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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圣上才下了旨意,以贪污受贿、养外室、政绩不显等罪名,判了原督察御史黄征前往山东府任知府,今日启程。
对于一个二品的京官来说,这种程度的外放,可是个不小的贬谪了,再次回京的机会很小,多半就算废了。
查黄征的时候,约莫是宋阁老技高一筹,并没牵扯到他,可这人多少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不来求一番情也委实有些奇怪吧……
宋景然只负手立在队伍前列,神色淡然,面容一如既往地慈祥可亲,看不出想法。
皇帝从后殿缓缓走出,一眼便看见了宋景然,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依旧按照礼数,中规中矩地行了大礼。
“众爱卿平身吧。”皇帝抬了抬手。
一旁的太监便捏着嗓子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工部的一位郎中上前几步,递上一份奏章,恭敬道:“陛下,这是正在汉阳的薛尚书大人昨日派人送回来的奏章,上面写了些修坝的进程。”
皇帝坐直了身子,淡声道:“不必呈上来了,你念一念吧。”
“是。”
奏章的大意便是此次巡视进展十分顺利,百姓热情高涨,大坝已经恢复到了灾前的进展,再待个几日,应该就可以启程回京了。
皇帝闻言露出了笑意:“薛尚书办事委实可靠,看来以后啊,内行的事还是得内行人来干,小德子,你替朕修书一封,就说他这次办的不错,待他回京,朕自有赏赐。”话里多少还有些讽刺的意思,太子看在眼里,颇觉不顺耳。
“哎。”旁边的太监忙笑着应下。
皇帝的目光往下扫了扫,定格在宋景然身上:“可还有什么事要禀?”
宋景然看了一眼众人,信步走出:“老臣,有事要禀。”
“哦,是宋爱卿啊,这几日忙着查案,都没来上朝,也不知道朕处置了黄征的事,你知不知道?”皇帝挑了挑眉,笑着道。
宋景然笑了笑:“臣略有耳闻,但那黄征本就是官风不正,不足为人表率,将他外放也是利大于弊,还是皇上英明。”
宋系官员不由面面相觑,他们以为,黄征是宋阁老的左右手,即便避嫌,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死,可眼前的场景,却像是已经将他当作废棋了……一时间,都有些兔死狗烹的凄凉感。
宋景然却像是毫无察觉的样子:“臣今日上朝,便是为了这些天来臣费劲心血查的事情。”
“哦?你查出眉目了?”
宋景然从袖中掏出十几封书信,抬眼看向皇帝:“回陛下,这些,就是臣找到的,足以证明定安公清白的证据。”
众臣哗然。
这样笃定的语气……
怕是又要在朝堂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吧……
“这是何人与何人之间的书信?”
“回陛下,正是当年的御史和于贵妃之父,广怀公之间的书信往来。”
皇帝眯了眯眼,使唤身边的人:“去,把那信呈上来给朕看看。”
皇帝展开书信一封一封地看下去,神色越来越难看,看完最后一封后,砰地一声就将信拍在临时搬来的小御桌上,低声吼道:“谁认得那御史的笔迹,过来认一认,看是不是真的。”
一个通政司的官员咬了咬牙,站出来道:“回陛下,臣兴许识得。当年那桩旧案,那御史递上去的奏章臣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应当还有印象。”
宋景然看了他一眼,笑道:“皇上不若让管着通信的马大人和有任材之能的蔡大人一并过去看看,认一认邮戳的来往地和纸质的年份。”
皇帝点了点头:“另两位也一并上来吧。”
三人从队列中出来,战战兢兢地上了宝座台。
“这的确是那御史的字迹没错……”
“看上去倒是跟十几年前到京城的邮戳样式一般无二……”
“这纸质好像是景宁之乱的后一年,也就是陛下登基后便废除使用了,看字迹,也确实有些年限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达成了一致的结论:“回陛下,这应当就是御史十几年前从寄往京城的亲笔书信没错。”
皇帝摆了摆手,面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道:“……这样看来,景宁之乱,的确是个大冤案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平反()
这次朝议很快也被有心人传遍了京城。从禁围到城郊,从茶楼到酒馆,从书生至酒徒,都孜孜不倦地谈论着这突如其来的翻案。
据传,这些被当作翻案证据的信件,是从原先广怀公身边伺候的姓蔡的老仆家里发现的。
这老蔡是广怀公的心腹,平日里一些私密的事都会交给他做,这些往来的书信,广怀公阅毕,也同样会交给他来烧毁。
原先并没有什么不妥,那老仆也帮着广怀公做了不少亏心事,早已习惯,也算是一等一的忠仆了。但于贵妃不放心,写了封书信提醒父亲要将知情的人处理掉,这书信的内容被老蔡无意中瞧见,恐慌之下便带着家人逃跑了,为确保安全身上还留了几封未烧毁的书信……
这些年来,一家人一直隐姓埋名地过着,还是宋景然听到了些消息,来到他们居住的地方,用钱财引了蔡家不知内情的小儿媳,才将此事抛出水面。
