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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歌震惊至瞠目,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凤寒天起身,原地踱步,“试问,大秦皇室如何能容下一个与反贼头目私相授受的公主?哪怕她是太后亲生之女,亦逃不过通敌叛国的死罪!”
“尹灵儿她……”长歌胸腔起伏不定,她直直盯着凤寒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你们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凤寒天摇头,“不知。她至今以为我是林枫,以为我只是一个无路可走不得不投靠凤寒天的绿林人士。她还在做着天真的梦,希望我能带她私奔,带她离开江南,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偶尔,她也会劝我投降尹简,她说她定为我求情,让尹简赦免我的罪,然后招我为驸马。呵呵,你看,这多傻的一个丫头,特别好骗。”
“可是,哥哥却爱上了,不是么?而且若非深爱,你不会顾及她生死的!”长歌缓缓站起,突然间觉得,他们凤氏皇族幸存的两个人,都变成了笑话!
凤寒天苦笑,“是,莫名其妙的朝着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可是哥哥,我能做什么呢?”长歌大脑凌乱,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尹简。”凤寒天沉声道出两个字。
长歌一怔,“你要我去求尹简?”
“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除了你,没有人能左右尹简的决定。”凤寒天道。
长歌一时无言,竟不知该如何应承。
凤寒天见状,不禁着急,“你不愿意帮我么?长歌,我知道灵儿曾经跋扈骄横得罪过你,但是……”
“哥哥多虑了,长歌没有那般小气。只是……长歌希望哥哥活着,哪怕失败,也不要轻易放弃生的机会!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的保全尹灵儿,同样我也会保全你!”
说到此,长歌气血上涌,她一瞬不瞬的盯着凤寒天,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说,“我也想求哥哥一件事,可以么?”
凤寒天喉结滚动,他蓦地扯唇轻笑,“你想让我放尹简一条生路,对么?”
长歌语速飞快,“是!在我心里已经顾不得国仇家恨了,我在乎的两个人,亲人和爱人,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死!倘若大秦亡国,倘若你肯放手,我会带着尹简远走高飞,此生永不踏入中原!”
“妹妹。”凤寒天俯身拥抱长歌,他低低的叹息,“你也很天真,你知道么?你不了解男人啊。”
“不!我不想管你们男人的骄傲和尊严,我只想留住我爱的人!为了复仇,我已经失去太多了,我承受不起了!”长歌泪如泉涌,脆弱的神经已然崩溃。
凤寒天笑,“别哭,我还从未见你哭过,这模样可真丑。”
“别开玩笑了,小爷没心情!”
长歌怒吼,一拳捶在他背部,他闷哼一声,却仍是笑,“不信你去问尹简,他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为什么?”
“长歌,顺其自然吧。人生不会到处是圆满,总会有遗憾的,想开点儿。”
“不——”
长歌陡地甩开凤寒天,她一步步朝后退,“我要改变这场战局,我现在就去找尹简……”
卷三:听弦断,乱世烽火——038 美人泪,英雄冢(13)()
“长歌!”
凤寒天急声一喝,“不许去!我不准你把自己置身险地!”
他言语间,弹指一挥,兵勇即刻围拢,离岸见状,自庙顶飞身而下,他长臂一展,将长歌掩于身后,面色阴寒,“或走或留,皆她自由,谁敢动她,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长歌沉声,“离岸,你莫冲动,我没事!”
“长歌你听我说,你冒然闯入秦营,绝非上策!你可知,大秦肃王尹诺是为何人?你对自己的身世又了解多少?若我推断没错的话,那尹诺十之**已猜出你的真实身份了!”凤寒天道。
长歌一凛,瞳孔急剧收缩,她推开离岸,一步近前,气息微微紊乱,“真的么?那么……尹简也知道了么?”
“我不确定。你过来,我们去里面谈。”
“好。”
二人入得庙内,凤寒天正欲详说,突听得外面军号作响,一士兵奔进来禀道:“报主上,宁州境内发现可疑之人,正在追捕!”
凤寒天颔首,“尽量抓活口,情况不允许的话,就地正法!”
“是!”
士兵领命而去,夜风扑进来,灌了长歌一脸冷意,她渐渐冷静下来,问了一个不该插手的问题,“现今战况如何?这两日有交战么?”
“今日我军突袭秦营,有了尹简坐镇,秦军士气威猛,战况极为惨烈,不过胜在我军擅长水战,略胜一筹,我来此之前,战役刚刚结束,秦军退兵五里,择时再战!”
