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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院使道:“你那个药局大使的职司也会被削掉的!”
徐小乐弹了弹身上的鹌鹑补服:“真穿上这身袍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李御医就暗道:你哪里是“真”穿上,分明就是借你穿的!
沈院使道:“小乐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真惹了祸也得自己学着扛,光逃哪行啊?”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刚才也是吓唬吓唬你。皇帝哪会跟你个小孩子较真?陛下就算要较真,也是棍扫一大片,打翻一船人,总有人会陪你倒霉的。”
徐小乐笑了:“沈公,你以为这么一说,我就能开开心心地去九边了?别人倒霉是别人的事,我可不想掺合。我有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别说大同,泰西我要去也去得!但是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发配戍边,这事我不答应。”
沈院使正待再说,就见有吏目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大的信封。一般而言,这种信封都是部里发文用的。他看了心中暗道:看来小乐这回真是触了逆鳞,部里反应也太快了些。
吏目上前将信封交给沈院使,却不肯走。若是事情机密,走的就是沈院使了。若非机密大事,院使也不至于赶人。
这可是第一手的谈资,哪能轻易放弃?
沈院使除了不爱让人进自己值房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孔,并不介意旁人的窥探。他打开信封,取出来信,原来是五军都督府发来的公文。
五军都督府与文官是两条线,管着全国的卫所军民,以及下辖的土地。军户即便犯了事,地方官府也不能管,只能交给卫所管。可以说,五军都督府和朝廷在一定程度上是并列的,即便兵部尚书都不能过问军户人口、土地之类的机密。
从效率上来说,皇帝直接发出的旨意叫做中旨。由司礼监行文外廷,外廷决定办或者不办。一般事务没十天半个月,恐怕回音都没一个,所以皇帝也不太发中旨,都是示意大臣拟奏疏,从通政司进内阁,然后呈递御前朱批,由司礼监用印……只要六部给事中不使用封驳权,这样反而更快些。
五军都督府那边可就叫皇帝愉快多了。因为那些都督、同知、佥事都是勋臣贵戚,跟皇家的关系很不一般。皇帝一句话,他们就立刻会去办——除非皇帝借钱。
沈院使皱着眉头看完了都督府来的公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小乐。
徐小乐眉毛一挑:“要发配我还弄个这么大的信封?”
沈院使深吸一口气:“跟你说了,皇帝和朝廷怎么可能针对你一个人呢。那岂不是太小气了?”他将公文递给徐小乐,道:“你自己看吧。”
徐小乐接过公文,却发现李御医和那个送信的吏目也凑了上来。他故意转了个身,把两人挡住。等他细细读完公文,不可思议地转向沈院使:“这得牵连多少人?二十?三十?”
沈院使凝重地点了点头:“你好自为之吧。”
公文流转到了李御医和吏目的手上。这种手法就是小道消息的来源,虽然快一步,但也快得有限,因为沈院使让吏目把公文贴出去,好叫全院知悉。
李御医看完了公文,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徐小乐,道:“你这就没事了?”
徐小乐仍旧是一脸凝重:“貌似是没事了。”
李御医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你折腾得几十人去都督府接受铨选,自己反倒摘干净了?”
徐小乐缓缓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干净的。”
李御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五军都督府发来的文告中,先讲了北边战事之激烈,又说将士英勇奋战,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医治,死于伤病者倍数于死于战阵者,殊可惋惜。鉴于此,特行文命太医院九品以上,七品以下御医、医士、医生前往都督府接受铨选,择优者秩加一品,派遣边军。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大家都知道北边在打仗,都督府说的也是实情:伤病者死的比战死的还多。所以理所当然要太医院出人帮忙,这不正是当初太祖皇帝设立太医院的初衷么?
