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要看姜义在青州的时候,被接连打击,但那都是在棋局上、在学术上,而非政治上,因为姜义其本身,乃是姜维的后人,当代平襄侯的世子,是正儿八经的公侯子弟,未来的侯爷,政治地位在那摆着。
如果换成以前,江都王困于大江边上,只是个权不出郡县的郡王,就算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一下平襄侯世子,那也不算什么。
但问题是,他现在隐隐代表了朝廷,又堂而皇之的利用朝廷权势,召开了佛评,如果因此训斥姜义,那在政治上的意义就不同了,说不定会被人过度解读,传到平襄侯的耳中。
平襄侯在军中、在朝中一样有影响力,而且平时不会过多发言,对哪个势力都颇为和善,江都王当然不想与之交恶。
于是,他强压火气,说道:“这不过是你的想法,我相信你出现在这里,也是有心了解佛评的,既然如此,不如等佛评之后再走。”总之,是不能让姜义就这么走,否则有什么传闻,影响不好。
姜义却摇摇头道:“我来此地,观看佛评,不是为佛,而是因评,诸评之事,在下本就有心了解,也曾有所接触,只是几评皆有时限,正好又有佛评,这才前来,但你们连诸评都能否定,那我留在这里听又有什么意思?”
江都王摇摇头,没有立即开口,倒是那台下的明法僧出声了:“姜君似乎有所误会,诸评之说,固然名扬天下,但岂能就冠在陈止头上?天下间的俊杰,多不胜数,并非独他一人,所以他立下的规矩,又有什么不能动的?改易以为优,又有什么问题?”
姜义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道:“问题是,若是坏的、破败的、衰颓的,那自当改之,而诸评方兴未艾,就已然引导了洛阳风气,过去我来都城,城外城内,多有侃侃而谈、辩驳而无度的士人、学子,其中不乏有因此引发了冲突、械斗的,诸多书院之间的气氛,也多有金戈味道,而如今,学院之间,虽不能说相安无事,但相互之间若有不忿,便约定了来年诸评一较高下,这等劝学引和之风,可见奇效,正该发扬,哪里需要改易?怕不是胡乱折腾,将个好事,也给折腾的散了架,最终尽数成空。”
此言一出,边上的赵远不由点头,露出了心有同感的念头。
人群中,一些与陈止相熟的名士、文士,也是默默点头,他们对佛家之说虽感兴趣,但同样看重陈止引领诸评的能耐。
但江都王的脸色更黑了,寻常的官吏上任,都还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他这样的为政之人,虽说是在广汉王匆忙离去时,临时过来的,不敢改变大的格局,至少短时间内需要维持稳定,但好不容易闹出了个动静,却被一个小辈这般数落,哪里能够顺心。
“照你这么说,那陈止所做的事,就是万世不易了?岂非更为荒唐?”江都王摇了摇头,“都是替朝廷办事的,哪里能分的那么清楚?他陈止做得再好,终究只是发起人,关键这个承上启下必须找对人,我知道,你输给过陈止,或许是觉得,本王说的话,压了陈止,让你有些下不来台,但你的眼界应该放宽一点嘛,这诸评与佛评,哪里有什么前后高低的分别,不要被人迷惑了。”
姜义闻言,也摇了摇头,并不分辨,拱了拱手,还是要走。
倒是那德高望重的王衍,忽然出声了——
“是没有前后高低之分,但诸评本意,是品评他人之学,给予指点,并不设立范畴,佛评却有宣学之说,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何不坐下来,先听一听,待佛评之后,也好知道优劣,那时再评,也算得体。”
在场的这些人中,按着地位、背景,有高低之别,但比周围王衍的位格还高的,却没有几人,他的年龄、辈分、学术地位、政治地位摆在那,就算是江都王也得顾忌。
王衍这人,也好玄学,喜老庄,且善辩,年龄大了,也喜欢凑热闹,更注重后世留名,所以但凡能有一定传世机会的事,他老人家都喜欢凑上去,诸评如此,佛评也是一样。
但其心底却更喜诸评,因为他是品评之人,乃是主角,对佛评的观感一般,只是今日佛评的主角竺法潜,乃是他王家的后辈,因而前来压阵,又不愿给江都王恶感,给王家增加麻烦,所以才敛声不说。
但现在,听到这里,不想让佛评出乱,便开口打了圆场,想着先安抚住姜义。
面对这位,江都王不得不客气一点,不能用长辈训导晚辈的口气了,于是话锋一转,说道:“王公明鉴,确实是此理,但话说回来,那陈止的学识,本王是知道的,他的《师说》我在江都也读过,这是一个学问高深的人,我也是佩服他的,但凡事要有一说一,陈止是有才,可以说是后起之秀,但贵族的竺法师却足以称宗师,相信这点,王公也是清楚的吧。”
