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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这么长时间,不给个说法?不是看在陈家的面子上,单是这几日的利息,就不止三两!”白青这会终于找到感觉了,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感受重新回到体内,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止,气态沉凝。
“该给说法的是档主你,”陈止不慌不忙的回应,那份平静让白青看着不快,“白纸黑字的约定都能违反,以后谁还敢信你的话?”
白青刚想说话,陈止却摆摆手,摇头道:“我看啊,白档主你让我还债是假,想拿我立威才是真,你这是要展示权柄?昭告彭城?挑衅世家?也好,那就划个道来。”
这些话句句诛心,一说下来,大堂为之一静。
其余档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插话,可心里却不由忌惮起来,觉得这位有名的荒唐子真是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
“好个伶牙俐齿!”白青脸色铁青,真正动了肝火,“你不用给我泼脏水,白某自问行的正,坐得直,今天也不要你如何,听说你在书法上有点本事,那就给我留个字吧,这样一来,利息抵消,你尽管离去,否则的话……”
这是摆明了要侮辱陈止了。
你写的字好?行,那老老实实在我这留一幅字。
白青显然没搞清楚陈止的字好到什么地步,不然他一个渴望提高政|治地位的土豪,怎么可能这么对待一名书法家?
善待艺术家,从来都是权贵扬名的捷径之一!
“嘿嘿嘿……”大堂一边传来笑声,就见陈阿三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陈家少爷,又见面了,这次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说辞,还要拿那一套汉律吓我?不管用了!你若不从白老爷之言,休怪刀剑无眼!今天是你擅闯青远庄,报官都没人理,哈哈哈!”
他仗势诳语,有恃无恐,觉得出了一口恶气——白天被陈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呵斥,陈阿三怎么想怎么窝火。
陈止却摇摇头,指着短刀,说道:“你这把短刃质地不好,虽用了炒钢法,却不通透,渗碳不均,当属残次品,刀柄过长,以布包裹,柄边漆黑,有腥臭味,应该是牲畜血迹,反复侵染,干涸多次,加上刀刃有缺成齿状,是从屠户摊上顺来的吧?拿着盗窃之物招摇,真是丢人现眼。”
陈阿三的脸顿时成了酱红色,他虽是无赖,平时也不要面皮,可当着这么多档主的跟前被人说破,戳破了丑事,这脸往哪放,恼羞成怒之下,就要上前动手。
众多档主也很意外,惊讶于陈止只是一个照面,竟然就看出这么多。
“住手!”白青叫住陈阿三,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陈止,“陈公子好眼力,白某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溯本追源的本事!”
陈止并不回答,收敛笑容,冷声道:“白当家,不用说这么多了,你不是想要字么?陈某就为你写上一篇!笔墨纸砚!”
第七十章 笔走龙蛇言莫赌()
那陈阿三本来满心愤怒,被白青一说悚然一惊,强压愤怒,即却听到陈止说他愿意写字,不由一愣,旋即就生出嘲讽与轻视。
“说了半天,依旧还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刚才估计只是强撑着。”
越是这么想,他越是觉得自己窝囊,对陈止更是看不上了,觉得这人前面大言不惭,一副镇定的模样,都只是装腔作势,现在知道害怕了,开始退让了。
“晚了!”
冷笑一声,陈阿三停下动作,后退两步,冷眼旁观,想要看陈止等会要怎么被人羞辱。
“哈哈哈!”白青也笑了起来,心中不快有所缓解,从陈止到来之后,他就被憋得难受,想好的话一句话说不出来,准备的词更做了无用功,那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现在也以为陈止是准备服软了,“来人,给他笔墨,让他写吧,咱们就在这看着!”
这是打定主要要侮辱陈止了,不光因为漕帮、王弥的威胁,也是要出一口恶气。
不光白青和陈阿三,两边的档主们也都笑了起来。
要知道,陈止从走入大堂,就没正眼看过他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冲白青而去,搞得他们这些档主都成了背景板,特地过来衬托青远庄威严一般,连正主白青都插不进去嘴,他们这些档主搜肠刮肚想出的几个嘲讽词汇,更是派不上用场,心里一样憋屈。
直到此刻,见陈止“服软”,他们终于能喘息一口,然后抓住机会,就得开始发威了。
“还算识时务,知道要低头。”
“世家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低头,再说了,他算什么世家子,过不了多久,就得成破落户!”
