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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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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合适,却成疑问。就算跟他谈了,他帮着胡雪岩做事,要靠他提拔,能不能帮着自己对付胡雪岩,又成疑问。

千回百折的心事,绕来绕去,又落到胡雪岩身上。她觉得以后变化如何,犹在其次,眼前横亘胸中,怎么样也无法自我消除,而必得问一问的是∶胡雪岩的变心,到底为了什么?

因此,这夜工夫,她的心思集中在第二天如何去找胡雪岩,同时如何开口问他?这样设想着,便如跟那『没良心的人』面对面在吵架,心里又气愤,又痛快。气愤的是『他』说不出个道理,痛快的是把『他』骂了狗血喷头。

等『骂』过了,她却又有警惕,不管如何,胡雪岩对她父母来说,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世界上哪里去找这样慷慨的人?就算他自己能忍受这顿骂,旁人也要批评她恩将仇报。这样一想,阿珠气馁了,同时也更觉得委屈了,真正吃的是有冤无处诉的哑巴亏!

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早晨又无法再睡。天气热,都要趁早风凉好做事,她身在客边,不能一个人睡着不起来。尤家倒不拿她当客人看,等她漱洗出房,厅里已摆好早饭,尤太太和七姑奶奶已端起碗在吃了。

道过一声『早』,七姑奶奶看着她的脸说∶『你的眼睛都凹下去了。一

定一夜没有睡着,来,吃了早饭再去睡。『

阿珠不作声,只看着早饭发愁。松江出米,一早就吃炒饭,她的胃口不开,只想喝碗汤,吃不下饭。

『你们吃吧,』他说,『我不饿!』

尤太太一听这话,便放下筷子,伸手到她额上摸了一下,又试试自己的额头,皱眉说道,『你有点发烧,请个郎中来看一看吧!』

『不要,不要!』阿珠自觉无病,『好好的,看什么郎中?五嫂也真想得出。』

『那么先弄点药来吃。』

尤家成药最多。都是漕船南来北往,从京里有名的『同仁堂』、『西鹤年堂』等等有名的大药铺中,买了带回来。当时便用老姜、红枣煎了一块『神曲』,浓浓地服了下去。出了些汗。觉得舒服得多,但神思倦怠、双眼涩重,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她心里还有事放不下,想去看看她父亲,却又怕遇见胡雪岩,夜里所想的那一套,此刻整个儿推翻了,她自己都不明白,怕的是什么呢?是怕跟胡雪岩翻脸,以至于为她家父母带来纠纷,还是怕自己受不住刺激?甚至是怕胡雪岩面对面为难受窘?

精神不好,偏偏心境又不能宁境,烦得不知如何是好呢。想想真懊悔有此一行!不管怎么样,在自己娘身边,就算发顿脾气,哭一场,也是一种发泄。现在不但没有人可为她遣愁解闷,还得强打精神,保侍一个做客人的样子,其苦不堪!

想想又要恨胡雪岩了!是他自己跟她父亲说的,让她到上海来玩一趟。

带了出来,却又这样一丢了事,这算是哪一出?别的都不必说,光问他这一点好了。如果他说不出个究竟,便借这个题目,狠狠挖苦他几句,也出出从昨天闷到此刻的一口气。

这样想着,精神不自觉地亢奋了,于是趁七姑奶奶不在场,向尤太太说道∶『五嫂,我想去看看我爹。请你派个人陪了我去。』

『那现在。不过你身体不大好,不去也不要紧,反正我们过几天就要到上海,那时候再碰头好了。』

『还是去一趟的好,不然我爹会记挂我。』

说到这个理由,尤太太不便再劝阻,正在找人要陪她到老张船上,恰好陈世龙来了。

『来得巧!』尤太太一本正经地向他说∶『你好好陪了她去看她爹,拣荫凉地方走!她在发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尤家,拣人家檐下,阳光晒不到的地方走。陈世龙照顾得很周到,三步一回首地探视,口中不断在说∶『走好走好!』那样子既不象兄妹,又不象夫妇,引得许多人注目。阿珠有些发窘,心里嗔怪∶又不是黑夜,路也很好走,何苦这样一路喊过去,倒象是有意要引人来看似的。

走出巷子,豁然开朗,临河是一条静悄悄的路。阿珠遥望着泊在柳荫下的船,忽然停住了脚,喊一声∶『喂!』

陈世龙闻声回头,奇怪地问道∶『你在跟哪个招呼?』

『这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你的话问得可要发噱?』

『原来是叫我。有话说?』

『自然有话说,不然叫住你做啥。』阿珠想了想问道∶『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话?『

