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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渴,〃有人吗?〃
女秘书走进来,〃陈太太,奇*书*电&子^书我们已经打烊。〃
〃周博士呢?〃
〃早两小时已经下班。〃
〃什么时候了。〃
〃七点。〃
〃拖累你不得休息,不好意思。〃
塞给她钞票,不肯收。
拨电话回家。先生回来过吗?没有。一直没见过他人?没有。
我踟躅着离开。
平时他不回来,我并无内疚。这次好像是由我而起,放不下心。
办公大楼的走廊无穷无尽的长。客人电梯已经停止操作,我得走到尽头去乘搭载货梯。身后跟着一个男人。
我已十分警惕,略一犹疑,决定打回头找个伴,同秘书小姐一起走。
已经太迟了。
我一转头,就看到他手上闪亮的尖刀。
刀刃不过二十公分左右,是一把水果刀,摆在水晶玻璃的盆子旁,是完全没有恶意的,握在人类的手中,立刻变成攻击性武器,丑陋的并不是刀。
他逼近,我退后,背后是一个死角。
〃把首饰脱下,手袋给我。〃
使我愤怒的是声音中猫戏老鼠的意味,是完全不必的残忍。
我把手袋缓缓转到胸前,打开,自里面取出手枪,指牢他。
他呆住了,一时不知是真是假,突然变色,退后一步,瞪着到嘴的肥羊,又舍不得跑,丑恶万分。
我对他说:〃你或许不认得它,这是德国莉莉柏4。25毫米口径自动手枪,里面有六发子弹,你若不在一分钟内消失在我眼前,身上多一个透明窟窿,可别怨人。〃
他还在犹疑,我扬起枪管,向他瞄准。
他见情形不对,慌忙掉下尖刀,拔腿往后便跑,向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孩子撞过去,把她推在墙边,才一阵烟似消失无踪。
那女孩子正是周博士的秘书,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望到地上的刀,又见我手中握着枪,一时不知是踏进警匪片,还是警匪片找上了她,惊骇过度,身子发软靠墙滑下。
她昏厥了。
我把她拖返办公室,真重,年轻女孩子肌肉实叠叠,搯不进去。
只得把周博士叫来,将女孩子送回家。
她不胜讶异,问我:〃你还有多少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
〃不是每个人都在手袋里放一把枪。〃
〃枪是合法的,有执照。〃
〃你为什么带枪?〃周博士实在忍不住。
〃因为会有今夜这样的事。〃
她气馁,〃但是带手枪!它一直在手袋中?〃
〃当然,不带它何必备它。〃
〃你学过射击?〃
〃百步穿杨。〃
〃我不相信!〃
我拍拍手袋,〃它是女子最好的朋友。〃
〃来,找个地方歇脚,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的客人虽多,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
她拉我去吃饭。
饭桌上我说:〃人类花太多的时间吃饭,吃完又吃,吃完又吃,真是荒谬。〃
周博士但笑不语。我叫了酒。
她说:〃手枪是危险武器。〃
〃学习怎样用它便不怕。〃
〃在什么情形下你起了拥有手枪的念头?〃
〃两年前我们进行移民,我同自己说,到北美那种暴戾的地方定居,身边没有一把手枪,一点保障也没有。〃
〃你的恐惧众多。〃
〃是的。〃
〃不要谈这个了,免得胃口不佳。〃
然而我吃不下什么。
周博士优游自在地享受食物。
我细细打量她,说她长得很美呢,并不见得,但是她叫人舒服,身上没有一个棱角,无论衣着打扮态度都恰到好处,约四十岁左右,嘴角有点松,额上有抬头纹,她都没有去故意掩饰,看上去反而大方。
〃你一直没有结婚?〃我问。
〃没有。〃
〃不试一试?〃
她笑,〃小姐,砒霜不能随意试。〃
〃有那么坏吗,不至于吧?〃
〃由你告诉我才是,你有经验。〃
我说:〃它适合一些人。〃
〃是,要不是混沌未开的人,要不就是炉火纯青的人,我自问两者都不是。〃
我说:〃但在要紧关头,只有他会救我。〃
〃是吗?〃周博士扬起一条眉毛。
〃他救过我。〃我有信心。
〃那么你还是幸运的。〃
我召侍者结帐,领班过来说:〃小姐,已经付过了。〃
