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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师打开了贺卡，满怀深情地读起了这首诗：“你是一条小溪，虽然浮浅，但映着阳光。你是一条小河，虽然没有波浪，但正孕育着力量。你是一个贫者，虽然没有金钱，但你品德高尚。你是一个富翁，优异的学习成绩，使你无比坚强。亲爱的李文勇同学，生日时不要忧伤，全班同学和你一起放声歌唱。
今天是李文勇同学的生日，我把这张贺卡和这首诗送给他。“
李文勇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惊呆了。他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章丽丽在一旁用手赶紧拉了 他一下，“你今天怎么过生日啊？快去接李老师的贺卡吧！”
李文勇点了点头，他马上站起来，快步走上讲台，接过了李老师递过来的贺卡，向李老师深 深地行个礼，“谢谢李老师，谢谢。”
李老师又把那个精致的笔记本递给了他，然后用手按下了录音机的键子，立即，祝你生日快 乐的歌曲在教室里响起。
全班同学合着这优美动听的乐曲，拍着巴掌，和李文勇一起放声歌唱。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此时的李文勇，早已是泪流满面。这是他十八岁成人的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班长钱大首犯了“错误”，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第一个“错误”犯在了中午。吃过午饭，他在教室里做功课。上午四节课留了大量的作业， 做也做不完，头也有些发胀，他想放松一下，见葛新同学的书桌里有一盒小象棋，他 一时兴起，扯着葛新就摆开了棋阵，两个人正“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学校教务处值周的 老师进屋发现了他们，当场没收了象棋。重点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在校下象棋，而且其中一个 还是班长，这可绝不是小事。为了严肃纪律，经主管副校长同意，教务处对这一事件在全校 进行了批评，并点了钱大首的名字。一下子，钱大首再一次成了学校的知名人物。
教务处温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主任，他满头白发，平时以管理学生严格而著称。他找到 李振东老师，希望他能对这起事件进行严肃处理，如果有必要，对这个班长应当免职。李振 东听了摇摇头：“批评教育可以，但这个班长不能免。”
“为什么不能免？”温主任不解地问。
“因为这个班长是全班同学选的。要免，得全班同学免，我班主任没有这个权力。”这话使教务处主任十分生气，他不高兴地问：“怎么，你们三年一班搞起大民主来啦？你们 还听不听学校领导？这样下去，你这个重点班是要完蛋的。”
李振东听了，笑了笑，没有言语。
“告诉你，钱大首同学必须写出深刻的检查，明天交到教务处。”温主任说完，气哼哼地走 了。学校批评以后，钱大首压力很大 ，心情也非 常难过。由于自己一时要求不严，犯了错误，给班里、给同学、给老师带来了不应有的损害 。他怀着痛苦心情，到办公室找李老师检讨，希望李老师狠狠批评自己一顿，如果撤了自己 的班长，他也会同意的。可他满肚子的话还没等开口，李老师却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头：“ 钱大首同学啊，你不用说什么了，快回去上课吧！”连让他写检讨的事都没有说。
说起来也是“祸”不单行。由于第二天没有交上深刻的检查，教务主任对此非常不满意，课 间的时候他带着一个老师来三年一班检查工作。说是检查，实际上就是冲钱大首一个人来的 。教务主任仔细检查了他的作业本、笔记本、各种课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当他打开钱大 首的一个小日记本时，突然发现了大问题，而且问题非常严重，这也就是钱大首犯的第二个 错误。
钱大首的这个日记本，摘录了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一些反映学校生活的童谣、短诗。当然 这些东西讽刺、挖苦的多，消极的多。温主任看了非常生气。
日记本中第一类是篡改唐诗的，有这样几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考试知多少？教室昨夜又报分，成绩不堪回首月明 中。上次余悸今犹在，只是科目改。问君何时能解脱，恰似一潭死水永无望。
