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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陛下不时响起你的名字,这才是本事……
方解猛然想到卓布衣之前说过的这句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倾扇说的没错,那些世家都在等着看好戏,若是自己出了头,橄榄枝会不断的抛过来。若是被那些世家子弟踩下去了,立刻就会被死死的封住,让陛下觉着他根本就不过是个废物,不堪大用。用不了一年,陛下还会记得他?
散金候的用意,方解现在才算明白。
而事实上,他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经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不得不争的地步,只是他自己没有想明白罢了。
……
……
大内侍卫处后院
一道不起眼的矮墙将这个大院子分成前后两院,表面上看起来这矮墙无非就是装饰作用,可实际上,分开的何止是院子?矮墙南边院子里,是大内侍卫处,后边规模略微小一些的院子,是情衙。
情衙镇抚使侯文极明面上的职位是大内侍卫处副指挥使,也就和孟无敌一样的身份罢了。可在大内侍卫处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也不敢这么认为,朝中那些知道详情内幕的官员,也没人敢这么认为。在大内侍卫处,侯文极可是和罗蔚然平起平坐的人物。甚至可以说,论陛下的亲信,侯文极比罗蔚然还要强一些。
毕竟罗蔚然是江湖出身。
而侯文极,实打实的世家出身。
斜靠在椅子上看书的侯文极,一边翻看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上午办的案子。听到结尾处,他将书册啪的一声合上抬起头问道:“招了?”
大内侍卫处七大千户之一,人称神眼的刘独秀躬身道:“挨不过刑,招了。”
“当夜卓先生擒住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兵部的员外郎鹰鹫。他是兵部侍郎虞东来的亲信,但刺杀方解的事鹰鹫说和虞东来没关系。他之所以杀方解,还是因为樊固的案子……他有个亲弟弟,随秉笔太监吴陪胜巡查到樊固的时候死了。军方和兵部还有大理寺刑部的说法自然都是他弟弟和吴陪胜战死沙场,但实际上和方解脱不了关系。”
“一个要杀另一个,杀人的反而被该死的那个杀了……”
侯文极笑了笑道:“是他弟弟废物,怪不得别人。”
“对外怎么说?”
刘独秀问道。
“内奸!”
侯文极语气平淡道:“前些时候有人夜闯兵部杀了那么多人,没有内奸怎么可能轻易进的了兵部?鹰鹫身为兵部六品官员,竟然勾结蒙元派来的奸细试图偷取大隋边疆军力布防地图,事情败露之后又伙同蒙元的奸细血洗了兵部,试图逃走的时候被咱们情衙擒了。”
说完这句话,侯文极忍不住笑了起来:“虞东来倒霉透顶,本来就赶上他流年不利,又有这么一个白痴的手下在这个关节上给他添乱,他这次想不辞官都不行了!这次倒下去,他再想站起来就难如登天。兵部的事咱们历来插不进去手,就是因为虞东来护的太严实,罗指挥使和我谋划了很久也没法子把咱们大内侍卫处和情衙的实力渗透进兵部,这次总算抓着机会了。”
“恭喜镇抚使”
刘独秀躬身说道:“虞东来对咱们大内侍卫处和情衙历来态度强硬,他一倒下去,大快人心。”
“这个方解还真是我情衙的福星,当初孟无敌要是真杀了他,哪儿还有这样一出接着一出的精彩戏码让咱们看?虞东来与我和罗指挥使明里暗里的斗了这么久,想不到竟然栽在一个无名小卒手里,有意思。”
侯文极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道:“我先去和罗指挥使说一声,然后见见另一个也招供了的白痴,稍后你把用的着的东西整理好之后直接送到刑房里,天黑之前我还得赶去畅春园和主子说这事。”
“喏!”