至于铨选,徐小乐、沈院使、李御医都很清楚,估计那边早就定好了标准:
第一,精通按摩术;
第二,年纪不要超过二十;
第三,体态健康,面白无须;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姓徐。
所谓九品以上、七品以下云云,纯粹就是掩人耳目,只为了把徐小乐揪出来。至于秩加一品,看起来是朝廷给的优待。可是到了那边,九品和八品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让你一辈子回不来。
如此精心编织的罗网,竟然还是把徐小乐漏过去了。
景泰帝哪里知道,徐小乐压根就是不入流,那身衣冠纯粹就是撑个场面。(未完待续。)
412、暗流()
官服当然不是谁都能穿的,更不是谁都能僭越品秩的。不过这里有三个例外,已经成了大明约定俗成的制度。
其一是内官。宦官也有品秩,不过因为是皇帝身边人,所以正四品的首领太监赐蟒袍的也不少。下面的太监、少监,见多了之后也会根据自己的身份越品穿戴,皇帝并会介意这种小事。
其二是言官。科道言官品秩极低,权力很大。这种以小博大的设计,其核心逻辑就是:反正你官阶小,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就大胆进言吧。不过言官因为危险系数高,又十分清贵,所以也被获准越级穿戴。七品官可以穿五品服色,并且参加朝会。
最后就是御医。御医属于文官系统,但是因为经常出入大内的特殊性,像徐小乐这样越级穿戴的也是约定俗成。很少有人关心御医的品秩,因为这跟朝纲社稷没多大关系嘛。
如果上面追究下来,沈院使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惯例”来解释,最多被警告说:下不为例。当然,这种警告没人会当真,否则下回真叫布衣去给皇帝看病么?整个朝廷的脸都丢光了。
随着都督府的公文公布出去,整个太医院哀鸿遍野,谁肯去九边那种地方啊。尤其是大同,至今还在跟瓦剌人对战呢。刀剑无眼,万一自己的小命留在那边怎么办?然而都督府的公文通过正规程序下发,根本无从违抗,只能乖乖去接受铨选。
太医院作为没有秘密的地方,流言一向比公文跑得快。徐小乐也发现周围有人对他充满了敌视,显然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作死的事已经传开了。他早在沈院使劝他“好自为之”的时候,就猜到要犯众怒了,马不停蹄地逃回了家。
徐小乐回到家里,就看到大伯徐有贞正在院子里看书。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异口同声道:“这么早回来了?”
高若楠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对徐小乐道:“你中午是在家里吃饭么?”
徐小乐没听出高若楠声音里多了隔阂,还是老样子道:“吃,也只能在家吃了,这几天恐怕都出不了门啦。”
徐有贞奇怪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好歹得等伯父我官至宰辅,你再去鱼肉乡里吧。”
徐小乐没心情逗乐子,撇嘴就把自己入宫给世子看病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也没漏掉五军都督府的反应。
徐有贞听完之后,眉头紧锁,手中的书是展开又卷起来,然后又展开,好像碰到了十分头大的事。
徐小乐就道:“大伯,你干嘛一副很难办的模样?我躲开几天不就行了?”
徐有贞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看,这件事看起来像是陛下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可换个角度来看:你刚治好了世子的病,陛下也知道太医院只有你这么一个会按摩的御医。那些内官又不争气,学了等于没学。你说这时候陛下怎么会放心让你离开京师?”
徐小乐一转念,若是自己走了,世子再发病,岂不是就只能冒险吃药了么?他惊叹道:“咦,大伯说得有道理啊!”
徐有贞捻着胡须又道:“五军都督府那帮人,看来还是更站在上皇那边啊。”
徐小乐跟着徐有贞的思路想了想,道:“是啦,现在最大的事莫过于改立皇太子。若是世子真有个轻重缓急,皇太子的位子就稳妥了。”
按摩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吃药。徐小乐突然想到了差点被毒杀的顾家宝哥,打了个冷颤:药里三分毒自然不足以叫人因噎废食,怕的是药里只有三分没毒。
这种情形之下,哪个当爹的敢让儿子吃药?
徐小乐道:“陛下连身边的人都信不过么?”
徐有贞反问道:“陛下身边有多少人是腹心爪牙?有多少人是阳奉阴违?有多少人忠肝义胆?又有多少人暗怀鬼胎?”