掌权郡王的马屁,那可是让人相当受用的,王衍登时忘了本意,抚须点头,回头看了坛上的竺法潜,面露欣慰。
其实,他与竺法潜虽都是琅琊王氏,但家族庞大,血缘并不近,不过家族互助是当代主流,尤其是有了出色的子弟,更是要着重拉拢。
一个三十岁的佛学宗师,对王家名望的提升,可不是一点半点。
竺法潜则微微回礼,秉持佛教之习。
见了这一幕,江都王心中大定,再看姜义,口气硬了起来:“正所谓学无先后,有才者当尊之,贤侄何必顽固己见?既然佛评已始,本王不妨透露一番,此次佛评,以竺法师宣讲为主,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他已翻译大小佛经二十余部,而且融会贯通,皆通悟之,于是写了一本手记,乃记诸佛经之精要,方便后来人阅览,你说这样的成就,当不当得一声宗师?中原青年俊杰中,可还有第二人,有这般本事?”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便是姜义,也是眼皮子一跳,看向竺法潜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敬重。
之前因为明法僧对陈止有意无意的贬低,而显得有些不快的人,如古优、左廉等,都露出了惊容,连赵兴都忍不住低声叹息,显露出一丝敬佩。
切不要以为,这翻译了二十部经文,是多简单的事。
从东汉到新汉,一共被翻译过来的经文,约莫有二百多部,共计四百多卷,对比浩如烟海的华夏著作,可谓稀少。
里面主要的困难,一是语言和文字,这二,就是翻译者自己的领悟能力。
“独自翻译,还是合力翻译?”众人之中,如罗勋这般有见识的,在惊叹之余,心中更有疑惑,“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能看出本事,也难怪江都王、王览等人,敢称他为宗师!”
旁边,那出身宗室的音律大家刘近,也点头道:“能译二十部佛经,这等底蕴,一个宗师的名头,是承受得起的!若江都所说为真,此人还写了图鉴之书,让人呢按图索骥,那对学佛之人而言,实乃一大幸事!”
那乐起更是笑道:“刚才姜义还替陈止说话,但陈止说到底,只是有才罢了,能写一两篇文章,但到现在没有任何著作,因而是名士,而不是大家、大师!说起来,他在离京之前,倒是放出了风声,说什么要编撰大典,如今看来,不过是蓄势、造势之举。”
第四百七十九章 只有一错()
乐起的这番话,没有人去接。
当下陈止是离开京城了,但人家影响力还摆在这,后台也尚在。
竺法潜是王家的子弟,陈止却是杨家的姑爷,这两家一个东边,一个西边,都是北地豪族,哪里能轻易得罪。
不过,对于乐起的心思,其余人等心里是很清楚的。
当初陈止在发起诸评之前,曾在洛阳设宴,邀请各方大家,有不少人应邀前往,乐起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是怀着其他的心思过去的。
宴席之间,乐起发难,要与陈止比拼丹青、音律等技艺,最后灰头土脸,结下梁子,名实皆失。
有意思的是,当时与乐起一同起哄的,还有一人,便是赵远,而此时,赵远看着众人一个个的惊讶表情,却是微微摇头,他摸了摸怀中的两册书,露出了一抹笑容。
但比起赵远,他周围的其他人,哪怕是赵兴,一样是看着竺法潜,不由称赞了两句。
不过还有一个人,表现出了一点异样,这人居然是关先。
这位将门出身、贵胄子弟,此时听闻着耳边数之不尽的称赞,却有些困惑道:“不就是译了二十多部书么?怎么这你们这么惊讶,还佩服上了?他翻译的再多,不也是将他人之言写下了,哪里能看出本事?”
赵兴闻言,不由就道:“老关啊,你这平时闲暇时间看的书也不少,怎么不懂这个道理?”
关先理直气壮的道:“我可不像你,看些无用之书,我看的都是兵家言,都是行军打仗用得上的。”
这话被边上的几人听到了,他们不由摇头,看向关先的目光带着一丝轻蔑,若非关先的体格和身份摆在那里,怕是几人还免不了上前提点一番。
好在赵兴是习惯关先的性子和话了,闻言就解释道:“将经文典籍翻译过来,不光是字对字的翻译,更多的是保持原有意境,展现出经文本身的含义,这就要求翻译者除了精通两边的语言之外,本身还要能领悟佛经的奥秘。”
关先眉头一皱:“还要领悟什么奥秘?不就是逐字逐句的翻译就行了?”