〃谁付的?〃
〃那边那位先生。〃
你不会相信,坐在那边的,又是朱某。
我同领班说:〃我自己付帐,你去把单子拿来。〃
他只得去了。
周博士诧异,〃这辈子没有人同我抢过单子。〃
我心想:自然,博士,因为这辈子亦没有人误会你是妓女。
领班过来说:〃小姐,朱先生说,请你给他一个面子。〃
我说:〃你同他说,中午已经给过他面子。别再啰嗦,我叫你把单子拿来。〃
领班似极端为难,我放下一张大钞,〃来,博士,别去理他,我们走吧。〃
她笑笑,〃长得漂亮,的确不同凡响。〃
我苦笑。
〃你的手袋。〃她提醒我。
在饭店门口,我们道别。
像玛琳一样,周博士极端不放心我。
〃许多诡秘罪恶不能解释的事都在夜晚发生,你要当心自己。〃
我不响。一无所有的人何用过分小心。
〃我是你的朋友。〃她说。
我点点头。
她上车离去。
有人站在我背后,我有第六感,寒毛忽然竖起来。
转头看。
那人向我点点头。
是朱二。
狭路相逢,也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
他开口:〃对不起,朱某有眼不识泰山。〃
〃大家是朋友,一场误会,算了,你总不能一直替我付饭帐。〃
他又向我欠欠身,〃没想到那么巧、陈太太。〃
我微笑,〃你也不必称我陈太太,谁都知道,陈夫人是本市邓家的三小姐。〃
他一怔,有点难堪,作不了声,僵在那里。
隔了很久,他说:〃在外头,大家知道的陈太太,也就是你。〃
我不作反应。
〃我替你叫车。〃
〃不必了。〃
〃允我送你一程。〃
他非常坚决,开头我不明所以然,后来会意,便告诉他:〃我没有醉。〃第3章
一部黑色大房车驶过来,他拉开车门,请我进去。
在他眼中,我已酩酊。
他一定在想,这个女人,每次见她,都醉醺醺。
我只得上车,同他说:〃我并不是回家。〃
有点得意,笑嘻嘻地看着他,等于说:阁下不是要管闲事吗,管出麻烦来了,看你怎么安置我。
他似尊重陈国维,我可以放心。
他嘱司机往陈宅驶去,半路上,我叹口气,放下这个游戏。
可惜我只是姨太太,否则真可以借酒装疯闹一场,现在倒怕他笑我活脱脱贴切身份。
我说:〃请往统一会所。〃
他镇静地说:〃统一打烊了。〃
〃这么晚了吗?〃
〃一天只有二十四小时。〃
我想客套几句,舌头大起来,不听使唤。
〃那么请往落阳路,公寓在装修。〃
朱二立刻嘱司机改道。
我说:〃朱先生改天到舍下来吃顿便饭。〃
他颔首。
一直把我送到门口。
意料之外的是,开门迎出来的是国维。
〃国维,〃我踉跄地走过去,心里无限欢喜。
他冷冷扶住我。
我站住,看到他厌恶的眼神。
也许真醉了,也许忍无可忍,忽然之间,眼泪当着外人的面,籁籁落下来。
他把我的头拨向一边,按在他肩膀上,不让别人看见我的眼泪,同朱二寒暄。
客人知趣地离去。
人一走,他就把我推开。
我瞒珊地追过去,〃国维——〃
〃你怎么搭上他的?〃
我怔怔看着他,〃人家在路上碰到我,送我一程。〃
〃你看你那样子,成日就是灌黄汤!〃
我坐下来,〃我不喝好不好?〃
〃这是你自己的事。〃
他走开。
我追上去,〃国维,你是不是要我走?〃
他抬起头,〃你要走?我叫人来替你开门。〃
我僵在那里。
他转身回房,大力关上门。
我总是说得太多。
像言情戏中愚昧的女角,在街上碰见丈夫挽着女友的手,还追上去问:你不爱我了吗,你不爱我了吗?
既然到这种地步,实在下不了台,不能收拾,只得开门走。
我轻轻掩门,并不想惊动他,虽然即使听见声响,他也不会追出来。
到附近的酒店开了房间,倦极而睡。
一整夜做梦,是什么人?冷笑地问我:你怎么回去?出来容易,回去难,你怎么样回去?
在梦中我努力与那人争辩,他背光,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记得自己一直说:不回去了,再也不回去了,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许久没有在晚上睡觉,难怪不习惯。
醒来时一身大汗,梦里记忆犹新,冲口而出,〃为什么回不去?根本没人知道我出来过!〃
谁?谁是质问我的人?
他的轮廓那么熟,我打一个冷战,会不会是母亲?
她在各式各样的噩梦中以强者的姿态出现,我永远是被害人,不得翻身。
为什么?
