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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女抵万金-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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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日卯时,信王出府成婚。皇帝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竟强撑着出席了成亲大典,回寝宫后,昏睡了整整一日。

几何怀疑皇帝什么都明白,因为他在看东西的时候,原本就清澈的眼神又加了几分眷恋。他常常抚摸着三大殿微雕,跟几何讲他小时候的事:奉圣夫人、信王,还有后来的魏宗贤和张皇后。“朕在这世上,最亲的,就是你们五个人了。”

几何别过头去,猛烈地咳嗽开来。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抑制住那些妄图夺眶而出的泪水了。

皇帝好起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大半个月后,一早入宫的几何冷不丁发现,宫禁悄悄换防了。宫门守卫的禁军都变成了陌生的脸孔,一个个粗鲁野蛮,举止乖张,活像才打仗回来搜地三尺的兵痞。入弘德殿,她还未及将这怪事询问皇帝身边的程畯,就瞧得一小黄门连滚带爬哭天抢地地冲了过来。

“不!不好了!”那小黄门跑的帽子都快掉了,“三大营造反了!将宫门给围了!要……要陛下退位!”

逼宫?!几何大惊失色,呆滞当场。程畯更没出息,扭头撒丫子就去找九千岁哭了。

三月初一,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控制皇城,秘行逼宫。众人不敢报于缠绵病榻的皇帝知晓,魏忠贤硬着头皮带人站上了城楼。几何紧随其后,往下望去,差点没晕厥过去!

——楼下乌压压一片铠甲,鸦雀无声,井然有序。

前排为首的,是她熟悉的房士尨、徐仙!再往后一瞧,中军帐下端坐马背的那个黑衣虬髯客,正是乔装过的——她的夫君,戴龙城!

他居然带兵逼宫!逼皇帝让位!冒天下之大不韪……他……真是铁心为信王做判官无常了!

怎么办,九千岁一夜仿佛老了九千岁。原以为信王就是只没见识的猫,花拳绣腿地逗着玩两下,没想到却是只刚刚开了荤腥的老虎,这一张嘴,就先拿“天”下口!

信王这孩子才十七岁啊,就懂得佯弱献媚,就能做出举兵逼宫的事!这日后若是一旦登基,岂有他九千九百岁的好果子吃?!如此年少老成、心狠手辣、城府万壑的主儿,岂容他一前代老阉人在卧榻鼾睡?魏忠贤越想越心惊。

三大营每日里不吵不闹,只是声明,希望皇帝顺应天意,赶紧退位让贤,好让大明长治久安,万事消弭。上天已经示警,难道还要第二次吗,天子应该顺应天意啊……一天到晚就是这么几句,守宫门的禁军都差不多背下来了。再这样嘀咕几日下去,估计都要被洗脑反水了。

魏忠贤思前想后,屈尊去求几何了。

姜还是老的辣。针对信王抛出的天意说,魏忠贤想到了一招破解之法。只不过……得看几何的本事了。如果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令信王府遭受示警……谁还会信他奉天承运的那一套!

几何二话没说,一口应允了。若是戴龙城打着“清君侧,诛魏阉”的旗号,她乐观其成,绝不插手。可他们竟是直接针对皇帝……一个病入膏肓的善人!她必须要给这群心急的人一个警告了!

几何让程畯将大内所有供皇帝即兴玩耍的火药聚集在一处,目测了下,勉强能凑够一个“飞空砂筒”。如今大内被围,万物匮乏。但托皇帝陛下的福,就是作坊所用之物储备充裕,从操作台到器械到原料一应俱全,应有尽有。几何用了三个时辰,就锻造出了一个“飞空砂筒”——简单的、不载人的二级火箭。

三月初三,上巳节。京城百姓多临水宴宾、或郊外踏青。又有传说这天鬼魂到处出没,所以晚上家家户户都会在自家房间放鞭炮炸鬼。

在众人的围观下,几何命人将“飞空砂筒”搬上城楼。

——一个大砂筒,一正一反绑上两个体型更大的“起火”。

“这……行吗?”魏忠贤瞧着这怪物,紧张地嘴角都僵硬了。“这么大的玩意,会被人发现的……”

若被人发现是故意投炸,那意义就全没了!反而……

“请九千岁放心,怎么出去的,就让它怎么回来。”几何耐心解释道,“点燃正绑着的‘起火’,砂筒就会飞走,飞到王府上空时,引线正好烧着炸药,砂筒就会下落爆炸。同时,反绑的那个‘起火’也被点燃,砂筒就被推回原来的地方。下官已尽力调配火药比例,确保距离精准。”

酉时正,几何散了众人,瞄准信王府的后花园,点燃了“飞空砂筒”正向的起火引信。她只是想警告下那个按捺不住的王爷,炸一下他心中的暗鬼,还不至于取他性命。

“飞空砂筒”被赋予了激情,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呼啸而去。不久,就听得东南方向一阵闷响,接着隐约能见火光渐起,周遭躁乱起来。众人还未及交头接耳议论,又听得头顶呼啸声过,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上空蹿了过去!

