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须臾间,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霡霂纷然的梅子青时节,似是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般,她先是一脸诧异与哂讽,后又冷笑道:“你说这话,可掂量过自己的斤两?夏武帝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谈何保护我?”或许是多日里察言观色,他亦知晓了些夏武帝为人,并不再强言辩驳。
他却是笑得愉悦,叩响沉沉朝雨,如韶如华,他狡黠地眨着眼,她仿佛看见了扑扇的流萤,于晦暗昙天中璀璨生辉。他恶作剧得逞一般笑道:“如此说来,你所顾忌之人是我咯?”
她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驳,如同谎言被拆穿的孩子,只能干瞪着眼。心中有些莫名的抑郁,不知是因为他所识破,还是得知他说那话不过是为了诓自己,只是一句玩笑罢了。
她即使不反驳,他便可当真了,是以朗声笑道:“霖儿,我就说这么多年了,你不可能当真如此绝情。”
不过一盏茶时间,他又恢复了本来面貌,还是那个稍有得志便春风得意的少年,全然没了先前的拘谨与讪然。她闷声回了句:“懒与你计较,由你说去。”拂袖便走。
见她要走,他赶忙上前拦住,拉过她的左臂,她狠狠瞪了一眼,他还是不放手,她便又厉声道:“你这是要作甚?”
他看着她虽是决绝却并不含厌恶的脸,正色道:“你可记得,离开飔风城时,我曾说了什么?”
她一怔,不知他所言何事。
他轻轻擢住她的手,浅笑道:“我说,这辈子都不会放手。”她的手冰凉得如同腊月时候千年雪山里白梅上的霜,还白得煞人,他用了几分力,更握紧了些。
新绿芭蕉,石中瘦竹,朝雨不绝浥轻尘,多少宫阙水雾中。三千流云潜,两万劲风哀,满园春色何凄凄,蒲柳不堪裁。如此昙天,连同她的思绪亦是带了雨,潮湿缠绵。
她低头望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冷眼无言,掰开了他握着的手。他看不清她额上碎发下的容颜,看不清她此时究竟有多冷漠,抑或含着泪光。
他不松手,还是紧紧握着,她亦如同机械般毫无表情地,一点点掰开他纠缠的手指,扯断两人间藕断丝连的命运。
见她竟如此决绝,他慌了神,抓起她的另一只手,疾声道:“霖儿,你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父母,然后我们一起过再隐村时的那种生活。”
她先是一阵错愕,其后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退了两步,冷声道:“当初是谁一把火烧了隐村,如今又来向我讨要安宁?林宸封,莫做你的黄粱梦了,如今世道之艰,人心之险,你还未看透吗?我还以为你多少有些计策,不料你果真只是一介纨绔子弟,空有一身武艺,却不知活下去,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
他并不气馁,坦然道:“我自知亏欠于你,只是觉得兴许还有转机,你若能……。”
“不能。”她不待他说完,便先行答复,如千金一掷,言出无悔。
他退了两步,眼中灰蒙蒙的,如同烧了三天三夜后的云家大宅,望不见一丝生机。
她又道:“你若是想明白了,便早些离去,我不想与你还有任何瓜葛。”
一道惊雷霹雳,他木然回身向门外奔去,连初时置于门旁的纸伞也忘了拿,只是一头栽进冰雨之中,一任寒意将自己淹没,最后,消失于远天尽处。
待再也望不见他的身影,她方颓然倚于墙上,跌跌撞撞着回到卧室,坐于画卷前,矫首而视,默然端详画中佳人。她摸出怀中短剑,剥下剑鞘,将其贴于左颊上,剑凉薄荷暖,沁润心扉,她想,或许多年以前,颜若水亦如自己这般,于梅雨时节,独坐此中,抱影言愁。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足够绝情,丝毫不表露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只是一旦四下无人,她便会回归最真实的自己,懦弱、悲伤、愤慨……那些她最为厌恶的情感如逆流般奔涌而上,令她窒息于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中。
无何,她蜷起了腿,一点点拭着短剑锋芒,如果她不能做到似剑光般短钉截铁,那么她也活不到现在。这种处理方法,于他于己,皆是最佳的,与其让他掺和进来,倒不如自己想方设法去解决,或许到最后亦免不了一死,但至少他尚存,又何必执意同存亡?她其实一直不懂,为何有些人会殉情,换做她,若是夏武帝杀了林宸封,她就算穷尽一生,亦要夏武帝以十倍百倍偿还。
只是,无论如何,她皆有些伤怀,如同前世一般,纵然伤害让她成长,亦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若是算上穿越后的年岁,那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她不过十七岁,虽然生于豪门世界,是个人人唾弃的私生女,她犹怀有些许幻想,那个幻想就是莫惗。不知是孽缘还是执念,当时十九岁的莫惗,竟长得与现在的林宸封如出一辙,只是衣着气质各异罢了。
又到了十七岁的年纪,这个被背叛的年纪,她却与前世不同了。她已经可以狠得下心,去诀别一切欢乐,只为了能活下去,活下去。
长叹一声,她理清了思绪,站起身来,凝神画中人,兀自呢喃道:“您若能做到,那么,我也能。”眸光蓦然一凛,果如剑锋一般,光虽哑,犹夺目。
门外传来一阵达达的脚步声,她立时警觉起来,提起了剑便伏在门旁,猝不及防与他装了个满怀。
来者非谁,便是林宸封。
他的模样匆忙,全然不似离开时模样,只是衣裳尽湿,又是未带伞便奔了过来。
她眉头紧锁,甚是不悦地望着他,原本已平复的心绪又起一阵烦闷,不耐道:“又为何事?”