“噢。”
“长歌,据探子回报,尹简始终没有调兵的动向,驻扎江南的秦兵多为北方人氏,不擅水战,是以连连失利,但秦楚边境十万守军皆会水,若他调兵南下,战局必会扭转,可他偏偏没有,你知道原因么?”
“因为……”长歌不肖细想,已是冷汗涔涔,“尹简在防大楚趁乱攻秦?”
“是。”
“对,尹简何其睿智,他知我大楚底细,必已料到孟萧岑计谋!”
凤寒天利目如刀,“长歌,你与孟萧岑究竟何种关系?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当年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又是如何知晓你的身世,及父皇与妹**之事?”
闻言,长歌心头一阵激荡,她不由自主的攥拳,“破宫那夜,李将军带我出逃,遭遇溯漠军截杀,李将军等一众护卫悉数战死,我却被孟萧岑所救,自此改姓孟,与他父女相称,久居大楚京都。我的身世……之前我只知自己是凤长歌,前不久我从大秦返回大楚,孟萧岑方才告诉了我实情,他……他年少时曾沦为我凤朝质子,在凤朝皇宫呆了两年,与我母亲相识。”
“原来是这般!”凤寒天了然,眉峰却依旧紧蹙,“他养育你的目的是什么?以你为剑,替他劈荆斩棘一统中原么?”
长歌干扯了扯唇,内心无不酸楚,“原先他告诉我,他是为了助我复国,后来我慢慢明白,不过是谎言而已,他的野心太大,大到想称霸天下,想用大秦一国之血,祭我母亲在天之灵!”
凤寒天久未言语,他思忖再三,方道:“长歌,孟萧岑既然对你的身世了如指掌,那么他一定知道尹诺与你母亲的旧情,知道……尹诺因为你的容貌,会认出你是夙雪的女儿!”
“是,孟萧岑都知道,所以他放心的派我去大秦潜伏,他料定尹诺会保护我。”
“看来,尹诺确实已知你是凤氏王朝的公主了,因为你和夙雪皇姑实在太像了!”凤寒天目色极为沉重,他担忧的看着长歌,“但是,从前你并未表露出反秦的举动,尹诺自然处处护着你,可如今局势不同了,我公开反秦复凤,他必将你我视为一体,他虽然爱过你母亲,但他还是大秦的王爷,国家危难,任谁也不会不顾大局!”
长歌听得心头一滞,“尹诺向尹简揭发我了!”
“这点我不确定,但可能性十之**!”凤寒天握住她双肩,眼神殷切,“所以长歌,你现在去找尹简实在太危险了!答应哥哥,在没有确定尹诺是否出卖你之前,不要冒然行动,好么?”
长歌瞳孔发热,她很想说,即便死在尹简手里,她也心甘情愿,可是面对凤寒天想保全她的心,她卡在喉咙里的话吐不出来,只能点头,“好。”
“时辰不早了,我须得尽快赶回去。”凤寒天松手,又不舍得的俯身抱了抱长歌,“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一定要答应我,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们凤氏一族断了血脉!”
长歌极力隐忍,泪水依然止不住的涨满眼眶,“哥哥,你也不能死,我想让你活着,不论高贵还是卑微,只要活着,爱你的人就不会绝望……”
凤寒天深深的阖眸,谁人想死?不过是,生死由天罢了!
他转身而走,长腿跨出庙门,长歌陡然又喊住他,“哥哥,你知道我母亲葬在哪里么?父皇和母亲真的是亲兄妹么?”
“我不知道。”凤寒天回头,目光有些许游离,“国破之时我也不过八岁,有关夙雪皇姑的事情,在宫中是禁忌,无人敢提,也无人知晓。不过……”说到此,他话语顿下,眉间涌上一抹难色。
长歌不禁急声道:“不过什么?”
凤寒天道:“当年我从长生殿秘道逃走之时,匆忙间无意触动机关,竟开启了一间密室,但父皇催促,我只来得及过目一瞥,可就那一眼,我可以确定,密室中停放着一具黑色棺木!”
“长生殿、秘道、棺木!”长歌满目震惊,“是我母亲么?”
“不确定,但是有可能。”
“一定是!我是长生公主,我的宫殿叫长生殿,那么藏在密室的人,一定与我有关,一定是……是我可怜的母亲!”
“长歌……”
“哥哥,你把长生殿和秘道的具体位置告诉我!”
