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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的一个语文老师。”宋晓丹回答。
“把他给我请来。我要和他谈谈。”何副市长突然提出了新的要求。
“这……”
“怎么，找不来吗？”何副市长问。
“能。”宋晓丹回答，并马上派人去找。
不一会儿，李振东走了进来。他看着屋里的一帮人，问宋晓丹道：“宋校长，您找我？ ”
“嗯。这是何副市长，这是教委尚主任，他们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宋晓丹说完这些 ，又对何副市长说：“这位就是出题的语文老师李振东。”
一听李振东三个字，何副市长不由得心头一动。他记得，有封没署名的上告信，告宋晓 丹 和李振东关系不正常。他仔细地打量着李振东，上上下下看了足有一分钟，然后笑着说道： “你请坐吧，我要了解一点试题的问题。”
“可以。”李振东回答着，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一位随行的晚报记者问：“宋校长 ，我能不能看看学生的作文，看看学生语文的真实水平？”
宋晓丹想了想说：“行。开卷的东西不怕看。”
“那您派个人，跟我去看看吧！”记者说。
宋晓丹派教务处的一个干事，跟着记者去看学生的作文。
何副市长问李振东，为什么要进行语文科的开卷考试？这次出的试题有什么特点？语文的 教学改革应当如何进行等一系列问题。李振东侃侃而谈。从现行考试的弊端，讲到死记硬背 的危害，从开发学生创新能力，讲到世界教育改革的发展趋势……，何副市长完全没有想到 ，一个高中的普通语文老师，会有这么高的理论水平，会有这么深刻的分析能力，会有这么 好的条理性、实践性。他一边听着，一边记着，不时插话，不时点头，看来很兴奋，很满意 。
那位记者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篇作文，进了屋门就喊：“这两篇作文写得太好了，我要 在报纸上发表。”
大家围过来一看，一篇是高三一班李文勇写的《爸爸的三轮车》，一篇是高一二班孙文 玉写的《有妈真好》。记者说：“我看了这两篇作文，都流泪了，写得真情实感，生动感人 。他们的语文老师是谁呢？”
宋晓丹用手指了指正在谈话的李振东说：“他就是李文勇的语文老师，也是高三一班的 班主任。”
记者走上前去，不顾何副市长正在谈话，他一下子抓住了李振东的手：“李老师，感谢 您，您教的这么好的学生。李文勇的作文，写得棒极了。”
“不是我教的好，是这个学生学的好。他是一个好苗子，极有可能考上北大、清华。”
“是吗？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何副市长不容分说，夺过记者手中的作文，认真看了 起来。
爸爸的三轮车
我的爸爸是一个人力车夫，或许在许多人眼中，这「ZH（」是一个令 人鄙视的职业，但是在我的眼中，爸爸是无比的伟大，无比的高尚。
大约五年前，爸爸下岗了，家里的生活条件更差了，母亲一年后也下岗了，这样，一家 三口全靠爸爸来养活。虽然我还小，但是我知道我和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家里供我念书 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我从不花零钱，说出来也许没有人会相信，我到现在连荔枝都没吃 过，这听起来，好像真的有点滑稽。
因为有许许多多的无奈，爸爸只好买了一台人力车，当起了人力车夫。酷热的夏 天，外面像下火一样，马路被烤得煞白，好像要把地上所有的东西都烤熟一样，树叶一动不 动，打着卷儿，行人打着太阳伞遮住火辣辣的太阳，天地间像个大火 炉。中午我放学回家，刚走两步汗就下来了，好在有同学同行，边走边聊，也就比较轻松。 十字路口人特别多，转弯处我看见爸爸正在拉着两个客人拼命地蹬着车，他脸上的汗珠汇成 一条汗线向下流，背心贴在后背上，头发打着绺，那两个客人却有说有笑地谈话，爸爸没有 看 见我，我站在那儿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这眼泪也不知怎么的，就像有人叫它出来似的，哒 哒地 往下掉。同学问我怎么了，我哽咽着，就像有千万根钢针扎着喉管儿一样，难受极了，什么 话也说不出来。那时我就想，我难道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吗？