必须要见周博士,在她那里寻找答案。
来听电话的是她本人。〃今日时间都约满了,除非是午饭,你恐怕不愿意。〃
〃晚饭呢?〃
〃也约好朋友。〃
〃那只好改天。〃
〃不能在电话说吗?〃她很想帮我。
〃不〃
〃那么明天见。〃
〃好的。〃我非常惆怅。
有人敲门。
女侍捧人一大篮白色的花。
花篮直径约有一公尺,把女侍身体遮去一大半,香气扑鼻,任何女人都会为之吸引,篮里插着板子、剑兰、玫瑰、茉莉、百合、铃兰、蝴蝶兰。夜来香……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半透明的各式大小花瓣使我伸手接过,把面孔埋在里面。
我问女侍:〃谁送来的?〃声音很久没有这样温柔过。
〃是朱先生。〃
我呆住,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这里正确的地址,只知道这间郊外小旅舍布置优雅,风景恰人,许多人特地开车来喝咖啡,因为近我家别墅,我来过一两次,昨夜才摸得到地方。
接着又有人敲门,打扮明艳的少女一脸美丽的笑容:〃陈太太起来了吗,朱先生叫我来问一声,陈太太可否赏脸同他喝一杯咖啡。〃
我真的摸不着头脑。
〃告诉我,小姐,你是谁,朱先生又是谁?〃
〃我是本酒店的公关助理,朱先生是我老板这里的董事长。〃
〃原来如此。朱先生查注册部,才知道陈太太住了进来。〃她仍然满脸笑容。
我捧着花踌躇,缓缓把篮子放茶几上。
那位小姐似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出来做事,真不容易,什么是分内,什么是分外,根本没有界限,讨口饭吃,至要紧听老板的命令。
不禁心酸起来,我的委屈,又何止这一点。
那个女孩试探地问:〃我怎么回复朱先生?〃
〃你同他说,给我二十分钟。〃
她松口气,我一答应,她得个彩,可以去复命。
篮中花令整间房间充满香气,我打开浴室门自顶至踵洗一遍。十年没约会过异性了,约会是古老的情调,渐渐不再流行。
现在要接触异性,最方便是到跳舞场去,一个人进去,两个人离开,同谁有什么关系。
约会,累赘而不切实际,劳神伤财,不过这也不算约会,他不过想再一次表示歉意。
昨日的衣服皱得像核桃壳里取出,我只得唤人将它拿去熨。
又没有化妆品,我一筹莫展坐在沙发上发愁。
刚在烦恼,女侍捧着盒子进来,软纸里是一套午间裙子,灰紫色。
我取出抖松,裙子撒开来。
即使亲自出去挑,也不会买到更好的。
这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了。
我呆一会儿,穿上裙子,刚好合身,去拉开窗帘,发觉天在下微雨,一玻璃的珠光。
侍役在门外等。
我握着手袋,由他领我下去。
这间旅舍一向是情侣的好去处。
旅舍每处布置都富气氛,每转到一角,都有人向我鞠躬,然后急步向前报告。
在旁人眼中看来,一定是夸张而滑稽的吧,但我不是旁人,我很感动,良久没有这样被重视,这种排场使我跨出去的每一步都矜持起来,而我还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少女。
耳边响起玛琳的叹息,〃这种老土的事要是做起来,还挺管用。〃
我为自己难过,一定是很寂寞了,不然不会沉醉起来,我一半清醒地为自己伤悲。
他老远看见我便站起来。
我没有说话。
事情比他想象中容易,抑或同他想象中一样?
他也没说话。
目光非常炙热,找对象燃烧,我正在尽情自怜,如冰水般扑灭这两股火。
太早了,白天的思维不能集中,我有点恍惚。
侍者将威士忌加冰放我面前。
他有什么意图,他知道多少?
