时才想起妻子。

“在这里。”有人应他。

昆生站书房门口,笑嘻嘻。

她才是家里支柱,家真一见她便放下心来。

“到什么地方去,也不说一声。”

“我到区医生处检查。”

区是他们家庭医生。

家真心惊肉跳,“你何处不舒服?”他自问再也受不起惊吓。

“区医生说我已怀孕七周。”

许太太第一个站起来,她脸容似恢复若干生机,“刚才说渴望听到孩子叫声,太好了。”

昆生走近,“幸亏爸妈不怕嘈吵。”

“这孩子由我看顾,你俩照常上班。”

家真站一旁发呆,呵,从此他的责任添加,身份完全不一样了,他将为人父。

怎样做父亲?

家中忽然多个话题,而且忙碌起来。

志强他们最高兴,摩拳擦掌准备做叔伯,心血来潮,设计自动会摇晃的婴儿床,仿母声的玩具,安全舒适沐浴盆…

许惠愿也主动询问:“是男是女,知道没有?”

昆生说:“爸希望是男孩吧。”

“男女都一样高兴。”语气盼望。

昆生出示超声波素描:“爸,是个男胎。”

许先生说:“咦,看不清楚。”

家真说:“把周伯伯周叔叔叫来钻研立体彩色胎儿素描器。”

大家都笑起来。

许家的创伤复元了吗,当然不,但活着的人总得努力活下去。

晚上一静下来,家真仍似听见母亲饮泣声。

一年多来他都未曾睡好。

孩子顺利出生,十分壮大,八磅多。

看护笑说:“大个子,下个月可入读幼儿班。”

许先生太太展开笑脸。

周阿姨艳羡至眼红。

许太太一直把婴儿抱在手不愿放下,她说:“呵像足家真小时候。”

家真推门窗,仿佛听见钟斯叫他:“许家真,出来玩,许家真,带你去好地方。”

雨点大滴大滴落在芭蕉叶上,滴滴嗒嗒。

一到清晨栀子花全部卷开,整个园子泛着花香,女仆木屐清脆在石板地响起,许家真要起床上学了,功课做齐没有?近日生物课需解剖青蛙…

家真抱着婴儿,渐渐对生活种种苦楚驯服。

许惠愿叫婴儿嘉儿,乳名佳儿,标明是在加州出生的孩儿。

他们会把大伯与二伯的故事告诉他吗,大抵不会。

一日昆生清理遗物,打算把穿不着衫裤送往救世军,她说:“口袋有些杂物,包括这张电话卡。”

家真走近。

电话卡上女郎正对牢他笑。

他珍重地收好。

昆生还记得:“这是你与日本人第一单生意吧。”

家真点点头,“山本娶了老板女,在旧金山长住,仍然替公司到处搜刮新玩意,他现在致力做微型产品,越小越好,他妻子却喜收集古董家具,需租一间货仓储放收藏品,他有三辆跑车,但是市内车房不足,十分烦恼…”

昆生笑,“你与他有密切联络。”

“他一级聪敏,与他交易极之愉快。”

这时,学步的小小佳儿摇摇晃晃走近来,模仿父亲口吻:“极——之——愉——快——”

真是一个欢喜团,大人无法不笑。

  第12章

他已会扶着家具逐步走,跌倒爬起,毫不气馁,所有台椅上都有他小小脏手印。

他是祖父瑰宝。

许惠愿带他逛公园,四处骄傲介绍:“我孙儿,”脸上发出亮光,“背床前明月光给大家听。”

幼儿会笑嘻嘻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大家想到果然已经背井离乡,不禁黯然,继而鼓掌称好。

佳儿得到极多奖赏。

一日,许惠愿帮孙儿拼玩具火车轨,累了,斟杯白兰地,坐在安乐椅上喝。

保姆欲带走佳儿,他说:“不,让他陪着我。”