“还请九千岁派人去搜下‘飞空砂筒’,”几何抱拳干笑,“下官怕飞不回来,反向的火药多装了一些……”

魏忠贤亲眼目睹神器风采,自然是心服口服,立马遣派心腹照办。

信王府后园在上巳夜突然爆炸失火,阖园尽废,查无原因,虽未有伤亡,一时间也弄的满城风雨,甚嚣尘上。有可怕的王恭厂大爆炸在前,京师人早已成惊弓之鸟,稍有动静便惊惧不安。有说神秘物降临,有说上天警示,人心惶惶,数日不宁。信王识相噤声,在家斋戒祈祷三日不朝。

没了顺天承运的口号,逼宫的三大营处境变的无比尴尬。魏忠贤借坡下驴,假传皇帝口谕,京师三大营维稳有功,加半月俸禄,即刻回防。一场险些改朝换代的危机,暂时过去了。

戴龙城的行径让几何心灰意冷,她终于知道她夫君隐匿行踪的目的了。果然是为了大事,果然要尽快完成!带兵逼宫啊,他也不怕遗臭万年!针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他也真是忍心!她知道皇帝命不久矣,但正因如此,她才不允许有人伤皇帝一分一毫!

几何通告尚宫局,从此她不回府安寝了,她要在大内,一直守卫着皇帝。她为自己挑选的住处,就在交泰殿西小屋奉圣夫人直房——正处于皇帝就寝的弘德殿与皇后就寝的坤宁宫西暖殿之间。

尚宫局傻了。

皇后依旧看书,九千岁年事大了爱打盹,奉圣夫人修指甲很忙,尚宫局终于悟出了一个事实——上杉厂督如今就是老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何以非宫嫔、非公主、非女官、非宫娥、已嫁之身正式安居大内,从此,明宫出了第二位公然违制的女人。

没人非议,也没人造什么艳史绯闻。大家都知道,这女人不同于奉圣夫人,她一不揽权,二不争风,她就只是一个忠心的不能再忠心的臣子。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这一日阳光出奇的好。

宫娥撤了弘德殿的帘子,换上了生机勃勃的绿沙幔。几何准时入殿,正瞧见皇帝靠在床榻边出神,一张脸庞,白里透红。

“你们都退下吧,”朱由校瞥见她来,挥手散了众人,“朕有事儿要和上杉爱卿单说。”

几何行了礼,笑着凑到榻前,“陛下今儿个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臣瞧瞧?”

“爱卿猜对了,”朱由校笑眯眯地从枕下掏出一卷黄绢,露在外面的纹路,隐约是圣旨二字。

“陛下不要再赏赐微臣了!”几何变了脸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朕知道,这是朕求爱卿办的事。”朱由校将黄绢递给几何,示意她打开来看。

几何诧异万分地拉开圣旨,两个硕大的字跳了出来。

——“遗诏”。

“陛下!”几何三魂震出了两魂半。朱由校却面色如常,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几何颤抖着展开圣旨,只见上面写的简单明了:朕感觉去日无多,特传位于五弟信王。希望五弟能善待张皇后和奉圣夫人,重用魏忠贤和上杉几何……

“陛下,您春秋鼎盛,会好起来的!”几何低声吼着。

“朕明白。”朱由校笑着摇起了头,“朕当初……没有听从你的劝谏。如今悔之晚矣。”

几何还要再说,却被皇帝摆手止住了。

“爱卿,听朕说完。”朱由校喘息了一会儿,闭目慢慢低诉开来。

“朕知道,朕没多少日子了。这浮肿……你曾跟朕说过。”

“朕本就不想当这皇帝,非常不想……可是当时兄弟年少,皆未长成,唉……”

“朕从小未读过什么书,在朝堂上受尽了苦楚。所以,朕就不让五弟就藩,请了天下最好的先生来教他。”

“当皇帝,也有很多想办办不了的事。五弟从小受圣贤书熏陶,顾忌太多,想办大事,更容易被人掣肘……”

“所以朕原想着,办完辽东这一大患后,再将大明干干净净地交到五弟手中。朕都想好了,朕自由后,就不用呆在宫城了,就可以去大江南北好好走走瞧瞧,朕的手艺可以保朕衣食无忧……”

“可是……还是给他留下了个不省心的江山。”

朱由校苦笑着,慢慢睁开了双眼,

“爱卿,几何……”

“朕没有看错你,你是朕的良师益友。”

“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兄弟的事,伤了夫妻感情。”

“戴爱卿良禽择木而栖,无可厚非。朕……本就不该做这个皇帝。”