经过昨夜那一幕,再胡涂的人也知道国维与我之间有不可弥补的裂痕。
他想怎么样,是很明显的事,不必周博士来分析。
我叹口气,喝完酒,站起来离去。
他没有叫住我,可能不记得我的名字,可能同情我,认为应当给我更多的时间考虑。
侍役同我说:〃陈太太,你的房间换过了。〃
我抬起头,〃不必,我这就走。〃
〃朱先生吩咐的。〃
他给我一间套房,可以看见海,露台的长窗敞开着,沙滩上尚有外籍年青男女在嬉笑追逐,并不怕冷,也不怕细雨。
几时我也跳进浪里,一直游出去游出去。
天与水都是灰色的,海鸥点点白,欠缺明媚,多一份气质,不大像东南亚的海滩。
他给我这样一间房间,是要我留下来。
转身,看到衣柜,更是一怔,粉红色丝垫衣桇上挂满今季的衣裳,下一层放着皮鞋与手袋,抽屉里是内衣袜子。
我走入浴间,丝袍搭在椅子上,拖鞋放在梳妆台前,一切都准备好了。
噫,陈宅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这里有人把我当公主一般看待。
从一双手转到另一双手,一些女人过了一生。
那篮花搁在会客室中央,继续发散香气。
我靠在露台的长富门框上,纳罕今晚是否会有月亮,但今日的白昼不讨人嫌。
我换上自己的旧衣,轻轻带上门离去。
侍役守在门口,一见我,立刻去通风。
我走到门口,朱二已迎出来。
我客观地打量他,真不愧是个英俊的男人,面孔线条硬朗,高大、强壮,修饰得十分漂亮,意大利西装、薄底平鞋。
他是如今少数漂亮的男性化的男人,也许是先入为主,他总给我一种略为不正派的感觉。
他没说什么,只是送我到停车湾。说送,也不正确,他堕后许多,约有数十步之遥。
但我可以觉察到他的目光紧紧追随我。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维持沉默。
侍者侍候我上车。
他站在那里不动,车子驶出去许久,在倒后镜里,还看到越缩越小的他,站在喷水池前。
车子拐弯,他才不见。
我略感震荡。
有一种乖巧的孩子,从不讨大人的厌,有什么要求,总以目光暗示,静静站一角等待,这种原始的态度常常无往不利,想不到一个成年男人亦懂得这个秘诀。
家变得空洞简陋,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国维已经出去,女佣在收拾他的房间。
书桌上多一大叠书,我看了数眼,什么易经浅释,天象凶吉。
国维就差没有组团出发去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快了。
雨还在下。
气温陡然下降,娇怯的女士已可作瑟缩状,如有名贵皮裘,也可搭肩上。
但我忽然想游泳。
我学会游泳,不过是早两年的事,不是忽然致力运动,而是怕遇溺。
周博士说得对,我的恐惧实在太多。
她说过一个故事给我听。
〃一个仆人,到巴格达的市场去趁墟,在那里,看见死神朝他装鬼脸,他吓得魂不附体,赶返家中,求主人赐他一匹马,往麦加方向逃去。〃
〃主人看着仆人向麦加飞驰,实在不服气,亲身到市场去,见到死神,问他:'你为何吓唬我的仆人?'〃
〃死神回答:'我没有唬吓他,我只是作了个诧异的反应——他怎么会在巴格达出现?因为今夜,他与我在麦加有约。'〃
听得我寒毛全部竖起来。
连忙问:〃这个故事寓意何在?〃
周博士微笑,〃躲不过的。〃
我泄气。
〃豁达一点,〃她说,〃有时候弄巧反拙。〃
我不响,手臂枕在头下。
〃你老给我一种不必睡不必吃的感觉。〃
我朝她笑一笑。
〃最近在练习白天活动?〃
我点点头。
〃这是好现象。〃她说,〃童年时的不快,也最好忘记它。〃
如果能够忘记,就不会在噩梦中看见母亲。
〃你愿意申诉童年的不快?〃
〃你不知道我的事?〃我问。
〃我这个人没有好奇心,你说多少,我知多少。〃
我很钦佩。
朱二也是个不问不讲的人。
我忽然红了脸。
怕明察秋毫的周博士看出来,别转面孔。
〃令堂可是葬在本市?〃周博士说。
〃不。她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去世,事隔良久,我才辗转得到消息。〃
残忍的婶婶得意非凡地把我拉至一旁,留神地盯着我表情,告诉我:〃你妈死了,死在外国,那男人抛弃她,听说她是吃了药死的。〃
她们恨她,也连带恨她的女儿,没有几个成年人,会得顾住儿童弱小的心灵。
我再小也知道这些大人的意图。只是淡淡地。
她们诧异,又说:〃这孩子,倒是真像她母亲,全无亲情,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听见妈死了,一滴眼泪也没流。〃
连带我也恨母亲,因为她不争气,连累我折堕,抬不起头来。
在心底下,很深很深的一角,婶母们妒忌母亲有私奔的机会。到底是难得的,有男人肯诱她走,结局如何,已不重要。总比她们好,叔伯一直把妻子当旧家私,任由发霉变型,他们用不着,由得她们丢在那里随岁月黯淡,旁的男人自然更不会去看她们。
印象中,婶妹们身上都发散着一股怪味,照说也全是不用进厨房的少奶奶,但是头发气味像揩台布。
而母亲的头发,我记得,总发散清香。
母亲死了,父亲的气略平,把我自外婆家领回去,轮到我看后母的面色。
〃外婆也不喜欢我。〃我同周博士说。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她是否听得懂。
我说下去:〃老人十分要面子,生了不争气的女儿,觉得丢人,念佛的人不一定有同情心,她怕女儿堕落变坏女人,倒不是为了怕女儿吃苦,而是怕自身无颜见亲友,〃我苦笑,〃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为自己。母亲是个得不到母爱的苦孩子,她的女儿也同一命运,有时真不忍怪她,她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如何转让他人?〃
周博士沉默地听。
〃好几次在梦中,见到自己捧着花去扫墓,明知没有墓,明知不可能。〃
周博士恻然,给我一杯酒。
我问:〃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