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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有一日,赵立寻了个无人的时机,和这几个侍卫商量开了。
“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这祝家庄背后隐藏的实力,绝不如表面上的这些”
赵立目光中满是贪婪。
“主人只想让祝家庄办事,却没想到祝家庄有这么多钱财,如果我们明着去索要,说不得祝家庄第二天就靠着这些金子改旗易帜了,我们也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到底,无论那位成不成事,他一个阉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又没有子孙后代,即使得势了也不能往下传,更别说主子身边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凡几。
他能出头只不过是因为从小陪伴的情分和忠心,若说才干能力,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算是顶尖的。
现在不一样了,祝家庄有的,可是一座金山!
有了那些金子,管谁坐上那个位置,他都能过上神仙一样的日子,也再不必担心失宠后落得个丧家犬一般的下场。
好在即使赵立再怎么贪心,也知道凭他一个人成不了事,须得拉拢这些人和他一起谋划。
那几个侍卫也都猜到了什么,此时都大气都不敢出的听着。
“这祝家庄的祝英台是能炼金的,所以主子才要我们来索要此女。但主子不知道祝英台不但会炼金,还会点石成金。可既然我们知道了,那就是天意,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过可惜?”
“祝英台炼金要靠这别院中的冷泉做引,所以我刻意放缓了逼迫祝伯元的步子,让这位祝家的嫡女能安心为家里多炼些金子。”
他用阴沉地目光扫视着京中一起来的侍卫们。
“我就问你们,想不想谋场泼天的富贵?”
第二日,深夜。
当祝伯元接到心腹的通传,说是赵立趁夜来访,意图和他私下一谈时,这位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庄主,难得的露出一抹喜悦的神色。
局已经布下,他原本还担心赵立是个忠心的,不但不会上套,还会派人往京中送信,甚至已经吩咐了祝阿大等人做好截杀信使的准备。
如今看来,这些人倒是用不到了。
“把他请到静室去。”
祝伯元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他没想到自己女儿玩闹一样的兴趣,居然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可一想到她的倔强和那股折腾的劲儿,祝伯元还是没办法完全放松心神。
“让英楼转告九娘,安心待嫁!”
祝伯元觉得是自己之前那句要逐她出家门的话起了作用,她才会转过了脑子,开始听话了。
“事情没了结之前,我之前说会逐她出家门的话,都不是戏言!”
***
明明约好了是退婚,突然又变成了待嫁?
收到信的马文才觉得很懵逼。
哪怕官船已经安然的到达了建康、也完成了所有的手续并得到了国子学学官们的迎接,马文才还是处在经常走神的状态中。
离开会稽久了,就像是离着他前世的命运越来越远,有时候马文才甚至生出就这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想法。
但很快的,现实总是会提醒他,他还有无数的计划、无数的谋算,他需要人,需要钱财,需要更多的“势”
他是个没办法“闲”下来的人。
富贵才养闲人,他现在离“富贵”还远得很。
“英台把药给谁了?”
看着祝家送来的信,马文才的脑子里一遍遍思考着所有的可能。
直到他想到了梁山伯,想到了梁山伯的前世之死。
说起来,他在前世是没见过梁山伯的,他知道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有一阵子了。
大概是他在当地当官当得不错,呕血而亡后县中不少百姓都去相送,官声不错加名声不错,越发就显得他像是个夺人之爱的小人。
这辈子,他已经和梁山伯成了朋友,自然知道梁山伯的身体绝没有那么差,更非那种动不动“呕血”的心胸狭小之人。
所以梁山伯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实在是存疑。
根据马文才的推断,上辈子梁山伯会英年早逝,要么是他得到了“册簿”被临川王的人杀人灭口,要么就是祝家庄发现这小子对祝英台有痴心妄想之心,暗中下了毒手。
无论是哪一种,梁山伯的死都是人为。
这辈子,梁山伯根本不知道祝英台是女人,什么痴心妄想也都是浮云,祝家下手是京中的命令,有他的“提点”,祝家一时半会不会再倾斜到那方去,总会想办法拖延。
他相信以梁山伯的能力,坐稳鄞县县令的位置只是时间的事情。
但如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梁山伯以自己能力解决不了的事情呢?如果梁山伯向祝英台求助了呢?