他正色道:“我忽然想起,你那把短剑我似乎在哪看过,或与我娘留下的颇为神似。”
她举起手中短剑,细细看去,才觉这把短剑并非寻常物,尽管成色质地不新,却刻有异族文字,最为奇绝的,便是那绕梁薄荷香了。
“我想,那把剑或许还在房中。”他兀自喃喃道,再卧室内小心寻找起来。
她看着他忙忙碌碌,掂起灯盏又轻手放下,拉开的抽屉不落一丝微尘,可见还常年有人打扫,而这扫屋者,除了他还能有谁呢?她忽觉一阵苦涩,这个幼年丧母的少年,或许并没有自己想的这般不堪,至少,可以稍降言辞地对待。
终于,他拉开旧木柜的最下层的一个抽屉,一把经年的铜纹短剑静静地抬于古木之上,仿佛为了等待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已蹉跎了千年百岁。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掸去些微苦锈,与她手中剑相对比,果为一对。
既是出乎意料,又是意料之中,她并不显得十分惊讶,只是暗自揣测着,这短剑既是与颜若水手中的成双,教主何以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与她?而这剑,又有何深意?
他端起剑来抚摸铜纹,半晌,方摇头道:“这上面刻的似乎是羌羯文字,而我不识,只是为何与你手中之剑成双呢?”
她曼声道:“此剑乃暗月教主赠与我之物,当时我不过是随意向他要了把防身短剑,并不知此剑还有如此来历。”
于他看来,暗月教主与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如今竟发现两人各怀一把对剑,是以,他惊愕不已,想起当日石牙谷旁教主所言,他更是忐忑不安,生怕他清洁如水的母亲,与那邪教教主有何瓜葛。
而她则是默然沉思,或当真如她所想,林宸封是教主与颜若水的儿子,只有这样,一切方能顺理成章。只是颜若水为何成了夏武帝的清妃,教主为何由一介平民履至教主宝座,夏武帝又为何接纳了怀有他人之子的颜若水,个中真相,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望着画中人眉宇飞扬,质地清理,她不禁问道:“你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问题,却还是一一俱陈:“正如我以前与你所说一般,娘为人正直清廉,不贪权势,不慕富贵。是以,弃了华宫美池,偏选了这清静竹居。父皇拗不过她,便答应了她。此后,父皇还会时常来探望我们,娘身子不好,父皇便命人用最为珍贵的药材,为娘疗养。在我面前,娘永远与父皇相敬如宾,我也一直如是以为。只是一个偶然的雨天,我碰巧瞧见娘坐于画卷前,握着她缝的手帕,轻轻擦拭这柄短剑,其情何哀,其态若怜,我至今犹历历在目。以前并不刻意记着,而今想来,或许她当真有苦衷……”
“果真如此啊……”她轻声叹道。
他耳尖听到了,神色立时严肃起来,疾声问道:“何来果真?你知道多少?”一时激动他擢住她的肩,四目相对,却无情意。
她却摇头道:“尚未到时候,还有一些事情待亲自验证,毕竟是陈年旧事了,妄下论断或易指鹿为马。张冠李戴。”
两人俱是盯着对方,他欲从她眼中探知些许消息,而她亦不回避,面无表情,待他检阅。
半晌,他方放下手,沉声道:“即便你不说,我亦会查清的。”
她却蓦然笑了:“就凭你?莫说得你神通广大,能尽知旧历,通晓他年一般。这件事与夏武帝逃不开干系,若是查到他的头上,他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况乎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些陈年往事,而是……”她忽然不说了。
“而是什么?”他不温不火地问道,却似是成竹在胸,不待答复便已知晓。
而是如何摆脱夏武帝利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然而她不能说,也不愿说。
“而是因我吧?”他笑道,全无一丝紧张。
她瞪大了眼看他,不悦他还是这般,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
他却道:“我并非料事如神,此乃溟墨告之于我。”稍顿了顿,他又坏笑道:“他还说,这天下也就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情意。”
她更为惊异了,以致只留心了前半句,后半句压根没入耳,只是一直念着:君溟墨将自己身在竹居之事告知于林宸封?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样?她沉着脸苦思,全然不理会一旁洋洋得意的他。
而他则是深感挫败,觉知尚不足一年不见,他已无法在言语上占她分毫便宜了。
第八十三章 佳人颜若水(四)
“你说,是君溟墨将我身处竹居之事告知你的?”沉霖压抑住心头诧异问道。
林宸封亦收起笑颜,正色道:“我不知他为何会蓦然倒戈,但此事确然出自他口。此人素来行事诡秘,并不听命于父皇,只是此举还是令我不免大惊,不知他是否另有计较。”
听了林宸封对君溟墨的评价,她不禁嘟囔起来:“想来他也非善类,恐怕是他身后还有什么高人暗中指使,欲坐看夏武帝与暗月相争,而收得渔翁之利。”然话虽如此,她心中还是有所疑问,君溟墨难道不是听命于老教主的吗?莫非还另有其人?