刘独秀应了一声,躬身出门。
侯文极把杯子里的茶饮尽,想到另一个也招了供的人就恼火。心说虞东来有个废物手下让他没准自此退出仕途,怎么罗文你手下的也全都是废物?真不知道当初罗耀选人的时候是怎么选的,这样的家奴留着有什么用。
又想到那个叫方解的少年,他心里忍不住一叹。
当初和罗蔚然说起的时候,这个方解还不过是这局里面可有可无的一个小角色。现在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这局里面的主要棋子,真是谁也没想到的局面。
小家伙,你的日子也该不好过了……才入京城就让自己冒出来这么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看来你没明白。李伏波就比你聪明多了,进演武院的时候人们甚至不知道他是陇右李家的人。而你现在自己逼着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有多少把刀子等着把你大卸八块呢……你帮了我大忙,我也就不亲自动手除了你算是还你个人情,可那些世家子弟手里的阴损法子,还是会让你死无全尸。
侯文极笑了笑,心说幸好当初罗蔚然阻止,不然为了掩住樊固城的秘密,我早就把你杀了随便丢进什么乱坟岗子里了。如今因为你扳倒了虞东来,看来废物也有大用处的时候。
第九十七章 辣水
第九十七章辣水
侯文极举步走出自己的房间,顺着石子小路慢悠悠走到了刑房。情衙虽然按照道理不算大隋的刑罚衙门,但这里的手段比起大理寺和刑部只怕还要让人心悸。大理寺和刑部的监牢里那些犯人们或许还有重见天日之时,可进了情衙刑房里的人,似乎到最后没一个人能活下来。不过不代表不会有例外,就看侯文极需要不需要。
刑房当值的百户远远看见侯文极来了,连忙上前行礼。侯文极随意摆了摆手,问清楚嫌犯关在哪间房子里后缓步走了过去。
领路的百户将房门打开,侯文极示意他不要跟着。那百户连忙点头,按着腰畔横刀的刀柄在门口守卫。
刑房很阴暗,且潮湿的厉害。
虽然墙壁上的火烛火苗不小,可屋子里依然阴暗的让人不适应。刑房只有一道铁门,没有窗子,终年不见阳光,里面的犯人们若是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奢求。屋子很窄,但很深,两边墙壁上挂着各种刑具,让人不寒而栗。
侯文极很少来刑房,因为他不喜欢这里死气沉沉的气氛,更不喜欢这里的腐臭味。
屋子里有一把椅子,是主审坐的位置。椅子正对面墙壁上用铁链穿了琵琶骨钉在墙上的,就是已经快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犯人。那天夜里,卓布衣用心神之术控制了鹰鹫,然后将这个犯人制住。
那一晚看似简单的厮杀,若是真正细细体会起来才能明白卓布衣手段的玄妙。鹰鹫既然能成为虞东来的亲信,修为自然不会很低。他如蝙蝠一般飘忽的身法,凌厉如蛇的剑法都值得称道,可就是这样一个修为不俗的武者,竟然被距离几十米外的卓布衣控制住心神,成为名符其实的傀儡,卓布衣之可怕可见一斑。
被钉在墙壁上的嫌犯垂着头,头发垂下来还在滴着也不知道是水还是血的液体。
侯文极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那个已经快没了人形的嫌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缓缓抬起左手,对着那嫌犯屈指一弹。悄无声息,那挂在墙上的人身子却猛然一震,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再看时,他肩膀上多了一个血洞。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蠢?”
侯文极从一边的桌案上拿起一柄剔骨尖刀修理着自己的指甲,看着自己修长白净的手指他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家主子既然把这事交给你来做,就是相信你的能力。据说雍州罗耀手下没有一个软骨头,今儿倒是让人大失所望。”
“我……不想死”
挂在墙上的人嗓音沙哑的艰难的回答了一句。
“你叫罗二郎?”
侯文极也不抬头,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就因为你供出来你主子,有可能毁了他的前程?昨儿陛下晋封你主子为从四品郎将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调他赴西北右骁卫军中任职。那可是个好地方,用不了多久你主子或许就能大展拳脚一飞冲天。可因为你,他或许还没来得及穿上郎将甲胄耀武扬威就得被锁拿进大理寺问罪,十有八九这辈子就算毁了。”
“我……不想死”
罗二郎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虽然……虽然我不过是个家奴,可我……不觉得……自己的命很贱。”
听到这句话,侯文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剔骨尖刀放下,拍了拍手微笑道:“我就喜欢不想死的人,尤其是落在我情衙的犯人。只要一个人还不想死,嘴里关着什么秘密都不怕吐不出来。”
“虽然你已经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但我不会定罪杀你。”
侯文极笑道:“你可以放心,最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杀你,因为我留着你还有用处,不小的用处。今儿若不是你招供了,或许我还不会让你活下去。你隔壁那屋子里关着的是和你一块被擒住的人,他基本上该招的招了,不该招的一个字也没招,这才是好奴才,不过……你能活,他却得死。”
“你与他的下场还有一处不同……”
侯文极起身,缓步走到罗二郎身前不远处停住脚步,看着那血糊糊的人温和道:“非但你能活下来,今儿你招供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到了我这,这秘密也就被封住了。隔壁那个人没招出他主子,但他主子必然要受到牵连。你招了你的主子,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多……多谢!”