赵兴有些无奈的道:“换句话来说,翻译者精通了一部经文,才能将之翻译过来,而要达到这种地步,本身就要经过很长时间的沉淀和学习,毕竟在这之前,谁都没有定论,规定那身毒语的哪个字、哪句话,对应哪一个华夏文字,而且这翻译过来之后的佛经,不是给布衣看的,而是要让文士认同,一般的平铺直叙岂能让我等满足,自是要有辞藻修饰的。”
赵远接过话道:“光是要学习文字,就不知道花费多少工夫了,再加上要被中原接纳,还必须在翻译的时候,能与中原典籍相互呼应,这就说明翻译者对华夏典籍也必须精通,先这佛家之说,很多习俗与华夏中土不同,违逆了先贤之道,难免受到抵制,是以多借我等先人之言,则善者附会,你说若不通透华夏道统,如何能做到翻译之时,信手拈来,而又敲到好处,不显突兀?”
这个时候,就算是华夏世家的博学之人,量都无法与后世的信息爆炸时代相比,更何况是要精研异族文章?
竺法潜三十岁的年纪,翻译几十部,这等能耐和成就,放倒后世,至少也是精通几门语言,还能得到多国文学大奖的水平!
关先算是明白过来了,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竺法潜还真是了不得,他要翻译一部书、几卷的经文,那就得将两国之言烂熟于心,更要知晓百家之意,才能引经据典的翻译过来,这确实不容易,也难怪众人哗然,也无怪乎江都王,会不惜打压陈志,也要推崇此人!”
他前面的话,让赵兴暗暗点头,但最后一句却又让赵兴心中一突,赶紧看了赵远一眼,生怕这人又被刺激的想出头了,却发现赵远却是神色从容,不见半点焦急和不忿了。
奇怪。
赵兴心中嘀咕,但觉得这是好事,兴许是赵远想通了,总比他冒头闹事要强,就压下了念头,转而去看姜义了。
姜义和赵兴有些交情,但这次不是同路,其人出头,赵兴不会被牵扯,却也同样关心。
此时,姜义不再坚持离去了,而是转而看着讲坛,问道:“竺法师,没想到你有这般志向,若是你那手记,真是标识了诸多经典,可使人按图索骥,那确实可称为一大壮举,被尊为宗师,并无不妥,我虽不认同佛评讲学之举,却也承认你有讲学的资格。”
他居然是越过了江都王,直接和竺法潜对上了。
这位年轻的佛家法师,这时轻轻一笑,之前他被人质疑,被人当面诋毁佛学,也只是神色微变,体现出过人的定力和气度,如今面对姜义的询问,则展现出了名士风度,只见他端坐不动,却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本书册,放在身前。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被这本书个吸引过去了。
“莫非,这就是那本手记?”
随后,竺法潜双手合十,微笑着说道:“贫僧这本手记,其实也无甚特别的,就是译文时心有所感,因而记录下来,其中价值,或许有助于他人学佛,能依照其中所言,翻找佛经要义,但也有不足。”
话说到这里,下面的人就已经坐不住了。
还真是这么一个可以引以为鉴的手记!
“难怪敢开坛**,有此书在,稍加索引、修整,就可以整理出一部佛典,足以镇压大寺之名与器!”古优看着,不免感慨。
“不错,此物真正的价值,就是和其他经书结合起来,以为索引,这对学佛之人来说,无疑有着很大意义!”左廉亦有所评价。
“怕是不止如此,”倒是罗勋,微微眯起眼睛,想到的更多,“如今学佛之人,虽多为士族,但也有寒门子弟,乃至农家子向往,但佛经典籍贵重,他们负担不起,但若有这般所以提纲的手机,拿过去一样能熟悉佛典,打下根基,无疑能增加佛门的流传之速。”
旁人一听,纷纷点头:“不错,是这个道理。”
随后,乐起又道:“你看看人家竺法师,有了这般成就,不骄不躁,还能安稳多年,如今方一鸣惊人,却还不满足,觉得还有不足,反观某人,那真是人比人,完全不一样了啊,才华不必人家,学问也拍马都赶不上,更不要说其他了,一点想法,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现在还不许别人改变了,简直狭隘!而且那人过去还耍过小手段,故意弄了个一鸣惊人的局面,但看看竺法师,这样的才能说是一鸣惊人!”
