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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待梧桐栖-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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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夜晚,本是不欢而始,却又谈笑而终,不得不感叹人生的奇妙,只是那么短短的半个时辰,事情竟能向相反的方向发展,而人生漫漫,还有多少事情是与原本背道而驰的呢?

吃罢这一顿姗姗来迟的晚餐,她意兴阑珊地步出了小店,掌柜客气地道了一声:“客官慢走。”天色渐暗,店里犹是人来人往,热气腾腾,看着格外心安。

看出她兴致正浓,他提议道:“吃罢晚餐后,当散散步,不宜立时休寝。”

她也正有此意,便同他在街上散起了步。

“没想到这云暮城如此热闹,比起岭、嶂这等荒蛮之地,恐怕是更佳的藏身之所。”她边走边低声道。

“这是自然,混迹于人群之中,可比藏匿于荒山之中,来得安全。这也是我们执意来云暮城的原因之一。”他也低声说道。

“如此繁华之城,人情攘攘,也不乏美景胜地,想必是宜居之地,若非路途紧急,可当真想多住几日呢。”她笑道。

“是啊,也正因此,云暮城才人口众多,宜居宜商,吸引了不少人呢。只是不料你也如此中意云暮城,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笑着说道,好像是宾客夸赞自家,主人露出颇为自豪的笑。

“那你以为如何呢?莫不是觉着我会喜欢隐村那种人烟稀少的荒村吧?”她笑着问道。

他稍思忖一会儿,接着道:“我倒真是如此觉得的,在云暮城,虽然很多时候你也会露出真心的笑容,但偶尔你也会发呆,想起别的事。我想,那些事多半是在隐村时候的事吧。所谓当局者迷,你或许并未注意,但我蛰伏于隐村的这两年来一直在观察你。那时的你,没有心机,也没有包袱,活得很自在,偶尔偷跑出去玩,偶尔和其他女孩拌拌嘴,偶尔……偶尔和他嬉闹一会儿。虽然偶尔也会抱怨生活无趣,心里却还是欢喜的。”

她有些愤然,想出口反驳他,又细细想来,自己如此的愤怒,也许正是因为他一矢中的。从来没有人能看清她的本质,甚至她自己也并不完全了解,有时候也会扣心自问一番,多半不了了之。却又不知何时起,心中已滋生了一种安逸的念头,突然得令她自己都觉得惊讶,他却早已洞悉这一切。此刻,她觉得不该沉默,不该让他如此轻易地了然她的心事,何况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更不能让他先下定论、决定她的想法。欲张口而又哑然无语,不知如何辩驳。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过了闹市,穿过云暮塔,之后漆黑一片,看不清眼前的情境。她借机转移话题:“想不到这云暮城中还有如此萧条之地,前方为何连一星灯火也没有呢?”

他陡然顿步,望着那一片漆黑,先是沉默了片刻,再缓缓道:“那是云家的废墟。”声音很平缓,她听不出任何感情。

她只是有些惊讶,问道:“废墟?为何如此?”

他沉声道:“我也只是听说罢了。云家是云暮城最大的家族,可以说是一城之主,昌盛繁荣。十六年前,却不知为何,一夜之间,整个家族的人都死了,府邸被焚毁,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根本止不住,最后便化为了这一堆灰烬。云家在云暮城名望极高,纵然云家已经烟消云散十六载,云暮城的百姓还是留着这破败的废墟,算是一种悼念吧。”

是一段悲凉的往事,一如眼前漆黑腐旧的废墟,与云暮城的繁华格格不入。如此之大的废墟,她犹可以想象当初的胜景,奇花异鸟,亭台楼榭,那定是一座华艳胜绝的府邸,何等的瑰丽啊。现在却只余一座座孤坟,一个个怨灵,低徊于此,一任冷风清冽,肆意游荡。

虽与她并无关联,却还是感于这一家人的悲凉命运,正默然立于废墟之前,哀悼那不甘的亡灵,却忽见一袅轻烟自不远处飘散而来,悠长陈香。

黑暗中,她细细辨认,才见那是一座荒坟,上面刻着“云家人”三个字,再看日期,已是十六年前的了。按理说,岁月当是已在它身上无情地留下痕迹,却不知为何,它还如新立的一般,字迹清晰,棱角分明。

在那荒坟旁,插了几支香,轻烟便是自此而出,那沉郁的香味,是如此的熟悉。

她猛然抬头望向渊,黑暗中她的眸光摇晃不定,对上她惊慌的眼,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她又低下头去,捏紧了衣袖,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这荒冢多凉风,觉着有些冷罢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也没说什么,默然点头。