现在我只有学习这个任务， 如果我念不好书，我对得起谁呀？不用说别人，就说这个蹬人力车，辛辛苦苦挣钱供我念书 的爸爸，我对得起他吗？秋去冬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天而降，雪花那么自由自在地飞舞，但是爸爸可惨了 ， 这么大的雪走路都难，怎么蹬着车拉别人？我便劝说道：“爸，别出去了，出去也蹬不了车 ”“怎么蹬不了，今天活儿一定好，大雪天人都不爱走……”于是爸爸又出车了。上学路上 ，我看见了一个人力车夫，地上积雪太多，车轮打滑，怎么也不走路，那人帽子上落满了雪 ，眉毛和胡子都是雪，我走上前去推了一把，那个人很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看见他， 让我想起爸爸，这么滑的路，爸爸的车也一定打滑，不走路吧？脸上都是雪吧？蹬不动的时候 ， 有没有好心人上去推一把呢？想着想着不争气的泪又出来了，滴在围巾上，一会儿便成了“ 冰花”，我能为他做什么呢？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爸爸，一路平安！”
爸爸就这样，为了我们一家人辛勤地耕耘着，每当在大街上看见别的人力车夫在费力地 蹬 车时，我都会想到爸爸。冬天他生冻疮，夏天他满头大汗，只为了那两三块钱。每当我晚上 学习到深夜，困得坚持不下来的时候，或生病十分难受的时候，我都会想到爸爸，他为了我 变得又黑又瘦，头发也都白了，我现在做的这些，只为了让爸爸早一点儿不蹬车了，我要让 爸妈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无忧无虑地享清福。
看完这篇作文，何副市长的眼里也流出了泪水。他上前紧紧握住李振东的手， “李老师，谢谢你教育出这么好的学生。”
李振东连连摇头。
记者说：“请把这两篇作文复印一份，我要拿走，争取近期见报。”
何副市长马上说：“也给我复印一份带走。”
宋晓丹赶紧安排人去办。
已经是中午了，宋晓丹想留领导和记者们在学校吃饭。何副市长笑着摇头，“我是来学 校搞调研，那么多的电话告你呢，我要是在你这儿吃了饭，有嘴我也说不清了。”
既然是这样，宋晓丹也没有再留。分手时，何副市长握着李振东的手，对宋晓丹说：“ 小宋啊，像李老师这么优秀的老师，你应当尽快提拨重用呀。你是不是到学校来的时候短， 对他不了解呢？”
一旁的尚主任早已经忍不住笑了，“何市长，你也太官僚了。七年前，他们俩是夫妻， 她能不了解他嘛！”
一句话，把宋晓丹和李振东说得满脸通红。尚主任也觉出这话说的有些冒失，又改口道 ：“他们分手了，现在也是好同志。”
“啊，是这样。”何副市长什么都明白了。他连连点头，和校领导告别，上车离开了学 校。
杨芝没有想到自己会活下来。更没有想到，爸爸会走在自己的前面。她扑在爸爸的尸体 上，失声痛哭。“爸爸呀，我没有想到，我还能看到你。爸爸呀，我对不起你。我是你的女 儿，我是你的亲女儿呀！”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在短短的四天时间里，经历了生与 死，离与别的痛苦历程。杨芝抱着爸爸的头，大声哭喊着：“爸爸，我对不起你。爸爸，我 想跟你一起去……”
宋晓丹和王雨佳老师在她身边，一左一右拉着她。宋晓丹说：“杨芝，你别伤心，你爸 爸得的是癌症晚期，已经是全身转移，医院已经是尽了力。”
王雨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杨芝啊，你别哭了，你也是刚刚从医院出来，别把身体 弄坏了。你，你还是一个孩子呀！”
学校出面，大家一起上前，把杨芝的父亲火化了。因为是冬季，骨灰只好暂时寄存在火 化厂，待明年开春的时候再送回山里入土。
杨芝瘦了，身体也弱得不行。宋晓丹决定让她离开学生宿舍，到自己的家里来住。杨芝 含泪摇头，她说她想回山里，不想读书了，也不想见任何人。宋晓丹知道，杨芝服安眠药自 杀，肯定事出有因，只是这个时候不便开口询问，她二话没说，把杨芝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让她和自己在一个房间，住在一张大双人床上。她像照顾自己的女儿一样，给杨芝买来了新 内衣，给她放洗澡水，给她做可口的饭菜。儿子放学回来了，她就对儿子说：“我们家又多 了一口人，这是你的姐姐。”儿子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姐，突然开口问道：“妈，我有个爸爸 ，多出来一个妹妹，是不是又有了一个爸爸 ，多出来这么个姐姐？”
