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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叶来到街边等待被雇佣的人群中，习惯性地把退伍证别在胸口，静静等待着雇主的到来。
“哟，你是退伍兵？”
“是的，刚刚退伍。”
“真巧，我也是退伍兵，不过是个退伍老兵了。”
主动上前和丛叶打招呼的是个四十多岁，差不多接近五十岁的中年人。那人仔细看了一眼丛叶的退伍证，再次开口道：
“丛叶，好名字，我叫贾成。”
“贾大哥好。贾大哥也是来找零工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工人的。公司几个房间里的沙发和茶几打算换一下，所以来找个人帮忙去搬出来。丛叶兄弟想不想干？”
“想啊，我就是来找活干的。”
这时旁边也有人凑上来，想要搭讪两句，不想贾成却道：
“好了，好了，没多少活，一个人就够了。”
说完，一拉丛叶的胳膊，
“跟我走吧，丛叶兄弟。”
“好嘞。”
跟着贾成离开刚才所站的路口，一拐弯，贾成钻入路边停着的一辆比较豪华的越野车里，对着丛叶找找手。
“上车。”
“贾大哥混的不错，能开得起这么好的车。”
“大哥我刚复员的时候，也和你一样，虽然没有打零工，不过也是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这两年才好了点。兄弟好好干，早晚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哈，我可不敢想，我在部队上什么也没学到，就只有这一身力气还能换点钱来。”
“兄弟别泄气，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慢慢来。”
车子在城里七转八拐，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街道里，在一家夜总会门前停了下来。
“兄弟，到了，这里就是大哥的公司。”
下了车，丛叶一看是个夜总会，不由问道：
“是贾大哥开的？”
“是啊，大哥和你一样，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再说了，只靠一技之长只能是混个温饱，想要发财是万万不能的。”
边说，边领着丛叶来到夜总会内部，一楼是个很阔气的前台，沿着楼梯来到二楼，长长的走廊两侧有不少房间，丛叶简单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多间。
“兄弟，进来看看。”
贾成打开一个房间的门，指着里面的沙发和茶几，对丛叶说：
“这些沙发和茶几都用好几年了，也该换换了，很多客户都反应过。所以请兄弟来，把这些房间里所有的沙发和茶几搬出去，要是兄弟能够联系到收破烂的，能卖几个钱，都给兄弟。工钱是这样，一个房间给兄弟按三十算怎么样？”
“贾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兄弟就是靠力气吃饭，多点少点都行。”
“兄弟真不愧是退伍兵，骨子里还是军人的风格，大哥喜欢。这样吧，员工要到下午一点才上班，现在公司里只有两个保安，兄弟慢慢搬着，随搬会有新的家具运过来。我还有点事，就不在这里陪着你了。等晚上大哥回来，咱哥俩好好聊一聊。”
“大哥有事只管去忙，这里就交给我好了。”
把贾成送到楼下，当着丛叶的面，贾成吩咐了那两个保安几句，便钻入越野车中开走了。
丛叶回到二楼，开始一间一间的往下搬，虽然沙发和茶几都不重，不过体积有些大，走廊又有些显窄，搬到四个房间时，丛叶不得不先坐下来休息一会。正当丛叶坐在夜总会外面，自己搬下来的沙发上休息时，一位骑着三轮车的乡下人，操着外地口音问道：
“这位兄弟，这些旧家具卖不卖？”
“卖。你能给多少钱？”
贾成曾经吩咐过，丛叶也知道这些换下来的旧家具，如果没人要，最终会被丢到垃圾场去的。
“兄弟想卖多少钱？”
“呵呵，给钱就卖。”
那人来来回回看了几趟，对丛叶说：
“茶几五块一张，沙发八块一组。”
“也忒少了点，这样吧，一张茶几，一组沙发算一套，你总共给二十块吧。”
“二十块？那你还是卖给别人吧。”
“十八？”
“最多给你十五块。”
“好吧，十五就十五，交钱装车吧。总共有二十套，够你拉几趟的。”
丛叶还是很高兴的，贾成每个房间给三十块钱工钱，一套家具再卖十五块，就是四十五块，二十个房间，可是九百块，赶上自己干好几天零工。丛叶一边算账，一边在心里暗暗感激贾成。
丛叶搬到第十二间房子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那位收二手家具的人倒是勤快，总共拉了四趟，便把丛叶已经搬下去的茶几和沙发都拉走了。十二间房子，共是十二套，一百八十块钱，一分不少交给了丛叶。