保姆含笑退下。

佳儿转过头来,看着祖父,走到他身边,伏在他膝上。

许惠愿微笑,“所以叫做依依膝下。”

他摩挲孩子头顶。

“你爸幼时我忙着工作,没与他相处,家真小时候想必与你一般可爱,我只觉他老在母亲怀中,七八岁仍然幼稚。”

幼儿仰起头,凝望祖父。

“你这双眼睛似你二伯伯。”

幼儿吟哦。

“你的二伯伯叫家英,一表人才,他此刻已不在人世,”许惠愿轻轻对小孩申诉:“是我的错吗,由我带他进赫昔逊,如果没有我,他会否活到今日?”他翻覆自言自语。

许惠愿垂下白头。

这是他第一次说出心事。

小小佳儿忽然抬头对祖父说:“不,不错。”

“我没有错?”

他愕然。

小佳儿摇摇头,“不错。”

许惠愿落泪,“家英,可是你借佳儿与我说话?”

佳儿轻轻答:“不错。”

“呵,”许惠愿忽然释然,他不住点头,“你原谅了父亲,你没有怪我。”

小佳儿伏在他膝上,十分亲热。

许惠愿笑了,酒杯在这时落在地上,滚到一边。

稍后许太太午寝起来,走到楼下,看到保姆在整理衣物,不禁问:“佳儿呢?”

“与许先生在书房玩火车。”

许太太走近书房,看到丈夫在安乐椅上盹着,孙儿坐地上看火车。

小火车沿轨道行走,叮叮声作响,非常有趣。

许太太顺手取起薄毯子往丈夫身上盖。

她一边嘀咕,“怕你着凉。”

忽然她察觉到异样。

她走得更近一点,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

“惠愿。”

没有回应。

许太太出乎意料地镇静,她高声叫保姆。

保姆奔进来。

“打电话叫家真及昆生回家。”

保姆一看椅子上垂首的。。 许先生,也明白了。

她一并把医生也叫来。

许太太做到丈夫身边。

佳儿叫她,她紧紧搂着孙儿。

“只得你一人送走爷爷?”

佳儿点点头。

许太太流下泪来,“惠愿,你走好了。”

大门嘭一声推开,许家真抢进来,在玄关不知叫什么跘了一下,直仆倒在地,他一声不响爬起,踉跄奔进书房。

他把母亲及儿子轻轻带出书房,叫保姆看住他们。

昆生也回来了。

她蹲下看视许氏,一声不响,轻轻用毯子遮住老人身体。

家真震惊,“怎么会,早上我去上班时他还好好的。”

昆生用力按住丈夫肩膀,家真似觉有股力量传入他体内,他颤抖双手渐渐平静。

昆生用手帕替他擦去血迹,他那一跤摔破了额角。

救护车已驶至门口。

区医生冲进来。

救护人员一语不发,只管办事,片刻已把许先生带走。

昆生说:“我陪爸走一趟,你看牢妈妈。”

他们走了,家真主动斟了两杯酒拎上楼去。

只见佳儿已在祖母怀中沉沉睡去,保姆接过他回睡房。

家真把酒杯递给母亲。

许太太喝尽一杯,低头不语。

家真苦涩无言。

许太太说:“他不寂寞,他有家华家英。。 作伴,有什么误会,如今也可以说清楚了。”

家真不出声。

“我有你,家真,我应当庆幸。”

家真握紧母亲双手。

“家真,”许太太吩咐:“把你大哥与二哥搬到他们父亲一起吧。”

家真说是。

片刻周阿姨来了。

她真是善心人,捧着一盆人那样高的大红花,“看我在园圃找到什么。”若无其事那样,在屋里打转,陪伴事主。

周阿姨朝家真是一个眼色,叫他去办事。

家真与昆生在医院会合。

昆生轻轻对丈夫说:“是心脏自然衰竭,完全没有痛苦,像忽然睡着,致使不再醒来。”