“你别瞎说。这姐姐是从山里来的，她没爸没妈，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的亲妈妈，你就 是她的亲弟弟。”宋晓丹的话刚说完，杨芝“哇”地一声哭了，她扑到宋晓丹的怀里，亲切 地叫着：“妈妈，妈妈”。
宋晓丹紧紧地搂着杨芝，深情地说道：“杨芝，你就是我的女儿。有妈妈在，你今后什 么都不要怕。你要坚强。”说着，母女都哭了起来。
这天晚上，杨芝向宋晓丹讲述了发生的一切……
第八节
放寒假了，宋晓丹要做的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对全校教师一学期的工作情况进行考核测 评，为下学期开学人事制度的改革打下基础。在前一段学生评价老师工作的基础上，她又组 织人力，对原来的那个方案进行了认真的修改，特别是一些不太完善的地方，都做了相应的 补充和完善。然后，以学校的名义，正式下发文件，并专门成立了考核工作领导小组，开展 对教师的考评工作。
应当说，有了第一次学生评价教师的试点经验，许多老师对学生的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 变化，爱护学生，尊重学生的老师越来越多，而体罚学生，变相体罚学生以至污辱，岐视 学生的现象正逐渐减少。对这次学生测评，宋晓丹还是很有信心的。
对这次期末考评，马丽娇仍然是不以为然。她对王雨佳老师说：“这个宋晓丹，为了尽 快当上正校长，把我们一高中当成她的实验基地了。一会儿组织学生下乡，一会儿又是无人 监 考，一会儿又搞开卷考试，现在，又把矛头对准了学校的老师。用学生来整老师，这是文化 大革命时候的作法。别人怕她，我可不怕她。她不整到我身上便罢，如果整到我身上，我马 丽娇和她没完，我非把她整出一高中不可。”
王雨佳说：“马老师，你也别太那个了。我知道，班里不少同学对你有意见。杨芝同学 的那件事，你关心的就不够，宋校长批评你也是有道理的。你要多找班里同学谈谈，有错误 也要敢于承认。”
“我有错误？”一听这话，马丽娇瞪起了眼珠子。“我整天辛辛苦苦地教这些学生，批 评他们，也是为了他们好。我知道你和宋晓丹是好朋友，我也知道她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 中刺。说白了，不都是为了李振东嘛。告诉你，因为宋晓丹，李振东已经和我分居了。”
看着马丽娇一点没有后悔的意思，王雨佳笑了笑，走开了。
宋晓丹正在办公室里看高三年级假期复习安排，门开了，门卫抱着一大篮鲜花走了 进来。这篮鲜花插得很满，五颜六色，香气扑人。看样子，花是很名贵。
“这是谁的花，你往我这里送？”宋晓丹开口问。
“这是一位先生送给您的，他说跟您很熟，是朋友。”门卫说着，把花放到了茶几上。
“我没有很熟的先生，也没有很熟的朋友，你把这篮花拿回去。”宋晓丹说着站了起 来。
“这……”门卫愣在了那里。
“我不是先生吗？我不是你的朋友吗？”随着话音，钱庄大步走了进来。
一见是钱庄，宋晓丹笑了，“钱经理，你来学校可以，干嘛要给我送花呢？”
门卫见宋晓丹这么说话，知道花不用拿走了。赶紧出去了。
钱庄把门关好，笑着说道：“我送花，是给您祝贺呀！”
“给我祝贺？给我祝什么贺？”宋晓丹不解地问。
钱庄往沙发上一坐，开口道：“我是一高中学生的家长，也算是你不承认的一位朋友， 我虽然不能天天到校，可你的情况我还是密切关注的。期末的开卷考试，在全市的影响可大 了。报纸、电视这么一宣传，一报道，你已经成了咱襄安市的新闻人物了。对你的这些改革 作法，有人赞成，有人反对。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钱庄是赞成的，也是佩服的。我以前曾对 你说过，我敬佩的女人不多，你就是其中的一个。也许是前没有古人，后没有来者呀！所以 ，为了表达对你工作的祝贺和敬意，特选一篮鲜花，请您收下。这算不上是赂贿吧！”
钱庄的话真诚，实在，没有什么虚情假意。宋晓丹听了点点头，连声说道：“谢谢！谢 谢！”她说着走到茶几前，欣赏着这篮香气扑鼻的鲜花。
看到宋晓丹接受了这篮鲜花，钱庄十分高兴，他满脸微笑着说：“从今天开始，您每天 早 上八点钟，都会准时收到这样一篮鲜花，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我已经和花店签了协议 。”
“什么，天天送？”宋晓丹不解地看着钱庄。