“兄弟，中午你不休息吗？”
丛叶没有回答收二手货的问话，而是回头看看门内的两名保安。两人走出来说：
“我们两个现在要去吃午饭，锁半小时门，你也吃饭去吧，十二点半再过来。”
“好吧。”
丛叶也感觉有些累了，而且也有些饿，想到下午还有八个房间不说，还要把新运来的家具搬上去，刚要找电话给颜倾城打个电话说不回去吃了，心里突然想起来，贾成大哥临走时说过随时就会运来新家具，怎么到现在也没运来呢？再有不到两小时夜总会就开门营业了，家具运不来，岂不是要耽误生意了？
“可惜没留贾大哥一个电话号码。”
丛叶嘀咕着，抬头看那两位保安，发现他们早已走远了。
“兄弟，下午我还来，千万不要把剩下的卖给别人哈。”
“放心吧，你一点过来吧。”
“好嘞。”
收二手货的人高高兴兴蹬着三轮车走了。丛叶也到旁边的街道上，先找一家公用电话，给颜倾城打了电话，之后，随便在路边一个小吃食摊子上吃了碗馄饨，三个馅饼。等到十二点半，丛叶再次回到夜总会门前，看到大门已经打开了，便走进去，想继续到楼上搬完剩下的八个房间内的茶几和沙发。
“你找谁？”
丛叶一愣，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上午的两名保安了，而是一位自己不认识的人，年龄也就是二十来岁，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难道保安换班了？
“我不找谁，我是来干活的。”
“干什么活？”
“上午你们贾老板让我来搬房间的茶几和沙发，已经搬完十二个房间，还剩下八个，你赶紧给贾老板去个电话，问问他新家具什么时候来，可别耽误了下午营业。”
“你说什么贾老板？还搬家具？”
看着小青年一脸的困惑，此时丛叶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才是这间夜总会的老板，哪里来的什么贾老板？你跟我上来，我看看你都搬了什么？”
丛叶现在有些明白了，自己应该是中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门外又进来四个年轻人，都和刚才自称老板的打扮的差不多。
“哥几个，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说完，那位自称老板的年轻人快速上到二楼，转瞬间就听到楼上传来的呼喊声。
“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入室抢劫，我二十个ktv房间的沙发和茶几，竟然给我搬走了十二间，要是我再晚来一个小时，是不是就一件不剩了？”
那位年轻的老板是喊着从二楼下来的，来到一楼丛叶面前时，这段话刚好说完。
第21章 开胃菜（）
这时，陆陆续续夜总会又进来几位员工，听老板说，眼前这个人把十二个房间的茶几和沙发都搬下来卖了，所有人把丛叶围在中间，都是一脸的好奇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打电话，打电话报警。”
随着那位染了头发的年轻老板的一声吩咐，马上有人拨打了110。丛叶这时候也傻眼了，什么贾大哥，什么保安，统统都是假的。心中猜测到，一定又是余晓鹏出的损招，事先早就打探好这家夜总会的作息时间，便一早派人过来偷偷打开门锁，再由那位所谓的“贾成”把自己骗过来。
明白是明白了这个骗局的细节，可是白白把人家十二个房间的茶几和沙发卖掉，就算知道自己也是被人骗了，不追究自己的刑事责任，经济责任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十二套茶几和沙发，可不是三两千块钱可以买来的。
“是你们报的警吗？”
“警察同志，他入室抢劫。”
警察看看那位小老板，再看看丛叶，也是一脸的困惑，大白天到关门的夜总会抢劫，能抢到什么？等丛叶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讲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位退伍兵是被人骗了，而且是有预谋的陷害。
“丛叶是吧？你是打算私了还是公了？”
这时那位小老板开口道：
“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在日落之前，把拉走的茶几和沙发再搬到原来的房间布置好，不耽误我们晚上营业，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找不回来，就按照原来的式样，买新的来搬进去也行。”
“丛叶，你怎么说？”
丛叶心道，那位碰巧过来的收二手货的人，应该也是安排好的，本来说好下午再来的，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我陪。旧的估计是找不回来，只能给你买新的。你派人跟着我，先到家具市场看看款式和价格，回头我们再商量可好？”
