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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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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岩!』他有些激动,『来了半个多月,什么事也没有做,我也晓得你事情忙,不过,这样子下去,我要闷出病来了!』

『我晓得,我晓得!实在对不起,几处的事情,都非我亲自料理不可。

现在大致有了头绪,尤其海运转驳,总算办妥当了。我可以抽得出工夫来,明天开始,我们第一步就是去看地皮。『胡雪岩问道,』三叔,你酒量怎么样?『

『还可以对付。』

『那么,我先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他介绍的是裘丰言。押运洋枪的差使,裘丰言办得很妥当,王有龄送了他一笔钱,看实夸奖了一番,所以他最近的心境极好,跟刘不才一见如故,加以受了胡雪岩的委托,刻意敷衍,因而刘不才也觉得交了裘丰言这个朋友,是件很可以叫人高兴的事。

陪着看地皮的事,便由裘丰言来承当,每天一早到丰乐桥茶馆里喝茶。

裘丰言在扬州住过,早晨这一顿很讲究,炒两个菜吃早酒,酒罢吃面,然后由赔客领着去看地皮,有的嫌小,有的价钱不合,这样一番折中下来,到了下午三点钟,裘丰言又要喝茶吃酒了。刘不才因为有他作陪,不如以前那样无聊,倒也相安无事,把想赌的念头歇了下来。

突然间有一天,胡雪岩一大早来找刘不才,第一句话就是∶『三叔,我要请你陪一位客,这位客嫖赌吃着,无所不精,只有你可以陪他。』

刘不才一时开不得口,第一,觉得突兀,第二,觉得胡雪岩违反了他自己的来意,本来要求人家戒赌的,此刻倒转头来,请人去赌,第三,觉得自己说了戒赌,而且真的已经戒掉,却又开戒,这番来之不易的决心和毅力,轻易付之东流,未免可惜。

『三叔!』胡雪岩正色说道,『你心里不要嘀咕,这些地方就是我要请你帮忙的。说得再痛快一点,这也就是我用你的长处。』

那就没话好说了,『既然是帮你的忙,我自然照办。』刘不才问,『不过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得跟我说清楚。』

胡雪岩略微踌躇了一下,『说来话长,其中有点曲折,一时也说不清楚。』

他停了停又说∶『总而言之一句话,除这位公子哥儿玩得高兴了,对我的生意大有帮助。』

『嗯,嗯!我懂了,你要请我做清客?』

『不是做清客,是做阔客。当然,以阔客做这位公子哥儿的清客,不就更加够味道了!』

这一下,刘不才方始真的懂了,点点头很沉重地道∶『只要你不心疼,摆阔我会,结交阔客我也会。』

『自然!怎么谈得到心疼的话?三叔,』胡雪岩问,『你一场赌,最多输过多少?』

『输过┅┅』刘不才说,『输过一爿当店,规模不大,折算三万银子。』

『好的,你经过大场面。那就行了!』胡雪岩说,『你不必顾虑,三五万银子,我捧现银给你,再多也不要紧,我随时都调得动。总之,输不要紧,千万不能露出小家子气的样子来!』

『这你放心好了,赌上头,我的胆子最大。』

当时约定,胡雪岩下午来陪他去结交那位公子哥儿,银票在那时带来。

刘不才便也精神抖擞地去剃了头,打扮成个翩翩浊世公子的样子,在那里坐等。

午后不久,胡雪岩又来了,看刘不才穿的是铁灰色缎面的灰鼠皮袍,枣红色巴图鲁坎肩,头戴一顶珊瑚结子的玄色缎子的小帽,正中镶着一块寿字纹的碧玉。雪白的纺绸褂子,下面是笔挺的扎脚裤和一双漳绒的双梁鞋。

『漂亮得很!我有两样东西带了来,正好配你这一身打扮。』

那两佯东西是一个金打簧表,带着恨极粗的金链子,一个羊脂白玉的班指。另外有两万银票,起码是五百两一张。

『时候还早,我先把这个阔少的来历告诉你。』

这位阔少姓庞,是胡雪岩到南得去的那两夭认识的,大家都叫他庞二爷。

这位庞二爷是丝业世家,几代蓄积,再加上道光末年中外通商,在洋庄上很赚了些,所以虽不是富堪敌国,而殷厚之处,远非外人所能想象。

庞二爷虽然是一等一的纨袴,但家学渊源,做生意极其在行,此所以胡雪岩要跟他打交道。

庞二爷是个捐班的道台,自然不会『辕门听鼓』去候补等差使,平常也不穿官服,但如果有什么州县官在他面前,以官派骄人,那一下他摆出来的官派,比什么人都足,就从这一点上,把庞二爷吃软不吃硬的性情,完全显出来了。

