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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的话说到这,全场哄堂大笑。许多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全场的气氛顿时热烈起 来,人们交头接耳,谈论着教育改革的话题。
顾守一大声咳嗽了一下,表明他要发言了。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他的脸上。“我看 这个问题就不要讨论了。这样讨论下去,会把我们思想搞乱了。如果现在都研究怎么开卷考 试,我们重点高中就不要办下去了。重点高中是什么?就是升学率。就是名牌率。没有了这 两率,一切都无从谈起。高考制度不改革,我们高中的改革也只能是一句空话。与其泛泛的 空议论,影响了老师教学的积极性,影响了学生学习的积极性,那是得不偿失的。不过,李 老师这种敢于探索,认真研究的精神还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嘛!”顾书记已经做了总结性 的发言。
李振东看了看顾书记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又看了看所有参加会议的中层干部,他们 有的是嘲笑,有的是观看,有的是一脸的冷淡。最后,他不得不把求救的目光射向了主持 会议的宋晓丹的脸上。
会议从开始到现在,宋晓丹一直在听,一直在记。她的脸上,一直是挂着平静的微笑。 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有时是在深深地思索。当会场再一次静下来的时候,当所有人的目 光 都集中在她这个主持人身上的时候,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要开口说话了。她微笑地看着每一 个与会者,突然提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意想到的问题。“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你们各位 都是老师,我想借这个机会求教与你们。你们说,学生的脑子应当用来干什么呢?”
问题一提出,会场“哄”的一声又笑了。陈洪笑得最厉害,他认为宋晓丹提出了一个连 小孩子都清楚的问题。“这谁都明白,脑子是用来学习的呗!”他首先抢答道。
“学什么呢?”宋晓丹又问。
“当然是学习知识了。在我们一高中来说,就是要学习好课本,高考考出好成绩。”不 容别人说话,陈洪又继续抢答。
“怎么学习这些知识呢?”宋晓丹又继续深入地问。
“这,这有什么可说的,就是学嘛!像我们现在这样学。”陈洪回答这个问题时,也觉 得底气不足,好像没说出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宋晓丹又看了看其他人,没有抢答的。好像这个问题不值得他们回答一样。她开口道: “我刚才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教育话题:学生的脑子,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在一次关于 相对论的演讲中,有听众给爱因斯坦提出一个问题:”你知道音速是多少吗?‘,在座的以 为爱因斯坦会脱口而出,没想到他想了一下说’不知道‘。于是举座大哗,觉得一个顶级科 学家竟连这个简单的常数都不知道,简直是不可思议。可爱因斯坦说道:“如果在任何一本 中学教科书上都可以查到,我为什么一定要记住它呢?’这真是一个绝妙的回答。表明了他 对什么样的知识应当‘记住’的标准,那就是凡可以随手查到的知识,只要知道从哪里能找 到就行了。也就是说,人的脑子不是用来装各种死知识的‘容器’,而是用来思考,创新的 ‘发电机’。你们说是不是?”
宋晓丹确实高人一筹,这一席话,让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是不是?没有 一个人“抢答”,连平时,“抢答”惯了的陈洪,也低着头,认真思考起来。会议又是少 有的宁静。
“我先不说李老师语文课考试开卷的问题,我先说说政治、历史这两科。大家知道,这 两科是最让学生头疼的,因为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什么人物、事件、年代、 意义、结论,差一点都扣分;政治课里的‘时事’部分,年年翻新,老师们惟恐覆盖不够, 挖空心思编出的题目,让人眼晕。我曾看过一份中学生的政治试卷,里面竟有‘请你谈谈怎 样才能搞活国有大中型企业?’这样的试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不要说对企业经营一无所 知的中学生,就是经济学家,政府官员,又有几个能给说得清楚呢?所以,就出现这样一些 现象,许多同学一旦考完了政治、历史等科课程,就马上把辅导材料、教材都扔了,有的甚 至是撕得粉碎。”宋晓丹的这一番话,又震撼着所有人的心。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亲眼看过 学生们撕政治、历史教材的事情。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如今回想起来,宋晓丹说得在情在 理。
李振东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这是一种充满信心,充满力量,仿佛已经找到了知己 的微笑。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宋晓丹,仿佛又找到了当年在一起工作,一起生活的种种感觉 ……
“我曾多次在报刊上看到过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嘲笑。好像那里的人连四则运算都有很大 的问题,中国人飞快心算得出的结果,美国人总是弱智般用计算器按半天,这与美国高度发 达 的科学技术形成了难以理解的反差。我就此曾询问过一个在美国大学任教的专家,问他是不 是这样。这位专家告诉我,确实是这样,连许多数学博士,硕士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告诉我:在美国,凡是可以用电脑做出的事,都交给了电脑。人的脑子,通常是做电脑 做不到的事。这样的回答,难道不应当引起我们中国教育工作者的深思吗?”