“朕不怨他们,还甚是欣慰、放心。”

“朕怕以后没机会说这些了……趁朕现在清醒,还有自由,就当提前交代后事了吧……”

“陛下!”几何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跪伏于地,泪水汩汩而出。

她忘记自己磕了几个头,忘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将圣旨紧紧抱于怀中,哭了整整一夜。

天启七年四月中旬,高丽战事告紧。时蓟辽经略阎鸣泰报,皇太极不顾丁卯之役数万镶蓝旗精锐丧尽之痛,可能在五月起兵回犯宁远、锦州。有宁远大捷和丁卯之役在先,朝野上下已不再闻金色变,几何为安民厂重画了火器弹药图纸,也不出宫亲自督厂,只交代按部就班一切照上次办理即可。如今外患不足虑,皇帝最后时光的安稳太平,才是她最担忧的事情。

这一日,涂文辅突然来见。竟是为戴龙城传话:其又要赴辽东督战,临行前请几何出宫一叙。几何一口拒绝,她第一反应就是信王使得调虎离山计——将她骗出皇宫,然后再行逼宫。

涂文辅笑着补充了一句话,“戴大人说,有些事,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几何心头一动,沉思半响,还是难以抗拒地向宫外走去了。

戴龙城就候在宫门外,只身一人,也不见侍从。

几何走了出去,横眉冷对,“有话快说,就站哪儿,别离我太近!”她谨慎地让自己站在禁军的视线范围内。

戴龙城苦笑一声,轻吐了三个字,“至于吗?”

“怎么不至于?”几何握拳压低了声音,“别以为我认不出你来!你……”

“已经如此了,为何不为大明百姓早谋福祉?”戴龙城轻启嘴唇,“早晚的事,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我明白!我只知道皇上是个好人。他一心都是为了别人,他对谁都没有戒心和怨恨,你们不该这样对待他!”几何怒目相向。

戴龙城叹了口气,“你觉得,一个任性妄为,让王恭厂爆炸生灵涂炭下了罪己诏的皇帝,还应该坐在龙椅上吗?信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就算是易主登基,也不会对皇上如何的。”

“呵呵,”几何笑了起来,“你以为谁都和皇上一般心宽仁厚吗?你也知道皇上去日无多,为何连这段时间都等不得?趁皇上病危,连后宫仅有的龙脉都一并堕掉!你们连个子嗣都不给他留下吗?”

“还要再等多久?天启的年号已经七年了。”戴龙城笑着摇头,“你看看外面,因阉党横行,游手好闲的男孩子,竟能把自己阉了,整日排在宫门外;朝堂上乌烟瘴气,哪有个有气节的能臣存在?再看金国,皇太极和萨哈廉却锐意革新,国运蒸蒸日上!等?大明再等下去,哪有中兴之日?断龙脉之举确实残忍,但也情有可原,国赖长君,若是放任幼主登基,朝政不还是把持在魏忠贤和奉圣夫人手里?要把大明带入万劫不复吗?”

几何被说的无言以对,想起皇上给她的遗诏,不由悲从心来,心境苍凉。

“让他寿终正寝,好吗?”她苦涩地挤出了一句,“我保证,他最多就半年光景了……”

戴龙城一怔,旋即上前抱住了她。她没有反抗,伏在熟悉的肩膀上,任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好。”他轻轻地、郑重地答应了。

“几何……”他柔柔耳语着,“我给你一件东西,你一定要收好。”

几何一怔,抹干眼泪,站直了身子。

戴龙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绸包裹的小件,小心地翻角打开。几何定睛一望,是一块用红绳穿的小小萤石挂件。

“的历流光小,飘摇弱还轻。恐畏无人识,独自暗中明。”戴龙城温润地抚摸着这挂件,“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你替我收着吧。”

几何接过这挂件,左右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无论按品相,按大小,郑一官送来的夜光珠比这不啻有云泥之别。这怎么成戴龙城最珍贵之物了,难道,藏宝图放在这里不成?

“这是我亲生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了。”戴龙城自嘲地,加了一句注释。

几何如闻惊雷,猛然抬起头来。他刚才说……“亲生”?