『什么话?听哪个说?』

『你是装糊涂,还是怎么?』阿珠有些生气了。

『喔!』陈世龙才明白,『你是说胡先生。他的话很多,不知道你问的哪一方面?』

『自然是说到我的!』

『这倒没有!只说要赶到上海去接头生意,过几天再来接你,这当然不大对!』

听得这句批评,阿珠心里舒服了些,『连你都晓得他不对!』她冷笑道,『说好了让我到上海夫玩一趟,结果半路里放人家的生,这不是有意欺侮人!』说到『欺侮』,又想起胡雪岩的无端变心,顿觉百脉偾张,眼眶发热,一下忍不注,便顿着足,且哭且说∶『他是存心好了的,有意欺侮我!有意把我丢在半路上!他死没良心!』

陈世龙有些发慌,也有些伤心。从湖州一路来,他下了许多功夫,谁知她一寸芳心,仍旧在胡雪岩身上。不过转念一想,他把已馁之气又鼓了起来,女人的委屈,最伯郁积在心里,朝思暮想,深刻入骨,那就不容把她的一颗心扳转来,象这样大哭大闹,发泄过了,心里空荡荡的,反倒易于乘虚而入。

因此,他默不作声,只把雪白的一方大手帕,递过去让她擦眼泪。这个小小的动作,不知怎么,在阿珠的心里居然留下了一个印象,同时也唤起了回忆,想起在湖州一起上街,他总是拿这样一方手帕,供她拭汗。

心无二用,一想到别的地方,便不知不觉地收住了眼泪,自己觉得有些窘,也有些可怜。拿手帕擦一擦眼泪,醒一醒鼻子,往前又走。

『慢慢!』这回是陈世龙叫住了她。等她回过身来,他又问道∶『到了船上,你爹问起来,你为什么哭,该怎么说呢?』

阿珠想了想答道∶『我不说,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说可以,你爹来问我,我不能装哑巴。』

『你┅┅』阿珠这样叮嘱,『你只说我想家。』

『好了。走吧!』

到了船上,老张果然诧异地问起,阿珠不作声,陈世龙便照她的话回答。

『那总是受了什么委屈,在别人家作客┅┅』

『跟人家有什么相干呢?』阿珠抢着说道∶『尤家是再好都没有了,爹不要冤枉人家。』

『那么是什么委屈呢?不然不会好端端地想家。』

『我想,』陈世龙说,『大概是胡先生不让张小姐到上海去的缘故。』

『这你不要怪他。他跟我说过了,一到上海,碌乱三千忙生意,照顾你没工夫,不照顾你又不放心。等事情弄得略有些头绪了,再来接你,好好去玩两天。这话没有啥不在道理上,你很明白的人都想不通?』

阿珠一面听着,一面在心里冷笑,听完,愤愤地说道∶『他这张嘴真会说!骗死人,不偿命。现在也只有你相信他了。』

『怎么?』老张大为惊诧,看她不答,便又转脸来问陈世龙∶『阿珠的话,什么意思?』

陈世龙自不便实说,但光是用『不知道』来推托,也不是办法,想了想,觉得最好避开,让他们父女私下去谈。

于是他说∶『你问张小姐自己!』接着,走出船舱,上了跳板,在柳荫

下纳凉。

『阿珠!』船里的老张神色严重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说给我听听看。』

怎么说?说人家不要我了?这话似乎自己作践自己,她不肯出口。如说胡雪岩变心了,话不够清楚,打破沙锅问到底,依然难以回答。因而阿珠觉得很为难。

『说呀!』老张催问着。

想了半天,她答了这佯一句∶『我懊悔来这一趟的!』

老张听不懂她的话,着急的说,『你爽爽快快的说好不好?到底为了啥?』

『你不要来问我!你不会去问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胡雪岩。老张有些不安,『怎么?』他皱眉问道∶『你们吵了架了?』

『人影子都没有看见,哪里去吵架?哼,』阿珠冷笑道∶『见了面,倒真的有场架好吵!』

『为啥呢?他对你有啥不对?』老张埋怨他女儿,『你的脾气也要改改,动不动生气,自己身子吃亏!』

先听她爹的两句话,阿珠忍不住又要发火,但最后一句让她心软了,到底还是亲人!自己有这一双爹娘,总算『八字』不错。这佯一转念,心境不由得变为豁达,提不起,放不下的事,此时也提得起,放得下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知不觉的受了七姑奶奶的感染,挺起胸来,摆出须眉气概,高声说道,『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也不同他吵,吵不出名堂来的,他同我说话,我朝他笑笑,看他到晚来睡在床上,自己摸摸良心,难过不难过?』

怎么一下子决裂得如此?老张相当诧异,却还镇静,女儿许给胡雪岩,他原来就不大赞成,所以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他觉得也并不坏。