日照香炉升紫烟，李白来到烤鸭店，口水直流三千尺，摸摸口袋没有钱。春天不洗澡，处处蚊子咬，拿来敌敌畏，蚊子哪里跑。
第二类是讽刺学校教育的，也有这么几首：
在我心中，老师最凶，常常把我留到七八点钟。回到家中，老爸最凶， 常常把我打得鼻青脸肿，老爸不在，妈妈最凶，辅导作业对我从不放松。
书包最重的人是我，作业最多的人是我，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是我是我还是我 。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抄抄抄，我们的绝招；打打打，家长的 王法。读书苦，读书累，读书还要交学费，不如参加黑社会，有吃有喝有地位……
这些“作品”的后面，还有两首，可能是钱大首学习了别人的“作品”，自己有感而发 创作的。而且还有题目。
老师赠同学现代学生真糟糕，爱哭爱笑还有闹；天天上课都迟到，迟到也不喊报告；考试作弊有绝招，又能偷看又能抄；个个都像韦小宝，捉弄老师有技巧。同学赠老师现代老师武艺高，个个都会扔“飞镖”；教学更是有法宝，不是作业就是考；班里纪律真是高，不能说话不能笑；学生胆敢大声吵，马上把他家长找。
教务主任看完了这些东西，气得头昏眼花，血压升高。他用手指着钱大首，大声喝道： “你这个班长，整天收集这些东西，你还能好好学习？你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吗？这是反党反 社会主义，反改革开放的谣言，这和法轮功的歪理邪说如同一辙。你这是严重的政治问题。 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到教务处去吧。你今后别说当班长，就是还能不能在咱这重点高中念书 ，还成问题呢！”
教务主任手拿缴获的“罪证”，昂着头，满脸微笑地走出了三年一班的教室。钱大首跟在他 的后面，低着头，哭丧着脸，像个打了败仗，被敌方俘虏的士兵。
教务主任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知道自己对付不了李振东老师，换句话说，李振东也没把他 放在眼里。这次，他连主管副校长都不找，直接拿着日记本，带着钱大首，进了宋晓丹 的 办公室。并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宋晓丹做了汇报。末了他说：“宋校长，三年一班 再不管管可不行了。像钱大首这样当了班长的同学都敢这样做，那一般的同学会怎么样呢？ 这样发展下去，我们这样一所重点高中不就完了吗？”
宋晓丹一边听着，一边看着上缴的那个日记本，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说怎么办吧？”教务主任对平时一贯雷厉风行的宋晓丹如此沉稳提出了挑战。宋晓丹放下那个日记本，看了看满脸怒气的教务主任，又看了看低着头，不敢出大气的钱大 首，想了想说：“这样吧，先让钱大首同学回去上课。你把李振东老师找来，我们一起研 究如何处理。”教务主任对宋晓丹的这个决策显然是不满意的。他绷着脸，一点儿笑容都没有。可他又不好 说别 的，就冲着钱大首说：“你马上回去吧。把你的班主任李振东找来。”说完，一屁股坐在沙 发上，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
不一会儿，李振东走了进来，宋晓丹让他坐下，平静地说道：“你们班钱大首同学发生了两 件事。一是在学校下棋，二是被教务主任发现了这个日记本。你是班主任老师，你看看应当 怎么处理吧！”宋晓丹说完，把那个日记本递给了李振东。
李振东接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教务主任呼呼的喘气声。很快， 李振东就把那个日记本看完了。他把日记本又还给了宋晓丹，他一言不发，脸上挂着轻松的 微笑。教务主任终于忍不住了。“李老师，你班的班长都这个样子了，你说怎么办吧？！”“怎么个样子了？我也没看出什么大问题呀！”李振东反问。
“这问题还小吗？在学校下棋，不写检查，还收集这么多的坏东西，这问题还不严重吗？”教 务主任一脸严肃地说。
“我能说点自己的意见吗？”李振东冲着宋晓丹问。
“当然。找你来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见，你是班主任，你的意见很重要。”宋晓丹说。
“钱大首同学在学校午休的时候下棋肯定不对。但我们也要站在学生的角度想一想，一个上 午四节课满堂灌，又留了那么多的作业，学生们受得了吗？午休的时候下把棋，也没有什么 大惊小怪的。象棋对人的智力开发是有功能的，它有利于培养人思维的敏捷性，严实性，也 有利于缓解人的紧张情绪。过去战争时，有的将军在打仗最激烈的时候，还要杀上两盘象棋 ，以缓解紧张情绪。”
还没等李振东说完，教务主任接了他一句：“让你这么一说，下棋不仅不应当制止，还应当 鼓励，是不是教务处要给每个班级发几副象棋呀？！”