“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要帮信王吗?”戴龙城抬手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笑的云淡风轻,“他的生母刘娘娘,是我的亲姑姑。”

几何在极度震撼中,慢慢知晓了戴龙城那不为人知的身世。

刘娘娘在东宫时为淑女,于万历三十八年生下信王。她父兄因此蒙荫入仕,举家自宛平迁入京城。奈何好景不长,生子的刘淑女很快遭到彼时太子宠妃李选侍的嫉妒陷害,先失去了太子宠爱,后被斥责遣送出宫。李选侍为斩草除根,又设计贪墨罪名将刘淑女父兄入狱,满门抄斩。戴龙城的亲生父亲……就是刘淑女唯一的亲兄。

“那年我六岁。”戴龙城声音暗哑低沉,“我的两个爹爹,私下是结义兄弟。出事后,我被养父冒险领回戴家,对外说我为外室所生之子。养父待我很好,很好,但他总觉得商贾之子的地位亏待了我,所以……在临终时甚至还留了遗言,要给我寻一位官家的小姐……”

“我见过姑姑。确实如爹爹所说,我长的很像她。”

“家境凋敝后,姑姑急火攻心,无依无靠,很快就去世了。先帝后来很后悔,更害怕万历爷知道这件事儿迁怒李选侍,就诫令内侍封口,悄悄把姑姑埋在西山。今上登基后,给姑姑加了封号贤妃。”

“姑姑离宫时,信王只有三岁。他很可怜,连姑姑样貌都记不得。他四处打听姑姑画像,可惜,内宫中没人敢说关于姑姑的事情……”

“所以你帮他,不计一切代价的帮他?”几何喃喃,“哪怕是谋反……”

“起初是。但后来不全是。”戴龙城有些释然,长长吐了一口气,“我觉得,他会是个有道明君。他比今上,更适合做大明的皇帝。”

“信王,他知道吗?”几何插话。

“我不希望让他知道。”戴龙城笑着摇头。“毕竟我的真实身份,容易给他带来麻烦,遭人诟病。我只想做完这一切,告慰刘家先祖在天之灵。然后,就带着你离开……过我自己想要的,自由、逍遥的生活。”

“所以我说,信王是不会对我如何的。”戴龙城收了话,拍了拍几何的肩膀,“时辰不早了,我要出发了。如果我……不能回来了。再将这一切告诉他吧。多保重……”

几何矗立当场,只觉被万千异物噎住了喉咙。她拼劲全力,才冲着戴龙城远离的背影喊出了一句,“我等你回来——”

圣谕,自五月始,有关辽东奏折同时抄送安民厂。

五月初六,皇太极发兵欲犯锦州、宁远。前线的塘报雪片一般向几何飞来。戴龙城也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为保一城不失,他赴锦州,留袁崇焕固守宁远。这样互为照应,也好应对金军。又劝几何放心,笑言宁远才是金人心中之痛,他不会有事的。

五月初十,皇后千秋。时年正值张皇后二十岁桃李之庆,王公贵戚、内外命妇均要去坤宁宫叩拜贺礼,几何也不能免俗。

这一日早朝,因辽东战事告急,阁部要求安民厂厂督列朝。几何无奈在前朝听了一上午毫无功用的推诿扯皮,直站的腰酸腿疼,头晕目眩。好容易捱到散朝,她拖着疲惫的双腿奔坤宁宫去,突听得身后小黄门唤她,说信王喊她同车前往。几何推脱不得,被半请半拽地扶上了王爷大轿。

信王见她等轿,淡淡一笑。“坐吧,今日劳累,不必拘礼,”

“谢王爷,”几何干笑着半身入座,心虚地收了全部眼风。

信王一路无话,几何反而更加不自在起来。轿子落在坤宁宫东暖阁旁,信王退了随从,却不下轿。

几何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信王还是没说话。他将轿帘轻启一线,透过缝隙专注望着外面。

几何诧异万分,忍不住也探头望去。只见各路命妇、各王府女眷陆续进得宫来,一个个花团锦簇,光彩照人。“王爷?”她忍不住出声了。

“再等等。”信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何白了他一眼,压抑着胸口怒气,靠在轿厢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听信王低呼,“来了。”

几何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又扭头望了去。

外面竟是信王妃的撵仪到了。几何诧异极了,这王爷有怪癖不成,偷摸窥探自己内人?

侧妃田秀英先下了撵仪。只见她脚一沾地,便一挥双袖,打开双肩,仰着下巴,目不斜视地径直向前走去。几何从未见她这般模样,凌然傲气,丝毫不管后面的正妃周韵竹,不接不等,在人前毫不顾忌!

周韵竹扶着侍女的手慢慢下了撵,望着前面的田秀英,面色阴鸷。她挥手唤来一侍女,耳语一番,侍女称诺,赶紧小跑向前奔去。周妃布置妥当,眼神向四周一环顾,扶了扶鬓角金钗,这才不紧不慢地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向坤宁宫走去。

“噗嗤。”信王笑出声来。

“笑什么?”几何瞪向信王,像瞅一个病人。

“看戏啊,”信王自得其乐,“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韵竹是差人先去禀告皇后:信王妃携侧妃贺礼。如此皇后便会答复,请。这样前面的田秀英就无法单独先行觐见了。她和皇后再熟,也得等周韵竹到了,才能一并入内。”

“真无聊。”几何都被绕晕了,不由嗤之以鼻。

“你说的对,”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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