罗二郎艰难的抬起头,想看清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不客气。”
侯文极笑着说道:“让你活着,是因为你有用。不牵连你主子,是因为你主子有用。只要你活着,我什么时候想让你主子倒霉都可以。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又或许是他离开京城之前,我若是拿着你的口供给他看看,你猜他会什么反应?”
罗二郎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恐惧,看向侯文极的目光中都是哀求。
……
……
不等罗二郎说什么,侯文极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他一定会很恨你,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听说小罗将军有他爹一半的阴狠,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呢。我想如果我对小罗将军说了,他会不会求我不要揭穿他?他再阴狠,也不敢对我如何,只能求我。”
“如果,我把你的口供给雍州城里的罗将军看看,你猜他会怎么做?重演一回二十几年前的戏码?亲自杀了你家主子,然后再来一次负荆请罪?也许有可能,不过在他来京城之前,一定会先把你的家人杀一个干干净净。”
“所以”
侯文极说道:“手里有你的画押口供,不用说你,罗耀父子都会忌惮我,会向我示好,甚至不惜花大价钱收买我,倾家荡产也不一定做不出来。刚才我让你猜的,你心里肯定想罗耀现在依然能做的出来杀子的事。对不对?”
罗二郎颤抖着点了点头,不敢说话。
侯文极却摇了摇头:“你错了,罗耀现在做不出来。二十几年前他可以,因为他可以再生一个儿子。他运气不错,连着生了七个闺女总算又有了个不算太笨的儿子。现在……他老了,即便还能生,难道他还能支撑到第三个儿子长大成人?他不是当年的罗耀了……人一老,顾虑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胆小。”
“为了不失去儿子,不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地位和荣耀。哪怕我让罗耀帮我做一些事,罗耀应该都不会拒绝。”
“罗耀不会拒绝,罗文就更不会拒绝。”
“因为你这样一个卑微的小人物,因为这样一份口供,我手里相当于攥住了老罗将军和小罗将军两位大人物的命脉,真值了。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一个家奴,也能有扳倒一大一小两个主子的机会。”
罗二郎嘴角抽搐着问:“你……你想要挟我家公子和老爷,为你做事!”
“我可没那个胆子。”
侯文极笑了笑道:“都是为陛下做事。不过,我大内侍卫处很有兴趣和军方的将军们私底下有些什么协议,对双方都好的协议。尤其是罗耀将军这样武功盖世军威显赫的大将军,罗文这样前途无量一片锦绣的新贵,我都愿意合作。而你应该自豪,因为你比他们两个都重要,如果他们两个不听话,我再把你送到太极殿上,让你当着皇帝陛下的面说,好不好?”
“别想咬舌,也别想自尽。”
侯文极轻蔑的看了看罗二郎:“你这条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口供就足够了。而且只要我愿意,虽然雍州地处西南边陲,但用不了一个月,你爹娘和你妹妹的人头就能送到你面前。好好活着吧,以前是为了罗家人,现在是为了你自己。你白痴的供出你主子,我希望这次你聪明一回,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
罗二郎的眼睛里一片死寂,看不到一点生机。
他怕了,真的怕了。
之前的求生欲望让他招了供,现在他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死。
正在这个时候,大内侍卫处七大千户之一的神眼刘独秀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摞卷宗。
“镇抚使,鹰鹫案子的全部卷宗整理好了。”
侯文极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随即夹在腋下。他看了一眼罗二郎,吩咐刘独秀道:“给他治伤,给他饭吃,给他酒喝,如果他想找女人,也给他。让他好好的活着,咱们以后还得仰仗罗二郎这位好汉帮忙呢。”
“喏”
刘独秀应了一声。
侯文极转身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吩咐道:“明儿一早给我约新晋的四品郎将罗文罗将军,在客胜居要一桌体面些的席面,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
“喏”
听到这句话,罗二郎的身子猛的一颤,竟是吓得昏了过去。
“这个人还活着的事谁也不要告诉。”
侯文极低声对刘独秀说道:“罗指挥使,也不要告诉。”
……
……
东二十条大街上唯一没挂着招牌的店面就是方解的铺子,已经租下来这里十来天的时间,他似乎又不着急做些什么买卖来补贴用度了。虽然他从樊固带来的银子已经不多,最起码连收买一个六七品的小吏的银子都不够。
为了照顾大犬,他还雇了两个下人。一个小书童,一个小丫鬟。
这两个下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做,除了打扫打扫屋子就是照顾不能起床的大犬吃喝拉撒睡。其中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为大犬炖肉吃。
方解最近倒是喜欢上了门口的热汤面,再配上一笼包子,美美的吃上一顿,肚子里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傍晚的气候凉爽了不少,方解心情似乎也不错。和沐小腰沉倾扇他们三个在门口的小吃摊位上找地方坐了,点了几个凉菜,却没有要酒。沐小腰正在戒酒,方解可不想勾起她的馋虫。
饭菜还没上来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方解身边。
“他娘的,热死了!”