“你这是抬杠。”李振东不客气地回敬了教务主任一句。
“让李老师把话说完。”宋晓丹发话了，教务主任的脸涨得通红，还在呼呼地喘着粗气。
“是我没有让钱大首同学写检查。我觉得这么点小事，用不着小题大作。学校已经批评 了，也就行了。没写检查的责任在我，要追究，就追究我，与大首同学无关。”李振东说到 这看了看宋晓丹，见她正认真听着自己的发言，又继续说道：“我是刚才看到了钱大首同学 的这个本子，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错呀！有的地方，我倒觉得挺真实。比如那首：春花秋月 何时了，考试知多少？就非常真实。我们的学生，从入幼儿园开始就是考考考，一直考到大 学，考到研究生，真是不知道考试知多少呀！还有他写给老师，写给同学的那两首诗，也从 一个侧面反映出我们目前教育存在的一些问题。这说明钱大首同学是思考一些问题的，是有 思 想的。当然，有些诗句确实消极了一些，无聊了一些。但现在社会上消极的，无聊的东西不 是太多了吗，反映到学生和学校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让你这么一说，钱大首日记本里的这些东西，不但不应当受到批评，反而应当得到表扬啦 ？是不是还应当拿到校报上去发表呀？你这个班主任老师，还要写篇编者按吧？！”教务主任讽 刺地说。
“这要看怎么说。如果从积极的角度上讲，发表也是可以的。至于写编者按，我当然愿意效 劳。”李振东满脸微笑着说。
“我觉得李老师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宋晓丹开始表态了。“下棋虽然是件小理，处理不当 ，也会变成坏事。要教育钱大首同学，认识象棋中‘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深刻哲理，无 论是下棋还是学习，以至今后的工作和生活，都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至于这个 日记本里的校园民谣，应当辩证地看。一方面它有消极的因素，另一方面，它也确实反映了 学生们的真实心态，以及他们对教育、老师、家长以及社会的评价和内心的无奈。谁都清 楚 现在的孩子压力大，而校园又缺乏适合学生排遣和发泄内心压力的方式和场所。于是，这些 东西就成为学生们共认的一种发泄途径。同时，也说明了我们校园文化的严重匮乏。”
“宋校长，我不能同意你的这些意见。”教务主任“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按你 的说法，钱大首同学在校下棋是对的，我抓住他反倒是错的；他不写检查是对的，而我发现 他的这个日记本是错的。我是不是应当向钱大首同学检讨呢？”教务主任气得满脸通红，说 话的声音很大。这也是宋晓丹当副校长两个多月来第一个敢这么跟她讲话的人。
“温主任，您别发火，等我把话说完。”宋晓丹微笑着，脸上没有一点的怒气。“您工作负 责，敢抓敢管，发现问题，及时上报处理，这些都是对的，都是应当给予充分肯定的。但我 们应当清楚，我们面对的问题，不是个别的问题，是当前教育改革中诸多问题的表现。教育 改 革困难重重，突破原有的模式，走创新之路，我们都没有现成的经验，都需要进行大胆的探 索。我们只有用改革来解决前进中的问题”。
“那，那你们改吧。我以后再不管这些闲事啦！”教务主任甩出了这么一句话，起身走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宋晓丹苦笑了笑，她对李振东说：“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
一年四班的杨芝开始上“花课”了，这使得王雨佳老师十分不安。望着她的空 座位，王雨佳只好问班长，班长摇头说不知道。再问她旁座的同学，同学说她已经有两天没 来上课了。
下了化学课，王雨佳找到了马丽娇，开始了一场不愉快的谈话。“马老师，杨芝同学去哪儿了？”“我哪知道呢！”“你是班主任，她没有跟你请假吗？”“你是化学老师，她没有跟你请假吗？”
“你……”王雨佳被马丽娇的反问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我听同学 说，她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这学生，农村来的，还挺犟。从来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上学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上课拿 个大馒头进教室，我根本管不了她。”马丽娇气哼哼地说。
“她能不能是家里有什么事呢？”
“家里有什么事我哪知道。我当班主任的，只管在学校，还能管到她的家里？”
