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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儿快胖成小猪猡啦,舅舅都抱不动喽……”
“哈哈哈……”
醉卧沙场君莫笑(1)
天欲曙,北风振漠,黄沙铺天盖地,四顾无垠。面前森然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城楼,城墙绵延千里,晓风中惊沙扑面,举目望去,一眼几乎望不断尽头。
顺州城,赫然就在眼前。
耳畔倏地传来号角声响,浑厚悲壮。抬眸,城墙之上,突厥军旗迎风猎猎飘扬,城头人影密集晃动,守城敌军似是早已做好一应攻防守备,只等我军击鼓进攻。
心脏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膛。如今我也如古人横刀立马,欲待纵横疆场。
尘雾里,清冷的容颜突然一笑倾城,转瞬凛冽如霜。古来血雨腥风的战场上生命无常,无数征人被黄沙埋葬。冷眼自看即将发生的惨烈杀戮,笑得无比凄凉。
城墙之上突然一阵骚乱,自马上遥遥望去,却见数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被突厥兵按在城头。心中猛地一沉,都是些被俘的顺州百姓,突厥人想要做什么。
烈风席卷砂砾自城头呼啸而过,一名看似将领的突厥军官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中原话高声喊道,“城下的士兵听着,我们会慢慢杀光城内的百姓,一个不留……”说着,竟抽刀大力砍向身旁俘虏,几声凄厉的惨叫之后,几名顺州百姓瞬间血溅当场。突厥军官意犹未尽,指挥一旁士兵将尸体自城头一一抛落。
看着几具尸体在烈风中如落叶般飘零坠地,城墙上的一众突厥士兵齐齐得意,大笑出声。
一旁萧綦早已按捺不住,提起白羽狼筅策马奔至城门外,仰头冲着城头高声怒骂,“该死的突厥狗,爷爷我……”
话音未落,数支石镞羽箭破空而至,簌簌落在萧綦身前,惊得他胯下栗色骅骝仰天长嘶。紧接着又有几只羽箭呼啸而来,萧綦狼狈躲闪不及,只得无奈勒马折回。
“小侯爷,攻是不攻?如何攻?”萧綦怒极,恨不得立时杀上城头。百里枫亦纵马过来,敛容静待我下令。身后一众将士们早已被城头突厥士兵的挑衅激得个个怒血翻涌,杀气四横。
拧眉沉思,先遣军为求行军速度,所携兵器大多轻巧,攻城装备更是少之甚少。眼下突厥守军早已做好攻防守备,此刻若然强攻,我军恐损失惨重。
片刻,唇角轻扬,心中已拿定主意,“一炷香后始进攻,萧綦领五千执盾步兵携云梯在前,闻鼓即冲,鸣金则退,有违抗军令者,斩!”
一炷香燃尽,只听战鼓齐鸣,声震天地。萧綦率领五千步兵抬着攻城云梯迅速攻向城门,待得进入敌军弓箭射程范围时,我猛然挥手下令鸣金,前方士兵闻听即刻折返。
远远的,望见萧綦满面犹疑。我扬眉冲他粲然一笑,猛一挥手,鼓声又起,前方将士再次列队进攻。如此反复多次,最后一次鸣金收兵,萧綦领众士兵归队,而后急急赶至我身旁,张口便问,“小侯爷这是做什么,这仗到底打是不打?”