临走前,她望了那几支香一眼,除了嗅到浓郁的陈香外,她还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或许,这便是他封尘了十六年的秘密的气息吧。

第六十三章 云暮锁高楼(四)

翌日的秋光甚是明媚,初晨时分,沉霖悠然起了床,昨晚睡得很踏实,便不需多睡了。她坐于妆台前,{奇}揽过铜镜,{书}对镜梳妆。{网}梳着梳着,她的手还不住,分明思绪已经飘远。想想昨夜那荒坟废墟,她只觉得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担心那只是渊的障眼法,思绪纷乱如麻,满头青丝也在她毫无头绪的梳理之下愈渐零乱。

门外忽传几声叩门之声,她一晃神,手中的梳子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彻底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起身去开门,自然没有别人,来者是渊,真道是说曹操,曹操到。

他刚迎进来,便见着那把还未来得及捡起的梳子,笑着拾起,捧在手中端详,说道:“在想什么呢?这么不小心。”一眼便看出了她是因走神而不小心摔了梳子。

她只是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一些旧事罢了,不足为道。倒是你,可甚是悠闲呵,这大清早的便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事?”

并无不悦于她的敷衍,他只是浅笑道:“来时曾道是深秋天凉,该添些衣服了,昨夜里你也觉风寒,便趁着今早去添置些琐碎物,没别的事,我们也该去音鸣城了。”

如此说来,她才记起,自己在云暮城终不是久呆的,有些黯然道:“未料得这么快便要离去了,还不过两日光景,真有些舍不得了。算来到过的这些个城镇,沐雨城虽也好,终是带了些凄清意味,就数云暮城最合我意,却不想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得归。”

明明她正伤别,他却不知为何有些悦然,侧目向窗外,似乎欲掩失态之意,安慰她道:“你若是喜欢,以后大可以常来。你的命途,也并不会永远是如此无休止的奔波的。终有一日,你会得到你想要的,”蓦然侧首,初晨金色的暖阳嵌满了他的右颊,熠然生辉,如玉流光,似水潺潺,他的声音也透着一股轻暖的意味:“莫忘了,你可是一名奇女子呀。”

熹微的秋光照在她的眼上,微有些刺痛,便如这句话一般,让她有些不舒服,是一种说不出的焦躁,略带烦躁地说道:“你们这些人,净说些没意思的话。”

他并不计较,只自言自语道:“或许,那老道人说得没错,本是鸾凤之命,又岂会隐默而终?冥冥中,自有定数,这是如何也阻挡不了的呵……”他的声音,仿佛自东方而来,携着朝光的威仪。

她无言地望着他向窗的侧脸,暖阳似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流转。最后,她只是淡然转身,低语一句:“走吧,莫耽搁了行程。”背对着阳光,她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他轻轻地合上窗,望着她转身的背影,若有所思。

清晨的街道透着一股慵懒劲儿,过往的路人仿佛犹在梦寐中,行道迟迟,轻步缓行。路旁的小摊多半还未出来,只一些店铺高卷起了帘子,已开门做生意。这是一个繁华却不失悠闲的城池,她暗自想道。

他熟稔地领着她穿梭于大街小巷里,曲巷深深,犹可闻各种早点的香气,包子、清粥、酥饼、面条各味杂陈,好不诱人。走着走着,她顿觉食欲大开,从心理上来说,她并不饿,但从生理上来说,她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五脏庙非常不给面子地嚎叫了一声,饶是她捂着肚子,这声响也不小。渊转过身来疑惑地望着她,不解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她捂着肚子的模样有些痛苦,兼有奇怪的声响发出,看着确是像不舒服。

她讪讪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有点……”欲言又止,生怕他听出什么,又遭笑话。

他甚是不解,紧张兮兮地抓起她的手腕,一阵号脉,嘴中念叨道:“也怪了,脉象平稳,也无奇特之处,究竟是哪里不对呢……”看着他如此郑重而又担忧的模样,她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低笑了几声。

他皱着眉看她,似是看一头怪物一般,嘴里直嘟囔道:“也不知是吃错什么了,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话说一半,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嬉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吃错了什么,是什么都还没吃。”

被他一语道破,她不禁脸一红,欲辩驳却又张口结舌,只得任他眼底的笑意渐浓。最后她耐不住他捉弄的微笑与目光,红着脸道:“好啦,就算是吧……那,那……那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先吃饭……”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句话,过程漫长得令她忽感自己老了几岁似的。

成功捉弄了她一番,他心情顿时大好,优雅地伸了伸手臂,算是活动一下筋骨,慵懒道:“说来也是时候用早膳了,那便且随我来吧,保准令你满意。”言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又蓦然转身前行,纵是如此也难掩他的低笑声。

算是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她的脸由红转黑,想她活了四十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没见过?竟然屡次栽在这个肚子上,她简直想仰天长叹一声:这便是所谓的,上帝在开了一扇窗的同时,会关上另一扇窗吗?!

