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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宵小,又何必为了他毁了前程, 且留此身北拒辽寇,西逐平夏,可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尚书公子,翰林院编修,你都是知道的。”
“那我不知道的呢?高德兴的党羽?”
杜书彦失笑道:“就凭他?”
“那你为何要救他?”
杜书彦翻了一个白眼:“救他?我这一番布置,是救他吗?我是救你!”
萧远不屑的哼道:“萧某何时要人救。”
“你杀了他,那些枉死的官兵就能沉冤得雪?没想到你竟也只是逞匹夫之勇的莽夫!若罪状不得告天下,高德兴这般死了,又有何意义?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千百个不成?”
“你……知道得不少,”萧远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惊讶,警戒之色又重了几分。
杜书彦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你以为朝廷什么都不知道吗?只是苦无证据。他也不过是个马前卒,水底下藏着的……哼。”
“翰林编修管的事儿还真不少。”
杜书彦望了望窗外的人群,又看看追兵,在车厢壁上曲指轻扣两下,道:“人太多了,甩不掉,咱们下车。”
萧远会意,待马车转过巷口,两人迅速从车上跃下,一闪身混进熙熙攘攘的夜市中。待追兵被马车引得远了,萧远便想告辞而去,杜书彦正色道:“翊麾可否将知道的告知杜某?”
大相国寺,借着皎洁的月光,偌大的客堂里空荡荡的摆着两排蒲团,杜书彦接过沙弥提来的茶壶粗碗,道了声叨扰,掩上门在萧远面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玉瓶扔给他。
“这是何物?”
“你刚才先走了,”杜书彦笑道。
萧远拔开塞子一嗅,会心一笑,仰脖一饮而尽,笑道:“果然好酒。”
他低着头把玩着玉瓶,缓缓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翊麾人在西北,如何会趟了陕西道的浑水?”
“那个死了的都统曾是我的同袍,他死后不久我收到一封信,他自知难逃生天,初略向我告知了事情的原委,我才会借机找上高德兴。”
杜书彦冷冷道:“同袍者多矣,他为何要舍近求远?且军中往来书信查得极严,既然高德兴已经决意害他,又怎么会让这种书信传出?”
萧远从怀中取出那张奉于佛前的字条,那纸条杜书彦早已看过,不过是一首语句朴拙的边塞短歌,多为军中粗通笔墨的军将有感而成,士卒常歌谣之,又或抄录传阅亦是平常。
“这首征人歌与此事有何干系?”
“征人歌?”萧远倨傲的偏了偏头,“这是函信。”
杜书彦轻轻抚平这张被摩挲得有些发攘的粗纸,原来这就是军中使用的函信,说白了就是替字,诗歌中的词句代表着使用者约定的特殊意思。由于对使用者的文化要求较高,又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正确解译,所以通常只在执行机密任务的斥候间使用。
“没有第二个人能解读它的意思,自然也就没有第二个人会相信它是揭露高德兴罪状的证物。”
“信上说高德兴私贩军资?”
“大意是说该送来的物资一样也未到达。”
“那一批送出的不只寒衣,还有一大批武备,只怕武备的价值远在粮食寒衣之上,这些武备他如何能私贩出境?”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如此,你就敢私自入京,冒杀头之险暗杀高德兴?”
“在他亲口承认以前,我也没有打定主意杀人,”萧远想到机会已失,忿然道,“若此事唯一人可为之,燕然愿往。”
杜书彦喉头一咽,低声道:“何至于此。”
他起身在朗月如洗的经堂中来回踱了几圈,忽毅然决然的回身道:“三日,且给我三日。你就留在大相国寺不要外出,住持会安排好一切的。”
萧远懒懒一笑道:“书彦何必担心,其实……燕然杀孽深重,不敢玷污宝殿。”
“不行,你就给我留在这儿,”杜书彦眼睫一翻,生生把‘你丫出去实在太惹眼了’这句话咽了下去,“别再横生枝节。”
第二日早朝之前,高德兴差点儿被暗杀一事早已经传遍了朝野,不过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在早朝上只字未提,甚至连五门司也没见有什么动静,让杜书彦大感意外。
又等了一阵子,官家用过了点心,曹公公才得空让身边的小万公公过来说话。原来早朝前,官家已经见过了高德兴,又看了根据高德兴所述描摹的贼人画像,神色严厉的劝了一句,高卿乃朝廷栋梁,要以自身名节为重,便把这事儿给罢了。
杜书彦几乎忍不住嘴角泛起的笑意。高德兴自然不敢将自己的原话说出来,于是便真成了一场拈酸吃醋的闹剧,白落个不知检点的丑状。既然这厢无事,便可全力应对枢密府库之事了。
在翰林院枯坐了一日,也不见皇帝召见,只有管城送了信来,说高德兴在驿馆闭门思过,连他的亲兵都未曾上街溜达。
“虽然咱们知道证据在枢府,可那是冯老爷子的地盘,公子,难道到了嘴的肥肉就白白送人不成?”
