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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也请在一起。”
麻子用围裙揩揩湿漉漉的双手挨过来。和葬礼时的一身黑衣不同,不再给人阴森感。
“请说吧。”
“是森崎老师,就是令兄被杀那天晚上的事。根据您告诉这位片山刑警的说法。你们是九点左右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家里是不是?”
“是。”
“是这样的。我们也听邻房的秋吉老师说,十一点稍过的时候。曾经到这边。可是你们都不在。”
“这,这不对吧……”
富田脸上掠过了不安。
“一定是睡着了。”麻子接过来说,“那一晚我们都喝了一点酒。一定是电铃声没有把我们叫醒。”
林点点头说,“嗯,明白了。小小的疑问,我们也需要查证,请不要介意。”
“是的,是的,我们了解。”
原来是这么回事——富田脸上浮现出这样的意思。
“那就不多打扰了。”
“哪里,哪里。你们太辛苦了。”
这时,林装出忽然想起来一般地说。
“对啦。有一件事想拜托拜托。”
“是什么事?只要我们办得到。”
“是简单的事。”
林若无其事地。
“可以请您拿下那个假胡子吗?”
让人家放松下来,然后出其不意地来一招狠的,这正是老手的作风。富田被击中要害,脸上忽然发白,慌忙伸手捂住了胡子。
“这是怎么回事嘛。”
麻子比老公更敏锐,迅速地站到他前面说,“这太不礼貌啦。是不能原谅的。”
“那是说,你们承认是假胡子啦?”
“这……”
“不对!不对!这是真的胡子!”富田拼命地叫。
“你……”太太叫了一声丈夫。
“那就让我来查查吧。”
“你们凭什么?你们无权这么做。绝对不行?”麻子激烈地坚持。
“算了吧!”
林突然大喝一声,让富田吓得跳起十公分高。
“我们知道是你刮了胡子,去当森崎老师尸首的替身对不对!你接受了阿部校长和A建设的今井两人的请托,帮忙杀害森崎。他们是害怕被森崎揭发贪污,你恨哥哥已经很多年了。而且哥哥死了以后,财产和屋子全部都归你。”
“撒谎?没有的事!”富田一连地叫喊。
林不管这些,继续说,“阿部校长因为涉嫌逃漏税,被逮捕了,今井也因行贿抓了起来了。两人杀森崎,只是时间问题。你就死心了吧。”
当然这也是为了套富田的话,效果却立现。
“完了……哎哎,完了……”
富田呻吟着瘫坐下去了。
“振作些!振作啊!”麻子拼命地叫,“什么也不要说!干万不要说!”
就在这时,蹲在片山脚边的福尔摩斯,疾如闪电飞跃而起,扑向富田的脸。
“哎唷!”
富田脸被抓,痛得跳起来。那吃惊的脸上没有了胡子。真的,和森崎一模一样。
“好家伙,干得好哇。”
林把福尔摩斯撕下的胡子捡起来又说,“没话说了吧。请你跟我们走。”
“畜生!”富田大吼一声,拔脚便往里头的房间冲进去。
“慢着!”
林也冲进去,富田刚从窗口消失。是二楼,跳下去不会怎样的,何况他还是一名体育教师。
“片山,快下去拦!别让他逃了!”
片山从玄关外飞奔而去。
他喘着大气来到窗下,林从窗口探出上身指着前面喊:“那边!快!”
一看,富田正朝有一大群学生的运动场疾跑而去。片山从后猛迫。可是片山的运动神经原本就不算挺灵光,而富田在学生群中巧妙地左闪右穿,越跑越远。学生们还以为是什么竞技,快乐地看着一追一逐。
在运动场一角,有几个学生在打排球。
“去罗!”
“放手打过来!”
“杀!”
一个健壮的女学生大喊一声把球打出去。不料这个球打偏了,往意想不到的方向一颗炮弹般地飞去。
这时,富田正好来到,让飞来的球结结实实地打在头上,人就扑倒下去了。但见他挣扎着勉强爬起来,可是脚下不稳,天地也在旋转。他拼命地想跑,结果只能像个醉鬼,蹒蹒珊珊地前进而已。
片山以为追丢了,在一大堆同学中间,已经找不着富田的影子。不能让他逃掉,他鞭策着自己,拼死地跑。陡地,他想到说不定雪子也在这些女学生当中看着他呢。还好像有个嗓音在耳朵里响着:“片山先生,振作啊!加油啊!”对了,今天晚上,她会等我。万一让富田跑掉,晚上还有脸去见她吗?加油!晚上能不能和她同过一段美妙的时间,端看这一场迫逐来决定!她的唇儿。那白白的肌肤,还有那双柔挺的乳房……
他边追边想这些,可真犯了兵家“心不二用”的大忌啦。当他突然恢复自我的时候,富田那踉踉跄跄的背脊却正在眼前几尺之处。片山认出来时,已经来不及煞车了,那么凶猛地撞上去。两个人撞成一团,同时倒下来失去知觉。稍后林赶到的时候,两人还被女学生们层层围住,倒地不起。
三“你那个石头脑袋,真不得了。”林看到片山从沙发里起来说,“富田被你撞成脑震荡啦。”
“我真吓坏啦。”
“吓坏?我才被你吓坏啦。”林说着笑了笑,“不过精神可嘉。”
“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学的会客室。”
片山觉得头阵阵作痛,双手扶住自己的头坐下去。
“富田招了吗?”