“怎么?公主也喜欢在人背后嚼舌根子?”一个不属于两人的声音自荒园外传来,骤雨未霁,更为此声平添几分清冷漠然之意。
那人自雨中来,却是不沾分毫,乌衣之外更是笼着一层寒气,薄雾冥冥,似是紫中带墨的纱衣,而那身影飘忽,半隐半现,恍若幽冥来客,足不着地便入了屋。
当是时,不知何故,青冥隐寒光,墨云含雷霆,高风催雨势,千钧即待发。骤雨顿住,却是残烟凌乱四天垂,仿佛特是恭候他前来一般。屋内两人俱是一惊,不料他竟会忽然现身。
那黑影渐渐步出雨雾,门本便开着未关,他便长驱直入,畅通无阻了。
“君溟墨,你究竟意欲何为?”沉霖半蹙着眉问道。
君溟墨只是冷哼一声道:“莫以为是我对你那胡诌的邪门歪论动了心,不过是师父飞鸿传书于我,命我助你一臂之力耳。虽我不欲如此,然既是师父之命,我亦不好多问,姑且算你走运,但且记着,你我即便非敌,亦永不为友。”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君溟墨似乎与自己有些什么过节,不然他何以处处针对自己?但愿只是自己的错觉,不然要避开此人,也绝非易事。
她心里又起了另一个疑问,按理说来这老教主已归隐山林、不问世事,与自己亦不相识,为何此时出手相助呢?她便将心中疑问道出,待君溟墨答来。
他却是有些不悦,神色略微不耐地嘀咕道:“兴许是那女人又在师父身旁说了什么,师父年事已高,经不住她说罢。”
她是何人?沉霖蓦然想起江千雪,自千年雪山一别之后便再无音讯,当然,她也不相信江千雪会出什么事,只是不料她还暗中帮了自己一把,可谓及时雨也。
“那么,至于他呢?”沉霖又指了指林宸封,向君溟墨问道。
君溟墨更为不耐烦了,冷笑道:“你以为这深宫院墙是你家,欲进欲出全由你?公子虽是无权势的皇子,但到底有个名号,宫里人多少也要给三分薄面,有他在,出入要方便些。况乎如今能完全信任之人,亦惟公子耳,不让他知晓此事,你要出宫恐怕难于上青天。”
他话虽是说得在理,她亦不能反驳什么,只是心中甚是气闷,头一回被一个陌生人训斥,还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厌恶气息的人,她有种如鲠在喉的不快。
见她不再多问些无聊问题,他便稍降辞色,曼声道:“至于出逃之事,如今夏武帝刚夺得你,犹在兴头之上,守卫戒备颇为森严,若贸然行事,只会如当臂挡车、蚍蜉撼树,自取灭亡耳,是以尚不到时机。待过些时日,此事平静下来,夏武帝自感安逸后,戒备便会松懈下来,届时再商榷定夺。你且先安居于此,反正夏武帝亦未寻得地宫所在,不必急于一时。”
君溟墨所言之事,其实她亦深谙,只是因着还要仰仗他的鼻息,她便仅随意应了一声,不多言语。
而他亦知彼此两看两相厌,故不多久留,只对林宸封交待了几句,便离去了。
待君溟墨的身影完全不可见后,她才松了口气,朝着他的背影嘀咕了几句:“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臭着张脸,我又没欠你钱……”
多时不言语的林宸封听了她这话扑哧笑了,说道:“霖儿,溟墨生性冷淡若此,即便是面对父皇也未曾更改颜色,你又何必多与他计较?即便你对他颇有言辞,也不得不仰仗他。与其弟氿泉相比,溟墨更有些手段。可运独断之明致天清水止,昭不杀之武若雷厉风行,有他相助,逃出宫中当是囊中取物了。”
连林宸封亦对此人有极高评价,她心中更是不爽快了,只想着尽快离开这倒霉的皇宫,哪怕是回暗月。
林宸封想了想,又笑道:“不过说来也奇,溟墨素来不多与人言语,亦鲜有表情,今日竟与你唠叨甚多而又哂笑若此,不知你与他间可有过节?”