没有立刻开口作答,我淡然一笑,示意他回头,“你听……”
烈风呼啸,夹杂着突厥士兵高低起伏的怒骂声传到耳边。战鼓擂响时,突厥人紧张之下严阵以待,我军却出乎意料地鸣金收兵。待得他们刚松一口气,我军鼓声又响。反复多次,直引得他们心焦气躁,除了自城头破口大骂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急,我们不能急。攻自然是要攻,眼下凭我们的条件却还不到时候。待得到了天黑,我自会有所安排。告诉众将士们,切勿急躁,一定有让他们解恨的时候……”
“是我太莽撞了……”萧綦瞬间了然,想起先前对我口无遮拦,讪讪地红了一张俊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说话间耳畔传来扎扎声响,循声望去,顺州城门在众人眼前慢慢打开。
狂风炽烈,黄沙漫天,一人一骑自尘雾中缓缓现身而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2)
一轮骄阳高悬天际。广袤无垠的大漠上渐渐升腾起翻滚的热浪,潋滟如同水波荡漾。满地的沙砾蓦然间迸射出金色夺目的光线,眼前的一切景物早已被热浪扭曲得异了样。
耀眼的金光中,一人一骑正静静立于城门脚下。来人一袭绛红色裘皮劲装,外罩大叶乌金甲。织锦滚边晴红绸裹起一头如缎青丝,随风猎猎飘扬。明艳的眸,明艳的唇,明艳动人的如花面庞。眼前的女子神情倨傲,眸光犀利,马上一左一右两把圆月弯刀在烈日的映照下,折射出凛寒刺目的银光。
一张口,却是流利悦耳的中原话,“堂堂圣朝的军队,就只会这么点儿不入流的本事么?”殷红的唇角扬起一抹鄙夷的笑容,傲慢至极。
“突厥的男人难道都死绝了?竟然派个女人出城迎战……”萧綦自身侧朗声回应,“爷爷今天饶你性命,乖乖滚回你们的族地,老老实实生孩子去吧……”
身后一众将士顿时哄然大笑。
红裘女子却也不怒,浓密的眼睫轻轻一挑,依旧从容微笑,“中原的男人都如你这般长舌么?”
“你……”萧綦凛然大怒,手中紧握的白羽狼筅瞬间横至胸前。
侧目冷冷瞥他一眼,萧綦闷哼一声,忿忿地别过脸去。红裘女子衣着精致,兵器不凡,一望之下便知并非寻常人物。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冲来人微微点头,凝眸,寒光骤现。凭她一介女子,纵使武功再高,能够这般单枪匹马的出城迎敌,勇气可见一斑。
“我是穆勒汗王的妹妹阿史那蓝……”红裘女子骄傲地抬起下颌,一双灵动大眼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忽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风荡银铃。
“你这将军长得倒很好看……”声音一顿,只见她抿唇似是颇为神秘地轻笑,之后刻意压低了嗓音,“我那穆勒大哥身旁也收过不少个男幸,却没有一个长得比你好看……咯咯咯……”
声音虽低,却随风飘进每个人的耳里。
“放肆!”萧綦怒极,猛地勒缰策马欲待上前一搏。百里枫亦横刀站至我身边,一股凛冽杀气瞬间自他身上弥散开去。身后数万将士早已经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除之而后快。
“枉我站了这半日,竟没有一人前来出战么?连个女人都怕……中原的士兵,不过尔尔,哪能与我们突厥的好汉相比……”阿史那蓝又是摇头又是撇嘴,口中句句皆为挑衅,似是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
抬眸冲她冷冷一笑,猛一紧手中缰绳,云翼兴奋长嘶,箭步如飞,转眼便奔至她身前。
漠风呼啸过耳,哀如鬼哭。日光炽烈,将周身的一切都炙得几欲蒸腾。日色里,银甲泛起雪亮白光,刺晃了阿史那蓝的一双杏眼。长剑铮然出鞘,冷锐的剑光横空,似是能够照彻天地般耀目。执剑在手,银色剑身映出一张清冷决绝的容颜,一闪倾城。
“受死吧……”阿史那蓝娇叱一声出手,红光一闪,一把弯刀猛地向我眼前划来,伴随着凌厉刀锋的是她悦耳如银铃般的嗓音,“或许你考虑投降,我便替你求求情,请穆勒大哥收了你,凭你的容貌,想让他不疼你都难……”
醉卧沙场君莫笑(3)
剑气如霜,划破长空,激荡起无边杀意。冷澈的剑光在身前划了一道弧线,锵然相抵,耀眼的火花四溅时,刀剑交接,定格,天地间骤然失色。
阿史那蓝的一张俏颜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我扬眉看她,神色淡定而冷凝。
“两军尚未交战,现在谈投降,也未免言之过早了,孰赢孰负,让我们拭目以待……”盯着她眼睛坚定地一字一顿。
冷不防,阿史那蓝冲我嫣然一笑,美眸里瞬间有水色氤氲,媚惑至极。只觉她手中弯刀猛地加大了力道,一张俏颜顷刻间贴近,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呵气如兰,“有趣得紧……先前梅家姐弟骗不了你,我就很好奇,如今一见,果然特别……”
“梅昱身上的毒是你下的?解药在哪里?”