“刚才那个嚣张啊,现在还不是要低头,就是不知道,他的字到底怎么样,以前从来没听说此人在书法上有建树。”
“是最近从几个世家府中传出的风声,听说是几个新入品的世家公子不服,私下里说的,估计也是以讹传讹。”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此人虽是世家子,但连个乡品都没有,比起你我也就好那么一点。”
“好不好,等他写了就知道了,这么一个好赌成性的荒唐子,能有多少本事?”
“哈哈,看戏就行了,今晚的正主是白兄。”
这些档主、当家一抓住机会,就忙着刷存在感,对陈止冷嘲热讽,心情舒畅。
要知道,这些人有钱是有钱了,但和士族不是一个圈子的,在认知观念上也有偏差,陈止的名声在士族中逐渐流传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敏锐的感觉。
何况,他们本就对陈止存在偏见,不会刻意去了解,若非这次有人出面串联,承诺了利益,今晚根本就见不到他们。
连担惊害怕的小书童陈物,这时也有些失望,他虽然害怕,却也不愿见到自己的主子对商贾低头,平白跌了位格,与他自小建立的价值观不符。
面对嘲讽、失望,陈止眯起眼睛,神色不见变化,笔直的站在那里,宛如风雨中的青竹,任凭风吹雨打,不变其形。
很快,下人就把笔墨桌案准备好了,摆在陈止的跟前。
“陈公子,”白青笑呵呵的招呼起来,“动笔吧,要不要帮你找篇文章过来,让你誊写?这顷刻之间,估计你也写不出什么来吧。”
“不必了,我在楼外看到此楼坐落之景、周遭人文气息,已经有了一点心得,虽说声韵错乱、上不得台面,但在这里很是应景,白当家稍待,待我写成,你自观之!”
“恩?看了我这青远庄的坐落之景?”白青初听还有得色,以为是夸赞,可听到后面陈止说上不得台面,顿时脸色一沉。
陈止也不管其他,不等下人搬来座椅,拿起毛笔,蘸了墨汁,手臂一甩,劲自腰间生,过肩传臂,节节贯穿,直达手腕,藏于指尖,运笔如飞,转眼之间,一个“我”字就此成型。
这个字一写出来,周遭乱哄哄的声音就减少几分,尤其是离陈止最近的那三名赌坊档主眼睛一瞪,表情凝固在脸上。
这几人虽然是商贾,但手中有钱,不希望被人看轻,所以时常附庸风雅,而且家中有财,能受到教育,辨别书法好坏不难,陈止的这个“我”字一写出来,他们就看出味道了,讽刺他书法的话当然是说不出来了。
这几人停的突兀,其他人一看,都往陈止笔下看去,这一看,就都愣住了,议论声戛然而止。
陈止则又写下了“今有”两字。
“我今有……”一名档主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陈止边上,看着这三个字,眼神闪烁,“这是草书?”
陈止行笔间提按顿挫、转折出入自有一股节奏。
他写下的这三个字,虽为一列,但大小不一,笔画相连,有种血脉相连之感,看上去并不工整,可即便只有三个字,奇特的韵味依旧呼之欲出,笔画变化格外丰富。
笔锋行走之间,宛如神龙腾雾,三个字一出,旁人屏息。
正是草书!
这下连高踞首座的白青,都意识到不凡了,他站起身来,稍微离开座位,往前眺望,看到了陈止身前纸上的几个字,尽管有距离阻隔,上下颠倒,可笔尖行走间透露出的劲力,还是让他心头一颤。
这个时候,陈止笔下不停,“忠言”两个字也顺势而出。
我今有忠言!
五个字连成一列,宛如一根苍松,字形不同,大小不一的排列在一起,就像是一根分叉甚多的老树,但这树险不失于怪、老不偏于枯、润不病于肥,似扎根在悬崖峭壁上的孤松,震撼人心!
“好字!”
就算心有成见,有心让陈止现丑,可白青还是忍不住吐出这两个字。
他身为巨富,家财万贯,又有心让家族更上一层,怎么可能对文人墨客所爱的书法毫无研究?他这一开口,其他人悚然一惊,看向陈止的目光全然变化。
“怎么此子的书法真的这般惊人,连有心折辱他的白老爷,都夸赞了?这算是个什么事?”
见众人心念浮动,连陈阿三也意识到不对了,他一看陈止笔下的几个字,只觉一股苍茫气息扑面而来,偏偏自己又不认字,连他这个文盲都能感觉到字中神韵,那这字还用别人来推崇、夸赞么?