“还躺在另一个房间里,没醒过来,所以不能问话。看他那样逃,八成错不了。”
“那今井和阿部校长呢?”
“没问题,派人盯住了。这两个还不急。你再躺躺。半个小时够吧,然后咱们再走。”
“抱歉啦。”
“小家伙,干得也蛮不错呢。”
一看,福尔摩斯蹲在门边一动不动。
“当这小家伙扑上富田抓掉胡子的时候,我觉得它的确是有一股怨恨的。”
“是啊。”
“那你就休息休息吧。”
林起身走向门口,“我出去一下。”
林刚消失在门外,紧接着雪子也进来了。片山禁不住地瞪圆了眼睛。
“是你……”
“刚刚那位先生要我来陪陪你。”
“是林兄吗?这真是惊奇啦!善解人意嘛。”
“可以起来了吗?”
“头还很痛。”
片山蹙起了眉尖又说,“如果有你的一个吻,一定马上好起来的。”
“这么有朝气就不会有事啦。”
雪子笑着和片山并排坐下来,凑过了嘴唇。福尔摩斯好像也蛮识相似地,把脸转过去。
“……可是,干嘛要追富田老师呢?”
“是这样的……”
片山把事情简扼地说明了一遍。
“真是大惊奇哟!原来,你是这么了不起!”
片山有点腼腆地,“不算什么……难道你也看着我在追他吗?”
“我没看到,不过邻房的靖子正好看到了,告诉我的。她说昨儿晚上的刑警先生向富田老师猛撞过去。”
“嗯……快让他逃了,所以拼命地就……”
适度的掩饰总是必需的。
“如果去当一名美式足球的球员,一定很棒。”
“别开玩笑。每次撞人都昏倒,那还了得啊。”
这话倒是诚实的。
“请问今井先生在哪里?”
来到工事现场,林就向那里的作业员搭话。
“在上面吧。”
“麻烦你叫他好吗?”
“我这会儿抽不开手。还是请你们上去吧。”
林和片山互看一眼。
“怎么办?”
“我有惧高症……”片山嘟囔着。
“在这里等下去,那就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了。”
“很快会下来的。”
“为什么?”
片山语塞了,支吾地说。
“这个嘛,是感觉吧。我觉得好像……”
“咱们还是上去吧。”
“嗯……”
片山只好硬起头皮同意了。
“你在这里等着。”
林向福尔摩斯说一声,两人就搭上作业用的升降机。电钮一揿,升降机就格冬格冬地摇摆着缓缓上升。升降机不是箱型的,四围只有腰高的栏杆,倒十分适合眺望风景——是太适合了,到了大约四层楼高,片山就晕头转向,几乎站不稳了。到了五楼就下来。
那里四下空荡荡的,连栅栏也没有,一片宽阔的风景。风好强,吹得领带不住地飞飘招展。片山觉得脚板麻痹了。震颤从脚到膝头至腰肢,往上传送过来,可就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那个人好像就是。”
林镇静自若,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说着就迈起了大步子。
“林,林兄……”
林听到片山颤抖的嗓音,回过了头。
“咦,你怎么啦?脸都白了。”
“嗯……是腿……僵住了。”
林苦笑着说。
“刚才撞人的勇气哪儿去了呢?好吧,你下去好啦。我一个人够啦。在下面等着。”
“对不起。”
片山慌乱地回到升降机上。这回,腿倒不会迈不动了。
跨进升降机,伸出手正要揿电钮时,手臂突地僵住了。
……对呀,林这个人把晴美拖进不正常的关系里。使什么也不懂的那么纯真的妹妹,为不幸而哭泣。我岂可让这种人把我看扁!
片山的胸臆里终于燃起了不服输的火。看,我这双手不是把富田抓住了吗〔这一点,也许有商榷之处〕?我还要用这双手把今井也逮捕归案。不错,雪子一定也会感激我这么做的。
想起那追撞事件,还是不要多想雪子吧。那还只是昏倒,这一回,搞不好说不定从五楼上坠落,那时戏不就没得唱了吗?他自己十分明白这种奋发的情绪不太可能持久,那就打铁趁热吧。他想到这里,赶快从升降机里退回,朝林去的方向走过去。
林一定会巧妙地套今井的话。得先把今井诳到下面去才行。可以想见今井心里一定有鬼,正在惴惴不安。林虽然那么若无其事,很可能已经感受到了什么。
当片山来到林和今井正在交谈的半路时。今井倏然拔起腿往片山这边跑过来。林迟了片刻才追,这时看到片山便叫。
“阻止他!抓起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片山一时僵住了,不过林的叫喊马上使他恢复了自我,立即展开双臂,在今井面前站住。
“停!”