她更为纳闷了,这人惹人生厌不算,还尽是针对她一人的,算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自己也并未与他有何往来,何以令他如此不待见自己?
莫不是因为影刺族?想起那个被自己烧得不知是死是活的长老,她心中惊起一阵忐忑。
于是,她沉着脸问林宸封:“你可知君溟墨出自何方?”
林宸封不知她为何突发此问,有些疑惑,还是一一答来:“我只知他与氿泉皆来自暗月,奉老教主之命前来辅佐父皇,两人皆通习幻术,行迹诡秘,其他便不多知晓了。”
算来林宸封知晓的尚不足自己的多,而以前渊曾说起过君溟墨一些事,或许当真是自己害了那影刺族长老,方令同为一族的君溟墨生恨罢。一想至此,她便觉涔汗淋淋,一旦老教主不再庇护自己,君溟墨便会与自己为敌,那便非同小可了。
正当此时,她且沉思之际,林宸封不适时宜道:“都这个时候了,不知你可饿了?我去御膳房拿些吃的来吧。”
她缓缓抬首,用一种极是怪异的眼神望他,而后慢条斯理道:“君溟墨虽说你是眼下唯一可信之人,然我何时说过信任你了?皇宫重地,宫人城府深似海,而况乎尔?你即便拿来我亦不食,谁知里边放着什么?反正夏武帝自会差人送饭来,不劳你多虑。”
林宸封有些不可置信,直到方才为止,两人间尚算融洽,不知怎地一时间又回到了原先冷漠的状态。
她还是冷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仅是那如寒箭穿骨般的目光便足以令人退却。
只是一霎那,他恍若明白了什么,望了她一眼,便如她所愿般离去了,而此次他亦颇为从容,不似初时般慌张,提了门边的伞方步入雨幕中。
风雨潇潇漫太虚,愈演愈疾,她紧紧攥住手中的短剑,蹙眉咬唇,面色如天阴,罩着层暗气。说不清自己为何下得了如此狠心,只是坚信自己是对的。
夏武帝尚未知晓林宸封与她串通一气,若林宸封贸然前去御膳房取来食物,必会引人注目,多生是非,只怕如此一来夏武帝更会痛下杀手。她如是想来,然本是为他着想,出了口,便成了另一番模样。
也罢,也罢,她轻叹两声,坐于竹椅之上,闭上眼轻点太阳穴,不去想那些烦心事,眼下还是一心计较如何出逃为上,情仇恩怨便姑且放一放罢。如是想来,一股倦意便涌上心头,昨夜确未睡好,倒也该补个觉。是以,她便回了卧室,睡前无意抬眼瞥了那画卷,卷上佳人依旧笑而不语,她只是摇了摇头便睡去了。
她睡得极沉,以至于林宸封进来时丝毫未惊动她,只是诧异她竟在这种时候睡着了。他的脸色霎时柔和了下来,似是幽谷深涧中拂过青溪的一握和风,带着雨季独有的哀叹,亦携了金色暖阳,是晴与阴的交错。
他轻轻抚过她左颊下的伤疤,微微刺手,仿佛摸着乱坟岗里的蓬蒿,暗沉古红昭示着伤疤已有些年纪。他掏出消痕的药膏,取了一点,匀在她脸上,那动作轻缓,生怕惊动了她,惹来一顿口是心非的冷眼。待深红完全被浅黄的药膏覆盖,似是一片浓郁的日光紧贴在她苍白的面颊上,他方住了手,静静看着沉睡中的她。
睡梦中的她似是别有一番可爱,瘪着嘴紧锁眉头,不知是梦见什么鬼怪了,他暗暗猜测。可转念一想,她又岂是惧怕鬼神之人?那便定是梦见仇人了罢,世上最可怖的,也唯有人心耳。
想起她方才责骂自己不懂世故,他轻叹一声,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呢?深宫险恶,若无城府,岂能安然无事至今?只是锋芒过露易招致祸患,他只能暗藏心机,姑且换得平安。
他又起身向画卷前步去,负手而立,仰视其人。画中人已故去经年,只是留得青春面容于此一纸丹青中。有道是红颜易逝,美人迟暮。他不禁轻叹,白驹过隙,那个为他穷尽一生的绝代佳人已香消玉殒九年余,而今自己还要再连累一个甘心为自己付出的人吗?
踟蹰间,他又转身回到床前,俯下身望她。只见她眉头紧