宋晓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提出,而且又联系实际,不说结论,只让你思考。“再说 我们中学理科教学中的解题计算,这是一点也不亚于文科死记硬背的沉重负担。学生做作 业 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解题计算上。明明按一下计算器就可以得出准确的数字,却要让 学 生们在那里一道又一道反反复复地计算,而且还常常出错,弄得学生们万分痛苦,这样的计 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又是问题。问得会场一片寂静。宋晓丹看了看手表,会议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她想结 束这个会议了。她的目光移到了李振东的脸上,他们四目相对。不过,这相对的时间实在是 太短了,宋晓丹的目光又立即转到了顾守一的脸上。她看到,顾书记的脸上是十分复杂的表 情。“我讲了这么多,提出了这么多的问题,大家一定会问:你作为带班副校长,你对语文 考试开卷到底是什么态度?我现在可以明确地表态:我赞成语文考试开卷。我赞成把死记硬 背逐出现行教育。”
李振东笑了。他找到了自己的知音,找到了坚强的后盾。他突然感到,自己施展才能的 时候终于来到了。
“不过,语文考试开卷也是个很复杂的事情。李振东老师的方案还要再细,还要再征求 方方面面的意见。最后,要报市教委研究批准。不管考试开卷能不能被上级批准,李振东老 师这种敢于改革的精神,都是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宋晓丹用这句话作为会议的结尾,实在是不够高明,这一对离异的夫妻,再一次成为一高中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市教委主任尚宇峰不得不抽出时间,亲自到一高中走一趟了。看着办公桌上十几封上访 信,还有几位市领导的批示,他下了这样的决心。
尚宇峰这个人很有意思,担任市教委主任已经六七年了,按说也算是一个经验比较丰富 的领导干部。但他常常对自己的决策产生怀疑,而且总愿意自我否定,并从多个角度来提出 假设。对宋晓丹的使用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实事求是地说,宋晓丹能够到一高中来担任主 持工作的副校长,尚宇峰的推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尽管副县级以上的干部由市委或市委组 织部来任命,但教委党委的意见至关重要。学校归教委管,教委对基层的干部熟悉,市委一 般说来还是充分听取基层党委意见的。
把宋晓丹送到了一高中,可尚宇峰对她又突然不放心起来,这么一大摊子,让一个年轻 的女同志来干,能行吗?和原班子的新老同志能和睦共事吗?不放心的时候,又偏偏来了一些 上告信。告什么的都有,这使他的不放心又陡然增加了许多。下午两点多钟,他不坐车,不 带随行,一个人步行来到了一高中。进院时门卫没拦他,可能是把他当成学校的老师了。他 没有直接进楼去找校长,而是先在校园里转一转,丰富一下自己的感觉器官。
校园还是原来的校园,和三个多月前宋晓丹来时没什么两样。既没有什么新的基本建 设项目,也没搞什么教学楼粉刷等“形象”或“政绩”工程。不过细观察,他还是发现了一 些变化:教学楼前面的小树林和草坪里,没有一根杂草,没有一块纸屑。草坪里新放着醒目 的小牌:绿草青青,爱护光荣。学校是我家,爱护靠大家。作为有三千多名学生的大校,能 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而且据他所知,在他担任教委主任的七年时间里,他来过一高中无数 次,都没有做到这一点。到厕所看看,一个旧式的学生厕所,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没 有异味,没有污迹。记得今年高考时,他视察一高中考场需要“方便”,来过这个厕所,一 进 门,差点被那股呛人的臊臭味熏倒,现在回想起来,那股难闻的气味,仿佛还在鼻前。从厕 所出来,他走进了学校的食堂。食堂正在进行内部维修改造,工程量不大,干的可都是挺 重要的部位:灶房的改造,窗口的装修……在食堂门口,一个他不认识,但认识他的男人 把他拦住了。“尚主任,您,您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我,我随便走走,随便看看。”他回答。
“我姓罗,叫罗建利,是学校的总务主任。”男人自我介绍。
突然遇到了这么一个学校的中层干部,尚宇峰打消了立即离开这里的念头,他停住脚, 微笑着问道:“罗主任,我想请你谈谈对学校新领导班子的印象如何?”