原来是他!刘不才一面听,一面心里在想。同是湖州人,他自然知道庞二爷,不过论『少爷班子』的等级,刘不才起码要比他差两等。而且现在已经『落薄』了,提起来,说是『当年刘敬德堂的老三』,这句话并不见得光彩,庞二爷心里作何感想,却不能不预先顾虑。

『三叔,』胡雪岩接下来说,『为了拉拢庞二爷,我特地托王大老爷出面请客,他是你们湖州的父母官,庞二爷再忙也不能不到。不过今天只是为了请客吃饭,「场头,拉不大,只不过打打麻将。你要拿本事出来,让他跟你赌过一场,还愿意跟你赌第二场,这样子交情才可以越拉越拢。』

『我晓得了。这一点你放心!不过,』刘不才很吃力地说,『我们虽没有会过,他是在上海的时候多,大概总也晓得我这个人。』

『 晓得也不要紧,「败子回头金不换,,没有哪个笑话你!再说,我跟王大老爷关照过了,对你会特别客气,有主人抬举着,人家也识不透你的底细。』

刘不才听了他的话,看一看自己那身装柬,再看一看那两万银票,想法变过了,什么都可以假,银子不假,钱就是胆,怕什么!

『雪岩,你的话不错。』他精神抖擞地问,『我们什么时候走?』说着,便打开那只打簧表,一看才午后两点钟。

『约的是四点,我自然要早到。你再养养神,准时到王公馆好了。』胡雪岩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王家的地址。

约定了各自分手。刘不才果然靠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把庞二爷的

脾气作了一番很周详的考虑,然后又细想应付的态度。自己觉得颇有把握,欣然睁眼,重新又修饰了一番,方始雇一顶小轿,专程赴约。

到了王家,主人果然很客气,口口声声称他『三才兄』,坐下寒暄了一阵,请的客人陆续都到了,除了嵇鹤龄和裘丰言,另外两个都是阔少,一个是做过天津海关道的周道台的弟弟,行五,一个是亦官亦商的高家老四。坐下来言不及义,不是说一顿牌九输了多少,就是谈『江山船』上出了怎么样的一个尤物。

最后,庞二爷到了,三十四五岁年纪,一张银盆大脸,赛似戏台上的曹操。因为祖父死了不久,有限制在身,只穿一件灰布羊皮袍,但手上戴一只翻头十足的『火油钻』戒指,戒面朝里,偶尔扬手之间,掌中光芒乱闪,格外引人注目。

主人一一引见,庞二爷初见面的只是嵇鹤龄、裘丰言和刘不才。听到他是胡州口音,便觉亲热,『刘三哥,』他问,『你府上哪里?我怎么没育见过?』

刘不才声明住处,接着又说∶『久仰庞二爷的大名,幸会之至。』

『彼此,彼此!』庞二也很客气,不象有架子的纨袴。『喂,喂!』周老五性子最急,『该上场了!』

于是主子引寻,进入厢房,里面已摆好一桌麻将牌在那里,站着商议入局,庞、周、高三人是用不着说的,剩下一个搭子,主人让嵇鹤龄,嵇鹤龄让刘不才,刘不才让胡雪岩,胡雪岩一推辞,便即定局,仍由刘不才上场。

扳好位于坐定,讲好一万银子一底的『幺二』,四十和底十六圈,随即噼噼啪啪打了起来。刘不才先不忙着和牌,细看各人的牌路,庞二和高四都打得很精,但高四有个毛病,喜欢做牌,周五打牌跟他的脾气一样,性子急,不问大小,见牌就和,一等张便把脾扣了下来,两眼瞪着『湖』里,恨不得拣一张来和牌似地。

然而牌虽打得蹩脚,手气却是他好。四圈牌下来,和了两副清一色,一副三元,已经赢了将近一底,把他高兴得不得了。

『这都是老四做牌做得太厉害,张子太松!』庞二一面掷骰子扳位,一面冷冷地说,『这回圈如果你坐我下家,可要当心一点儿!』

结果刘不才坐了周五的上家,他的上家是高四,跟庞二对面。高四老脾气不改,十三张牌只要七张花色一样,就想做清一色,所以张子仍旧很松。

刘不才心想,不能多吃,不然自己的张子也会松,让周五捡了便宜,手风一上去就很难制了。

打定这个主意,连边嵌都不吃,全神贯注在下家,把周五钉得死死地,两圈牌下来,周五『氽』出去一半,但大输家的庞二却并无起色。于是刘不才又想,现在不但要扣住周五,还得想办法让庞二和牌才好。

他的牌打得极精,稍微注意一下进出张子,就能料到庞二要的牌,总是在他刚听张的时候『放铳』。庞二连着和了两副,手风一顺扳了回去。等八圈下来吃饭,计算一下,成了三吃一的局面,大输家是高四。