“笑话……任务完不成,何来解药之说……他们俩既然落到你的手上,那便任由你处置吧……”
“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下毒,你不觉得你很卑鄙么?”
“哈哈哈……卑鄙……你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是很可怕的……”
按捺住濒临发作的火气,我正色看她,忽略掉眼前若有似无的*气息,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淡淡微笑。在我的身上下这种狐媚功夫,似乎太过浪费了些。
“是吗?不日顺州城破,你可千万别在你那有着特殊癖好的大哥面前哭……”
铮然一声剑鸣,阿史那蓝猛地仰身,抽刀后退,却斜刺里冲我挥出另一把弯刀,来势汹汹。
飞快地扫了那刀一眼,一抬手,一振臂,一凝神,锐利剑气哧地一声直刺出去,轻松格挡。剑气带动风声,隐约间呼啸猎猎。
转眼,便已不动声色地化解了她十数招。
蓦地一声急喘,阿史那蓝觅得空隙,猛然间纵马回身,快步往城门奔去,烈风中洋洋洒洒满是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原本看你文弱,以为只是个书生,却没想到功夫不差,单打独斗赢不了你,咱们大仗之中再见分晓……别小瞧了我,从小就跟随穆勒大哥四处征伐,如今领兵作战的能力一点也不比男人弱……”
抬眸冲着远去的那团红影抿唇一笑,女人领兵作战的能力,我从来就不曾有过片刻的怀疑。
是夜,几道敏捷的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顺州城墙脚下。
军帐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希望你给的情况属实,破敌成败皆在此一举,你若是骗我……”轻叹一口气,我凝眸犀利看向身前的瘦弱少年,眸光深沉直落进她眼底,“那我便信错了你们……五万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我誓要与他们同生共死……而你跟你弟弟能否逃过眼前的一劫,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梅影含泪抬头,削白的面上满覆执着与坚忍,拉着身旁梅昱齐齐下跪,扬声开口,“先前做出那样的事,将军非但不杀我们,还要替我弟弟驱毒疗伤,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梅影梅昱立誓跟随将军左右,此生任凭将军差遣,万死不辞。”语毕俯首深深叩头。
心中倏地一紧,无奈将他们扶起。从前舅舅便时常嗔我面硬心软,如今还是摆脱不了这般硬伤。
微微收摄心神,抬头看向帐外,夜色深如泼墨,夜凉浸骨,空气里隐隐浮透出不寻常的气息。
面色冷凝如冰,一拳重重捶在案上,“两日内必破顺州城!”