陈止一列字写完,笔下不停,呼吸间的功夫,又有几个字成型——
劝君且……
随着字数增多,那一枚枚字的字形大小更加丰富,时而大,时而小,相互嵌套、彼此包容,透露出钟灵畅达的味道,更添多姿笔画,体现出沉稳而厚重的力度!
字透白纸!
更多的档主坐不住了,纷纷围上来,连白青都缓缓走来,神色变化不定。
这等字,不是一般人能写出来的吧?这还只算是书法种子?
这下陈阿三慌乱起来,他注意到众人看陈止的目光有了明显变化,嘲讽、讽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这个陈止的字,真的这么好,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他写的这是什么啊,鬼画符一样,就不能挑个刺?这群档主就这么没用?!”
在陈阿三看来,就算字好,反正在自己的地盘,找个理由批驳一番,再继续讽刺、侮辱,还不是顺理成章的,怎么陈止字一写,这些人就跟见了鬼似的,都闭嘴了?
他却不知道,这个士族为上的社会环境中,主流价值观的影响深入人心,但凡觉得有点身份的人,多少都有些对艺术的追求和尊重。
到了这时候,谁还看不出陈止这一手字非同凡响?就连白青也是神色复杂,脸上是震惊混杂着一丝欣喜的表情。
“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了,硬逼着陈止写一幅好字,别管缘由如何,我总算不亏啊!大不了事后跟陈家陪个不是,就是不知道,他这字比起书法大家如何?”他到底没见过多少大家手笔,分不出具体的品阶,同时也是陈止的年龄和过往名声,让他先入为主了,还没意识到更多的东西。
只是他正想着,突然发现陈止边上几个档主神色陡变,白青心中疑惑,低头一看,正巧见到陈止刚刚写完的两字——
莫赌!
于是,这写好的字连起来,就成了——
我今有忠言,劝君且莫赌!
第七十一章 留诗杀名拂袖去【为盟主林示止加更】()
我今有忠言,劝君且莫赌;人道赌为安,谁知赌中苦?
相对有戈矛,相交无肺腑;赢来随意挥,输了行残酷;
顷刻百万翁,转眼就抱股;寝废通宵坐,熬夜揪肺腑;
赢输总归谁,流入典当铺;老幼辛苦来,不幸全家苦。
草书行文,何等顺畅,陈止更是挥毫泼墨、甩臂转腕,短短时间内,笔落诗成,大大小小的笔画盘根纠错,单独去看,每一个笔画都苍劲有力,而结合在一起,更是构造出一副奇特的韵味结构,不似字,而像画。
这一首诗写下来,龙飞凤舞的草字震撼着在场之人,也让他们愤怒起来。
因为陈止已经给这首诗题了名——
《戒赌诗》。
“我过去赌博,不知自制,深受其害,差点家破,都是咎由自取,今日就以这首诗作为结束,从此之后,不复再赌!”陈止停下笔,看着众人说出这么一句。
赌博的是前身,但陈止既然承了这身子,就不能逃避,也无从逃避,本来赌债还了也就罢了,但白青等人不愿意了结,还想趁势占点便宜,陈止也就没理由手下留情了。
本来,这事情的起因是过去的陈止赌博,欠下了赌债,但欠债还钱也有一套规矩,如果一切按着规矩走,这钱还了也就还了,可白青的动机不光是让陈止还钱,不然按约定,最迟不过一个月,这钱早晚要回来,但在徐方的怂恿和威胁下,他也不事先通知,就直接逼上门去,不留一点余地,如果不是王川的事,陈止根本就凑不出这个钱。
就这样了,白青还想伺机加债!
过去陈止家的田地、物件,有不少就落在白青手里,他这次受人所托,不想白白帮忙,打算借机再敲诈陈止,不然陈止将钱拿来,告辞离开,如果白青不阻拦,或者只拦下来说两句场面话,根本不会有眼下这事。
这一首诗,算不上好诗,不过打油诗的水平,可强在应景,加上过去那个陈止的经历,由他写出来,立刻有了劝告效果,再加上那一个个字,更增分量。
白青的脸色瞬间铁青,身子颤抖起来,其他档主同样面色剧变,一部分目瞪口呆,不相信陈止敢做出这种事,另外几个看向陈止的目光,则恨不得将他吞下去!
我有一句忠言,劝诸君不要去赌博!