话虽如此,饭还是要吃的。更何况花的不是她的钱,当事人也不在乎这点钱,她更是吃得心安理得。没三两下,渊便熟门熟路地领着她到了一家酒楼,高楼华间,名画贵饰,奇花异草,甚至于侍者也青衫缓带、彬彬有礼,全然不似寻常店家。再说眼前这桌子菜,完全可以达到早茶的“豪华”标准,清淡而不少鱼肉,繁多而不显杂乱,兼具了各种特色、风味的美食。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心理上希望挽回点面子,生理上却已经耐不住饭菜的诱惑了,顾不着他的嘲笑,她大快朵颐起来。

他只是浅笑着柔声道:“慢点儿,慢点儿,莫噎着了。”一旁看着,自己却不动筷。环顾四下里,不禁叹了一声:“这儿还是如此,一点也未变。”

咽下一口鲜鱼粥,她清了清嗓子道:“听你这口气,想必是来过了?”

他随意答道:“几年前路过云暮城时曾来过此地,倒也不是常来。”她并未问他是否常来,他却似是在澄清什么一般,急着说明自己不是这儿的常客。

她望了他几眼,又埋首吃了起来,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不知是了然其中原委,还是明知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席间因此忽而安静了起来,只有她窸窣的嚼咽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如此沉默并未持续太久,待她吃得心满意足后,她放下了筷子,擦干净嘴,望着他笑道:“可真对不住,光顾着自个儿吃,也没招呼你。”语气却是了无抱歉之意。

他也听出了几分,只摆手道:“无事。这些个饭菜我尚看不上眼,不吃也罢。”言下之意既是他不屑的食物她却吃得如此欢心,分明是对她的回击。

“哦?也不知是谁昨夜在路旁小店要了不少甜点,吃得甚欢……”她故意拖长了语音,满是嘲讽地低声道,却又足以令他听见。

他轻挑长眉,起身向厢间门外走去,边走边道:“不与你多计较。”又唤来门外侍者,结了帐,收拾她留下的残局。

如此说来,算是她赢了,聊挽回今日些微颜面,得意地在他身后哼哼道:“我道是,总有法子能制得住你……”正得意之间,她却打了一个饱嗝,声音还不小,忙捂住嘴,却还是来不及了。

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转眼间他又有了回击的把柄,见侍者已退下,他便轻笑道:“看来这身子果然是公主命,不经劳累,不耐风寒,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饿着了不行,饱了也不行,总有那么点儿声响,不让人消停……”话还未说完,他便大笑着拂袖而去了,只余下气得满脸通红的她,真直跺脚。

他这话倒真没说错,这个吃饭问题着实麻烦不已。想她前世饿个三两天的也无事,而今不过半日,已是饥肠辘辘了。除了认栽,还真没别的法子,今个儿她算是颜面尽失了。

大清早的,街上便出现了一道不甚和谐的景象,一名衣衫似雪、颜如玉的青年男子轻笑缓踱,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一幕,却见一名轻纱青衣、清丽可人的少女黑着脸紧随其后,着实令人好奇。

两人入了一家卖衣店,各色衣裳一排列开,满目琳琅。穿越十六载,不曾见如此华丽的衣裳齐字排开,那花纹儿妍彩迷人,她愣了愣,脸色稍霁。

他回身浅笑着望向她,说道:“这儿的衣裳随你喜欢,尽管挑便是了。”

她回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诚意……”

她仰首望去,随意看看,挑起一件湖蓝色碧荷水纹绣银丝边裙,有些欣然,却又放下了。执起一件靛紫色空山暮雨上杉,似乎也颇为中意,终是放下了。

再一转身,她怔怔地伫在原地。那是一件黛青色翠叶粉桃花裙,绛桃点新绿,长枝连碧霄,恰是梅子青时节的光景,几分浅绿兼桃红,甚是好看。但令她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非干艳色,不是风光。

她望得出神,手微有些颤抖地抚过那一件花裙,指间微凉的触感有些扎手,将她的思绪从桃花纷然的季节中拉回,眼前什么也没有,不过是一件翠叶粉桃的花裙罢了,不过是一叶寒秋罢了。有些落寞,她颓然放下手,淡然道:“我们换别家吧,这里没有合适的。”

他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欣喜,也知其中缘故,并不咬说出口,只是浅笑道:“没有看得上眼的吗?”缓步移向一件蓼蓝色浮云生烟长裙,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一件不错,你意下如何呢?”