不过,事情要弄清楚,看阿珠的神气,可以想见胡雪岩有了很明确的表示。然而阿珠又说连『他的人影子都没有看见』,那么,『是不是他托人带了什么话给你?』他问。

『 自然罗!不然我怎么晓得他的鬼心思?』

『不要开口骂人!』老张训了她一句,『不管怎么样,人家人是好的。』

『你跟娘当然都当他好人,没有他,哪里会有今天?』

这话对自己的父亲来说,是太没有礼貌了,老张又是带些狷介的性格,无法忍受说他贪图财势的指责,所以脸色大变。

阿珠是顺口说得痛快,未计后果,抬头发现她父亲的脸,大吃一惊!再想一想,才发觉自己闯了祸,赶紧想陪笑解释,但已晚了一步。

『你当我卖女儿?』老张的声音,又冷又硬象块铁,『我不想做啥丝行老板!上海也用不着去了,我们今天就回湖州。』

阿珠没有想到她爹生这么大的气,也晓得他性子倔,说得到,做得到。

一时慌了手脚,又悔又急,又恨自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使得老张好生心疼,但绷着的脸一下子放不松,依然气虎虎地呵斥∶『你哭什么?要哭回家去哭!』

于是阿珠心里又加了一分挨了骂的委屈,越发哭,哭声随风飘到岸上,陈世龙听见了,不能不去看到究竟。

看到阿珠用衣袖在拭泪,他又把他的手帕递了过去,一面开玩笑他说∶『今天哭了两场了。』

阿珠正找不到一句话可以开口,心里说不出的不对劲,恰好在陈世龙身上发泄,使劲把手帕往他身上一掷,白眼说道∶『你管我?哭十场也不与你相干!』

看她拿陈世龙出气的语调、神气,完全是个娇憨的小女孩,老张不由得好笑,同时心里也动摇了,跟她生气,不就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然而拿眼前来说,就算陈世龙熟得一家人一样,到底是外人,应该客气,女儿失礼,他做父亲的应该有表示,所以赶紧向陈世龙说好话。

『世龙,你不要理她,疯疯癫癫,越大越不懂事了。』

『张老板,你这话多说了的。』陈世龙笑道,『不是我这一来,张小姐的眼泪怎么止得住?』

听这一说,阿珠便瞟了他一眼,撇着嘴说∶『多谢你!』

『好,闲话少说了。』老张脸色一紧,又谈到必须要谈的正事,『世龙,』

他用迟缓而认真的语气说∶『我们阿珠的事,你也晓得的,如今听说胡先生另有打算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她她不说,只会哭。你想来总清楚,倒说给我听听看。』

『我实在不大清楚。』陈世龙很谨慎地答道,『不过在杭州的时候,我听胡先生说起,好象为了这件事,胡先生跟胡师母吵得很厉害。』

『那┅┅』阿珠突然转脸,看着陈世龙大声质问∶『这话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老早就好问他了,何至于弄到今天,要刚认识几天的陌生朋友来传话?不是有意出我们家的丑!』

问倒问得理直气壮,但却是片面之词,陈世龙并没有一定要把听来的话告诉她的责任。但情势是只好她发脾气,别人不能反驳,否则就变成吵架了。

而且陈世龙另有用心,更不肯正面讲理,反倒点点头表示歉意∶『你要体谅我,这话在我不好乱说。』

『是嘛!你叫他胡先生,已经是他的学生子了,自然要帮师父。』

『好了!』老张不耐烦地阻止,『咭咭呱呱,就会吵架!这样子谈到天黑,也谈不出一个结果。』

受了一顿排揎的阿珠,自知理屈,不敢开口,但脸上又有些挂不住,那就只好避了开去,『你们去谈,不管我事!』说完,扭头就走,到后舱去坐着静听。

老张不理她,对陈世龙说∶『我现在很为难。世龙,你看事情看得很准,我要跟你商量,我想带阿珠回湖州┅┅』

话还没有完,陈世龙吃惊地问∶『这为啥?张老板,你是不是生胡先生的气?』

『不是,不是,决不是!』老张极力否认,『我刚才还在阿珠面前帮他说话。不过,一个人穷虽穷,志气是要紧的。说实话,阿珠的娘有点痴心妄想,我是从来也不觉得我做了丝行的者板。以前说要结亲戚,彼此还无所谓,现在事情有了变化,他不必再照应我,我也不好再受他的照应。你说,我的话是不是?』