徐小乐一听最后“暗怀鬼胎”,就想到了曹吉祥。那阉人带自己入宫给上皇看病,看起来是个忠臣,真要剖开来看,恐怕肚子里也是一包坏水。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对这个阉人有如此成见。若说他歧视残疾人,可阮老公、吴小雨给他的感观就很不错呀。
徐有贞道:“我要是你,宁可去大同暂避。”
徐小乐不乐意道:“要走我也是回苏州,去大同干嘛。”
徐有贞道:“你回苏州是可以,但前途可就彻底没了。你若是去了大同,总还留着个官身。”
徐小乐道:“你们都把当官看成是多大的事,我却不稀罕。我还是喜欢独来独往,闲云野鹤,以后跟着师叔祖求仙问道,做个不老地仙也好。”
徐有贞笑了:“我在玄学上虽然颇有些造诣,却不相信真有人能成仙。天道在上,怎么会留出这种门路?”他见徐小乐要反驳,就又道:“你所谓的仙人,要么是身怀绝技,要么就是江湖骗子。前者可以诚心参学,后者敬而远之吧。”
徐小乐见徐有贞存了这般成见,知道怎么说都没用,心中暗道:你是没缘分见我师叔祖,我也不与你多说。他道:“不管去哪里,我最近还是走不了。孙老师那边的按摩还没学完呢。”
徐有贞对医术也不很看重,道:“随缘呗,总是先保住性命不失才好。”
徐小乐觉得大伯有些危言耸听,难道还有人会来暗算自己?不过苏州那事已经叫他有了教训,有些人为了丁点蝇头小利都会不把人命当回事,更何况现在朝中涌动的是国家储位之争。
徐小乐忍不住问道:“大伯,你说换太子可能成功么?”
徐有贞不答反问道:“你猜我干嘛这么早回来呢?”
徐小乐哈哈一乐:“原来你是回来躲事的啊!”
徐有贞卷起书在手心里敲了一记,道:“我同你讲,这事无论成败与否,没有任何人能得好处。现在出来说话的,必然落个里外不是人的田地。”他仰头一叹:“好在我可以把书拿回家来编纂。”
徐小乐见徐有贞说得可怕,心中暗暗奇怪:朝中不是还有于少保、陈芳洲公这些国家栋梁么?怎么好像暗流汹涌一般。(未完待续。)
413、化吉()
如今朝中暗流,非但是汹涌,简直到了混乱的程度。功勋贵戚希望上皇复位,朝廷文官又觉得景泰帝足称“英主”,更适合作为天下至尊。
景泰帝想废太子朱见濬,改立自己儿子朱见济,可是文官觉得这样在礼法上有问题,勋戚觉得如此一来上皇非但复位无望,就连帝系都绝了。两边对抗,自然又有人投机倒把,有人骑墙观望,有人两面下注。
就连著名官迷徐有贞在这个时候都不敢贸然轻进,乖乖专心于书籍,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
徐小乐坑了太医院那么多同仁之后,也不敢去上班了。倒不是他怕那些御医、医士揍他,只是因为心中有愧。到底自己嘴炮一时爽,别人就得去大同挨回回炮了。
高志远在徐小乐的调理下,恢复了健康,每天跟着徐有贞散步、读书,身心两方面都有了极大的进益。如此一来他也不说要搬出去的话了,对徐小乐只说“故人之子”该当亲近,实则却暗中将他当女婿半子看待。
高若楠也从最初的尴尬中走了出来,撑起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家”。
徐小乐渐渐觉得有点奇怪,这么一伙人说是亲人不算亲人,却比很多人家还要和睦。只是这种和睦叫徐小乐觉得缺了什么,索性以学手艺为名,直接搬到孙老师村子里去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天了,京师渐渐炎热起来。从大漠刮来的沙尘也彻底消停了,徐小乐呆在这个被外人叫做五棵松的村子里,倒是悠然自得。他每天跟着孙老师在乡间行走,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认得他了,以为他是孙老师的关门弟子。
在按摩术上,徐小乐也学得飞快,只是对气机的感应还不稳定。
孙老秀才其实已经暗中咋舌,从未见过资质如此过人的少年。他本来颇为自傲,觉得自己资质算是很不错的了,能够将按摩与医术相统筹,若是弟子学生争气,自己也能开宗立派。如今见了徐小乐,一方面有得英才而教之的快乐,一方面也有些受打击。
过耳目辄不忘,气机感应又十分灵敏,真不知道此子跟祖师爷是什么关系,竟然受到祖师爷如此偏爱。
徐小乐很快就学到了子午流注。学之前以为是多么高深,学了之后比照自己体内的气血流动,很快就上手了。而这在各家按摩术中都属于高端课程,学了这个,徒弟就可以出师了。
孙老秀才就道:“小乐,我如今能教你的都教了,你也可以走啦。”
徐小乐眯着眼睛直笑:“老师,我记性可好了,你以前说过的,我起码还有两分本事没学到。”
孙老秀才脸上一板,骂道:“你个贪心不足的货!我这几个月教你的东西,人家非得学个五七年不可,你还不知足!”