『老兄的牌打得很高明。』下了牌桌,庞二这样对刘不才说,『牌品更是佩服之至。』

『哪里,哪里!』刘不才觉得很安慰,同时也有些佩服庞二,是个识好歹的人。

到了饭后,庞二的手风转旺了,逢庄必连,牌也越和越大,这也要归功

刘不才,但他已下再放张子,只是专门扣住周、高二人,尤其是不让他们俩和大牌,一看风色不对,不是自己抢和,就是放人家和小牌。等到打完结帐,庞二一家大赢,周五一家大输。

『每次都是这样,先赢后输,输倒不要紧,牌真气人!』周五恨恨地说,『所以我不喜欢打麻将!真没意思。』

庞二和高四是看惯了他这副样子,相视而笑,不说什么,刘不才却开口了∶『周五哥的性子急,推牌九就配胃口了!』

『对!』周五接着说道∶『我来推个庄!』

高四无可无不可,刘不才也不作声,只有庞二迟疑着说∶『太晚了吧?

打搅主人不方便。『

『不晚,不晚!』胡雪岩代表主人答话,『各位尽管尽兴,是吃了消夜再上场,还是┅┅』

『吃消夜还早。』周五抢着说道,『等我先推个庄再说。』

庞二深知他的脾气,若是他做庄,不管输赢,不见天光不散,因而紧接着他的话说∶『都是自己人,小玩玩。这样好了,推「轮庄牌九」,大小随意,一万两银子一庄,输光让位,赢的也只能推四方。』

『四方太少了,起码要八方。』

『算了,四四十六牌九推下来,扰了主人的消夜,回家睡觉正好。』

『这话不错。』高四也说,『明天上半天,我还有事,早些散吧!』

周五孤掌难鸣,只得依从。等把牌拿出来,自然是他第一个做庄,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个豆荚样的象牙盒,抽开盖子倒出四粒骰子来。周五的花样很多,四粒骰子一掷,要有一个四,一个五,才把红的那粒拣出来,余下三粒再掷,掷出一个四,一个六,才用红的那粒四加五是九,谐音为『酒』,六加四是十,谐音为『肉』,说是『请骰子吃酒吃肉』。

『麻将要打得清静,牌九要赌得热闹,请大家都来玩!』周五大声说道,『一两银子也可以下注。』

这时袭丰言还没有走,刘不才分了二百两『红钱』给他,让他五两、十两押着玩。王有龄也被请了下场,胡雪岩虽不喜欢赌钱,但此时当然要助兴,取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押在庞二所坐的上门。

『是大,是小?』庞二问说。

『看我「开门」就知道了。』依周五的性格,开出『门』来,自是『一翻两瞪眼』的小牌九。

他这个庄只推了两方牌九,就让庞二和高四把他打坍了。接下来是庞二推庄,四方牌九,平平而过。周五却又输了一万多,大赢家是高四,刘不才也赢了五六千银子。

第三个庄家是刘不才,他卷起雪白的袖头,洗牌砌好,一面开门一面说∶『周五哥喜欢小牌九,我也推小的。』

周五赌得火气上来了,一听他的话,脱口答道∶『对!「春天不问路」,坐天门就打天门。』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摔,『我包了!』

『嗐!』庞二大不以为然,『大家好玩嘛!你这样子不让别人下注,多没意思!』

『怎么叫没意思,各人赌各人的,你要看得你下门好,你可以移我的注码,不是照样赌?』

『移注码』是旁家跟旁家做输赢,如果统吃统赔,移注改押的人毫无干系,倘或一家配、一家吃,那出入就大了。牌九、摇摊,专有人喜欢移别人的注码,彼吃此配,赢了庄家赢旁家,双倍得利,而且还可自诩眼力,是件很得意的事。

但『移注码』往往会变成闹意气,一个移过去,一个移回来,一个再移过去,一个再移回来,每移动一次,就加了双倍的输赢,那就赌得『野』了。

现在周五跟庞二就有点闹意气的模洋。赌钱失欢,旁人自然要排解,但两个人都是阔少,银钱吃亏可以,话上吃不得一句亏,所以要排解也很难,胡雪岩不免有些着急。

就在这庞二爷有些光火,要想说『天门归下门看』,移周五的注码时,刘不才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庞二哥的话不错,都是自己人,「书房赌」,小玩玩┅┅』

果然,脾气暴躁的周五打断他的话说∶『你庄家说的什么话?倒要请教,他的话不错,我的话错?』

『你的话也不错。』刘不才神色从容地答道,『庞二哥也不必动注码了。

周五哥有兴趣,我做庄的理当奉陪,「外插花」赌一万银子好不好?『

说『好』的是裘丰言∶『好!这样子就两全其美了。』

庄家跟旁家额外『做交易』,谁也不能管,道理上是说得过去的。刘不才花一万银子,把面子卖了给两个人,这一手做得很漂亮,而那一万银子,也还不一定会输。胡雪岩暗暗心许,刘不才在应酬场中,果然有一套。