仅余的几封书信上,详细写了那御史要捏造什么样的证据来诬陷定安公和其部下,语气之恭敬诚恳,叙述之流畅形象,都在为这些信件的真实性添砖加瓦。
是以,当今一看到这些信,便变了脸,十分震怒。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欺君,就像一个信心满满要将皇家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江湖术士。
知道了前因后果的民众,在感慨定安公一群人无端蒙受不白之冤的同时,也连带着夸赞一番宋景然的政绩和为官能力。
“啧啧啧,真想不到,老定安公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可不是吗?只是这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圣上年幼时都吃过她的苦头呢……”
“是啊,所谓最毒妇人心,今日我可算是受教了。一个小小妇人的妒忌之心,害得半个京城的官员家破人亡,啧,想起来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说起来她可真是不祥,害了那么多官大人不说,最后自己的老爹和儿子,也都是被她间接害死的,甚至到了现在,还要因为她蒙受羞辱……”
“唉,幸好有宋大人这样的良臣,否则,这等大冤案,不知还要埋在地下多少年……”
“是啊……听说这回查案只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宋阁老果然还宝刀未老呢……”
……
连靖谦坐在城西的一间酒馆,面无表情地听着往来不绝却叹着同一个话题的人们无穷无尽的感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在长信侯发现那书简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感。祖父的事情,和于氏脱不了干系。
可说实在的,他好一阵子都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先皇自导自演一手策划的一场戏。
毕竟先皇对于贵妃的宠爱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身为君主想让一个臣子死,捏造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可宋景然查出的这些,看上去也是铁证如山,甚至更加合理……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
是于贵妃还是先皇做的,有什么区别吗?总归是蛇鼠一窝的人,谁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于贵妃说些再荒唐的话,先皇都敢相信,所以他们才能得逞不是吗?
有这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向来追根刨底的自己,有些不太在意真相了。
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如今坐在龙椅上的人的态度。
是义愤填膺地要帮他伸冤?还是受舆论的限制不得不停止包庇父亲?亦或是一意孤行,判定此事有假?
他想起在东夷使臣面前,最初皇帝看见他的一瞬间冷到冰点的眼神,恍了恍神。
……
他在等。
江涟嘉也在等。
一些隐藏于酒肆磨坊,看上去极为普通的人,也在等。
……
到了晚上戌时初,皇帝御赐的宅子中,十几个内监终于手拿着金黄色的圣旨,姗姗来迟。
连靖谦的手心微微流着汗,按照礼数一丝不苟地行了礼,才抬眼去看着太监宣读手里的圣谕。
太监笑看他一眼,小心展开了圣旨,清了清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定安公守疆卫土多年,战功累累,为举朝之能臣。奈何奸人作祟,蒙世人之双眼,令其多年蒙受不白之冤,朕深感憾意。今其后人连氏靖谦,少有卓见,武功盖世,足以承其先祖之荣光,朕思虑良久,计恢复连家国公世袭爵位,赐丹书铁券,称号沿用,家产旧宅皆悉数归还,望新任国公勤勉度日,不负朕心。钦此!”
连靖谦呆呆地听着,这是……承认了祖父的冤屈还要将祖宅的爵位都还给他们?
“大人,还不接旨?”太监笑眯眯地提醒道。
他这才如梦初醒,恭敬地接过。
一行人散去之后,他复又打开卷轴,盯着卷面看了一遍又一遍,掐了自己好几下,才意识到这真的是现实。
“来人,备马!”少年的脸上挂着难以言喻的振奋神情。他竟,真的等到这一天了,他要马上去见祖母,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
苏氏也正焦灼地等着消息,看见孙子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连靖谦看着她,脸上的振奋渐渐消失,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祖母,我们,等到了!”