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款式不中意,颜色不合心,只是这儿的衣裳太艳,不宜旅途奔波,倒像是富家小姐出游……”

话是如此,他也明白,只是总觉着自己亏欠了她什么,便竭力地去关心她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毕竟,一路上她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倒是他,还需仰仗她的公主身份做些事。当然,只是不能说的。最终,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便去别家看看吧。”

两人沉默着离去了,浸染在与来时不同的思虑中,却俱是不语。

缓步慢移,两人又入了另一家店,光是看装潢,便知非是奢靡华贵之地,衣裳很是普通,一如她身上所着之衣,淡淡的青色,略有些清波水纹。她也不多挑拣,只随手提了件青色碎花纱裙,逃亡之人,衣裳再多也没用,她早从甘兰那儿学来,只一件便足矣。

收拾好衣衫,结了帐,两人齐肩出了店门口,已是日上三竿,阳光满照,驱散了深秋的寒冷,却不暖人心。

他斜眼望着她,她的脸色并不很好,有些阴阴的,或许还在惦记着方才的粉桃花裙,又许是由此而生的别样情怀。他便随意聊些闲话,以驱散这恼人的沉默:“挑了这么些衣服,净是青衫蓝裙,你可是十分中意青色?”

她点点头,回道:“黑色沉闷,白色纯净,灰色慵懒,红色太艳,黄色不宜,紫色尊贵,只这青色,灵动飘逸,极富生性,看着心里也舒坦些。”

他默默点头,什么也没说,却似是想起了什么,思忖着什么。

一路寂然,两人回到了客栈,她独自一人回屋里收拾行囊,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方才买的衣裳,不过是空着手来,又空着手归。只是坐在窗边,自怀中掏出那一串小银铃,早些时候她已将两只银铃取下,合串于一线里,为的便是便于携带。虽是奔波数月,她却未曾遗失。这样的境况令她有些惶恐不知所措,害怕这样的爱惜,到最后只是一场劫,害怕这样的珍贵,到最后只是一场空。于是,只能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忘却、忘却。假若到了最后,她连这些借口也没有了,至少还能说:他是自己的表哥。这样的血缘错乱,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回避和否决的。

清风不识人情意,无故揭帷帘。此时,正午的阳光斜切入窗内,为银铃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色,熠然生辉。她沉默着摇动银铃几下,它便露出一口皓齿,叮叮地回应着她。

“你说,此去还能归否?”她淡然问道,银铃只是叮叮地响着,似答非答,天际掠过一排雪羽白雁,她的目光随之而去,向那遥远的北国,向那不知是如何的命运等待着的千年雪山,她紧握着银铃,笃定决然地注目天际,低声道:“至少,我会活着。”

随即,她便起身了,合上窗户和帘子,收起银铃,向楼下去了。

客栈下,渊已牵着一匹马在等候,不得不说钱庄是个很方便的机构,至少不用带着一大笔钱财上路,需时去钱庄提便可。

于是,两人轻装上路,踏着晌午的暖阳一路北去音鸣城。

第六十四章 箫韶凤来仪(一)

一路奔波,终是于三日之后辗转至音鸣城,为免舟车劳顿,绕远途经不少乡镇、村庄,方不至于露宿荒郊,比起岭、嶂二城之经历,已是舒坦不少。

音鸣城,顾名思义,便知是音乐鼎盛之城,那个时代的维也纳。未及周遭,便先闻韶音,城池小有规模,虽不及云暮城之大,也聊胜沐雨城。各色清音自城中流溢而出,繁音盛鸣,故名音鸣。

渊下了马,把手递向沉霖,扶着她下了马,牵过马,两人并肩而行。过往之人皆是些儒雅之士,无市朝喧哗之声,无人言马嘶之声,唯笙歌遍地,韶音盈耳。即便是行乞之人,也是手执乐器,卖艺乞怜,而非空道几声“可怜可怜”。

城中央是一眼涌泉,左至城西,右至城东,沄沄曲水联通了城池的东西两头,细长而澄清,秋日里显得格外的明净,泛着细微的水光,溅起几星涟漪,似自在飞花,又似白梅点点。风弄水流,泠泠淙淙,清朗如飞鸟齐鸣高歌,铿锵如高山远寺飘来的晨钟。

秋风渐紧,她扯了扯路途中添置的斗篷,好让自个儿暖和些。却见渊仍是一身单薄的白衫,不禁问道:“不冷么?眼下已是深秋时分了,再过水津,可是冰天雪地了,怎地不添些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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