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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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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急匆匆地奔去,少女还是不满地嘟囔着,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铃铛,递予他。他看见那串铜铃铛安然躺在她裹着棉布手套的小手上,手套的边缘是她自己绣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有些歪歪扭扭,和他“抢去”的那方手帕一般,独具她的“风格”。

他不解地在雪地里写道:“我似乎从未告诉过你我的生辰吧。”他把这当做了她蹩脚的生日礼物,她嗤之以鼻道:“谁告诉你这是生日礼物了?来来来,把它带上,如此一来,你悄悄走近时我便能知晓了。”

他不由得蹙眉,神色有些不悦,捧着那铃铛端详了好一阵,还是收下了,别在腰间。

她嬉皮笑脸道:“还不是乖乖地被我驯服了?狗狗乖,主人带你去散步。”语毕,大笑着跑远了,在雪地上踏出了一串串脚印,一直延伸到那几棵位于村庄正中央的桃花树。

时逢冬末春初,万物凋敝待兴,这些桃花树经了一冬风雪的侵袭,早已病恹恹地低头垂胸了,那一朵不知是仅残还是新绽的小桃花,在她大步奔过时,悠然落下,打在她的肩头。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向前跑去,那朵小桃花从她的肩头滑落,无辜地摔在了地上。

他走近了些,拾起桃花,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方向,含笑唇语道:“霖儿,其实我愿意就这样被你驯服。”腰间铜铃叮咚作响,惊起栖定的鸟儿,也惊了满村的少女。

“你在嘟囔些什么?”沉霖提着拧干的布条和新采的药草回到他身边,正打算为他敷上,却发现他睡着了,不知梦到了些什么,嘴角边还带着一抹笑,隐约听见他在唤她的名字。

他竟这样睡着了!面对正撕着带有泉水的草药的她,他不知如何作答,那些往事扑面而来,他在美好的心酸中手忙脚乱。说是物是人非,却连物也非了,他有些后悔放了那把火,把隐村的一切都烧尽,那棵他们曾嬉戏游玩的桃花树,早已是灰飞烟灭了,仿佛连同他与她之间的连系也一并断开,这样的不安感充斥着他的大脑,他竟烧掉了他们美好的童年?!

她见他一脸沉思状,也不去理会,兀自捣弄着药草,轻手轻脚地敷在他骇人的伤口上。他在身旁轻轻地唤了一声:“霖儿。”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敷衍地应着:“嗯?”

他深呼吸了一下,笑道:“我觉得我似乎做错了些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梦醒的人总会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他却觉得自己并不是恍然若失,而是真的失去了什么。

她笑着应道:“你这个样子,可真似是人生遭挫的中年男人,在追忆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面对她的玩笑话,他却轻松不起来,低声道:“我说真的呢,霖儿,我觉得我在隐村过的那六年,是真的很快乐的,即便到最后我放弃了这个任务的最初目的,我也不后悔在隐村度过了六年的青春时光。”

“啊呀!”他痛呼一声,不满地问道:“霖儿,你怎地下手如此狠?”她哼哼道:“不下手狠些,你怎能从梦中痛醒?莫做些无意义的春秋大梦了,林宸封,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他们都长大了,除了失去了美好的童年之外,他还失去了她,或许说,他从来没有拥有过呢?他在心中暗叹道。

第四十二章 深谷涧泉幽(五)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渐上中天,虽是位于谷底,却终归是接了些日光,涌泉在日光的临到下源源不断地蒸着水汽,至少林宸封是这样认为的,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觉得眼前心爱的女子变得如此茫远、飘渺?他视线渐渐模糊了,一切仿佛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笼着一层迷朦的水雾。

沉霖只是顾着手上的活儿,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以为他只是争不过她,理屈词穷罢了。待她醒悟之时,才发现他竟昏睡了过去,而她却许久不察。

看着他带着苦色的脸,不谙医术的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摸了摸他的额头,并不发热,背上的伤口也未淌血,她以为他恢复得不错,却不知何故他又昏睡过去了。

许是觉得累了吧?毕竟受了重伤,总是需要歇息的。她在心中暗想,手却还是不自觉地沾湿了衣袖,轻拂他苍白的额宇,为他带去一丝清凉,滋润一方眉目。

擦着擦着,她倏地忿恨地甩开衣袖,不觉中,她竟在关心他?这个人是想要自己命的,比起感情本身,他更是危险。若是陷入太深,想要自拔便难了,这也是他曾说过的话。而且她自己也很清楚其中利害,多年的磨砺,她早已明白感情是不能要的,真抑或假,都能让一个处于顶峰的人瞬时视线下落,自古皇帝,哪个不是因为爱上了不该爱的女人才覆灭了王朝?爱,让一个人变得有弱点,也会让她变得拖沓迟疑。