一听这话,罗建利什么都明白了,他装出害怕的样子摇了摇头。
“怎么,你是不了解,还是不敢说?”尚宇峰问。
罗建利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了解是了解,谁敢说呀?!”
“怕什么?我给你做主。有什么你尽管说。”尚宇峰当即表态。
“说什么呢?算了吧。你们当官的,都是官官相护,说了也白说。这话要是传到宋校长 的耳朵里,我这个总务主任,就得马上下岗呀!在咱一高中,宋校长现在可是熊瞎子打立正 ——一手遮天啦。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谁敢惹她呀!”罗建利说完,朝地上使劲吐了一口 唾沫,看也不看尚宇峰一眼,独自走了。
总务主任会有这么大的意见?出了食堂,尚宇峰就在脑子里想这个问题。偏巧在这个时 候,马丽娇迎面走了过来。就像市民认识市长而市长不认识市民一样,马丽娇认识教委主任 ,但教委主任并不认识她。马丽娇是到食堂来找罗建利办点小事儿,没想到在食堂门口遇到 了市 教委主任。教委主任一个人到学校来干什么呢?马丽娇心机一动,她没有进食堂去找罗建利 ,而是转身跟在尚宇峰的后面,快走了几步,跟尚宇峰并行走着。她用目光扫了尚宇峰一眼 ,主动开口道:“同志,你是外来的吧?”
正在思考问题的尚宇峰看了一眼与其并行的女同志,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是学校 的老师吗?”
“是。我是教外语的老师。”马丽娇爽快地回答。
一听说她是一个普遍的外语老师,尚宇峰放慢了脚步,边看着她边问:“你在这个学校 工作多长时间啦?”
“七八年了。”马丽娇立即回答。
尚宇峰站住了。马丽娇也站住了。两个人对视着。
尚宇峰觉得这个女老师挺有意思,他想了想问道:“听说你们学校新来了一个女校长, 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你指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行。”
“哪方面都不怎么样。”马丽娇没好气地说道。
“哪方面都不好?不会吧?”尚宇峰边说边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她这种说法。
马丽娇想了一下开口道:“她工作干得怎么样我姑且不论,有没有水平我也暂时不说, 我就说说她的生活作风问题。”
“什么?她有生活作风问题?她,她可是个女的?”不等马丽娇说下去,尚宇峰惊讶地接 过了话茬。“女的,女的就没有生活作风问题啦?生活作风问题都是一男一女之间才有的。你听谁 说过两男或者两女之间有生活作风问题的?如果有,那叫同性恋,而不是生活作风问题。” 马丽娇的话说得尚宇峰闭口无言。他两眼呆呆地看着马丽娇,等待她的下文。
“这个宋晓丹,来校没几天,就和她的前夫好在一起了。两个人一块谈话,一起下乡, 共同备课,就像是一对夫妻一样。可她的前夫已经结婚了,有家有妻有孩子,她这样做不是 破坏人家的家庭生活嘛。这不是明显的第三者插足嘛。让她这么一整,她前夫的家里已经闹 翻天了,两个人已经开始分居了。你说,这样的校长生活作风没有问题吗?”马丽娇说到这 ,用满是仇恨的目光看着尚宇峰。
“这,这不大可能吧?!”尚宇峰半信半疑地问。
“怎么不可能。她前夫的妻子就是我们外语组的老师,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这还能有假 ?市教委主任也不知道是怎么瞎了眼,派来这么个混蛋来当校长。”马丽娇说着,又恶狠 狠地瞪了尚宇峰一眼,转身走了。
看来,真是无风不起浪。宋晓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问题可能也不少,生活作风的事也 不是捕风捉影。尚宇峰的脑子里立即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他想马上到办公楼里去,找到宋 晓丹,和她好好谈谈,对生活作风问题,要直接了当地进行批评。他边想边往教学楼走,这 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听,是何副市长打来的,让他立即到市长办公室去 , 有要事研究。他立即满口答应,关了手机,看了一眼那座古朴庄重的教学大楼,快步走出了 学校大门,上了一台出租车,直奔市政府而去……