以祝英台的性格,会做出什么选择根本不用想就知道。
“细雨,我让你安排在鄞县注意梁山伯安全的人有回信吗?”
马文才沉着脸问细雨。
“之前的信上说梁山伯正在催债,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细雨回禀道。
“之后的信因为路途遥远,还在路上,恐怕还要几天才能到。”
现在马文才最大的问题就是距离太远,无论是祝英台还是梁山伯,他都鞭长莫及,即使有游侠儿的渠道送信,也得花费不少时间才能得到他们的消息。
握着祝家送来的信函,马文才闭目沉思。
他想到浮山堰,想到两辈子最后都沦为独子的傅歧,想到那些本应该改变最后却都又回到原本脉络上的事情。
如果药给了梁山伯,那无论如何,梁山伯都是要“呕血而亡”不可了。
“如果上天让所有的事都不能改变”
马文才睁开了眼。
已经有了决定的他抚着信中“待嫁”二字,眼神中满是疯狂的神色。
“那我就让一切按我的意思重演!”
254 又见故人()
南梁的国子学建在建康东南的御街上,属于内城; 因为国子学中有不少宗室和官宦子弟就读; 所以若无牌引而擅闯者,立斩不赦。鳳/凰/ 更新快 无弹窗 请搜索f/h/xiao/shuo/
即便是马文才等人握有会稽学馆开具的书引; 又有谢举和中书省的手令,他们也不能轻易进入国子学。
不过还好马文才他们来的并不是最早的,吴兴和吴郡的学生比他们早来两日,国子学里已经安排了专人接待。
梁帝继位时,首开五馆。当时国子学还没有重开,五馆中尚有不少士生,可惜到了天监七年; 皇帝下诏重修国子学,于是皇子宗亲王侯大臣的子弟都纷纷入国子学就读,五馆彻底沦为庶人晋身之所。
不光是五馆会分“士生”、“庶生”,即便是在国子学里; 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至少马文才上辈子拼了命的读书,也从未踏入过第一等“甲科”教学所在的临雍殿; 因为临雍殿只授皇室贵胄,寻常人只能看到临雍殿的屋角;
第二等的“高第” 是甲科之下最高等; 这几乎是“灼然门第”的专属,名门中的名门诸如“王谢子弟”们就在高第所在的象仪殿就读。
而马文才; 前世一直在第三等的“清茂”上徘徊。
梁帝好文; 他的文才学识超人; 即使是当世大儒也推崇备至; 所以梁国也是文风鼎盛,且不说宗室子弟超然与外,就是国子学中,惊才绝艳之辈也比比皆是,若不是马文才选择了走“天子门生”这个路子,即便这一世他重入国子学,依然还是会落得泯然众人矣的结果。
国子学可不是会稽学馆,你的射策做的再好,士族根本就不关心这些。
旁的不说,就连国子学里负责接应他们的专员,都是士族出身。
跟随着前方的白衣学官缓缓步入国子学,除了马文才以外的所有人都很紧张,尤其是徐之敬。
若是从前,他自然也能从容,可现在他已经是庶人了。
国子学一百多学生,没有一个是寒门出身,如果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那现在白衣学官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明明白白的彰示出了国子学的学风。
“莫担心。”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褚向看出了他的不安,轻声同他说道:“我们是天子门生,不和他们一起上课。只要在陛下面前出彩,何须担心别人的刁难?”
他话虽如此说,可眉间的愁绪却比徐之敬丝毫少不了多少。
在会稽学馆出类拔萃当然是没事,可就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天子眼前,他的身份一定是瞒不住的。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走到一处影壁前,这学官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跟着的傅歧和孔笙只顾着看学官,没注意脚下,顿时崴了脚晃了晃身子,朝着台阶下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站在他们身边的马文才一手一个,将两个就要摔得一身青苔的同窗提溜了回来,手下猛然用力,又让他们重新站稳了身子。
见马文才连身子都没颤一下,那学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禁问道:“敢问这位郎君,以前是来过国子学?”