她死死地捏着衣袖,水珠滴答落下,掷地有声,声声清脆,打在她的心尖上,一阵阵的颤抖。她恨自己的怯弱,也恨自己在那些静好的岁月中,竟不觉留下了封闭已久的情感。当心城的大门轰然倒塌,似水的情感便流泻而出,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留有一些情感的,尽管尚不算多,却也足够令她如临大敌。

明知这个人是不能爱上的,因为他的使命,因为他是她的表哥,也因为她憎恨一切的感情,她不接受这一切。可是心还是一点点的沦陷了,她能做的,便是在沉沦之前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疾步走向泉边,狠狠地掠起泉水,拍打着脸,冷静,冷静,现在的她需要冷静。可为何平稳后的水面上,会现出一张她不认识的脸,有相思的蜜意,有少女踯躅的茫然,还有不甘的忿恨。她随手抓起一颗石子,甩向湖面,碎了一眼碧波。

心乱了,她幽叹道。水,平无波澜,树,定如古钟,山,静若处子,只她一人心神不宁,摇摆不定,一如随风飘动的树影憧憧。

在人世间徜徉数十载,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这样地不信任一切,这样地憎恨一切,这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她冷血无情的父亲?还是她见钱眼开的母亲?抑或是她心怀鬼胎的初恋?又许是她幸灾乐祸的“妈妈”们?对!就是这令人憎恶的一切,让她封闭了自己的心,不睁眼去看看这个世界。

当明确了憎恶的来源之后,烦躁又渐渐从她的心中褪去,她倏地笑了,似是五月明媚的阳光般温暖,而这背后却是阴暗的深意,她又回到原来那个薄情、善谋的她。

不带一丝感情地,望向身旁昏睡过去的男子,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她生平最憎恨背叛她的人,尤其是亲人,他恰好两样皆具备了,她有充足的理由去仇恨他、报复他,尽管他以己之身救了她的命,那也不代表她要心怀感激,谁知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她又提起了精神,感觉有些饿了,便去林子里寻些松子去。她才满了一叶松子之后,正欲转身离去,却发现于一棵不知名的树近旁,有一些类似野菜的植物,混在草丛中,有些不起眼。

松子虽是好吃,却也不能天天吃,她一向注重营养而不是口味,这些植物看似空心菜,有些正绽着淡蓝色的花,极是可人,也不似有毒之物,她便安心地采了一些,打算煮些菜汤喝。

行至泉边,见有些凹陷的卵石,她转了转眼眸,拾起卵石,濯洗一番,便算是个小石碗了,总是装不了多少,也聊胜于无。

她又寻了些坚韧厚实的落木,凿空中心,覆上绿叶,制成了一口有些怪异的木锅。

林宸封一人昏睡在石林间,他睡得昏昏沉沉,觉得有些缺氧,却又醒不来,好似陷入一团混沌之中,十分难受。由于发热,他的额间不断溢出汗珠,打湿了鬓间碎发,也湿了微红的脸,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芭蕉叶,尽管他没有意识。

这个过程很是漫长,他仿佛在做梦,又仿佛没有做梦,在一个混沌的空间中跌跌撞撞,不知何去何从。隐约有一处光亮,他寻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懊恼地转身,却见一个少女侧对着他,嘴角含笑,衣袂飘飘,看得并不真切,又渐渐飘远。他慌忙跑去,一路磕磕盼盼,待过去之后,又没了人影,慌张地喊着:“霖儿?霖儿?”

刚采了些食物回来,她却见他一脸痛苦地昏睡在地,口中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细密的汗珠昭示着他在发热的事实。她一时没了主意,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出谷?她还需借他之力出去呢!

她不知这发热是正常现象,还是伤情加剧,是该遏止,还是该任其发展。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动静。

热,除了热便是痛,他感觉再也无法忍受了。倏地,他睁开了眼,满目凶光,纵身而起,吓了她一跳,不知他欲何为。

他却不顾她的惊讶,径直奔向泉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入,一任清凉在他的身上流转,缓解他难耐的燥热。

她望着他沉入水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发狂般的模样,令她不由得心悸,怕他会在无意识之下对她做些什么,这样的想法让她避到了稍远些的大树之下,静观其变。