其他人一听这话、这口气,就知道乐起意有所指,至于那人是谁,已经无需点明。
不过,看着台上竺法潜谦虚的态度,以及他随后所说的话——
“……这手记,还只能作为二十二部佛经的索引,涉猎一点佛经要义,算不得什么,只有将来,贫僧写下一书,可以助人整理佛经要义,能引人整理佛典了,那才算是功成。”
“好志向!”
江都王第一个夸赞起来。
台下的众人也纷纷称赞,连本要离开的姜义,都微微点头,重新坐了下来。
赵兴忍不住感慨:“真乃人杰也。”
旋即,他注意到赵远从蒲团上起身,要往前走去,赶紧拉住衣袖,小声说道:“如今单看这学问成就,陈兄或许低于此人,但陈兄有俗务缠身,难免顾此失彼,等他将来逍遥于世,专心著书立说,那就是另外一个情景了。”
冷不防的,关先却道:“陈止的本事,我是承认的,但他未来脱身出来,著书立说了,这竺法潜也不见得会原地踏步,怕还是不好区分。”
赵兴忍不住瞪了好友一眼,责备他多事。
但赵远却笑道:“赵君啊,你为陈兄游学之友,莫逆之交,却对他还不甚了解,陈兄此人,岂会被俗事耽搁?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着呢,只是我为陈兄之友,知道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被人这般评价,心里难免不快,里面的原因我也明白,无非就是要推崇佛评,就得打压陈氏诸评,但他们却有一个错误,你没看,连苏辽都那般镇定么?”
经他这么一提醒,赵兴才回过神来,想起陈止的心腹还在此处,按理说主辱臣忧,苏辽本该愤慨,但现在一看,却不见多少愤恨,似乎有所依仗。
难道……
“这群人啊,犯了一个错,就是选错了对手啊。”
赵远感慨了一句,加快了脚步。
正巧那台下的明法僧,顺着激烈的气氛,便对着台上的竺法潜道:“竺师弟,既然都拿出来了,不如就这么讲一讲吧,说说你所总结的佛经要义,毕竟放眼中土,能成这般事者,又有你这班年岁者,再无第二个,舍你其谁?”
竺法潜连连摆手,正要谦虚两句,冷不防的,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谁说没有第二个了?我就知道一人,还就能和他一比,而且非胡神之言,乃承华夏道统,为正圣贤之绝学!”
第四百八十章 这就没了?()
这个出声发话的人,当然就是赵远了。
他的身边,赵兴眉头紧锁,却知道是拦不住了,而其余众人,听得这话,一个个也露出诧异神色。
还有这样的人?
“当然还有这样的人,但请施主明白,贫僧赞竺法潜,是因其成就,也因其年岁,若说宗师,中原广大,人杰地灵,不知凡几,但要有底蕴,则以年月计,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众人的惊讶和意外之中,明法僧算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镇定下来,就朝赵远说了起来,那眼睛微微一眯,心中盘算着种种。
这几日以来,赵远便与明法僧有龃龉,双方几次明讽暗刺,明法僧如何不知道赵远与陈止亲近?要知道,单轮赵远其人,虽然书画双绝、交友广泛,但在学术上的成就有限,要时常搬出好友撑场子,而陈止就是赵远经常提起之友。
但这位僧人却也不认为,陈止可以堪比竺法潜的成就,所以说话的时候语气平缓,他之前连续吃了陈止的亏,早就记在心中,所以这次才会时常拿出来打压。
不过这般庄重的场合,明法僧还是知道影响的,并没有说出多余的话。
倒是那江都王,有些不快。
今天他本来是满怀兴奋之情,想要过来一观佛评,顺便巩固自己的名声,没想到先是一个姜义,随后又有人跳出来了。
姜义的身后有平襄侯,但面前的这人,他可是知道的,并没有什么要命的后台,只不过人脉稍微广一点罢了。
“赵远,今日佛评,本王不希望有人吵闹,”江都王看着赵远,有些要讲刚才的不快,都在他身上发泄出来的意思,“我知你与佛家法师有些恩怨,但总要看看地方。”
“误会了!”赵远脸上的笑容不变,“我何曾是来捣乱的?这不是看今日盛会,又听了这位竺法师的能耐,一时忍不住,才要透露一个消息,也好喜上加喜,让诸位同欢!”
乐起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