凤寒天思忖良久,摇头道:“事隔多年,我记不大清了,只隐约记得长生殿位于帝宫东北方,与帝宫距离不是很远,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长生殿左邻乾郡宫,右邻……好像是钟翠宫,又好像是衡芜斋。至于秘道入口,则在西厨房仓库的水缸下面。”
长歌一一记在脑中,她感激的道:“谢谢哥哥,这些信息很有用,我会想办法拿到大秦皇宫改造图纸,然后根据这几个关键点,就可以找到长生殿了!”
凤寒天颔首,“保重!”
“保重!”长歌重重点头,眼角泛起的泪水,透着晶莹。
凤寒天走了,带着人马离开时,交给长歌一枚黑玉令牌,“若有事找我,将此令牌出示给宁州城守将。”
送走凤寒天后,长歌拿下面巾,正欲收起令牌,离岸却突然出手夺走,“我来收着,以免你落到尹简手中后,被此物连累。”
长歌嘴唇动了动,终是无言,任由他作主了。
两人慢步在庙外,行了片刻,长歌忽记起一事,“我忘记问哥哥是不是他派人假冒我们引诱尹简了!”
“不会是你哥哥。”离岸笃定的口吻。
“为什么?”
“他保护你的念头是第一位的,若他指派,便是将你推到了整个大秦军的刀尖之上!”
“有道理!但不是哥哥,又会是谁呢?”
离岸冷冷一叹,“想要尹简性命的人多了去,除却你哥哥,谁都有可能!”
这一言,听得长歌心情愈发沉重,她一时间竟没了主意,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离岸问,“明日还去汴京么?”
“想去,但是……”长歌犹豫不决,“只怕我这一走,战局一发不可收拾,结果会……”
离岸斜目看她,冷冷一哼,“那又怎样?你以为你是神,可以阻止那两个人你死我亡的命运么?”
“你……”
“在那边,快追!”
突然,纷沓的脚步声,伴着追击声响起在西南方向不远处,二人一凛,彼此一个默契的眼神,足下同时纵起,悄无声息的靠近,然后隐在一棵百年老树上观望!
只见夜幕下,一男子腹部受伤血流如注的奔逃,身后百余兵马紧追不放,情况十分危急!
离岸蹙眉,压低嗓音道:“从服饰判断似乎是你哥哥的兵。”
“被追杀的人是什么身份呢?”长歌满腹疑惑,那人低着头,距离又有三丈远,夜色太黑看不清面容。
“那会儿不是军号响了么?”
“对,士兵禀报我哥哥说有可疑之人潜入了宁州,定是此人!”
长歌音落,脑中忽然划过一张脸,她登时一震,难道是尹简?他昨夜只带两个手下便敢闯宁州,今夜难道又……
这个猜想,令长歌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口,她不及多思,迅速从腰间取出几颗烟雾弹射向凤家军,而后双臂一展,以绝顶轻功飞向受伤的那人!
离岸见状,不禁大惊,他生怕长歌应付不来,连忙跟着飞落支援她,二人合力,各自一掌左右抓起那人的一条手臂,趁着凤家军被烟雾干扰了视线之际,带着那人速度离去!
卷三:听弦断,乱世烽火——039 美人泪,英雄冢(14)()
十里桥下,三人藏在桥墩背后,待追兵走远,方才心下略松。
这一处光景更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歌完全看不清所救之人的面部轮廓,但静下心后她仔细聆听那人的呼吸声,心头的紧张渐渐退却——这不是尹简!
曾经耳鬓厮磨的男人,他的呼吸他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敏感之极。
“你是谁?”她问。
对方闻听她的声音,骤然一惊,“孟长歌!”
“莫可!”
长歌亦是惊讶,“怎会是你?你不是随你家主子回营了么?方才是怎么回事儿?你……”她连声质问至此,陡然想到什么,失声吼道:“你主子呢?你被凤军追杀,他在哪儿?他是不是已落入凤军之手?”
莫可背靠桥墩,粗喘着低语,“孟长歌,你为什么关心主子的安危?若主子被凤寒天所擒,你预备如何?落井下石还是奋不顾身?”
“我问你他现在究竟如何?”长歌按耐不住,急脾气的一把扯起莫可的衣领,凶狠的叱令,“回答我!”
莫可扯了扯唇角,刚要说话,喉中一股腥甜涌上,他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在昏迷之前,呓语了一句,“主子……无恙……他放……放心不下你……”
“莫可!”
长歌低叫一声,连忙查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没死,遂当机立断道:“离岸,我们马上返回陆判庙!莫可伤得不轻,若不及时……”
“我为什么要救他?”离岸冷冰冰的打断,“曾经在四海客栈,他们莫家三兄弟是如何重伤我的,你忘了么?”