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水面平静无波,漫长得让她以为他已溺死水中,终是忍不住迈向泉边,一探究竟。却值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水面炸开了层层白浪,他微微喘息着,站在水中,不断滴落的水珠击打着她紧绷的心弦,微微垂首,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却见他缓缓步出泉水,浸湿的衣衫紧贴在他恢复了小麦色的皮肤上,隐约显出矫健的身姿。他一步步向她走去,她死死地抓着树干,不敢走动一步,不确定他此刻是否神智清晰。

时间仿佛静止,他的步伐稳而轻缓,落地无声,只余泉水叮咚,她屏息静待着,是不敢动弹也是忘了动弹,微妙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这样的静默,直到他立于她面前才打破。

额上的水珠倏地滑落,在他轻起的笑颜里打了一个回旋,含着甜蜜直流而下了,他的声音仿佛穿过了一整个世纪,才抵达她的耳畔,绵长、恒久:“霖儿……”醇厚的嗓音褪去了暗哑,如他小麦色的脸庞一般熠熠生辉。

“你……”她一时怔住了,抬起头来,便迎上了他流转的眼波,如一潭深情的水,在熹微的阳光下耀着晶莹的光,将她决绝的话语打回了肚中,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这已经是她的最低限度了,还能期盼她笑脸以对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她却一脸冰冷道:“松手。”让他有些怯怯,手上的力道也不觉缓和了,她正欲将胳膊从他宽大而温暖的掌中抽出。可是……他怎能放手?他不愿意放手啊,他笃定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引得她一阵不悦:“你想做甚?”

“我只是不想你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他的语气强硬有力,又带着一丝祈求。

她却忽然笑了,笑得他不知所措,比起她的冷漠,这更令他惶恐,她说:“那么,你希望我如何待你?你可知,我平生最憎恨的便是背叛之人了。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你交谈,我自觉已是顾念旧情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她在责备自己吗?他不安地想着,她说股念旧情,是在暗示自己,她于他还有一丝的情意吗?他不甚惶恐。

见他不语,她默然抽身离开,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蓦地,一股委屈窜上他的心头,这其中委曲又岂是他一人之过?他不也是无奈为之吗?为何现在都算在他的头上。

他闷哼一声,说道:“纵然此前我是于你有二心,可如今不也是改过自新了吗?我舍身救你,你岂能如此无情?再者……”

他话还未完,她便出声打断了:“那是你的事。不管你的感情真假与否,姑且算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若是不曾爱上我,我若是傻兮兮地蒙在鼓里,岂不是跟着你送死?我不上当,并不能成为你理直气壮的理由!以己之愿谋害他人之命,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她憎恨那些为己之私而损他人之益者,更憎恨那些让她也沦为这种人的人。

她的话让他哽住了,却还是不甘地说道:“那只是假如,至少……至少现在的我……”音调也低了许多。

“至少什么?莫要觉得你救了我,便是有恩于我,我只会恨你,休再妄想了!”她忿然拂袖而去,不理会他失落的目光,只想抑制住心底的忿恨。

她是不该如此激动的,她一直明白。只是这一切都失控了,她只能渐渐回到正轨。

她脱离了他的手,只余一丝残温在他半悬着的手中,让他舍不得放下,紧紧地攥着拳头,感受那最后一缕温存。

她终究是不原谅他,挽回,却无可挽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对着九天长啸一声。其实,他走向她的那一刻,是希望得到她的一声问候的,是希望看到她略带担忧的眼神的,是希望她焦急地问他怎样了的……这是这一切都落空了,她并没有询问他忽然恢复的缘故,是因了那些药草,他本想对她说一声谢谢的,可是这一切却又变了味,朝着他难以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那些药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只知其具有非凡的疗效,能在短时间能愈合伤口。起先他以为是他命大,现在才知是这药草起的作用,那些药草使他发热,不断地散去淤血和毒素。只是盛极必衰,但愿没有副作用。

空荡荡的山谷将两人隔开,四下里凄清、幽邃,他笼罩在一片迷离清冷的气氛中,席地而坐,任思绪游荡,他享受这种沉浸于过去的感觉,只有这一刻,他能感到一丝的幸福和快乐。

任性离去,她有些后悔了,既然他已康复,应借他之力出谷的,可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忿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长叹一声,拾起地上的野菜,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一切都等她填饱肚子之后再说吧!理了理思绪,她打着卵石,清脆作响,试图打着火。

终是失败了,她颓然地垂下手,难道她要一直吃松子吗?这让她有些抑郁。

一阵气流擦肩而过,身前的木柴倏地燃起了火,她惊得急忙回头,他面带笑意,静静地伫在她的身后,温柔地低声说道:“我帮你吧。”话音已落,他却没有迈步,似是在等着她的许可。