家真看着妻子,不知说什么才好,张开嘴,又合拢。

“我明白你心情,请节哀顺变,生老病死是人类不变命运,我们仍需好好生活。”

半晌家真说:“我需回蓉岛处理一些事。”

“我陪你。”

“不,你陪妈妈及佳儿。”

“也好。”

昆生却派周志强与他同行。

志强只说到蓉岛看视电子科技发展:“听说与香港新加坡鼎足而三,不容忽视。”

一下飞机,瞠目结舌。

“美人,每个女子都是美人。”

电子公司派出的女将自接待员到工程师都是漂亮女生:一头乌发,蜜色皮肤,谈吐温文,又具真才实学,且勤工好学。

志强懊恼:“我为什么不早来蓉岛?”

家真只是笑。

办妥了事,他去找钟斯。

按着原址找去,问伙计:“钟斯在吗?”

立刻有人去打电话。

另一个伙计招呼许家真坐下,“他在分店,立刻过来。”

分店?呵,情况大好。

穿着制服外表整洁的伙计笑嘻嘻,“我们共三家分店,老板每朝每家巡视过后才会来这里。”

家真发愣。

钟斯终于发奋做人,他不再苦等高贵的白人生父前来打救,他自己站了起来,不再酗酒打架自暴自弃。

家真感动。

伙计给他一杯大大的黑咖啡,“他吩咐过,有这么一个热闹,回来找他,一定是许先生,喝蓝山咖啡,不加糖。”

家真不住点头。

有人大力推开玻璃门进来,“家真。”

家真抬头,他泪盈于睫,眼前的钟斯穿白衬衫卡其裤,剪短头发,骤眼看像煞当年小学同学,他站起来紧紧握住他手。

钟斯装上义肢,门牙也已经修补,精神奕奕。

家真问:“为什么不同我联络?”

他搔着头,“我想做好些才给你惊喜。”

“我的确代你欢喜。”

他们两个不住拍打对方背脊。

然后坐下叙旧。

“家真,我听说了。”

家真默不作声。

“对你来说,一定很难受。”

家真第一次说出感受:“仿佛割去身上某部分,痛得情愿死,可是也得存活下去。”

钟斯微微牵动嘴角,“我曾有同样感受。”

“生活真残酷。”

钟斯答:“但是,也有一丝阳光,昆生与孩子都好吧。”

“那孩子忒地顽皮。”

“家真,像你。”

“我幼时挺斯文。”

钟斯大笑,“那么文雅的人怎会跟我做朋友。”

家真一想,也笑起来。

他问钟斯:“可有女朋友?”

就在这时,有人在后边搭腔:“钟斯,蒸气牛奶器有故障,需立刻找人来修。”

家真看过去,只见柜台后站着一个年轻标致女郎:杏眼,肿嘴,褐色皮肤,似笑非笑亲昵神情,一看就知道是钟斯女友。

家真笑着问:“这位是——”

“伊斯帖,过来见我老友许家真。”

伊斯帖走出来,“家真,钟斯一直说起你,你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陌生。”

“不敢当。”

女郎穿着蜡染沙龙,体态修长,家真看着她,心中想起一个人。

家真吸口气定神,“一定是伊斯帖管教有方,钟斯才有今日。”

“家真,钟斯没说你这样会讲话。”

“几时你俩来加州,我招呼你们。”

钟斯答:“蓉岛是我的家,不会久离,度假却没问题。”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家。

“生意好吧。”

“伊斯帖,把帐簿取出,家真可是大股东。”

家真按住他,“我那份,分给伙计当奖金好了。”

伊斯帖诧异,“家真你真慷慨,钟斯可是锱铢必计。”

家真立刻说:“他不同,他是掌柜,必须认真。”

三人一齐笑起来。

家真对钟斯说:“这下子,我对你可放下了心。”

钟斯眼睛红红。

稍后,他需往健康中心作物理治疗,家真愿意陪他。

钟斯猜想家真还有话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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