徐小乐哪里看不出来孙老秀才嘴硬心软,贴身上去给老师捏肩捶背,笑道:“老师,这不是知足不知足的事。你看,反正大头都教了,何必最后藏一手呢?世兄们又不学。”
孙老秀才的儿子都出去当官了,肯定是不会学这等家学了。
孙老秀才道:“老师我也不是想藏私。人家手艺人藏私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你说我怕什么?”他儿子都是当官的,自己在村里地位高超,坐拥三百亩良田,的确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徐小乐就轻捏慢捶,听老师说话。
孙老秀才沉默片刻:“主要是后面的东西,你现在学不了。”
徐小乐道:“老师放心,您说我要先打什么基础,我立刻就着手。”徐小乐学东西快,自从跟了师叔祖之后一直在学习,已经都学出精来了。你说我这门功课学不了,那咱们就打基础,反正他是不相信有学不了的手艺。
孙老秀才道:“这个学不了啊,不在于你学识上不足。”
徐小乐奇怪道:“是我经验不足么?”
孙老秀才道:“其实这是一条捷径,捷径就意味着偏门。这个不足,就是你心智能否承受得了。”
徐小乐大咧咧道:“这有什么,我心智健全得很。”
孙老秀才嘿然一笑:“我看你是长不大的一个人,心智残缺呐。”
徐小乐还能说什么,只好拿出本事给老师按摩,很快就听到孙老师发出的呼噜声。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进来求医——如今农忙时节,干活崴了脚、闪了腰的事多得很,可地里的活又不能耽误,自然是要第一时间求医了。
徐小乐就接手治疗。他如今手势娴熟,村民们也都信他,十分配合。等徐小乐治好之后,他们也会送来一些米面鸡蛋表示感谢。徐小乐虽然借住在孙老师家里,收入却足以顶房租了。
更何况徐小乐还会诊脉开方子,这在十里八乡可是独一份,光靠着口碑引来了不少村民。甚至有人从京城里赶来求治,让五棵松这个小村落名声高涨。
景泰二年的六月,京师太医院里一片哀鸣。都督府那边找不到徐小乐,先是以为网拉得不够大,就连吏目都一起扫了进去。后来发现还是没人,这才意识到恐怕有些误会。
太医院里倒是都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有意无意地跟都督府说明:徐小乐不是御医啊!就是个医生罢了——还没通过太医院的考选呢!
可惜都督府骑虎难下,还是从太医院里选了几个大夫并两位吏目,调往大同。不过走之前非但官秩加了一品,另外保证三年后就调回太医院,还能再加一品。
这样一来,那些倒霉蛋反倒生出几分希望来。
文官过了六品就可以封赠父母、妻子了,这才算是真正的光宗耀祖。三年里升两级,走的时候若是八品御医,回来就是六品了,正好够格。
如此一想,反倒还要多谢徐小乐呢。
徐小乐却不知道自己在太医院已经成了“福娃”,御医们都说他有逢凶化吉的命数。他只跟族伯徐有贞有书信往来,听说陛下果然让上皇一家团聚在南宫了,心中颇为欣慰。不过徐有贞在信的后半段,却是让他尽快回京,有桩怪病要请他去看。(未完待续。)
414、杨公()
徐小乐一听怪病,心里就痒痒。他一直把行医治病看成自己人生的一部分,虽然不敢说指望别人生病,但这就跟人家开棺材铺一样,见了买卖上门,脸上再哀痛,心里还是高兴的。
既然孙老师这边一时半会不肯教他,徐小乐也就不缠着老人家了,跟老师说了回京师给人治病的事,就骑着墨精走了。
孙老秀才嘴里说着徐小乐是个烦人精,等这小子真的走了,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村中小路,难免暗叹:若是跟小乐不那么亲近,最后那点东西教了就教了。偏偏如今关系近了,有些自家人的感觉,那点东西反倒不好教了。
徐小乐浑然不知老师的纠结,只想快点看到病人。
五棵松在京师西郊,都要进山了,这一路赶回去真是花了不少功夫。
徐小乐还不知道自己在太医院的名声已经好转了,仍旧不敢去院里,甚至连太医院附近的翰林院都不敢去,只是回家等徐有贞下班。
高若楠一见徐小乐回来,高兴道:“小乐哥哥,你回来啦。晚上想吃什么,我这就给你做。”
徐小乐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朝后一躲:“旬日不见,你这么开朗活泼热情大方,叫我有些不适应啊。”
高若楠被徐小乐说得脸上一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