片山有没有这种威严,颇值得怀疑,但不管如何今井是愣住了。可是这一来,好像使得今井感受到被逼急了,突地转了个向,往横里飞奔而去。
“危险啊!”
林大叫一声,但来不及了。今井已经在狭窄的铁架上前进了五、六公尺远,然后停下来。片山觉得背脊发冷。有几十米高,铁架只有十公分左右宽,今井却在上面进退维谷。一般而言,在工事现场工作的人,应该习惯了,可是这一刻今井己完全丧失了平静,不知如何是好。
“回来!回到这边!”林向他喊话,“……没啥好担心的,只要老实告诉我事实就可以了。”
作业员们聚拢过来了。林向众人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自己也尽可能地踩到边沿,向茫茫然僵在那儿的今井温和地说。
“我们当然知道你也不是自愿的。我们早晓得你是个诚实的人。给阿部校长行贿,实在是迫不得已是不是?都是为了公司,也为了妻子儿女。换了别人,也一定会这样。
所以你不用内疚,不好的是逼迫你的人。对不对……喏,请你过来,把一切告诉我就行啦。“
片山死死地屏住气息守在林背后。围观的工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没有人动一动,也没有人咳一声。然而,不管林苦口婆心,今井好像一句话也听不进耳朵。那样子,好像一切都完了,那么乏力,好不容易地才支撑着。
“走过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
一连地喊了多次,今井这才往林这边直愣愣地看过来。
“你没事的。我也不会把你怎样。一切放心好了。来,过来……”
看不出今井是否听懂林的话,他还是那么茫茫然地转过头看那些作业员。林也回过头向大家说,“各位,没事啦。请大家回去工作。请吧!”
若无其事的口吻里,隐含着一抹紧迫味。不用说,那是为了不使今井受到任何多余的刺激。这一层意思,倒好像传达给大家了,人们马上散去,各回到工作的岗位开始作业。
“林兄!”
片山禁不住脱口叫。那紧迫的腔调,使得林猛一回头,今井已经从铁架上消失了。
一瞬间后,从遥远的下边传来呼的一声。
“怎么啦?”
“有人掉下去啦!”
下面扬起了一片骚乱,刚散去的人们再次聚拢过来,往下窥探,然后急忙沿便梯奔下去。林在钢架边无力地坐下去,默默地摇了摇头。片山忘了害怕,从上往下看躺成一个大字的今井,和迅速增加的人群。
两人无言地相视一眼。林的脸严肃地僵硬着。
“哎……好可怜。”林硬压下感情这么说了一句,并说,“咱们走吧。”
向片山提醒了一声,便走向升降机。
“……是。对不起。”
林说毕搁下了话简。是向三田村提出了有关今井之死的报告。让涉嫌人死亡。总归是警官的失误。
“……好像很认真的人呢。”片山说。
“嗯,一定为了这件事惴惴不安地过日子吧。八成有一点神经过敏了。所以我刚说有伴事想请教请教,他马上就受到冲击了。”
两人是在校警室打电话。这个办公室大约六席大。一身校警制服的石垣听到今井的死,好像无法相信似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发愣。林向石垣说。
“那就再一次请教,你并没有十分明确地辨认森崎主任的尸体是不是?”
石垣期期艾艾地。
“我是……看了的。看了一眼,就看出那人是森崎老师……可是那里很暗,又是第一次看尸体……”
“没有挨过去看是吗?”
“是……”
“你说碰了一下。是怎么碰法?”
“因为……因为今井先生要我碰碰。所以就手腕上……”
“不是摸过脉,也没有伏下来听听心跳是不是?”
“是。”
林和片山相对一看。
“嗯。”
片山第一次看到林装出这么严厉的面孔。他的内心里,正有一股愤怒在燃烧。想是逼死了今井的责任感,与对祸首阿部校长的愤怒在熊熊喷火的吧。
两人走向校长室。途中,林向跟随而来的福尔摩斯说。
“小家伙,记住哦。如果那家伙想逃,别客气,把他的脸抓个稀烂吧。”
来到通往校长室的走廊上,看到守在那儿的一个刑警,他向林和片山作了一个笑脸。
“怎样?”林问。
“在里头,一直没有出来。好像也没有客人。”
“好。你就在这里看住吧。如果逃出来,马上抓住。”
“是。”
林、片山,外加福尔摩斯,推开校长室的门进去。像是秘书室吧。小小房间里内门旁的桌子后面。老处女秘书朝他们扫过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