警察见丛叶如此态度，便对那位老板说：
“既然如此，你们就私下处理了吧，丛叶也是受害者，好在没有造成大的损失。”
说完，两名民警转身走了。
这边，丛叶被老板和两名员工陪着来到家具市场，找到和夜总会相同款式的茶几和沙发，一打听价格，每套是五百五十元。十二套总共是六千六百元，卖家具的老板见客人买的多，给优惠了三百元。就是六千三，丛叶也拿不出来。自己手头原来的两千多，只剩下一千三百多，加上最近打零工挣来的，也不过刚刚够三千块，还不到一半呢。丛叶心里十分窝火，这事说什么也不能让嫂子再往外掏钱。本来是要来照顾嫂子的，接二连三反而是添了不少麻烦。
“老板，能不能先买一半？我总共就有三千块钱。”
“那可不行，你只买一半，到夜里来了客人，我怎么招待他们，由此造成的损伤谁来负担？”
“老板，这样，今天先搬回去一半，如果晚上来的客人超出了现有的房间，多出来的损失也算我的。”
“算你的？你就三千块钱，那些钱去哪里找？”
丛叶也知道，对方不会答应自己的，想来想去，只能找战友求助。
“我现在就给朋友打电话借钱。”
夜总会的小老板倒也没有难为丛叶，随手把手里的电话递给他。
“你现在就打。”
丛叶接过来，脑子里只记得刘斌的电话，只是从上次打过一次之后，刘斌一直没有回话，不知道是刘斌不愿借给自己，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丛叶现在遇到了难处，也顾不上许多了，马上拨通了刘斌的电话。
“你好，哪位？”
“刘斌，是我，丛叶。”
“哦，丛叶啊，上次电话上说的事，我记着呢。回来这几天一直在忙活别的事情，还没顾得上呢。”
“刘斌，我现在遇到难处了，你看看现在能不能先给我打过四五千来，让我应应急。”
“遇到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吗？”
“电话上不好说，你现在能先给我打四五千吗？”
“好吧，幸好我的安置费还没动用，你告诉我个卡号，我明天给你打过去。”
“明天不行，必须是现在，急等着用。”
“好吧，好吧，卡号发过来，我马上去办。”
听到刘斌答应了，丛叶的心才定下来，挂断电话后，马上给刘斌发过去自己的银行卡号码。
事情还算顺利，很快刘斌的钱就到了，打过来整整五千，加上自己原有的钱，总算在日落前，把十二个房间重新布置好。
等丛叶无精打采回到日照巷时，天已经黑下来了，颜倾城刚做好晚饭，正在屋子里等着他。
“嫂子，我回来了。”
“洗手吃饭吧，刚做好。”
丛叶洗手后，来到屋里，脸上的表情难免落入颜倾城的眼中。
“怎么，今天不顺利吗？”
“没有，只是不小心打碎人家一件东西，一天的工钱刚好够赔人家的。”
“别放在心上，明天再挣就是了。来，喝点酒吧。”
颜倾城从桌子抽屉里那出上次丛叶喝剩下的小半瓶白酒，亲手给丛叶倒上一杯。虽然上次颜倾城让丛叶想喝时就喝点，不过丛叶并没有天天喝酒的习惯，那次之后，再没有喝过。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丛叶，今晚的确有些想喝酒，很快小半瓶酒就下肚了。当经脉中的热流快速运行起来，丛叶才感觉好受了些。
当丛叶和颜倾城吃饭的时候，市政广场对面的三层小楼内，二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余晓鹏坐在桌子后面的老板椅内，正在听一位中年人的汇报。如果丛叶在的话，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那位贾成大哥。
“丛叶买新家具赔给了夜总会？”
“是的，余总。”
“他哪来的钱？”
“是从朋友那里借来的，在家具市场当场打的电话。听名字，对方好像叫刘斌。”
“刘斌？应该不是朋友，十有**是他的战友。算了，不用管那个什么刘斌。今天的事情颜倾城知道吗？”
“丛叶回去后，并没有告诉颜倾城。”
“知道了，今天干得不错，下去吧。”
“谢余总夸奖，孙成告辞。”
等孙成离开后，余晓鹏一手支着下巴，一手习惯性地，用食指和中指敲打着桌面，嘴里自言自语道：
“十二套，六千三百块，上午卖了一百八，贴进去六千一百二。借钱总是要还的，我看你以后在观海城如何赚到这六千块钱。”
说到这里，余晓鹏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余总好。”
“客气了，听说你小子最近混的风生水起的，还能记得我？”
“余总是说哪里话？当年要不是余总关照着，我狄荣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讨饭吃呢。余总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兄弟效劳？有事余总吩咐就是。”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别说帮忙，都是狄荣该做的。”