她有些不情愿,却又离不开他的帮忙,一番权衡下,她点头默认了,让他一阵欣然。

方才他在泉边徘徊,百无聊赖,想见她,却又不能,便偷偷地来到她身旁,至少如此能望着她,聊以慰藉,便见到她在磨石取火,忍不住帮了忙。

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靠近她,看着她低垂的发丝,淡漠的容颜,已是知足了。

不理会他热切的目光,她低头杵着野菜,没有盐,只能喝些清汤,借着从渊那学来的野炊知识,夹起木柴,烧起了野菜汤。

柴火不时爆响,两人却是无言,各怀心思。

没有清香也没有诱人的色彩,这一锅清汤着实普通,更何况是烧得有些不够火的。取出先前寻着的小石碗,乘了一碗热汤,青色的汁液在白色的小槽中晃荡,不过是两口而已。

她并没有邀他共饮的意思。

他也不语,尽管他是想品尝她的手艺的,也知并不美味,却连这小小心愿也难实现。

汤寡淡而苦涩,绿中带黄的菜叶浮于其上,望着那碗里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便是那一片苦菜叶,在索然无味的岁月中无声地走过,纵然曾在热流中欢愉过,却渐渐冷却了。

第四十三章 深谷涧泉幽(六)

柴火已经灭了,汤还未喝尽,第一次煮汤,沉霖没能把握好水量,致使这汤更加寡淡无味,还余下不少。

望着林宸封期盼的目光,她终是取出了另一只石碗,不声不响地放在他面前。

起先他并未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乳白色的石碗,散发温润的光泽,待他了然她的意思之后,一阵欣喜,却发现她已不知何去,只余他一人坐在燃尽的火堆旁,伴着一锅微凉的苦菜汤。

饶是如此,他也是满足的。那只她先前用过的小石碗,此刻正安然躺在芭蕉叶上。他拾了起来,舀了些汤,再倒入自己的碗中,如此他便觉得与她近了些,即便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汤是极苦涩的,他甚至不知有如此难喝的汤,简直似是药汤一般,真不知她如何能下咽。饶是如此,他仍甘之如饴,感受那一丝丝良苦的甘甜。

不觉中,这一锅既难喝又凉了的汤,竟被他如数饮下,还不舍地望着空荡荡的木锅,而这口木锅,经了柴火的一番洗礼后,已是漆黑难辨了,在他眼里却是那么的可爱、喜人。

他静坐一旁,翻弄着两只小石碗,无所事事。

她在泉边涉足,折损着几枝小桃花,百无聊赖。

眼下不过午后罢了,如何捱过这恼人的时光,她还未想好。一想起他在山谷的另一端,一股烦躁便涌上她的心头,明明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却又不得不有他有连系。

这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般,两人的生命线相互维系着,既疏远,又紧密相连。

坐在桃花树下的她,靠着树干,手无力地瘫在地上,午后慵懒的气息四溢,让她打不起精神来。恍恍惚惚间,她悄然入睡了。

知了在枝头叫得正欢,一声声惹人烦闷,偶有些流萤飞过,只轻轻地划过她香甜的笑颜,便扑打着七彩的翅膀翩然而去了,风柔而轻缓,草嫩而青葱,这样的美好让她安心地睡去了。

那是什么?两个在雪地上追逐的身影,踏着皑皑白雪,留下一串串脚印,银铃般的笑声,纯真的笑脸,飘飞的衣角,蓬乱的发丝,心底的一角似是这绵雪,在冬阳的照耀下悄然溶化。

她只是不语,扎挣着,她要逃离这个地方,那些看上去美丽的东西,都有一个阴暗的背面,她是如此坚信不移的,所以她为自己的心筑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只在墙头上望,从不涉足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只是海市蜃楼,底下是无尽的深渊,一旦踏错一步,便永世无法翻身了。

梦中的她,表情时而微笑时而痛苦,他不知为何,只是伸手拂去她脸上的粉末——那些流萤翅膀上的粉末。

只愿,她不是因为梦见了自己而感到如此痛苦。他暗暗地想到。

坐在她的身旁,让她的头靠着他的肩,这样狎昵的举动,让他觉得有些惶恐,怕她责备,也怕两人的关系弄得更僵,手却不自觉地行动了,他的心忐忑不安,又充满了甜蜜。

多希望,能牵着她的手,在无数个这样的午后,依靠着彼此,如此白发齐眉。他闭上了眼,胡思乱想着。

石牙山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立于剑峰,苍白的肌肤中透着诡秘的蓝色,双手隐没在黑色的斗篷中,紧抿着薄唇,死死地盯着深不见底的石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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