这句话正是整首诗的核心,没有什么深奥的典故,近乎都是白话叙述,寻常百姓也能听懂,何况他们这些商贾富人?
这些人都是谁?
那可都是赌场的老板们,你在人家赌场大亨的面前,写了首劝别人不要赌博的诗,还罗列了种种赌博的坏处、残酷之事,语重心长的劝慰,那无异于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
根本就是当面掌嘴,一抽就是一巴掌,这谁能受得了?
更令白青等人担忧的,是这首诗太过简单,百姓听了一下子就能明白,贴近生活,又都是警句,极度适合流传,不会被人排斥,加上上面的字,更是增添成色。
种种因素,都指向了一个可能——
这诗,很可能大规模流传,至少是在彭城扩散。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促成了这首诗出现的赌坊东家,肯定要成为笑柄,头都抬不起来!
这不是杀人,而是杀名。
咚!
一位档主想到种种可能,急怒交加,血气一涌,一下子晕头了,脚没站稳,撞到了桌角,跟着身子歪斜,他的仆从、护卫赶紧扶住他。
这一下,也让其他人惊醒过来。
“这……这什么诗啊!这什么破诗!”
“岂有此理,我就说他不可能这么老实的认错!”
“我就说,刚才还嚣张呢,怎么转脸就服软了,原来根本没这回事!”
“气煞我也!”
终于,众档主爆发出来,或者面色苍白,或者面颊潮红,群情激奋。
这一幕被小书童陈物看着,他却暗骂活该。
“你们刚才说的话多难听,现在呢,哼哼,现世报,气死你们!”他自觉的忘了自己方才也动摇了事。
“我跟你拼了!”
这时,一位档主突然嚎叫一声,将陈物吓得一个哆嗦,以为要过来拼命,结果看到一名发福的档主朝那幅字冲了过去,要将那字撕了。
“等等!”白青叫住那人,阴冷的眼神扫过陈止,“好一个陈公子,好一幅草书!好好好!世人都以为你是个荒唐少爷、无能废物,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难怪会被人顾忌,找到我这,让我对付你,你这诗是要诛我等之心啊!好胆子!可你真以为,仗着一个世家子的身份,我就不敢动你?”
这话一落,陈止的表情古井无波,可身后小书童却身子一软,差点瘫倒,他对草书认得不多,可这首《戒赌诗》内容浅白,连起来也能明白意思,也感受到了其中蕴藏的神韵。
一边感慨自家少爷果然书法了得,一边焦急万分,知道情况不妙,当着人家的面骂人,书法造诣越高,越要糟!
“刚才还以为少爷要低头,这哪是要低头啊,根本是催命,这么一位主,怎么会愿意吃亏啊!”
不管陈物怎么想,情况似乎要糟下去了。
看着群情激奋的混乱局面,连陈阿三都反应过来了,又是狞笑起来,拿着他的那把短刀缓缓靠近,这动作和刚才如出一辙,仿佛再次雄起。
“看来他写的不是什么好话,我早就看出来了,陈止这个人不安分,趁早抹了他的脖子,我等才能安宁!”
陈阿三还在想着,突然一阵锣鼓声从外传来,伴随着混乱的脚步声,就听一个洪亮的大嗓门就在外面叫喊着——
“官差来了!官差来了!赶紧让开!避让!避让!”
“什么官差来了?”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跟着就听外面一阵混乱,似乎有不少人奔走,紧接着确实一阵号角,听见有人高喊“疼疼”、“痒啊痒”、“救命啊”等等,声音凄惨,将屋中众人吓了一跳,越发搞不清情况了。
那陈阿三更宛如老鼠见了猫儿一样,一听官差来了,将头一缩就往里面躲,再次怂之。
陈止瞅准机会,一拉满脸呆萌的小陈物,二话不说就朝门外奔去,他从进来之后,始终站在门边,写字的时候也没深入,这一转身,疾行几步,立刻出了厅堂,速度快疾。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陈止和官府勾结起来?他陈家派人来了?”
满屋子的人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想到陈止的背景,联想纷纷,连白青都迟疑了片刻,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
如果真是官差来了,就说明陈府有了动作,这和对付陈止就不是一个概念了,别看陈家衰落,那也是相对其他士族而言的,他白青白家一介土豪,政|治地位不高,真要是对上,并不占优,除非行险一搏。
对付陈止是对付一个世家子,对上陈府可就是两家矛盾了。
何况,白青他们也是受人所托,要是因此和官府对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