这道影壁前的路看起来是平的,其实有个小斜坡,很多第一次来的人没注意都会在这里崴了脚或干脆摔上一跤。
因为有高低差,下层积水青苔遍布,摔上一下就是一身青灰色的苔泥。
能在国子学读书的都是非富即贵,引领者当然会将这些危险处一一指了出来,那学官刻意不说,自然不是忘了,而是有意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即便是国子学里,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更别说对待他们这些“走后门”的外来者。
“并无。”
马文才淡淡地说,“我只是比较仔细罢了。”
上辈子马文才出身平庸,便在这里丢过面子,就学第一日一身泥泞,如今重来一次,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这般狼狈,也不会让友人们也如此狼狈。
好在徐之敬和褚向在后面说话,没中了招,否则他只有两只手,还拉不回那么多人。
“你既然是带路,怎么能把我们往沟里带?!”
傅歧站稳了身子,看着那斜坡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瞪着眼斥道:“万一摔断了腿脚,你负责吗?!”
岂料那白衣学官半点惶恐的神色都没有,反倒嗤笑起他们来。
“路都不会走的‘天子门生’,还要谁负责?先管好自己吧。”
“你!”
傅歧还想再说,被孔笙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看你这样子,是对我不满?那好,麻烦你们自己去万流阁吧。”
白衣学官像是正等着这个,冷哼着拂袖而去。
见那学官说走就走,傅歧也傻了眼。
“你啊,太冲动,太冲动!”
孔笙拉着傅歧的袖子,又是叹气,又是跺脚。
“这里是国子学,又不是会稽学馆,他这一走,我们怎么找得到地方!”
就在里面这么胡乱走,万一冲撞到皇子们读书的地方,说不定就被人当可疑之人当场砍了。
“看样子,国子学并不欢迎我们这些五馆出身的学生。”
褚向愁闷地环顾四周。
“这里这么偏僻,他有意将我们抛在这里,就是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这,接下来怎么办?”
若是过去,傅歧大概会因为孔笙的话恼羞成怒辩上几句,可经历几番大变,即使是傅歧也明白有些地方是不能撒气的,有些时候更是要为“伙伴”考虑,只是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要不然,我们返回去,找个人问问路?”
一时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几人都看向了神态自若的马文才。
见众人看向他,马文才叹了口气。
“走吧。”
“咦?”
几人愣了下。
“去哪儿?”
“不是去万流阁吗?边走边找。”
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国子学的马文才,镇定的上前引路。
有了马文才这个“作弊器”的存在,找到“万流阁”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万流阁是天子亲临国子学讲学时的休憩之所,也是天子批阅学子们策卷的地方,上辈子马文才并没有机会到这里来,这辈子站在那副“万流仰镜”的牌匾下,马文才的表情颇有几分复杂。
“居然真给你找到了!”
傅歧兴奋地向马文才的肩膀轻锤了一记,从怀中掏出他们几人的身份证明就向看守万流阁的侍卫走去。
见他们几人没有被指引者带来,那几个侍卫露出了然的表情,但也没有怎么刁难他们,就放了他们进去。
待一进万流阁的堂厅,傅歧和徐之敬、马文才皆是一愣。
除却屋子里十来个并不认识的学子以外,正站在上首位置说些什么的中年文士,却是马文才他们都认识的熟人。
“子云先生?!”
傅歧压低了声音,不太确定地问身边的马文才。
“那是子云先生没错吧?”