“肥肉?我还嫌腻味,”杜书彦埋头翻着本朝人物考的卷宗,有一笔没一笔的在一大堆人名间划着线,“……舅舅的表弟的幼女的夫婿……我就说李长泽是老幺,哪冒出个妹夫来。不用着急,界限外的事,自然要有别人帮着做。”
“公子难道安排了人手?”
“不用我安排,官家这一怒,只怕有些人正急着安排呢。”
“那咱们现在……”
“手头这么多活,可不得干?还不给我换壶热茶来。”
云墨答应着去了,杜书彦抬头看看满天的火烧云,叹了口气:“今夜又得在翰林院凑合了。”
着人回府报了信,说公事繁杂一时处理不完,今晚就在翰林院后院歇下。茯苓便打点了粥菜点心和厚衣裳送来,只道是如常。
入了夜,稀疏的竹子哗哗的响着,便有些秋风萧瑟的味道,巡夜的火光在院墙外有条不紊的来来往往,到后半夜,不期然的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天河盟(十)()
杜书彦歪在榻上打着盹儿,忽一阵喧哗,惊飞了西塘边儿梓桐树上躲雨的寒鸦。
“可是走了水?”
“回公子,不是,”那人一身普通兵卒打扮,衣襟上滴着水,看来是冒雨赶来。
“管城,你来了。不是走水,这大半夜的怎么如此喧哗?”
“承平关八百里加急,这会儿两府的大人们都往枢府赶呢。”
杜书彦一皱眉,难道只是巧合?今天当值的是冯瑞慈和段学士。“不知是哪一出,”杜书彦揉了揉额角,饮了一口凉茶醒醒脑子。
“高德兴也来了?”
“他是副使,应该来的。”
杜书彦点点头,默默看着满桌案卷,有资格参加这种紧急会议的官员名字一个一个从层叠的宣纸中蹦出来,在清冷的空气中来回交错的排列着,互相拉扯。
“是了,既然我知道,冯瑞慈一定也想到了。枢府的库房每日往来人员众多,不可能安全。”
“要是冯老头想毁,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这老头到底想啥呢?”云墨转着眼珠子道。
杜书彦缓缓道:“他要的是安全……南江侯杨明昭可在列?”
“在。”
“你立刻带人赶去他府上,云墨,通知那个人也过去。”
见他们悄悄的出了角门,杜书彦挑亮了油灯,打着呵欠踱至檐下,正瞥见翰林院当值的郎官许玖在院门后探头探脑的张望,杜书彦冷冷一笑,装作没看见他,嚷道:“云墨,江白,都往哪儿躲懒去了?”
刚总角的小厮江白这才从偏房揉着眼睛跑出来,垂手道:“公子,小的睡熟了,没听到公子起来。”
“云墨呢?他好躲懒,就指使你来?”
“云哥哥见公子睡了,就回府给公子取雨具去了。”
“他也多事,难道府里不会送来?”杜书彦嘟囔着,“大半夜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吵,算了,去给我沏杯茶来。”
江白答应着去了,杜书彦挂着满脸被吵醒的不悦在廊下溜达着,那许玖才假装刚走过来似的,上前搭话道:“我适才听外面吵嚷,起来看看,杜编修可也是被吵醒了?”
“是啊,”杜书彦连打了几个呵欠,“郎官可知是何事?”
“我也不知道,这又冷又湿的,编修还是早点歇着吧。”
“你也早点歇下,”杜书彦客气的点点头,回房掩了门,听着许玖的脚步声在院里又转了一圈,才消失在雨声中。
杜书彦一觉睡到天明,窗外的雨已经停了,睁眼见云墨笑嘻嘻的捧了洗漱用具来,道:“公子好睡,错过了昨夜的热闹。”
“有何热闹?”
“南江侯府昨夜进了贼人,恰好侯爷刚得了紧急军报赶往枢府,你说巧不巧。”
杜书彦轻轻摩挲着额头,笑道:“可是个巧宗。”
“云墨就奇怪了,昨晚这么多人都离了府,为何公子一猜便知东西在南江侯府上?”
“我虽不知道冯大人是用了什么说辞把卷宗送给侯爷查阅,但是跟这些卷宗扯得上关系的人里,唯独南江侯是当今的直系,跟各方势力都没有瓜葛。侯爷殿前司出身,府里又严密,东西放在他那儿最安全。”
“这么说冯老头和高德兴不是一伙的?”