『不是!』陈世龙简截了当地答说,『张老板,你的想法,完全不对!』

『完全不对?』老张倒有些不服气,『你倒说说看!』

『第一,胡先生不是那种人,不管事情有没有变化,他喜欢照应人家的

性子是不会改的,第二,开丝行,不是你受胡先生照应,是你照应胡先生。『

『你的话是说得好听,可惜不实在。他那么大本事的人,何用我来照应?』

『越是本事大的人,越要人照应。皇帝要太监,老爷要跟班。只有叫化子不要人照应,这个比方也不大恰当,不过做生意一定要伙计。胡先生的手面,你是晓得的,他将来的市面,要撑得其大无比,没有人照应,赤手空拳,天大的本事也无用,就拿这次买丝来说,湖州不是你们老夫妻两位,还有珠小姐的照应,哪里会这样子顺当?所以,』陈世龙加强语气说∶『张老板,你千万不要存了什么受人好处的心思!大家碰在一起,都是缘分,胡先生靠大家照应,他也不会亏待大家。再说句实请,我们就算替胡先生做伙汁,凭本事,凭力气挣家当,用不着见哪个的情。』

老张的心思拙,而且有些如俗话所说的『独门心思』,钻入牛角尖,不易自拔,他虽觉得陈世龙的话有道理,却总丢不开耻于受人恩惠的念头,因而只是摇着头,重复地表示∶『话不是这么说!』

在后舱的阿珠,有些发急了!陈世龙的话不但句句动听,同时他另有一种看法,即使用胡雪岩『闹翻』了,生意不妨照做。这样桥归桥、路归路,才不会惹人说闲话。不然,一定会有人说,张某人的女儿嫁不成胡雪岩,连丝行老板沮做不成了!那有多难听?

她又想到她娘,一心一意要丢掉那条船,在岸上立起个门户,好不容易有了如陈世龙所说的『缘分』得以如愿,谁知弄到头来是『竹篮子捞月一场空』,那有多伤心?

为了这两个原因,她不能不挺身而出,『爹!』一踏入中舱她就气虎虎地质问∶『你是不是跟我别气?』

老张一愣,不高兴他说∶『哪个来跟你一般见识?』

『既然不是别气,为啥一定要回湖州?人家的话,』她指着陈世龙说,『说得再明白都没有了,你一定不肯听,是啥道理。』

老张不作声,心里盘算了一会,如果硬作主张,一定夫妻吵架,而阿珠一定站在她娘这一面,吵不过她们,只好自己委屈些了。

『好了,好了,我听!』

阿珠得意地笑了,但心里对父亲不无歉然,只是娇纵惯了的,不但不跟老张说两句好话,反而『没大没小』地笑道∶『一定要我来凶两句,才会服帖。』

『我算怕了你。』老张苦笑,『你们说的话,自觉有道理,到底怎么回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是「独门心思」,想法总跟人家不同。』

『一个人要自己晓得自己!』老张正色说道,『凭力气吃饭,这话好说,说凭本事挣家当,我没有那种本事!』

『那怕什么?』陈世龙毫不思索地接口∶『有我!』

『听见没有?』阿珠很欣慰地说∶『人家都要帮你的忙,你就是不愿意。

怪不得娘常常说你┅┅说你牛脾气!真正是对牛弹琴!『说着,她掩着嘴笑了。

陈世龙看在眼里,大为动心,觉得她笑有笑的妙处,哭也有哭的味道,实在比那些呆呆板板、老老实实的姑娘们有趣得多。

这时的阿珠,已走入后舱,取只木盆,盛了她父亲换下来一身白竹布小

褂裤,预备到『河埠头』去洗,除了嘴上不肯吃亏以外,她总算是个孝顺女儿,但老张却不领她这份孝心,大声喊住她说∶『放在那里,我自己会洗。

太阳越来越厉害了,你快回尤家。『说着,又向陈世龙努努嘴,意思是快领着她走。

阿珠奇怪,不知她父亲为何急着催她走?只是跟爹吵了半天,不忍再执拗,把木盆放下,微咬着嘴唇,要细想一想,在临别之际,有什么话交代?

『走了嘛1 』老张说道,『有话过几天到上海再说。』

『爹!』阿珠终于想到了一句话,『娘要买的东西,你有没有忘记?』

『忘记也不要紧,等你到了上海再说。』

于是阿珠仍旧由陈世龙陪着,上岸回尤家。一面走,一面说话,阿珠把她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陈世龙明白,老张急着催她走,是因为胡雪岩快要来了,怕他们见了面会吵架。这话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为了试探,他还是说了出来。

阿珠不响,只沿着静僻的河边,低着头走。这使得陈世龙感到意外,照他的预计,她听了他的话,一定会有所表示,或者说她父亲过虑,她不会跟胡雪岩吵架,或者说胡雪岩如何不对。这样保持沉默,倒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好热!』阿珠忽然站往脚,回转头来跟陈世龙说。

『那就在这里息一息!』他顺理成章地用手一指。

手指在一棵绿荫浓密的大树下,极大的一块石头,光滑平净,一望而知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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