短短七个字,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等到了吗?终于等到了吗……”苏氏喃喃道,语气里满满的沧桑竟胜过一朝爆发的惊喜,片刻后,终于再也忍不住,搂着孙子大哭了起来。
……
与此同时,意映这边也接到了消息。
太好了。
在她的帮忙下,连家平反的事提早了不少。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孙司南的事情,她也很有可能将其改变甚至扼杀在摇篮里呢?
这一刻,她不仅为失而复得的连靖谦打心眼里高兴,也第一次开始对自己充满信心。
不一样了。
今生和前世真的有可能不一样了。
她心情激荡,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
李允站在书房里练大字,听见下人前来禀报,笑容也不由爬上了脸庞。
连靖谦是真正意义上他收拢的第一人,如今,终于是成为了自己明面上能用到的角色了。
他眼中渐渐烧起浑浑的野心。终有一日,他会羽翼丰满地与那些人一战,成王败寇又如何?比之小意逢迎的金丝雀,他还是更愿意做与天争霸的孤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雨()
恢复爵位的圣旨下来的第二日,尘封了许久的定安公府,也终于重新焕发了生机,迎来了它的新一任主人。
定安公府的宅子,原也是连靖谦祖父第二次立下战功时,先皇御赐的宅子。
宅子风水极佳,原也是前朝一位得宠的长公主的府邸,其间既有中规中矩的十几座大院落,也有特意引了清渠流过的别致山水之景,其间景色比之皇宫的御花园,也不遑多让。
连靖谦扶着祖母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牌匾,俱是一阵恍惚。
他离开此处的时候,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年纪,大人们只骗他说是去庄子上避暑,来不及多看这里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后来,那些骗他的大人们,都成了这座府邸的陪葬品。而在外漂泊的他,没有身份,没有名字,看不到未来,更像是个孤魂野鬼。
而此刻重新站在这块匾的面前,长久以来心底的困惑和迷茫便开始渐渐消失——他,重新拥有了归宿和必须背负的荣誉啊。
“祖母,咱们进去吧。”连靖谦轻声道。
苏氏回过神来,轻轻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点了点头。
宅子已经被特意清扫过一番,但因为常年无人居住,还是掩不住一股扑面而来的荒寂之感。
苏氏看着就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宅子,只有咱们祖孙两个住,也太落寞了些。”
“祖母且等一等,二叔那边的消息我已经求人帮忙打听了,相必很快便能阖家团圆,到时候就热闹了。”连靖谦心知祖母的牵挂,忙安慰道。
苏氏拍了拍他的手:“你是个心好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虽在那处听到过他们的消息,但难免有变动,天大地大,怕是难相逢。”
“便是咱们找不到也无妨,他们若是听说了恢复爵位的事情,肯定会来京城找咱们的。”
“说的也对。”苏氏笑了笑。她的脑子如今还有些转不过来,停留在凡是只能靠自己的想法里。
连靖谦也记不太清府里的构造了,见苏氏精神头不错,索性跟着她将府里转个完全。
看到花园里的秋千时,苏氏连连擦泪:“……你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要你爹推她,两个人一玩起来就跟俩二傻子似的,半点不像我们府里的人……”
连靖谦默不作声地摸了摸落了一层灰的秋千索。
爹娘的样子如今在他脑海里也只剩下模糊的残影,听祖母这样说,他倒还能想象出两个人举案齐眉,互相嬉戏的恩爱场景。
“你二叔不成器,偏生喜欢唱戏,我就在绣楼里专门给他戏台子,供他自己自娱自乐……”
“你二婶可是个撒泼性子,每回到我房里来,都要顺走好些好东西,还经常同你娘开些疯疯癫癫的玩笑,幸亏你娘心大,不同她计较……”
“原先你江家姨祖母也常抱着孙子孙女过来,并着几个老姐妹,陪着我在这亭子里打叶子牌,或是听你娘弹琴,可真是愉悦得紧,你不知道吧,你娘的琴艺可是当时京城里数一数二的……”
“咱们家原来宴请宾客就是在这地儿,每次都能来十几桌子的人,可把厨房里的管事刘妈给累坏了,每次办完宴席都变着法儿地问你娘要赏赐……”