来人毫无风度的解开自己的衣衫口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肥肉。
“项青牛,你不在清虚观吃香喝辣,跑这里做什么?我可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
方解笑着问了一句。
“哎呀,你个没良心的!”
项青牛瞪了方解一眼微怒道:“老子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吝啬到连饭都不管,还有没有人性?”
“管!”
方解点头道:“热汤面,小笼包。”
“面三碗,包子五笼!”
项青牛不客气的招呼老板道:“有酒么,打二三斤上来!”
“酒……”
沐小腰幽幽的重复了一遍,眼神亮的吓人。
“你想死么?”
方解问项青牛。
项青牛本来就怕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见沐小腰的表情吓人,他立刻摇头道:“不想死!”
“不想死就别提酒字!”
方解笑着说道。
项青牛委屈的看了一眼沐小腰,然后转头对那老板说道:“酒不要了……给来两壶辣水,你懂得……”
第九十八章 吃哪儿补哪儿
(又是三更,于是厚着脸求个打赏。)
第九十八章吃哪儿补哪儿
方解瞪了一眼项青牛,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项青牛打消了冒死也要喝酒的念头。
“酒钱我不付”
听到这句话,项青牛顿时萎了。他有冒死喝酒的勇气,但绝没有自己掏银子买酒喝的魄力。要知道在西北的时候,能攒下那么多银子全归功于他的抠门。而且他攒银子是为了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后悔去做的事。
“你没事不会跑来我这里。”
方解将先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推到项青牛面前,递给他一双筷子问道:“说吧,什么事,劳动您的大驾跑来我这。要是来得瑟清虚观的伙食有多好的,我保证把你脸打成屁股形,然后在你屁股上挖出五官来。”
项青牛像是真饿了,也不怕烫,连着吃了几口面条后含含糊糊的说道:“这几天晚上我闲着没事就在大街上转悠,一直没遇到那个偷袭大犬的白衣人。不过这几天我仔仔细细的又想了一遍,如果你们说的没错误的话,那家伙或许是佛宗的人。”
方解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被他笑着掩饰了过去:“佛宗?我和佛宗毫无瓜葛,那些秃驴何必来找我麻烦?”
“我怎么知道!”
项青牛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从樊固来,樊固紧挨着蒙元帝国,而蒙元帝国说白了就是佛宗的地盘,谁知道你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爬过了界玷污了佛宗圣女什么的没有,偷看女尼洗澡这事你又不是干不出来。据说佛宗收女弟子挑剔的很,不是如花似玉体态婀娜的一概不要。而且这些女弟子就是为了伺候男人们才招的,一个个温柔娴淑端庄秀美有求必应。”
“当真?”
方解问。
“当真我就不做道人早出家去了。”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说道。
方解哈哈大笑道:“别人或许是,你还真没这胆子。今儿能坐和小腰姐她们两个面前坐的这般踏实,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
项青牛脸一红:“打人不打脸!”
“到底什么事!”
“就是想提醒你小心些。”
项青牛将肉汤面吃完,又开始往嘴里塞包子:“听上次你们说起,我越发怀疑那人用的是佛宗的无相功。所谓无相,能隐去自己面貌是最基本的手段。据说无相功若是大成,能幻化成万物,逼真不可识破。一草一木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