骰子掷了个七点,周五抢起分在外面的那两张牌一翻,真是瞪眼了!一张牛头、一张三六。把他气得脸色铁青。

『这叫什么?』裘丰言说,『我上次到松江听来的一句话,叫做「黑鬼子抗洋枪」!』

他是不带笑容,一本正经地在说,便无调侃的意味,大家都笑,周五也笑了。

这一牌是统吃。那『外插花』的一万两银子,刘不才原可以另外收起,等于赌本已经收回,这一庄变成有赢无输,但他很漂亮,放在外面,数一下,报个数,是两万七,好让旁家斟量下注。

他这个庄很稳,吃多配少,每把牌都有进帐,推到第三方第三条,照例末条不推,重新洗牌,他却『放盘』了。

『只有一方牌了!』他说,『我推末条,要打尽快!』

『老兄,』庞二劝他,『 「下活」的牌,这一条你还是不推的好!』

『多谢关照!』刘不才说,『推牌九的味道就在这上头,骰子帮忙,「独大拎进」!也是常有的。』

『那就试试看!我倒不相信下门会「活抽」。』周五又摸出一把银票,『庄家有多少?』

刘不才点了点数,一共是四万银子。

『统归下门看。』周五拿银票往下门一放,『多下的是我的。』

这一下大家都紧张了。小牌九是没有『和气』的,这一牌,庄家不是由四万变八万,就是输光让位。从赌到现在,这是最大的一笑输赢,一进一出不是小数,连庞二都很注意了。

刘不才声色不动,把骰子掷了出去,等三门摊牌,上门九点,天门七点,下门天牌配红九,讲好不作天九作一点。

『你们看,下活嘛!』周五有些色厉内荏的神气,『一副克一副,不是下活是什么?』

『下活是下活,点子大小了!』庞二说道,『末条常会出怪牌,老五,满饭好吃,满话难说。』

『有点子就有钱!』周五索性硬到底了,『这副牌再输,我把牌吃下去。』

不要说是巨额赌注的本身,引人瞩目,光是周五这句可能会搞得无法收场的话,就使得一屋子的人,从坐在赌桌上的到站在旁边伺候的听差丫头,无不大感兴味,渴望着看看庄家的那两张牌,翻出来是什么点子?倘或是一张杂七、一张杂五凑成的『无名二』就赢了下门的『天九一』,那时看说了『满话』的周五,是何尴尬的神色。

但包括庞二在内,谁也没有想到,刘不才根本就不翻牌,『周五哥!』

他说,『不错,你的一点很值钱。』

说着,他把面前的钱推了出去,脸上带着平静自然的笑容,竟象心甘情愿地输给周五,而更象自己赢了周五。

庞二此时对刘不才已大有好感,所以处处偏向着他,『你牌还没有看!』

他提醒他,『真的一点都会赶不上?』

『牌都在外面。』刘不才说,『用不着看了,一点输一点,』

『我倒不相信。』庞二说着,就动手理牌,从最大的『宝子』理起,找到一张二四,却找不到『幺丁』,既然说是一点输一点,那么庄家应该是一副『人丁一』找人牌,果然只有一张。

翻出来,可不是『人丁一』?十个红点,衬得那里黑的一点格外触目。

极静的屋子里,立刻晌起一片喧哗,叹惜和笑声、惊异和感叹,自然声音最大的是周五。

『来,来,归我来配!』他把庄家的钱和自己的银票,都携到面前,配完了小注,余下的便是他的盈余。

『真有这样的牌!』庞二摇摇头,『就翻不出一个两点。』

他替庄家遗憾,甚至引为恨事,刘不才却若无其事地,把牌推向高四,这是最后一庄,推完四方,也是平平而过。于是主人招呼到厅上吃消夜,一面吃一面谈,不知不觉又谈到刘不才的那副牌。

『你老兄的眼光真厉害。』庞二说,『一下子就看到了外面少一张人牌,少一张「钉子」,这点道行,倒也不是三年、五年了。』

『老刘是个角色。』连周五都心服,『跟你赌,输了也有味道。几时我们好好赌它一场。』

『何用「几时」?』庞二接口说道,『就是明天。』

『明天不是约好了,扰老胡的,后天好了。』

『明天也一样。』胡雪岩说,『你们约哪几位来玩,我补帖子也一样。』

『不必,不必!』庞二说道,『后天我请大家吃饭,找几个朋友来,好好赌他一场。』他特意向刘不才问道∶『后天你空不空?』

『哪一天都空。』

『好的,那你后天早一点请过来。』庞二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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