长歌皱眉,“莫可是奉命行事,并非他本意。”
“哦?奉谁的命?你心里最清楚不是?现在听到尹简无恙,你便爱屋及乌对他的手下同情泛滥?”离岸讥诮冷讽,字字尖锐。
长歌不由生怒,加重语气道:“是是非非论得清么?我救莫可不仅仅因为他是尹简的手下,我在大秦时,莫可待我不薄!”
“呵,凤寒天要抓他,你却救他,你不怕你哥哥寒心么?”离岸咄咄逼近,“长歌,你答应过我,坐山观虎两不相帮,你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长歌盯着昏死过去的莫可,为难又纠结,“我没忘。只是现在凑巧遇上了,我……于心不忍。”
“你不过是怕莫可死了,便会少一个人保护你的尹简!”离岸愈发怒火中烧,他手臂一抖,毫不留情的一剑刺向莫可,“既然你优柔寡断,我替你绝了退路!”
“不要!”
剑风从耳旁一瞬掠过,长歌脱口惊叫,来不及推开莫可,她旋身一闪,肩胛处立时传来铁器刺入皮肉的声音!
离岸大惊,慌忙半途硬生收力,伤她三分,他自损五分,踉跄连退好几步,才稳下了身子,他痛心疾首,“孟长歌,你找死是不是?”
“离岸,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想一走了之不问世事,但我真的做不到!”长歌脸色泛白,硬撑起一抹笑,“你别管我了,你先走吧,若我能够全身而退,我定去大漠找你。”
无力回天的悲怆,令离岸眸底渐起氤氳,“你找我?恐怕到时是我给你收尸吧!”
“不,不会的,我不死,见不到你,我是不会让自己死掉的!”长歌强忍着酸楚,予他安心。
离岸听之,一步步后退,坚硬的汉子终究泪湿了眼睑,“好!我走,我等你活着来见我!若你违誓,我必取尹简、凤寒天、孟萧岑的首级祭你!”
长歌双腿一软,身躯颤了几颤,她望着离岸消失在茫茫夜色,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脏剥离,痛得她泣不成声……
相伴十五载,或许今夜便将永别。
但愿她苦心不负,但愿他余生安好。
……
莫可在颠簸的马背上醒来,入目已是晨光透亮,惊险的一夜过去,他竟大难不死。
马速不快,驮着两个人明显吃力。
莫可坐在马前,脑袋侧仰,枕着身后之人的肩膀,腹部缠上了厚重的绷带,腰间捆绑着粗绳,一双莹白的手,自他胸膛前紧握着缰绳,耳畔不时响起熟悉的声音,“驾——”
他阖动干涩的嘴唇,虚弱的叫道:“孟……长歌。”
“吁——”
长歌停下马,解开桎梏两人腰身的绳子,然后跳下马背,伸手向他,面色淡淡道:“休息片刻。”
她已换回了轻便的男装,明眸皓齿,一如初见之时的如玉少年。
莫可喉结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又觉张不开嘴,男女有别,他不敢碰触她的手,便将大掌搭在了她臂上,方才借力下马。
长歌肩胛有伤,牵动的疼痛感令她秀眉紧拧成川字,为免莫可多问,她忍着未发出一个音。
靠着路边的树杆坐下,莫可试着提了下力,感觉依然力不从心。
“你失血过多,能捡回一命已是不易,至少休息两天后再动武吧。”长歌说完,解下腰间的水壶递过去。
莫可急需水润喉,便没有推辞,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方才感觉状态好多了,遂强撑起身,向长歌屈膝一跪,“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必。”
长歌在他对面坐下,眉眼间郁色深重,“我救你不过是巧合,你切莫与任何人说起。包括……”她顿了顿,嗓音愈发低迷,“包括你主子。”
莫可顿急,“孟长歌,你可知我昨夜为何被反贼追杀?主子不放心你,派我赶赴宁州保护你,谁料,宁州境内到处是反贼眼线,行踪败露,我手下十余人悉数战死,独剩我一人,幸好天可怜见,我竟误打误撞的被你所救!”
“多事!”长歌倏然起身,叱道:“小爷需要保护么?你回去转告他,让他把自己保护好便行,少管小爷的事!”
莫可登时为尹简叫屈,“孟长歌,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战事危急,主子还不忘惦记你,你不感动便罢了,竟……”
“少废话!”
长歌烦燥不堪,她伸手一指,“这条路通向七里庄,进了庄子朝西北方走十多里,有一条河,过了河再向南行五里,便可逃出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