角声一动胡天晓(1)
夜幕低垂,几欲压近头顶,夜色浓重而令人窒息。
入了夜的大漠,触目所及皆是沁入骨髓的冷寒,刺骨的风一起,这寒便来得更加凌厉。寒风穿透铠甲,犹如赤身贴上了冰面,那一瞬间,几乎连呼吸也快要停滞。
数十名身手矫捷的黑衣人贴在城墙外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绳钩爬上城头。夜色中的顺州城,只隐隐约约看得见星点火光,其余的一切,皆掩映在浓墨之中,一片沉郁。
子时刚过,城中东北角突然蹿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霎时映红大半个城郭。似是随之呼应,城南郊外旷野上猛地响起低沉雄浑的号角声,角声于天地间激荡,回转,经久不息。
号角声惊醒夜的沉寂,震颤人心。五万玄甲精兵如潮水般浩荡奔涌而来,入目只见阵列森然,刀戬如林,密集连绵的黑甲犹如地狱冥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寒。
城墙上方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千余名突厥弓箭手密布城头,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雨点般密集的箭头竟似全数指向一个人。
远远的,队伍正中当先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骏马,马上少年英姿勃发,雪亮银甲灿然生辉,在身后密密麻麻浓如泼墨的黑甲映衬下,仿若一颗璀璨晨星,于黑夜中迸发耀眼光华。
马上少年蓦地举手扬鞭,似一道凌厉的闪电,撕破夜空。身旁一匹栗色骅骝上,手执白羽狼筅的副将应声领命,率领万余精锐执盾步卒疾步奔行而出,向着城墙进发。雨点般锋利的箭矢掠空而至,耳畔顿时响起瞬息不绝的破空风声。千余面方形巨盾猛地举起在空中,连接成一片盾墙,将步兵牢牢护于其下。
饶是如此,仍不断有士兵被密集而至的羽箭射中,纷纷倒地,后面士兵立时举盾补上,盾墙依旧严整,密不透风。
伴随着连绵不绝的“咻咻”声,汹涌而上的步卒丝毫不受影响,宛如不可阻挡的惊涛骇浪,瞬息之间,已冲至城墙脚下。
如瓢泼雨水般倾泻而下的狼牙羽箭,竟不能阻其片刻……
一排排云梯如雨后春笋般迅速耸起,步兵们沿着城墙蜂拥而上,士气如虹。突厥守军似是骇然,片刻间,巨石,滚油轮番倾尽而出。猛烈的撞击声,凄烈的灼肉声和惨烈的嚎叫声霎时交织成一片,血花绝艳绽放,无数将士惨叫着落下,身后,又有无数将士奋勇挺进……
顺州城下俨然已成了修罗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眼见得万余步兵伤亡惨重,攻城之势顿缓,突厥守军气焰忽又高涨,巨石羽箭未曾有半刻停歇。却在此时,城墙之内竟似隐隐传来高声呼喊,渐渐已传到突厥守军的耳旁。
“东门已破,降者不死!”
“北门已破,降者不死!”
……
城头守军闻听大骇,立时慌乱,呼喊之人恰恰正自背后杀来,突厥守军慌忙转身应付袭击。城下攻城步兵得此缓机,沿云梯迅速攀爬,一举攻上城头……
卯时三刻,天际隐隐露白,顺州城破。
浩瀚黄沙,凛冽无尽。黯兮惨悴,风悲日曛。少年将军一袭雪亮的银甲,此刻已满布星点血迹,煞为狰狞,却丝毫掩盖不了一身清冽如雪的气质,一对冷凝的墨瞳掩映于浓浓的幽睫之下,眼波流转间犹令人恍惚莫名。城下将士皆屏息静气,遥望他们的将军傲然立于城头,一身夺目的清丽光华。
一个黑衣人影匆匆奔上城头,只见他突然冲来人拧眉,先前冷冽如霜的面上瞬间挂满浓浓关怀,“百里枫,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角声一动胡天晓(2)
百里枫俯首单膝跪倒在我身前,周身遍布深浅不一的暗红血痕,黑色衣衫丝丝缕缕,凌乱不堪,“我没事,都是些小伤,多谢少主关心。”
急忙前行一步将其扶起,仔细检视他的伤口,确定并无大碍,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见他们先前冒险潜进城中放火扰乱敌心,之后杀上城头自背后突袭敌军,为攻城步兵争取缓和时机,个中过程有多么惨烈。
“少主,属下无能,让阿史那蓝那个妖女趁乱逃走,请少主治百里枫的罪。”
“别这么说,全靠你们在城中所做的一切,大军才能顺利夺取顺州,你们功不可没,我怎么可能怪罪于你。阿史那蓝本就善变狡猾,此番夺城竟如此顺利,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侯爷……”
转身,一身玄色精甲的萧綦疾步奔上城头,手中狼筅枪头上,白羽已被鲜血染红,“西北粮仓中的储粮被突厥贼兵泼上滚油,一把火烧光了……同时焚烧的……还有无数的百姓尸体……”
喉头一紧,双手握指成拳,心中隐隐有怒火升腾,阿史那蓝果然阴险狠毒,出逃之前也要做出这样的事向我示威,顺州城一夜之间便被我军攻破,只怕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派去太子那里的探子还没有消息?”