“你爹才是最像你祖父的,每次兴头来了,就一个人在这竹林里练剑练上五六个时辰,看得我是心惊肉跳,有心要让他歇歇,你祖父那黑心肝地却不肯让他停……”
“你祖父可固执了,我跟他说了许久要把旁边的暖阁改成书房,免得他大冬天来回跑,说碍了我房里的光和风水,死活都不肯改……”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讲着从前的日常琐事,脸上忽喜忽悲,连靖谦专注地听着,思绪也恍若穿过一个个场景,感同身受。
“祖母,”他停下脚步,目光坚定,“您放心,以后咱们也会这么热热闹闹地。等到二叔一家人回来,我再……娶了亲,生了孩子,咱们也会像从前那么热闹的……”
苏氏嗔他一眼,心间却暖暖地:“你这小子,这会儿为了安慰你祖母倒肯提娶亲的事了?先前犟得跟头驴似的怎么说也不听……”
连靖谦无奈地笑笑,他也不是不想娶亲,只是还没想好,娶嘉儿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而已。
“你呀,日后把嘉儿娶回来,好好待她,趁祖母还能动的时候,早些给我生个大胖祖孙,让我也再享享福,我就心满意足喽!”苏氏转过头去,感慨了一声。
连靖谦见她眼角眉梢的喜悦之色,心不由松动了一丝。其实薛意映说得没错吧,以他的性子,为了让祖母高兴以及要达成照顾嘉儿的愿望,不求夫妻之情地与她成婚,也不算稀奇。
……
定安公的头等大案解决了,皇帝和宋景然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多受过景宁之乱的牵连的武将,也纷纷开始在京城冒头。
一些父母双双含冤而死的武将后代,皇帝都以小爵位或是县主的称号给予补偿,其中便包括被封为丰宁郡主的江涟嘉。
一些流亡在外,没被朝廷追拿归案的臣子,再展示了相应的能力之后,也被补上了文臣或武将的各种官职,甚至是,代替原来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的职位。
粗算之下,便有足足三十几位回京伸冤的官员,这股并没有特意联合却阵营分明的势力,已经足矣在安宁了许久的朝廷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固守其位多年的和气势汹汹杀回来的“新人”,多年无所作为地位受到威胁和一时间饱受皇帝青眼的官员之间,展开了一场不见硝烟的权力战争。
……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意映没怎么关注,此刻的她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接下来要举办的花会上。
她们家这次的花会,也随着权力的大清洗变得举足轻重起来。
这可是,重新夺回名誉的景宁遗臣与京城原有权贵圈的第一次剧烈碰撞呢。
当她提着笔开始写下一个个的受邀名单时,她就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内宅的战争,也丝毫不比朝堂上的轻松多少呢。
她弯了弯嘴角,在第一份请柬上用力盖下薛家的私章。
第一章 进京()
离京城南面三里远的官道上,两辆上面挂着“承平伯”纹样的青帷小马车晃悠悠地向着京城去。
颜宝筠正掀了帘子往外看,突然胳膊肘处微微吃痛,抬眼一看,便见身材“丰盈”的堂姐恶狠狠地盯着她,她撇了撇嘴,自觉地往旁边缩了一下,却已经碰到马车壁了。
她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端的是一副贵妇架势的祖母,开始同情起后面马车上的下人来:都是一般大小,她们这边坐了三个人都挤得不得了,那边可足足塞了六个人……亏得她们知道有马车坐的时候还高兴的不得了……
“颜宝筠,你那副表情是怎么一回事?顺带捎上你去赴长公主的宴,你竟还不乐意不成?”颜宝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祖母,声音温柔眼神却十分凶恶。
宝筠没放在心上,依旧一只手掀了帘子往外看,俏生生地答道:“没呢,我只是在想,为何这回长公主会邀远在金陵的咱们家来赴宴。”
承平伯夫人吴氏闻言睁开了眼:“我也没想明白,按理说,两边并没有过什么往来。”
两个人的话都说得委婉,事实是,过了承平伯这一代就要被削爵的颜家,早就已经丧失了出席京城权贵圈宴会的资格,这一点,在万寿节那日吴氏没能在太后跟前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