“这可不好说,老狐狸,”杜书彦挑眉笑道,“东西没丢吧。”
“那当然,可怜那些贼人被那位给吓得……说起来有个人公子你还认识。”
“李一,可惜了,高德兴在京里也没什么人可用。卷宗……”
“按公子的意思,好好的放在侯爷桌上呢。”
“这会儿子,怕是已经放在官家御桌上了吧。”
杜书彦换了便服,慢悠悠的溜达到大相国寺,僧人们已用过了早饭,正在经堂前三三两两的论经释义,萧远换了一件天青的布袍,蹲在藏经阁的石兽前,逗弄着一只打盹的花猫。
“我能做的都做了,只是……”杜书彦有些忧虑的垂下眼,“大捷的兴头上,朝廷不会处理得太严厉。”
萧远索性坐了下来,袖着手望着金碧辉煌的宝顶:“你知道高德兴曾在西北军供职吧?只要有人肯借机往这里查一查,我不介意推他一把。”
在佛陀俯瞰众生的庄严宝像之下,他的笑容阴冷刺骨,宛如修罗。
杜书彦怔了怔,他自然明白萧远的意思,那个引诱意味十足的笑,想要带他去的地方,是魔道。
“也许我有一日会深陷泥沼,但不是现在。”
萧远笑着翻身站了起来,背对着杜书彦挥了挥手,懒洋洋的消失在日光斑驳的树影中,诵经声远远的传来,听不真切。
按例进宫将经过禀告官家,刚谈了约莫一个时辰,曹公公便报律王进宫觐见太皇太后,官家放下杏仁茶,忍不住轻叹道:“皇叔近日倒来的勤。杜卿且退下吧,待大理寺查出了究竟再议。”
一时无事,杜书彦却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难道我已经成了工作狂了?”莫名焦躁的在花厅里转了几圈,杜书彦无聊的拉住云墨问道。
“公子可要请张太医来看看?”
愤愤的丢开云墨,杜书彦望着满天暮色:“老爷还未回府?”
“老爷还前厅会客呢。”
“都这时候了,咱们往前面看看去,”这几日为高德兴之事奔忙,连中秋佳节也未能尽孝,杜书彦心中着实有些不忍。
沿着围廊刚来至厅后,隔着假山堆叠,远远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本不该打扰尚书大人,但武定的军士们实指着这份岁赐过冬,这会儿子朝廷还不批送,怕是有些迟了。”
杜尚书颇客气的笑道:“这也是因白城大捷的赏赐耽搁了,府库不日便会批下来,翊麾不用忧心。”
杜书彦脚上不觉加快了两步,赶至门前鞠道:“孩儿来请父亲大人用膳。”
杜尚书笑道:“还是这么冒失,来见过萧翊麾。”
萧远忙起身道:“不敢,早闻杜翰林的大名。末将鲁莽,竟叨扰到此时,还望尚书大人和翰林见谅。”
杜尚书点头道:“老夫官职在身,不便留翊麾用膳,翊麾在京中再盘桓几日,此事必了。”
“谢尚书大人,”萧远恭恭敬敬的撩袍拜了,告辞而去。
杜书彦扶着老尚书,笑道:“父亲年纪大了,这些事务让下面人处理也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杜尚书叹了口气笑道,“年纪大了,难免惦记往事。”
“父亲当年也欠西北军钱财?”杜书彦见父亲心情颇好,忍不住打趣道。
杜尚书捋着胡子:“当真有脸了,敢取笑老夫。”
“那父亲所说往事是?”
“不提也罢,”杜尚书背了手,缓缓走着,“你师父有几年没见了吧?”