“是,尚无任何消息……”
眉头倏地拧紧,心下一沉,事情果不寻常。若按常理,应当随时有探子回报太子大军行进状况,如今过了一天一夜,仍无任何音信传来。思及此,眸光一闪,隐隐略有些不安。漓天澈那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少主,可是有何不妥?”百里枫见我皱眉沉思,急忙开口询问。
“也许是我多虑了……如无意外,太子率领大军应当于明晚到达顺州,到时两军会合,取道直奔燕州。只是……如今探子一去不返,太子大军境况未明,我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你与萧綦眼下先清点剩余大军,整饬军务,救助伤兵,安抚城中幸存百姓……其余的,我再做打算……”
两人应声领命而去。
烈日当头,黄沙反射起白光刺目,几乎睁不开眼睛。城墙脚下横七竖八躺卧着无数具残破的肢体,漠风呼啸过耳,带起响彻天地的哀鸣。
轻轻闭目,将眼前的一切掩盖。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耳畔倏然响起轻逸的脚步声,隐藏在风中,来人的气息迎面扑来,转眼已站至我的面前。依旧闭目敛容,任由烈风飒飒吹上面颊,薄唇轻启,淡淡地问,“还有什么事么?”
天地间寂静如死,唯有漠风席卷而过,哀怨如同鬼哭。来人久久不语,却有衣袂猎猎飘扬在风里。心弦一颤,是谁,这般灼灼凝视于我,这炽烈的眸光似是要将我生生焚毁。
浓密羽睫颤抖着缓慢挑起,待得看清来人,一瞬间,瞳孔蓦地缩紧……
一张邪魅妖异的银色面具掩住容颜,墨发如瀑,长长披散在风中。颀长的身型迎风而立,一袭白衣胜雪,大漠风沙肆虐,却依然纤尘不染,衣袂翻飞时,飘逸宛若天人下凡。
此刻,面具下的那双视线正凛凛凝于我的脸上,犀利如剑,其寒若冰,却又深邃有力,*撩心。那双摄魂夺魄的眸子,*非常,只是……为什么我觉得似曾相识……依稀在哪里见过……
心脏没来由地骤停,神情恍惚,如同大梦初醒,很像……那双眸子,很像他……
“你……是谁?”
一往情深深几许(1)
“嘘……别说话……”面具底下传来那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幽深莫名。
不是……不是他……这声音从未听过,绝不像他……
眼中突然迷离,心里却是起起伏伏,乱了又乱,“你究竟是谁?为何要以面具示人?难道你是突厥……”
玉枕穴蓦地一痛。
一切发生得疾如闪电,我大惊着看他,体内真气迅速流动想要冲开穴道,却是颓然无功。下一秒,身子一轻,已然落入他的怀抱。
放开我,你想要做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睁大了眼睛怒瞪向他,却再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眼睁睁地任由他抱起我飞掠在空中。耳畔风沙肆意呼啸,激起远方无数回音。心内悚然一惊,这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如云清邈的白衣迎风招展,轻拂在我面上,有意无意地为我遮挡住刺目的骄阳。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肩上微微一麻,真气霎时贯通四肢百骸。一等脱离他的怀抱,我不由分说便出掌拍去,却被他侧身险险避过,待要再次出掌,已被他接在手中,顺势轻轻一拧,我便反身被他牢牢缚住,背部紧紧贴上一个宽厚胸膛,再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