“这……”王雨佳不高兴地看了马丽娇一眼，知道再和她犟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第二天上化学课，杨芝来了，王雨佳挺高兴。她一边讲课一边注意杨芝，发现她上课精力不 集中，瞪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把她叫起来回答刚讲过的问题，她也回答不上来。下课了 ，王雨佳把杨芝叫到了办公室。
杨芝比过去瘦了一些，脸色也不太好看，她站在王雨佳的面前，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 子。王雨佳没有批评她，而是亲切地问道：“你几天没上学，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杨芝紧咬着嘴唇，没有吭声，只是摇摇头。
“头几节化学课你没听，抽空我给你补一补。”
“嗯”。杨芝嗯了一声。
“你，你生活和学习上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
“没，没有。”杨芝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目光很昏暗，眼里含着泪水。但她的 嘴角，却仍然紧紧地咬着。
“有什么困难你就说一声，老师和学校都会帮助你的。”
杨芝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王雨佳老师想第二天抽空给她补一补课，可是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的座位又空了。王雨佳 有些生气，昨天谈话谈得好好的，她怎么又不辞而别了呢？她问：“杨芝去哪儿了？”班长站起来回答：“她刚走不一会儿。有个农村的妇女来找她，她就急急忙忙地跟着走了。 临走的时候看到我，让我向老师告个假。”
下了课，王雨佳把杨芝的情况告诉了马丽娇。马丽娇说：“这学生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已经 给她记帐了，期末一块算。学校有明文规定，旷课十天，就要被开除的。”“杨芝的基础挺好，又是高分从农村考进来的。她旷课一定有什么原因，咱们应当认真查一 查。”王雨佳说。
“要查你可以查呀！我是班主任，班里的事情一大堆，我哪能光顾这一个 学生呢？”马丽娇说完，看也不看王雨佳一眼，转身走了。
王雨佳想把这件事报告宋晓丹，可到校长室一看，门锁着。她想晓丹现在一定很忙 ，这点小事还是暂时不告诉她为好。不过她心里头，一直在想着杨芝的事。
杨芝上“花课”，陶棋也不省心。自打上次因为上网离家出走，惊动了学校和公安局以后， 陶棋在班里就成了“另类”。马丽娇在课堂上动不动就讲：“咱班有个学生，学习没什么能 耐，惹事生非倒挺行。没事上什么网，弄得我班在全校，全市都有名。我这个班主任，也跟 着沾了大光。”
每当听到这些话，陶棋都把头深深地低下。同学也都拿另样的目光看他，还有的同学取笑他 ，他在班里抬不起头，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差。外语、语文、数学在班里都是后几名，他的 父母干着急。隔三叉五就到学校来，请班主任老师多关心，多照顾。可马丽娇对学生的父母 自有一套办法，她板着一副训人的面孔道：“就你们这样的儿子，给我班丢了这么大的脸， 这孩子怎么教育啊？趁早转学走吧！”
一听班主任要撵孩子走，陶棋的父母吓坏了，好不容易考进了重点高中，还能往哪儿转呢？ 孩子的父亲满脸痛苦地哀求着：“马老师，求求您啦，我孩子不听话，让您操了不少的心。 可我们就这一个儿子，万万是不能转走的呀！”
孩子的母亲就差点跪下了：“马老师啊，您一定行行好，千万千万不能让我儿子走呀。我， 我求您啦！”
马丽娇仍然板着铁青的面孔道：“给你们几天时间，我再试试看。”
孩子的母亲为了答谢马老师，给她买了一套高档的衣服，还有一件鄂尔多斯高级羊绒衫。马 丽娇接过这些东西，脸上才算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第二天，她把陶棋从全班最后一座调到了 前属第一排，上外语课的时候还破例提问了他两次。尽管他什么也没答上来，马丽娇也没有 批评他。陶棋的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又狠了狠心，从家里不多的储蓄折里，取出了三千元， 装在了一个信封里，他来到了学校，对马老师关心自己的孩子表示感谢，说完了一大堆感谢 话，他把信封放到了马丽娇的小皮兜里。马丽娇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脸上挂着微笑说：“你 孩子学习有进步，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