“师父可有信来?”杜书彦眼中一亮。
“前日着人带了封信,说是节后要来京城。”
“那可太好了,”杜书彦恭敬的和父亲闲聊着,心思却恍到了刚才父亲和萧远说的话。
他倒是正经有公事上京,若那日没坏了他的事……可怜武定军还眼巴巴的盼着呢。杜书彦不禁替武定指挥使孙觅感到一阵痛心,从历年考绩来看,孙觅是个稳重谨慎的将官,遇上萧远这种胆大妄为的属下,还不知道两人互相有多头疼呢。
这连日的秋高气爽,深木碧池间,各色名贵菊花叠金砌玉,更有崖菊顺着假山茂茂如瀑,宛如天河低垂,繁星铺地,让人目不暇接。时人盛爱菊花,菊花以京菊为贵,但即使京城中遍植九华,也比不得这律王府的东篱园之十一。
先帝当政时,因先帝体弱,律王还偶尔参知些政事。至当今即位,他便彻底做起了逍遥王爷,整日吟诗作对,侍弄名菊。逢今年寒暖适宜,律王悉心照料了许多年的几盆绿牡丹总算是垂丝吐露,心瓣浓绿裹抱,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日晒后,绿中透黄,光彩夺目。太皇太后和当今便特许律王府择日开赏花宴,遍请京中文人墨客,一时间京中颇有才名的读书人,有真心赏菊会友的,也有贪慕浮华的,倒也来了个七八,偌大的东篱园中游人济济,笑语盈门。
律王站在水榭中,远远望着鱼池对岸三三两两赏花吟诗的人群。他着一身黛蓝色锦缎常服,腰系牙白丝绦,垂着同色绣碧叶桂子香囊和一对白玉扇形坠,虽已近知天命之年,但保养得极好,乍一看倒像是个素净温润的盛年书生。
“今日一观,不知又有多少佳句问世,不枉本王日夜辛劳培出这几株绿玉牡丹。”他抚着手中玉柄银丝鬃的拂尘,颇得意的笑道。
一身便服的翰林待诏李朔捻着笔,对着架上一盆西湖柳月,细细在画上又添了两笔,抬头应道:“托王爷的福,我等才能有幸得观绝色。”
律王摆摆手:“这都是太后老圣人的洪福。”他背着手,看了一会儿画,“子宽的工笔情致过人,难得。不过众人皆以绿玉为贵,你为何独喜这西湖柳月?”
“绿玉牡丹精致典雅,而这西湖柳月丰满摇曳如皓月临水,花冠偏垂似葵花向阳,自有贵气又不失风流,与众菊不同。”
“子宽倒是颇有见地。乐鹤,一会儿把这盆西湖柳月送到李大人府上。”
“下官谢过王爷。”
律王顺手掩了碧纱窗道:“这午后风大,也懒怠得出去走动,子宽陪本王手谈一局如何?”
“下官遵命。”
天河盟(完)()
下人收拾了笔墨,摆上棋盘。律王和李朔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听说翰林院中有一人棋艺绝佳,今日可来了?”
“王爷说的是杜贤彣杜修撰吧,虽王爷现在不过问朝上的事了,但杜家的圣眷浓厚,王爷大抵也听说了不少。”
律王点了点头:“本王进宫觐见,倒是常见贵妃在旁伺候着。”
“今日这般雅事,杜修撰竟未至,大抵又被官家召进宫下棋了。似乎官家颇属意于这位杜公子,中秋宫宴竟还赐他侍酒,想来必定乖巧得很。”
“你身为待诏,揣度圣意竟不如一个不参与政务的修撰,难怪同在翰林院供职,还需‘想来’二字,”律王垂目把玩着琉璃棋子,语气淡淡的打断了他。
李朔方觉失言,忙讪讪的住了嘴。
律王看着满盘棋子,轻叹了口气,伸手提了李朔的死子放在玉盘中:“子宽下一步该怎么走?可还要本王来提点?”
皇帝丢下手中的折子,活动了一下肩膀,瞥着殿前的几株菊花笑道:“皇叔倒是逍遥快活,朕可就没这么好命了。”
陪侍在一旁的南江侯看在眼里,心头如明镜般,律王这样仗着太皇太后的恩宠结交文士,皇帝心中自是大为不满,又不便表露出来,便上前拾了折子,笑道:“官家坐得久乏了,不如臣陪官家去校场疏散疏散。”
“也罢,”皇帝看着没看完的一叠奏章,挥袖道,“曹德让,叫他们把这些先收起来,你也随朕去校场。”
自从当今即位,一股尚武之风便在皇宫内外兴起,丽泽门外荒废多时的校场也修葺一新,不轮值的禁军校尉们成日按班在此操练。此时见皇帝信步而来,忙远远的列于校场两侧垂首而立。
“听说曹公公在弓马上甚是用功,”南江侯陪着皇帝在校场转了一圈,指着箭靶笑道。
“既南江侯有兴趣,你便演给侯爷看看罢,”皇帝瞥了跟在身后的贴身太监一眼。
“侯爷说笑了,怎敢在侯爷面前班门弄斧,”曹德让口中虽谦道,但他向来自负弓马不逊武臣,得此机会自是喜不自胜。忙结束衣衫,吩咐教头取了素日所用的弓箭,挽弓上马,催马跑了两圈,与疾驰中连射五箭,竟支支命中,赢得一片喝彩声。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命将曹德让的弓取来:“明昭看看,这弓如何?”
南江侯接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又试着拉拉弓弦,赞道:“好弓,怕在一石之上罢,就这弓弦的用料已是价值不菲,本侯也眼馋得很啊。”
曹德让闻言大窘,正要分辨,只见皇帝从南江侯手中抽了长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