第五节
天,渐渐地冷了,成片成片的黄树叶被北风刮得遍地都是。满眼望去,树变黄了,叶变 黄了,黄昏也变得更黄了。北方的深秋已接近了冬天,只是还没下第一场雪。
已经走得精疲力尽的杨芝,坐在了一家小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她的脸是灰色的,头发是 蓬乱的,眼神是绝望的。她口渴,肚饿,心发凉。为了能找到一份业余的工作,给等待手术 的爸爸挣点钱,她已经利用每天下午的时间,跑遍了襄安市的大街小巷,却仍然没有找到一 份可干的工作。
最初,她听人说,劳动局有个职业介绍所,给下岗人员和无业者介绍工作。她经过打听 ,找到了这个地方。大厅里,还真有不少人排队,她一声不响地排在后面,足足等了一个多 小时,她才排到了窗口。一问才知道,这是进行就业登记。负责登记的女同志问过她的姓名 以后,要看身份证。她一个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根本没有办过身份证呀。她摇头说没有身份 证。女同志说,没有身份证不能进行登记,也不能给介绍工作。白白排了一个多小时,她绝 望地离开了职业介绍所。
在街上,她走进了一家门口贴有招收服务员的饭店。饭店的老板看看她,摇了摇头,说 条件差点,他要的是一个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礼仪小姐。杨芝知道,自己长得不太漂亮,又 很 土。从这个饭店出来,她又进了另一个贴着招聘女服务员的饭店。这是一个年纪较大的女老 板,问了几句后同意了。条件是在饭店吃住,每月四百元工资。一听四百元工资,杨芝又摇 头了,挣这么少,什么时候才能挣到一万元给爸爸动手术呢?她摇着头离开了这个饭店。她 想找一个有钱的人家给孩子当家教,利用自己学习上的优势挣钱。她也用纸板做了一个牌子 ,在上面写了“家教”两个字,然后站在超市的门口,看着进出超市的人们。还真有几个年 轻的妇女主动和她搭话,问一些辅导小学生学习的事情,杨芝都一一认真解答。其中一个看 样子挺有钱,也有意思请她做家教,但人家提出,要看大学毕业证书和本人的身份证,就这 么一个最基本的条件,气得杨芝把家教的纸板撕个粉碎。
还能干什么呢?怎么才能给爸爸迅速地挣到一笔钱呢?杨芝坐在台阶上,满脑子都是愁心 的事儿。“快走,快走,别在这门口坐着。像个要饭的似的。”饭店的老板从门里出来,冲着杨 芝大声吼着。
杨芝赶忙站起来,拍打拍打屁股上的土,离开了这个饭店。
还能上哪去呢?她想到医院看看爸爸。可是,她又不敢去医院。看到爸爸,自己说什么 呢?爸爸说,病好了,快出院吧!可是大夫说,爸爸是胃癌的中晚期,在恢复身体,在等待手 术。其实,她心里十分明白,那是在等待钱。
说到钱,她自然又想到了宋校长。从爸爸进城住院到现在,宋校长已经从家里拿来两次 钱了,第一次是三千元,第二次又是三千元。宋校长的家里又能有多少钱呢?她听王雨佳老 师说过,宋校长一个人养活一个上中学的儿子,她每月也就挣一千多元钱。不能因为爸爸的 病,让宋校长背外债呀!就这么想着,就这么走着,她来到了一个装修豪华的歌厅门前。她 看到了一张醒目的招聘广告:
本歌厅急招小姐,条件面议,待遇优厚。
看着这个广告,杨芝又有了一些信心。她掏出了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又用手拢了 拢零乱的头发,挺直了腰板,走进了这个歌厅。
此时天还没有黑下来,歌厅里没有什么人。门口站立的一个服务小姐见她进来,忙迎了 上来:“请问,您是?……”
“我是来应聘的。你们外面写的广告。”杨芝边说边用手指了指门外。
服务小姐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脸上随即机械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请您跟我来。”
杨芝跟在她的后面上了二楼,又东转西转地转了好几圈,来到了一个挂着经理室牌子的 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