“是啊。这是表达我的一点心情。您什么时候同意和我交朋友了，这花我就不送了。”
一听这话，宋晓丹脸上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了。她严肃地说道：“老钱，你要是用这种办 法来向我进攻的话，那么这篮花你马上拿走，今后任何一篮花也休想进到我的办公室。”
看宋晓丹突然发火了，钱庄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满脸笑容地说：“宋校长，这，这 发火多不好呀！我，我这也都是好心呀，我，我有什么错呀？”
宋晓丹细想想，也觉得突然发火做的欠妥。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钱庄说道： “你送我一篮花，对我工作表示祝贺，我可以接受。可是，你每天送我一篮花，我绝不能 接受。”
“为什么呢？我每天都为你祝贺呀！”
“我反对你这种奢侈，这种摆阔。如果你愿意祝贺，可以在心里祝贺，不用去花这么多 的钱。有钱要用在刀刃上。”
“那好。那我就天天为你在心里祝贺。”钱庄满脸是笑，连连点头。说过之后，他突然 又问：“宋校长，你说有钱要用在刀刃上，你现在需要钱吗？”
宋晓丹摇摇头：“我自己不需要钱。可我知道，我的一些学生因为家庭生活困难，需要 帮助。因为没钱，她们……”一提到钱，宋晓丹就想到杨芝的痛苦遭遇，她说不下去了。
“缺钱好办。你早点吱个声呀！我早就说过，我钱庄没有别的，我就是有钱呀！”钱庄边 说边用手拍着胸脯。
“我想在学校搞一个爱心教育基金会，请社会上的名人捐款，帮助困难的学生解决实际 困难。我原想，从学校教育经费中拿出一些钱，后来一实践，学校的经费十分紧张，根本拿 不出这笔钱。”宋晓丹只得如实说出。
“这好办，我先拿二十万。下个学期我再拿。”钱庄当即答应。
“这钱你可是自愿拿的。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说是学校摊派的。现在上边对学校乱收费查 得特别严。”宋晓丹不放心地说。
“这个好办。我自愿还不行嘛！我可以写个自愿的材料。我还可以出任你们学校捐款委 员会的主任。”
“好。这样就好。”宋晓丹很高兴地赞同着。她突然又问：“你儿子钱大首近来学习怎 么样？期末考试如何？”
“我没问他这些。看他一天挺高兴的，我也就放心了。告诉你，儿子出国的事情快要办 成了，下学期开学前后，签证就可能下来，他要到英国去读书了。”钱庄挺自豪地说。
“那好。你儿子出国的时候，我一定好好送送他。这也是我们一高中的光荣嘛！”宋晓 丹说。
学校放寒假了。
但高三年级的学生没有放。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就要参加高考了，学校在假期里给高三学 生安排集中复习补课。但这种复习补课是学生自愿的，而且经市物价部门同意，学校收取一 定的补课费，作为老师假期不休息的劳动补偿。
放假的头两天，下了一场大雪。几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大街小巷都被厚厚的积雪所 覆盖。尽管城管部门要求各单位都要马上出来打扫分担路段的积雪，但只有学校的学生和机 关干部把主要路段的雪清扫了，小街小巷的路上，雪仍然没有人扫，行路很难。
李文勇走出学校大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天早已经漆黑了。因为下雪路滑，丽丽 爸爸的司机，已经开来小车，把章丽丽接走了。
望着奥迪A6轿车红色的尾灯，一个男同学感概地说：“看看，还是有个当官的爹，到时 候，保证有车接。咱们得努力学习呀，长大了也当官。”
另一个同学说：“要当官，文勇最有条件了，人家现在就是团支部书记呀，起码也是个 副科级。”
“哈哈哈，”几个同学都笑了。
文勇一声也没有吱，飞身上了自行车，可是路太滑，刚蹬了几下，车子一歪，他差点摔 倒，幸巧灵活，两腿一叉，站在了地上。身后的几个男同学一见，又是哈哈大笑。
文勇扶起车子，擦擦头上的汗，望着刚刚骑在前面的几个同学，他轻轻叹了口气。他没 有再骑车子，而是推着车子前行，脑子里，却在想着心事。
明天是寒假正式补习开始，每个学生要交二百元的补课费。补课是自愿的，不参加也行 。可自己参加不参加呢？按说，参加补习当然好，有各科老师来给辅导，不会的问题可以直 接请教老师。可这二百元钱对他来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