“是这样，我这里遇到个挺能打的退伍兵，你手下我记得好像有两个人物，是不是可以借过来用用？”
“哈哈，是有这么两个，还是两兄弟，赵一和赵二。余总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什么借不借的，只要对余总有用，我明天就把他们送给余总了。”
“不用，不过是借来用用，过几天就还给你。”
接下来，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话，余晓鹏才挂断电话。站起身来，在房间溜达两步，再次来到挂着颜倾城过去照片的房间内，看着墙上的照片，双手抱在胸前。似乎是在和相片里的颜倾城说话：
“告诉丛叶，今天的事情不过是道开胃菜，以后还早着呢。”
第22章 不期而遇（）
第二天早饭后，见丛叶没有和往日般外出找零工，颜倾城也没有多问，收拾好碗筷后，换上一身紫色套装，肩头随意搭了一条米黄色的纱巾，脚下的皮凉鞋换成了一双灰白相间的运动鞋，白色的袜子刚好盖过脚踝。
“丛叶，今天没事的话，陪嫂子去看海可好？”
“看海？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海。就是那天去码头干活，匆匆瞥了一眼。”
“真的没看过海？”
丛叶点点头。不过，丛叶并没有马上答应颜倾城，刚才见她穿戴的如此整齐，又突然说要去看海，丛叶心中暗自猜测，嫂子应该另有目的，绝不可能只是去看海。
“嫂子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颜倾城听出来丛叶话中之意，那是在问自己，陪在身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颜倾城没想到丛叶的心思竟然还如此细腻，当即展颜一笑道：
“没什么事，就是去看看海，每年的今天，我都要去海边走走看看的。走吧，你今天也歇一天吧，钱可不是一天就能挣够的，也要注意劳逸结合。”
颜倾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丛叶就算猜出来其另有目的，也不好再推辞了。本来今天就没想去找活干，他打算歇两天，仔细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余晓鹏的暗中算计。总不能如此被动挨打，辛辛苦苦做那么多天，不过才赚了一千多块钱，被余晓鹏一个小算计，不仅差点被人说成入室抢劫，还搭进去五千块。如此的话，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丛叶并没有回房间换衣服，他仅有的几件衣服，都是一年前买的。除此之外，就是两身旧军装了。丛叶还是穿着平时打零工时穿的短袖衫，以及一条褐色休闲裤。
两人并肩走出日照巷，来到公交站点，反正丛叶也不熟悉观海城的道路，一切都听从颜倾城的安排就是。
“说来也巧，一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见过海。一直梦想着能到海边看看，没想到毕业时，竟然直接分到了海边工作。”
“嫂子第一次看海，是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并没有书上描写的那么激动。大海给人一种宽容，一种大度的感觉，站在大海边，再浮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从公交站点上车，到观海城的游览码头，只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两人下了车，便下到海滩上，慢慢走着。这时，丛叶从颜倾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伤感，一丝思念，甚至还有一丝悲伤。不知道嫂子心中所想为何，丛叶自然无法拿话来安慰她，只能默默地跟着。
深秋的大海上吹过来的风，似乎要比陆地上的温度略高点。里面夹杂着的淡淡腥味，丛叶不是很喜欢。这一天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阳光下的海面，如同一块淡蓝色的丝绸，微风中，微微起了些皱褶。天空中飞翔的，丛叶并分不清是海鸥，还是海燕，甚或者是其他什么海鸟。不了解渔民早出晚归习性的丛叶，对于大海上几乎看不到渔船的影子，略感有些纳闷。
“丛叶。”
听到颜倾城的叫声，丛叶收回一直看着远处海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