再见“偶像”,马文才几乎激动地快要颤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堂上的那位长者。
大概是感受到了马文才的视线,中年文士停止了和堂中学子的对话,抬起头向着马文才几人望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陈庆之。
陈庆之是作为梁帝使者身份来的国子监。
因为这次的五馆生中有不少庶人,梁帝身边的官员大多不愿来,而得到“天子门生”名单的陈庆之看到了傅歧、马文才几人的名字后,便自荐接过了这个差事。
虽然已经是生死之交,但陈庆之并没有对马文才几人表现出熟悉的样子,只是和他们简单地重复着接下来的行程和他们在国子学中的位置。
说起来也可笑,五馆中趋之若鹜为此争破头的“天子门生”,在京中甚至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国子学中无论师生更是对“五馆生”持有怀疑甚至敌对的态度。
原本对此最为关切的梁帝,也因为最近北魏将派出使者一事而忙碌着,根本不能立刻接见这些学子,只能派出陈庆之去照应一番。
这让这些原本以为到了建康就能“飞黄腾达”的学子们都有些失望,但陈庆之已经说得明白,梁帝既然现在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位“天使”面前表现出不满,反倒还要表现出以国事为重的态度。
“陛下如今诸事繁忙,建平和平原两郡学馆的学子也还未到建康,汝等可以在闲暇时逛逛建康,领略下建康的人情风貌,静候宫中的消息。”
陈庆之也能理解这些学子们的心情,“国子学里有学舍,我已经奉旨请祭酒安排你们的食宿,在宫中没有消息之前,希望你们不要无故离开国子学,以免接不到宫中的旨意。”
所有学子纷纷称是。
陈庆之满意地掠掠胡须,又说:“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最多半月,最少七八天,宫中必有消息。而且太子对诸位的到来也很感兴趣,这几日也许会驾临国子学,诸位做好准备就是。”
他如今每天都来国子学,也有意交好这群学子,刻意放出了一些消息让他们知道。
听闻太子要来,众人心动不已,等送出了陈庆之,万流阁中的学子们还在讨论这位太子的事情。
“听说太子现在很少出‘文选楼’,想不到太子会来国子学看我们!”
吴郡的学子操着软糯的江南口音兴奋道。
“我看我等还是应该趁这段时日多温习功课,以免陛下和殿下考校学问时一问三不知。”
“我倒觉得我们应当如陈使君所言,在闲暇时逛逛建康,否则殿下和陛下询问起我等一问三不知,倒像个闷头闷脑的书呆子”
“我觉得我们既然住在国子学中,是不是得向国子学中众先生和学馆道谢?”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马文才几个后来者只安静地在一旁听着。
没一会儿,吴兴学馆中似有人注意到了马文才,在互报家门后得知这位果然是吴兴太守之子马文才,各个都态度微妙地隐隐将他们排斥在外。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马文才却知道,心中只冷笑不已。
吴兴早就是豪族沈氏的地盘,这“天子门生”的名额,自然是沈家的囊中之物。所以吴兴学馆的五位“天子门生”里,倒有三位是姓沈的,其余两人的家族都是沈家的附庸,向来以沈家马首是瞻。
沈家和马家彻底撕破了脸,马父也在郡中被沈氏排挤刁难,任谁都看得出离辞官归隐不远了,谁会在这里和马文才套近乎?
如此一来,之前和傅歧几人有过冲突的吴郡学子倒是暗自高兴,他们原本就先来,之前已经有了些交情,现在更是刻意结盟,故意分外热情起来。
“我等与诸位一见如故,不如今晚就寻个地方,好生聚一聚?”
桃花眼张骋一边用得意的表情看着人群中的褚向,一边挑衅似地说道:“我之前打听过了,听说建康城中新开了几家食肆,从北边新得了西域的几味独门香料,烹饪出的菜肴鲜美无比,尤其是汤羹,更是鲜美的能掉了舌头。”
“这家食肆如今每天都是宾朋满座,等闲已不接待生客,我从京中的伯父手中得了几张食券,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便去同乐?”
马文才听到张骋说起食肆,嘴角不由得轻轻上扬。
“这,不太好吧?刚刚陈使君说无故不得离开国子学”
“陈使君只说不能离开太久,又没说不能离开!何况陈使君也说了我等可以领略下建康的市情风貌,这不是大好的机会嘛?”
张骋意气风发。
“走走走,让我等把臂同游!”
这些五馆生俱是少年人,原本又大部分是家中被忽视的一群,如今被张骋这么一怂恿,很快就答应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去了。
独留下刻意被遗忘的马文才等人。
“呸,什么德行!”
傅歧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
“不就是吃个饭么,得意什么!”
“可是我也好想去啊”
孔笙看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
“你想去?”
马文才见孔笙满脸望眼欲穿,问道。
“想呃,罢了,我等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下环境好。”
孔笙本来想说是,后来一想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